老者见他疑惑,笑道:“老朽幻化人形,你未曾见过,也难怪认不出。”他拄杖颔首,“老朽并非姓白,而是昆仑之上白泽是也。”

褚闰生听到他自报家门,眉宇之间立现惊愕,脑海之中,诸多回忆一一浮现,骇他心神。

……

但说此时,绛云在房中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先前一进宅中,褚闰生就嘱咐她,千万不可“守门”,免得惹主人家不快。可她又无需睡眠,如今一人待在房内,不免寂寞无聊起来。又想起白日里的种种,愈发心绪烦躁起来。她索性起身,推门出去,却听梁宜的声音响起:

“丫头,都这个时辰了,别去打扰病人。”

绛云闻言,站定了步子,沉默片刻,道:“昨夜,是不是我伤了池玄?”

梁宜笑答:“不是告诉你不是了么?”

“肯定是……”绛云皱眉,“我是笨,但是有些事情还想得明白。如果不是我,为什么你们都阻着我见他。”

“丫头你多心了。”梁宜道,“既然这样,你就去看上一眼吧。”

绛云依旧沉着脸色,沉默着点了点头,往池玄的房间去。

她没走几步,就见着宅院之中白雾忽起。雾中兰麝芬芳,氤氲晕染,慑人心魄。绛云心知有恙,忙开了自己的灵慧魄,稳住心神。她抬眸再看,雾已渐浓,难辨去路。

她心中愈慌,凭着印象疾步往前,到池玄门口时,她也顾不上敲门,推门便入。

只见房中多了三个少女,皆盛妆娇颜,袅娜风流。三人围在池玄的床边,正解他衣衫。

绛云见状,亮出利爪,纵身上前。

那些少女察觉杀气,四散开来。

绛云怒目,瞪了那些少女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池玄。他依旧沉睡,对发生之事并无所知。绛云只见他衣衫零乱,肌肤苍白如霜,肤下血痕隐隐。那原本清透凛然的罡气,微弱得无法察觉。

一时间,心疼愤怒不可自抑,激得她全身轻颤,目露凶光。

“你们是什么东西!敢如此对他!”她厉声喝道。

那些少女却毫无恐惧之意,只娇笑道:“呀,原来他是姐姐的,那可真是失礼了。”

“好姐姐,这么好的食粮,分我们一口罢。”

绛云闻言,愈发愤怒:“住口!再胡说我就不客气了!”

少女们面面相觑,又笑道:“姐姐不愧是妖兽天犬,护起食来,当真凶悍……”

绛云利爪一挥,一道红光如刃,迫杀而去。少女们慌忙闪避,面露了惊骇之色。

“姐姐,你我才是同类,何必为这人类伤了和气。”少女开口,劝道。

“谁跟你们是同类?!给我滚!”绛云怒道。

“我等也曾听过,姐姐被仙家所制不得自由之事。姐姐好可怜呀,怕是久未尝到血肉的滋味了吧?”

少女说罢,又娇笑起来。

“呸!我乃凤麟洲普煞仙君座下,素来吸风饮露。血肉浊物,我才不吃!”绛云愤愤道。

“不吃,不代表不喜欢吃呀。”少女中有人说道,“好姐姐,快想想吧,那温血甘甜,生肉柔腻,岂是风露能比?待食罢血肉,再吮其骨髓,最是妙不可言……”

绛云本是怒不可遏,听得这番话,竟略有恍惚,心底升起一丝莫名骚动,叫她失神。不知为何,一时之间,口干舌燥起来。

梁宜急道:“绛云!莫听莫想,稳住心神……”

绛云只觉梁宜的声音渐轻,几不可闻。耳畔惟有那少女言语,清晰非常,道:

“况此人素有道行,清净绝伦,更是上品。其血肉滋味,远胜常人。倘若再能吞下他的精元,添寿之余,更长妖力……”

