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道比我们母亲还重要?你忘了我们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了?她可是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宫樾谨脱口道,有些痛心疾首,说到最后更是带着一股子怒气。寒风中,黑色衣袍在半空中翻涌,沙沙作响,紧绷的面容冷沉一片。

宫宸戋面色不变,但按着伤口的那一只手却在宫樾谨的话语下不自觉收紧,鲜血不知不觉染红整只手并不断透过指缝渗透出来亦毫无所觉,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面无表情道,“我说了,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那个人是我们共同的母亲’这句话我清清楚楚记得可是你说的,所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绝不允许你做任何让母亲伤心失望之事。所以,这一件事事到如今,该是我来对你说‘你别插手,让我来处理’这句话了。对了,我似乎忘记告诉你了,你知道她为何会那么恨你吗?”乌云渐浓,阳光悄然淡却,天地间不知不觉昏昏暗暗起来,宫樾谨说着说着,最后似突然想起什么。

宫宸戋不语,心下想听听对面之人怎么说,但面上却是一副漠不关心之色,等着宫樾谨说下去。

这时,车夫去而复返,手中抱着挣扎不休的小小云。

宫宸戋望去。

车夫立即加快速度,三步并作两步的就来到宫宸戋面前,在一眼看到宫樾谨的脸之际,整个人呆怔了一下,对宫宸戋回道,“少主,孩子带回来了。”

“我让你去查事情,谁让你自作主张了?”宫宸戋冷声。

小小云看到宫宸戋,就要宫宸戋抱,胖嘟嘟的小脸蛋上还挂着两行眼泪,一双眼睛通红通红。

车夫一怔,当即跪下,小声道,“少主,是你让属下带小少主回来的!”刚才,车夫领命下去,准备立刻出寒潭去查这一年半来所发生的一切。但走到一半之际,却突然收到“宫宸戋”的飞鸽传书,让他马上去支援与拦截云止的那一行人,并将孩子安然无恙的带回去给他。

宫宸戋听着,心下已然明了眼下这一切都是宫樾谨的杰作。

小小云推开车夫,一个转身便跌跌撞撞的抱住宫宸戋的腿,小手扯住宫宸戋的衣摆,似乎要宫宸戋去救云止。

宫宸戋蹲下身来,伤口在动作下撕裂般的疼痛,伸手摸摸小小云的头,“有爹爹在,不怕。”

小小云闻言,顿时似吃了定心丸般不再哭,但整个人还有些一抽一抽的。

宫樾谨看着,对小小云宠溺一笑。

小小云恰抬起头来望去。一看之下,整个人立即往宫宸戋身后一躲,小手拉着宫宸戋的衣摆不放。

宫宸戋现在的身体没办法抱小小云,将小小云对宫樾谨的害怕看在眼里,没想到他竟能认出他们两个人来。随即站起身,任小小云躲在身后,伤口在动作下又是一阵疼痛,鲜血好似流不完般继续往外渗。

车夫跪在地上,后背有些冒汗,没有宫宸戋的命令不敢起身,但却听与宫宸戋一模一样之人在头顶吩咐,“下去,我们兄弟二人还要好好叙叙旧。”

车夫闻言,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宫宸戋,再神色犹豫了一下后躬身退下。

宫樾谨浅笑,目光继续望躲在宫宸戋身后的小小云,似乎同样没想到他竟能认出他来,并对他这么害怕与抗拒,同时再对宫宸戋开口,似笑非笑,“现在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恨你了?知道我都对她做过什么了?”微微一顿,不紧不慢衔接下去,“我们是孪生兄弟,长得一模一样,还真分不出这个孩子究竟长得像你一些还是像我一些?”

音落,气氛徒然一变…

小小云有些害怕,小手不安地拉扯宫宸戋的衣摆。

宫宸戋明白宫樾谨话中之意,面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空气中响起骨骼咯咯作响声。

宫樾谨看着,继续道,“我飞鸽传书让她回去,再飞鸽传书让风浊与风絮两个人前来,其实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你知道她的身世,然后亲手杀了她。可是,你却并没有这么做,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失望吗?于是,我让绪儿在她的饮茶中下了天蚕蛊毒。你离开后,我以你的身份靠近她。你说,当年精明如花千色都察觉不出来,她也不过只是第二个花千色而已。只是,我从没想过要杀花千色,但她不同,她的身份注定了她非死不可。最后,当她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后,你说她该不该恨你?”

杀气在寒风中飘散开来,鲜血还在地上流淌,一刹那,空气生生凝结…

宫樾谨看着对面杀气越来越重的宫宸戋,却浑然不在意,似乎没感觉到,依旧谈笑风生,“其实说来说去还是该怪你,若你直接杀了她,我也不会出手。现在,我已经‘玩够’了,而她既然也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对我们兄弟二人恨之入骨,更是一刻都不能再留了,”微微一顿,眸光一闪,薄唇带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不易被人察觉,“孩子若你想要,我答应你从今往后不会再伤害他半分,但你也必须遵守之前的承诺,不插手也不管我怎么对付云止为我们母亲报仇。”

宫宸戋往宫樾谨的身后望去,见云止停下脚步。

刚才,云止与琳琅一道离去,半路遭人阻拦,匸为了救她而不幸落入冰面破开的水底,孩子被之前见过的车夫带走,于是在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一行后立即折身返回。以前,她一直以为是宫宸戋离开后,那一个与宫宸戋长得一模一样疑似宫宸戋哥哥之人才冒充了他,那个人对她所做的一切宫宸戋都不知道。可现在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原来那个人对她所做的一切,宫宸戋都是默许的。如此,也就难怪那个人顶替了宫宸戋的身份却无人察觉,难怪宫宸戋带走了小小云依旧不现身,她不相信宫宸戋带走小小云时会不知道所发生的一切,刚才的那些话全都是谎话…

貌似误会加误会了,但我能说下一章非常温馨吗?嘿嘿,会有一家人独处的\(^o^)/~

第八八章 一更

小小云从宫宸戋身后探出小脑袋,一眼看到云止,顿时拔腿就要跑过去,但才迈开脚整个人便往地上扑去。

宫宸戋弯腰,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小小云,腰腹部的伤口带起一阵剧痛。

小小云连忙双手抱住宫宸戋的腿,有些惊魂未定。

宫樾谨看着,薄唇一勾回头望去,对于云止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意外,继而一笑道,“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正好。”说着,回过头来对宫宸戋道,“记住你之前的承诺,不插手也不管我怎么对付他。”微微一顿,目光落向宫宸戋脚边的小小云,“你可以带孩子先走。”

宫宸戋没有说话,隔着宫樾谨望对面的云止。

云止听着,痛极反笑,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好好好,好一个宫宸戋!

宫宸戋将云止的神色全都收入眼底,知道云止信了宫樾谨的话,知道他此刻即便再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一如刚才。而收回的视线正见宫樾谨似笑非笑望着他脚边的小小云。那神色中的威胁之意后方的云止看不到,但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半响,宫宸戋抿唇一笑,薄唇淡然无波地轻吐出两个字,“也好!”

小小云听不懂那一句句的对话,见宫樾谨又低头看他,顿时整个人害怕得止不住再往宫宸戋身后躲去,小手不安的拉扯宫宸戋的衣摆,同时但又忍不住从宫宸戋身后探出头来看距离有些远的云止,似乎还想走过去。

宫宸戋说着,唤来先前退开的车夫,让车夫抱小小云随他进屋。

车夫并没有离太远,在宫宸戋的命令下,很快就走了回来,直接弯腰抱起小小云。

小小云挣扎,不要车夫抱,一双小手臂就伸向前方的宫宸戋。

宫宸戋握了握小小云的手,先行进屋。

车夫望了一眼后方的云止,微微犹豫了一下后,不顾小小云的挣扎便快步进了屋。

屋内,车夫放下小小云,将小小云放在宫宸戋旁边。小小云一个转身就跌跌撞撞地扑入了宫宸戋怀中,拉扯宫宸戋的衣袖要宫宸戋出去。

“我知道你担心她,但乖乖的听话,有爹爹在,爹爹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娘亲的。”宫宸戋一进屋便再撑不住的坐了下来,腰腹部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但却无暇顾及,立即柔声安抚害怕不安的小小云,带着一丝保证的语气,面容在鲜血的映衬下尤显苍白,几乎找不出一丝血色。随即对一旁的车夫吩咐,“你带孩子从后门先走,再召集所有人一起撤退,无论如何都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安全,否者我唯你是问,我们在雪山处汇合。”说着,从衣袖下取出一方白色丝帕,直接将丝帕一分为二,其中半条递给车夫,语气淬冷,“再相见时,以此丝帕为信物,若再弄错…”