随那话语声声,绛云忽然忆起往事来。金门山上,全族会集,留那未死的猎物玩耍。追逐、撕咬、咀嚼……何等欢愉。血肉入喉,滋润全身。那种滋味,清晰无比,犹在昨日。绛云不自禁地看了池玄一眼。此刻,竟完全看出另一番景象来。那肌肤温热,触手可知。血脉流动,亦可察觉。呼吸脉搏,都撩她心弦,渐而腹内生饥,叫她不自觉地露了利齿。

那些少女见状,都露了笑容,去了怯意。见绛云不举动,那些少女嬉笑着上前,拉起她的手,贴上了池玄的胸口,怂恿道:“人吃牛羊,妖啖凡人,本就合乎天理,姐姐何必苦苦压抑?便由姐姐先动口,余下的再赏我们,如何?”

绛云只觉他起伏呼吸并沉缓心跳,伴着体温一齐自掌心传来,一瞬间撼动她心神。

她不由想起那雨夜,山洞之中,他也是如此重伤昏睡,想起他带着浅淡悲凉,对她说:“我只怕一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又想起客栈之中,他垂眸浅笑,让她按上自己的脉搏,道:“你把脉看看。”

更能想起落在唇上的温热,想起他沉声说:“最后一程,我要你在我身边。”

刹那,她的脑海清明起来,放在的躁动消褪大半。此时,梁宜的声音也清楚起来:

“……绛云!”

绛云猛地抽回手来,不住喘息。

身旁,那些少女又道:“姐姐,咬下去罢……”

绛云闭目,努力稳下心神,她颤声道:“小宜……我怕我克制不了,你帮我……”

她话音一落,周身漫出金光隐隐。待她再睁眼之时,方才的妖性全消,眉目之间有了几分傲然笑意。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精,我便看看你们的真形!”她抬手,正声道。一把拂尘凭空出现,落在她的掌中。

那三名少女见状,自知不妙,纷纷退开。却听她的声音响起,道:“命魂拘索,七魄封禁!灵慧魄!”

话音落时,拂尘抖落一片金光。少女们被那金光触及,皆是惨叫出声,伏地不起。转眼,少女身形消失,地上惟余了狐狈狍子之流,不堪入目。

她冷哼一声,道:“净是些不入流的妖物……”她忽又察觉什么,转过身去。只见池玄竟已苏醒,正惶惑不解地看着眼前之事。

她含笑,坐上了床沿,伸手替他拉上衣衫,道:“差那么一点,你就被吃得一干二净了呐。”

池玄细细看她,虚弱道:“梁高功?”

她点点头,“乖,休息罢。”她说着,抬手在他眉心轻轻一点。

他只觉一股暖流涌进,化去身上痛楚,模糊意识,一时间又昏睡过去。

她轻轻替他盖上被子,又将拂尘一挥。金光如帐,将床铺罩起。待做完这些,她方才起身,踢开那些妖物,往门外去。

……

此刻,宅中雾色更浓,迷人视线。

褚闰生望着眼前的老者,愈发紧张。

那老者笑道:“上次一别,也有几百年之久了罢。没想到仙君又换了一副形容,老朽先前还不敢相认,方才看到仙君手段,才敢确定。”

褚闰生道:“老先生真会说笑,我哪有什么手段,只是寻常一击罢了。”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美人在抱,兰麝魅香,也惟有仙君这般人物,才下得了如此狠手。”

褚闰生闻言,低头笑道:“先生此话,是说我不懂怜香惜玉?”