“少主放心,属下绝不会再弄错。”车夫“砰”的一声跪下,后背再次冒汗。

宫宸戋看着,让车夫靠近些,再轻声对车夫吩咐了几句,让车夫牢牢记住,不得有误。继而收回视线再望小小云,并伸手抚了抚小小云的后脑,“你听话,乖乖跟他走,爹爹很快就会带你娘亲去找你。”

小小云望着宫宸戋不语,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渍。

宫宸戋心疼,用自己的衣袖给小小云擦干净小脸,再一狠心点了小小云的穴道,“走。”

车夫明白宫宸戋的意思,点了点头后,起身抱起一下子昏睡过去的小小云便往木屋的后门而去。而当掀起的布帘子落下、隔开了车夫与小小云的身影之际,宫宸戋一口鲜血再压制不住地猛然吐了出来,手一把扶住身侧的桌子,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

木屋外——

宫樾谨转身望向云止,黑袍翻涌。

一行黑巾蒙面的黑衣人在这个时候出现,手中握着利剑,顷刻间团团包围住云止。

云止不畏,只恨自己先前那一刀太轻了,该直接杀了宫宸戋才是,对宫樾谨道,“你根本没死,是宫宸戋他骗我?”

“你不是已经亲眼看到了吗?”宫樾谨道,一副‘明知故问’的神色笑了一声,并动作不紧不慢地抚了抚衣领上的褶皱,黑眸轻挑,“不过,也算不上骗不骗,他只是还有很多事都不想你知道而已。”

云止冷笑,“好好好,原来在身世之前,他对我便是处处隐瞒与欺骗的。”

“那要怪也该怪你自己愚蠢。”宫樾谨再笑,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一丝不假掩瑜的轻蔑与不屑。

愚蠢?是吧!云止无话可说。而若非她愚蠢,又岂会落得今时今日这般田地?

这一刻,云止心底的那一股恨意如岩浆翻滚,杀气一现。

宫樾谨没有错过云止眼中闪过的那丝杀气,心底不觉冷笑,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他要毁了宫宸戋所拥有的一切,他要让宫宸戋心心念念之人反过来杀他,但面上神色却一层不变,语气一转道,“其实,他对你还是有情的,所以当日才会选择了离开而没有动手杀你。可是,他又有些良心不安,觉得对不起九泉之下的母亲,故在我质问他的时候他答应我无论我怎么对付你,他都不会插手。但不想,那日,一年多时间闭耳不闻外面之事的他竟会突然知道你为他生了个儿子。于是,不顾事前的约定偷偷将孩子掳走,并反过来责问我为何要隐瞒他此事?”一字一句地说着,宫樾谨面不改色,“你的儿子,也是东哲辕的外孙,我不告诉他只是不想他一时心软而已,但好在他知道了孩子之事,对你依旧是不闻不问,而我也正好以此为诱饵设下埋伏等你。对此,他并没有说什么。刚才,他看在孩子的面上想与你重归于好,将一切都抛之脑后,云止,你也该知足了。”

话落,宫樾谨面无表情地倏然一挥手,一行黑衣人一拥而上。

“所谓‘父债子偿’,当年你父亲东哲辕对天山所做的一切,今日也是该你来偿还的时候了。”

琳琅在这个时候到来,身上先前所受的伤还没有痊愈,刚才那一番恶斗致使伤上加伤,与云止一道对付一行黑衣人几个回合后,一边继续应对不断涌上来的黑衣人,一边审时度势地对云止道,“左相,不如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琳琅,你先走,别管我!”宫樾谨要杀的人是她,今日不是她死就是他亡。若不能杀了宫樾谨,除了四周这一行步步紧逼的黑衣人,她不可能出得了这寒潭。再说,她要走也一定要带孩子走。

琳琅知道云止也受了伤,自然不可能丢下云止一个人。另外,那日酒楼内匸所说的话,以及他当时的无言以对,琳琅此刻还记得清清楚楚,更不可能留下云止一个人身陷囹圄了,毫不犹豫道,“要走一起走,左相,不管琳琅曾怎么欺骗过你,但琳琅对左相你的心是真的。”