“不敢不敢。”老者深深吸了口气,道,“天香祥瑞,果然不同寻常。不过,仙君莫怪老朽多言。天干玄兵,地支使符,互为阴阳,相生相辅。此二物的主人,若是同性,必为金兰。若幸而为异,定成夫妻。仙君切莫生了妄念,自讨没趣。”

褚闰生听得这番话,略有不悦,却只笑道:“老先生,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老朽通天下精鬼之事,达万物之情。仙君若有不明白之事,何妨一问?”老者笑道,“还记得,老朽昔年定下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天下凡有能找到老朽之人,便可向老朽提三个问题,老朽知无不言。那日,仙君找到老朽,所询之事,老朽至今记得……”

褚闰生皱起眉来,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

老者道:“第一,天下可有克制广昭仙君罡气之物?老朽答曰:大荒之地金门山上妖兽天犬。”

“第二,天下可有毁元神而不伤魂魄之法?答曰:定魂咒法。”

“第三,天下可有战胜雷部诸将之法……”

褚闰生心中已是躁动不已,回忆如潮,恍然如梦。

“答曰:惟雷将降雷,不为所伤。”

老者所言,一字字撞入心坎,让褚闰生的眉头愈发皱紧。

老者说罢,含笑望着他,道:“如今,这三件事,仙君可一一做到?”

褚闰生尚未开口答应,却听一旁有人应道:“原来如此。”

他辨出这声音,转头望去,就见绛云手执拂尘,踱步而来。她面带笑意,举止端雅,不似以往。他立刻明白其中奥妙,不禁愈发担忧惶恐。

老者看着那出现之人,也微微皱了眉,不再多言。

“绛云”慢慢走到那二人面前,含笑站定,开口道:“老先生,不知你那不成文的规矩,现在可还有效?我也有些不解谜题,想请老先生解答。”

老者沉默片刻,展眉笑道:“姑娘请说。”

“第一:老先生是如何隐去这宅中妖气?”

老者笑答:“只需在院中四墙贴上《道藏》经文,即可。”

她点点头,又问:“第二,太上圣盟要《道藏》经文何用?”

老者答:“集齐《道藏》于泰山封禅,便可号令天下妖物,得助于九天仙神。”

她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继而道:“第三,如何能得神兽白泽之助?”

老者闻言大笑,“惟明君尔。”

她听罢,点头,“多谢老先生解惑。如今,就让我见识见识,所谓神兽白泽,有些什么能耐罢。”

白泽 [三]

“多谢老先生解惑,如今,就让我见识见识,所谓神兽白泽,有些什么能耐罢。”

老者闻言,笑道:“姑娘,你应该先问问如何打败老朽才是啊。”

他说完,摇头叹了口气。此时,雾色更浓,他的身形模糊,似是消散在了雾中一般。只听他的声音响起,虚幻空灵,只道:“此宅合《道藏》经文之力,布下道坛。若能找到破解之法,自可逃出生天。”

此话说毕,周遭再无声响,安静如鸿蒙初开一般。

“绛云”轻叹了一声,笑道:“大意了啊。”

褚闰生听得这话,却不敢轻易应答。

“绛云”踱了几步,这宅院已是去路难辨,东西莫分了。她含笑,开口道:“普煞仙君,这区区道坛,对您而言,不过雕虫小技吧?”

褚闰生望着她,这才开了口,“我不是普煞。”

“何必否认?”“绛云”踱步到他身边,道,“你放心,这丫头的神识被我压制,你我所言,她半句也听不到的。何不跟我实话实说?”

褚闰生微微皱眉,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普煞。”

“绛云”淡淡一笑,道:“你可知元神为何物?”

褚闰生不知她为何这么问,只得摇了摇头。

她幽幽道:“元神,乃力量之本源,无形、无质、无识。元神之影,号为魂魄。故而世间凡有魂魄之物,皆可修炼仙道,炼化元神。说是‘炼化’,实为‘回归’。恰似滴水入海,微尘归土。这便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世间万物,终又化一,回归于道。”

她顿了顿,又道:“万物皆有轮回,命魂住胎,化生七魄。赋你神识,令汝有情。人死之后,七魄消亡,今生之事,便如云烟。这区区一世的念想,怎敌得过那‘元神’之力。”

褚闰生听罢,笑着开口,道:“梁高功说得实在玄妙,弟子愚钝,似懂非懂。不过,梁高功话里的意思,我倒是明白一些……”他笑意渐消,道,“无论我怎么抗拒,都会被‘普煞’的元神影响,对不对?”