云止闻言,不由地侧头望去,但随即又急忙收回视线应对黑衣人。

宫樾谨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吩咐黑衣人“杀无赦”,吩咐“若谁能取了云止的首级,定重重有赏”,以此来逼木屋内的宫宸戋出手。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一旦宫宸戋出手,他便会立即下令让所有人退下。云止那么恨宫宸戋,即便宫宸戋出手的最初目的是为了救她,她也不会知道,因为他不会给她知道的机会,她只会以为宫宸戋是要亲手杀她。另外,宫宸戋他以为他真能将孩子安然无恙的送出去?简直笑话,他早已事前派人在半途拦截。到时,孩子落在他手中,还不是他想要他宫宸戋干什么就干什么?即便他要他亲手对付云止,他难道会不答应?如此,也就坐实了宫宸戋要亲手杀云止。届时,云止反过来杀宫宸戋,心中已经那么恨了,这下手…

——那一幕,宫樾谨单想想便不觉有些期待起来。

木屋内,宫宸戋运功调息,心下苦笑云止此刻定是恨极了他。下一刻,内力反噬,一口鲜血再抑制不住的猛然吐了出来,根本无法压制住体内苏醒的天蚕,亦使不上半点力气。

突的,整栋木屋毫无征兆的猛然一晃,屋顶直接整个被掀——

几名黑衣人被一掌打飞,整个人重重撞上木屋的屋顶,再与被掀的屋顶一道重重落地。

一眼望去,只见转眼间破烂不堪的木屋内,宫宸戋岿然不动地坐在那里,手中还端着一盏茶,好一副气定神闲之态。

云止看着,怒不可歇,随即目光快速地环视四周,没有发现小小云的身影,也没有看到先前抱小小云进屋去的那个车夫,顿时飞身上前,面无表情地问道,“孩子呢?”

宫宸戋品茶,淡然一笑道,“孩子当然已经让人带走了。”

“带去了哪?”一把染血利剑伴随着话语架上宫宸戋的颈脖,“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的。”宫宸戋腾出一只手,修长优美的指尖轻扣上利剑的尖端,不徐不疾地将利剑从颈脖上挑开,神色中丝毫不看在眼里。宫樾谨说,他想替他杀了云止,好让吕葶瞑目,但却一直避而不说当年为何要假死之事。他心中清楚,宫樾谨的最终目的决非嘴上说得那么简单,他在明显的挑拨让云止恨他。或许,他的目的不是想杀云止,而是想借由云止之手来杀他。

“是吗?”云止恨,“你可以试试。”字字带着一股杀气。

“杀了我,你就永远不可能知道孩子的下落了。”抢在云止动手前开口,但却又显得不徐不疾,好似有恃无恐。而说话间,宫宸戋余光不动声色地撇向向这边望来的宫樾谨,撇向还被黑衣人纠缠着的琳琅。

云止的手霎僵在半空中,五指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扣紧了手中那一把染血利剑。

宫樾谨笑,一种若有若无、不甚明显的笑,想看看宫宸戋到底打什么主意?不信他设下的天罗地网,宫宸戋还能逃出去。

“孩子究竟在哪?”云止再问,强压下心头的那股杀气。

“容我想想。”宫宸戋笑着回,无视云止一身的杀气,余光继续审视前方的宫樾谨。

“别考验我的耐心。”这一刻,毫不怀疑云止会一剑杀了宫宸戋。

宫宸戋起身,无视云止的威胁,直接往外走。

宫樾谨看着,沉默不语。

云止握着利剑的那一只手,节骨根根凸起,鲜血顺着剑身滴落。

琳琅被几名黑衣人死死缠住,渐渐体力不支,别说是杀了黑衣人,就是从黑衣人的包围中挣脱出来也没有办法,时不时地侧头望木屋方向的云止。

突的,就在这时,一名黑衣人回来禀告,“少主,孩子已安全送出寒潭。”

此黑衣人并非是宫宸戋的人,但却是对宫宸戋屈膝下跪回禀。宫宸戋望向宫樾谨,知道孩子被他带走了,此人是他故意派回来禀告的,一石二鸟。一来让云止误会他已经将孩子偷偷送走,以后找不到孩子,云止自然找他算账。二来,抓着孩子,暗地里用来威胁他。

果然,云止一听到孩子的下落,手中的利剑立即脱手而出。

一刹那,利剑若利箭飞射,带着呼啸之声,在宫宸戋身后直向宫宸戋后背而去。

一时间,云止站在已经没有屋顶的破烂木屋内,宫宸戋刚走出木屋,宫樾谨站在木屋的院子外,三个人几乎曾一条直线。下一瞬,感觉到身后飞射而来的利剑,意料之中的宫宸戋立即侧身闪躲,并于千钧一发之际反手一挥,轻而易举地便令利剑刹那间硬生生反了个方向给挡了回去。

霎时,利剑速度更快,带着更凌厉之声直向云止而去。

云止不料,面色倏然一变,于电光火石间运足内力的将迎面而来的利剑硬生生打落,同时整个人止不住倒退了一步。

利剑霎时一断为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向地上落去,同时浑厚的内力直袭向地面,刹那间如一层海浪向四周波荡开来。宫宸戋抓住这一刹的时间,不顾自身的身体再强行运力补上一掌。

顿时,厚厚的冰面“砰”的炸开一个大洞,碎冰向四周飞溅开来。

下一刻,还未站稳身体的云止,手腕突然被人一把用力扣住,继而整个人被带入水中。

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过突然,竟根本不容人反应,待宫樾谨处变不惊地挥手打开迎面而来的那些碎冰的时候,前方哪还有宫宸戋与云止的身影?一时,不怒反笑,不愧为兄弟,用的办法都一样,只是他还真没想到他会用这招。不过,整个寒潭都是他的人,宫宸戋绝迹逃不了,大声道,“你以这样的方法带走她,在现在这个时候来后悔,不想我杀她,你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音声清晰回荡在半空中,便是深潭中的云止也听得清清楚楚。

宫樾谨说着,一边快步走近冰面炸开的、宫宸戋带云止跳下去的那一大洞,一边对七零八落倒了一地的黑衣人命令,“马上给我搜,便是将整个寒潭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人找到。”

琳琅要应对黑衣人,眼睁睁看着碎冰扑面而来却多不出手阻挡。下一刻,在所有黑衣人的落地中落地,唇角溢出一缕鲜血。

深潭中!

刺骨冰寒的冷水刹那间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云止用力推开宫宸戋的手,动作中带着内力,眸中的恨意更是透过冰水倾泻出来。

宫宸戋的身体只是强撑,刚才那一刻出手更是几乎用上了一身的功力,就是要打宫樾谨一个措手不及,不然不可能这么容易离开。此刻,被云止一把用力推开,整个人竟直直向着水底沉地。

云止冷眼看着…

“孩子在我手中,我若死,你一辈子也别想见到孩子。若不信,你可以试试。”宫宸戋的身体不断往下沉,衣袍上的鲜血在水中慢慢浸染开来,不一会儿便将四周清透的水给染成了淡红色,宫宸戋笑着开口,没有一点声音,但云止就是通过那口型看懂了宫宸戋的意思,忍不住握紧了手。

水中——

似乎一个无底洞,一直不断的往下沉,宫宸戋不知不觉闭上眼。若论狠心,他永远比不上她。他可以对其他人毫不留情,但对她却终是不舍。可她对他,似乎恰好相反,“傻瓜,便是伤害他自己,他也不会伤她分毫。”

云止心中恨极,但不知为何,也痛极。许久,毅然沉下身去,一把带起沉落的宫宸戋往其他地方划去,心中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她救他只是因为小小云。

不知具体过了多久——

一平坦的冰面突然毫无征兆发出一声剧烈的破响,冰块四溅开来,碎裂在冰面上。

片刻,云止艰难地带宫宸戋上来,随即神色厌恶得一把将宫宸戋推开,拧了拧身上湿透的衣袍,继而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问道,“孩子呢?”

宫宸戋一手撑着冰面,俯身吐出一大口鲜血,略带喘息,“扶我起来。”

“别考验我的耐心,我的话只说一遍。”扶他?笑话,没杀他已经很好了!云止眼中不觉再次闪过厌恶,一种夹杂着恨意的厌恶,“孩子究竟在哪?”