“绛云”点头,“没错。”她又叹了一声,道,“那种种执念,早已融入元神之中,潜移默化之下,你终有一日不再是你。”

“我不会。”褚闰生皱眉,答道。

“绛云”面露微笑,道:“你现在当然不会。你的‘元神’还未齐呢,对吧?”她说话时,抬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褚闰生望着她,哑口无言。

“其实,这也不怪你,一切都是‘普煞仙君’所为……”她道,“只要你修仙,自然就会炼化元神。一旦元神全开,你就会变回‘普煞仙君’,完成他未完成之事。”

褚闰生听她说出这番话来,心头恐惧,难以自抑。他何尝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一直以来,三魂汇集,引出他前世记忆,已让他神识不清。如今他元神已开,前世的执念,更是清楚万分,他难道,真的逃不开?

他闭目低头,苦苦思索,此时,瑞香之气,若隐若现,撩他思绪。他只觉心中忽又安定了下来,他睁眼,笑道:“我还活着,就比那‘普煞’强上百倍。我既是‘褚闰生’,便要依循我的心意而活。”

她听得这句话,生了笑意。她沉默片刻,道:“你可知我为何不修仙道,只求长生?”她并不等褚闰生回答,便径自道:“因为炼化元神之后,我并无信心能抗拒前世念想。只怕到时,我便不再是‘梁宜’……”她稍顿,又道,“白泽说得没错,天下惟有‘定魂咒法’能捍卫魂魄,使其不受元神生灭之伤,自然也可免除元神影响。许我以‘梁宜’之名,长生不死……”

褚闰生听得她这番话,不由有了凄凉悲伤之感。一世念想,竟是如此渺小无力。他不禁又想起那仙子说过的话:……能好好活过一世,就是福分。

事到如今,他愈发明白,她这一句话里藏着的苍凉无奈。却不知她是历过了多少苦痛,才能笑着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也是此时,他又想起在九炼天霜镜中的种种,想起她说:唯有今世,你是褚闰生。我认识的,也只是褚闰生……

他竟不知道,只这样一句话,便能让他安心。

“绛云”见他含笑沉默,问道:“你从未修习‘定魂咒法’,何来如此自信?”

褚闰生回过神来,低头笑笑,道:“我并无自信,但尽力而为。”

“绛云”也笑,道:“为何不求我传授‘定魂咒法’?”

褚闰生略微沉默,继而以认真无比的口气,道:“梁高功寄宿在绛云体内,与她心魄相通,普煞仙君的事,您多少也知道些吧?”

“绛云”道:“不多。只知当年她的全族为广昭仙君所灭,普煞仙君出手救下了她。而后,普煞仙君与西海龙王二太子一战,元神俱灭。幸得广昭仙君出手,有了重入轮回的机缘。而你,便是普煞仙君的转世。池玄,恰好是广昭仙君的转世。”

褚闰生点点头,皱眉道:“可惜她错了。普煞仙君当日,并不是想救她。”

“绛云”皱眉,静静听着。

“方才白泽说的话,梁高功也听见了。天犬的煞气,是唯一能克制广昭仙君罡气之物。当日,普煞仙君在绛云体内植下元神,并非为渡她得道,只为有朝一日,能吞下那煞气……”褚闰生每说一个字,心头就沉重一分,暗生惊骇,“普煞仙君以幻火金轮拘魂索魄,化妖魔之力为己用。然而当日,若有杀心,广昭仙君自然觉察。而以此法,待百年之后,那一分元神便与绛云身魂相融。取元神,便能取煞气。”

“绛云”听得此话,皱眉道:“煞气乃是这丫头命元所在。若取她煞气,无异于取她性命。”

褚闰生点头,“我也曾试着取出元神,不取煞气。可是,终究不行……”

“所以你嘱咐她好好修炼定魂咒法。固命护本,免遭其害。”

褚闰生道:“没错。”他自嘲地笑笑,又道,“梁高功,这样一个人,若是学会了定魂咒法,将会如何?”

“绛云”闻言,颔首笑道:“这便是了。若学会定魂咒法,即便元神被毁,魂魄却丝毫无损,尚能轮回转世。今生不成,还有来世。一切依旧握在掌中。”

“现在,梁高功不想教我定魂咒法了吧。”褚闰生笑道。

“绛云”笑叹一声,道:“罡气能渡化幻火金轮中所有精魂,若能得天犬煞气,便可永除后患。但当中若有差池,雷将得悉,出战降服,恐元神不保,故寻战胜雷将之法。若不能,则寻定魂咒法修炼,暂做权宜。啧啧,好深远的布局。要成此局,又谈何容易。前世,你终是铤而走险,才侥幸有今日。”

褚闰生闻言,无奈而笑,“梁高功,不是我。”

“绛云”点头,“不是你……”她顿了顿,又道,“……还不是你。”

褚闰生只得沉默,不再言语。

“当今天下,将定魂咒法修炼至九层境界的,唯我一人。你对我出手,不过早晚之事。”“绛云”道,“好师侄,我并非善类,更不会坐以待毙。你自今日起,须得小心谨慎些为好,若是行差踏错,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褚闰生听得此话,惟余苦笑。他抱拳行礼,恭谨道:“弟子遵命。”

“绛云”点点头,吩咐道:“话即说完,你便一展所长,破了这道坛吧。我现在回去守着池玄,免得有人对他不利……”

她说罢,拂尘轻甩,扬长而去。

褚闰生看着她消失在雾色中,不禁又悲又气。更有万般无奈,淤塞在心。为何梁宜咬定他会变成“普煞”?他一直以来的纠结痛苦,竟是如此渺小可笑么?只因那一分元神,他就不再是他了么?

他笑了一声,忍了满心愤懑,抬手一挥。一股劲风忽起,锐不可挡,周遭白雾刹那消散。他沉下脸色,慢慢往前走去。

……

迴梦 [一]

宅院之中,浓雾如帐,遮人视线。“绛云”手中拂尘轻挥,金光熠熠,祛开了眼前的雾气。她并未往池玄的房间去,反而似有指引一般,往另一个方向而行。

忽然,一股清风不知何处而来,雾气瞬间散去,显露出一片青葱山水来。“绛云”的脸色忽变,眉头紧锁,如临大敌。

正是三四月的天气,春光温润,鸟语花香。只听稚嫩的笑声由远及近,孩童手中牵着五颜六色的纸鸢,嬉笑玩闹。

跑在最前头的,是个七八岁的女童。她笑得欢悦,奔跑嬉闹,让她的脸颊染着绯红。她时不时看看天空,她牵着的,是一只桃红色的蝴蝶纸鸢,青天白云之下,鲜艳夺目。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童。身材瘦小,肤色微黑,一双眼睛略带着不满,紧紧盯着她。突然,他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她的纸鸢系绳,用力一抢。

女童见状,自然不给,两人争抢起来。其余的孩童都呆呆站在了原地,看那二人争抢。

纸鸢本是自家所制,系线都是棉绳绕成,哪里经得起这般拉扯。忽听一声细小的崩裂之音,纸鸢线断,那桃红色的蝴蝶倏忽随风飞走,不见踪影。

女童看着纸鸢飞远,已是泫然欲泣。但她神色之中,带着倔强,硬生生地忍住了泪水。她瞪了那男童一眼,并不说话,直接往纸鸢消失的方向奔去。

男童皱眉嘟嘴,目送她离开,开口对众孩童道:“我们走!不管她!”

孩童也不多想,嘻嘻哈哈一路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