宫宸戋面色惨白,见云止确实不愿扶他,唯自己强撑身体站起身来,“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他。”说着,目光环视一圈,先行一步向前走去。他当然知道他让人将小小云送走,宫樾谨一定会派人拦截。只是,他怎么可能会那么愚蠢的将孩子送到他手中去?此刻,相信小小云已经在雪山处等着了。

此处乃是北至极的寒潭,再往里便是常年不化的雪山了,雪山人迹罕至。

云止浑身冰冷,面色青紫,忍不住微微发抖,小心翼翼的跟在宫宸戋身后,不知他玩什么花招?只想快些见到小小云,暂顾不得琳琅与落水后下落不明的匸。

宫宸戋步履艰辛,知道宫樾谨的人此刻定正到处找他们,必须尽快离开才是。

大约半个时辰后,连绵不绝的雪山映入云止的视野,云止越发觉得寒冷,身上湿透的衣袍几乎快冻结成冰了。

小小云坐在雪地里,任车夫怎么哄也无济于事,不断拿雪扔车夫。

云止远远看到,心中顿时一喜,立即越过宫宸戋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快速走过去,也不感觉冷了。

宫宸戋看着,虚弱的身体再撑不住,单膝跪了下去。

小小云一眼看到云止,立即从雪地里挣扎着爬起来,就跌跌撞撞地扑向云止的怀抱,在云止怀中道“爹爹。”说着,一双小手臂紧紧缠住云止的颈脖,在云止脸上亲了一下。

云止一颗担忧的心慢慢放下,不理会后方的宫宸戋,抱起小小云就走。

车夫上前阻拦,挡住云止的去路,“少夫人,你不能走。”

“怎么,你想拦我?”云止冷瞅道。

车夫望了一眼不远处单膝跪在地上的宫宸戋,不知他到底伤得多重才会这般失态,连站都站不住,“少夫人,没有少主的命令,你不能带小少主走。”

“若我非要带他走呢?”云止冷冷的瞥了一眼宫宸戋,明显说给宫宸戋听的。

宫宸戋没有说话,此刻,便是他不想让她走,也根本没办法拦住她。

小小云望向宫宸戋,不由伸手推起云止,要云止放开他。

云止恼怒,狠狠瞪了一眼小小云,“别动。”

“痛…痛…”小小云被云止一瞪,立即委屈起来,小手一个劲的指宫宸戋。

云止越发恼怒,怒色全写在脸上,心中明知小小云不谙世事,可她辛辛苦苦生了他,他却一心都向着宫宸戋,“我与他,你只能选一个,你若再乱动,我就不要你了。”

小小云听不懂,在云止的话语下,吓了一跳,大气不敢喘一下,片刻,小手又指了指宫宸戋,唯唯诺诺的小声开口,神色中带着一丝明显的害怕,“痛…痛…”

车夫看着,趁机道,“少夫人,你身上都湿了,再抱着小少主恐弄湿小少主的衣服。”

云止闻言,低头望去,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小小云的衣服都已经有些湿了。她可以受冻,但小小云绝受不得半分冻,一时虽不愿意也只能暂放下小小云。

小小云双脚普一着地便一个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向宫宸戋。

冰面光滑,小小云还不是完全会走路,顶多站着走一两步而已。顿时,毫无意外的,才两三步便向着地上跌去。

云止不料小小云会转身跑向宫宸戋,想要伸手阻拦住小小云时已然晚了一步。而迈开脚步准备去扶跌倒的小小云时,只见小小云手脚并用的直接往前爬去,也不觉冰面冰冷。

一时间,云止的脚步生生定在原地,看着小小云笨拙的爬近宫宸戋。

宫宸戋看着,心疼不已,但面上却是一笑,一股异样的暖流在心底升起,蔓延过全身。

小小云爬到宫宸戋面前后,扶着宫宸戋的身体慢慢站起身来,对宫宸戋“咯咯”一笑,已不复刚才委屈的神色。

宫宸戋心下一动,将小小云带入怀中,摸了摸小小云的小脸。

小小云笑着抱宫宸戋,小脸贴在宫宸戋的胸口。片刻,嘟着小嘴抬起头来,小手摸摸自己被冻了的小脸。

宫宸戋看着,不由一笑,心情不错,同时力气似乎有些开始回笼,唤来车夫抱起小小云后便慢慢站了起来,对前方的云止道,“此刻外面全都是宫樾谨的人,我不管你怎么想,至少我不会伤孩子分毫。若你不想孩子落在他手中,就跟我走。”说着,先行一步进入雪山中。

云止望向小小云。

小小云也望向云止,似乎想云止跟上。

片刻,见云止始终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似乎不要他了,小小云不由害怕起来,立即在车夫怀中挣扎,要车夫放下他。

车夫不知如何是好,侧头望向宫宸戋,等宫宸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