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楼被他弄的半死不活,下地系汗巾子时,双腿酥麻,险些站不稳。夏宣说话不作数,搓弄完她这次,带她洗澡时也没放过她,两人坐在浴盆里,他又动手动脚的往她下面摸,终于惹了卓雨楼极度的反感,翻了个白眼瞪他:“你做什么?”

夏宣恬不知耻的道:“给你洗洗里面。”雨楼又瞪着他冷笑道:“爷真会疼人呀,这样的事也肯为奴婢做。”

夏宣吃了她两个白眼,心里不痛快,抬手砸了下水面,溅起一朵水花迸到雨楼脸上:“卓雨楼,凭你也敢跟我摆谱?给你好吃好喝超穿戴的,没叫你劈柴挑水,做一件重活,只叫伺候我几回,你还不乐意了。你去打听打听有哪个官奴做成你这副官太太的架势了?真该把你丢到教坊司去,让爷们把你骨头都干断了,你就舒坦了。”

雨楼睫毛上挂着水珠,流到眼里十分难受,她反手去擦。夏宣还当她是哭了,道:“没那厚脸皮接骂,就别做那些惹人生气找骂的事!”雨楼嘴里也是水,一边揉眼睛一边吐:“我干什么找骂的事儿了?”夏宣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自己面前,恨道:“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不知道吗?这身皮肉哪里不是我的,别说碰两下,就是剐了剁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她认命般的道:“…奴婢知道,反正奴婢是好不了了…你的玩物罢了,打骂由你。”

夏宣更气了:“卓雨楼,你红口白牙真敢扯谎,我夏宣何时何地打过你一下?知道你出身算好的,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不一样,什么都给你用好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真有能耐,一头磕死算你贞烈!在南京半夜投怀送抱,也不知是哪家不知臊的。”说完见卓雨楼双眼澄澈真如水洗过似的透亮,被他骂了一顿,仍旧镇定自若,没有任何表情,气的推了她一把,叫了其他丫鬟进来擦身穿衣,撇下她先走了。

雨楼自己坐到水都凉了,才擦身穿衣回书房去找夏宣。她装作不嗔不怒主要是为了气夏宣,实则窝了一肚子火。进了书房,见他在灯下读书,屋内站了两个小丫头伺候,并无其他大丫头。夏宣抬眼瞥她,冷笑道:“想通了,回来找主子求饶了?”说完,一挥手让那两个小丫头出去了。

雨楼走上前,故意忸忸怩怩的道:“爷…刚才都是奴婢的错…”夏宣一手撑着腮帮道:“你哪错了?”她蹭到他面前,低声道:“奴婢也不知错哪儿了…”夏宣正要撂脸子让她滚,就听她嚅嚅软软的说道:“奴婢只是下面疼,一时怕您碰了更疼,晚上没法陪您。您以后能轻点么?”扯他袖子撒娇,行么行么的问。

夏宣起先还端着架子不应她的话,但吃不住卓雨楼缠他,没一会就丢盔卸甲,打横抱起雨楼,也不回主房,干脆在书房的榻上和她滚做一团,闹到两人都累了,把人一抱就睡在了这里。

他不是喜欢和她玩乐么,那就玩罢,他想金榜题名,她非叫他荒废学业,名落孙山不可。

早上时,雨楼觉得有点凉,往夏宣怀里缩了缩。这时就听外面有小厮打门:“少爷——老爷有急事叫您过去一趟,说有和老夫人首饰相关的话问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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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三位

15

雨楼脸色一白,就要摘镯子:“快还回去罢。”就知道这玩意带不得。这不,都惊动老国公了。夏宣摁下她脱簪摘镯的手:“芝麻大点事,慌什么慌!”

夏宣一年拢共见不了他爹几次,这个月父子两人居然见了两面,实属罕见,而且还涉及同一个女人,更是罕有。这一次,他爹的丹炉烧的顶旺,不知是哪个道士带来的道童在看炉子,见夏宣来了,取了蒲团给他坐。

夏宣明知故问:“爹,您找儿子来,有事吩咐?”夏庆庚用一只眼睛看他:“我刚才不是让人告诉是什么事吗?这么快就忘了,还是根本没往心里记?”

夏宣一拍脑门:“记得了,爹是要问我娘亲首饰的事。怎么,咱们府里揭不开锅了,要典当我娘的首饰过活?”

夏庆庚骂道:“放你的罗圈拐子屁!你屋里养的猫猫狗狗,你穿金戴银也就罢了,当你喜欢,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结果你小子脑子进浆糊,把你母亲的首饰给那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用,你当其他人是死的吗?你就不怕别人议论?”

“我不怕别人议论。”夏宣笑道:“我看是爹怕有人在您床头枕边议论。昨天卓雨楼和秋霜在植红池喂鱼遇见了王姨娘,转天消息就到您耳朵里了。也真够她们忙的了,这一夜没闲着罢。”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你老子你也敢揶揄!”夏庆庚吼道:“告诉你,痛快把那贱人身上的物件摘了,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否则别快我发起怒来,一脚碾死你屋里的害人精。”

夏宣根本不当回事:“爹,我就不明白了,那些首饰放着也是放着,给她戴戴,怎么就有人那么不舒服。我不给卓雨楼,也轮不到她们沾手。这首饰,她戴了也有几天了,我现在让她摘了,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她?”

夏庆庚挽起袖子就要揍他:“你个小混账!我看是温柔乡给你泡烂了,你也趁早别考了,就你这德性,考也过不了开年的会试。”武将靠蒙荫做官,鲜有和文官子弟挤科举的,一来不需要挤,二来也挤不过。夏宣算是镇国公府几代来的另类,不到十八岁就过了乡试,放到文官里也够炫耀一番的了,可谓给世袭武将列侯门大大的长了脸。所以夏庆庚对儿子既骄傲又恼火,既觉得他光宗耀祖又觉得他是个败家玩意。咽了口吐沫,继续训他儿子:“我问你,我是不是管不了你了?我今天让你把首饰收回去,你办是不办?”

“…这样吧,爹,有人看我不顺眼,编排我。我留在家里,您也不好做,今个她哭一顿,明个她哭一顿的,打扰您修道飞升。这样吧,我带着卓雨楼到近郊的庄子上住段日子,等会试之后,我再回来。”

知错不改,变本加厉,夏庆庚霍的一下站起来,指着外面道:“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人把那个贱人骨头打断了扔出去!”

夏宣皮笑肉不笑的看他爹,把责任全揽了:“打她干什么?要打我也得打我,主意是我拿的,东西是我硬塞的。实话跟您说,她根本不想碰母亲的东西,是我觉得她戴着合适,硬要她挑选的。她只挑了件簪子,腕子上那对翡翠镯子还是我另选给她的。”

夏庆庚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你这个不争气的孽障!你是几辈子的光棍鳏夫托送的,没见过女人是不是?!我还当是她缠着你,勾引你,结果是你迷恋人家,不要脸的献殷勤!可气死我了!别说你母亲的首饰了,你就是拿八抬大轿抬那奴才,我也不管了!赶紧从哪来滚哪儿去!”

夏庆庚拿儿子没辙,并非是溺爱无度,舍不得给夏宣吃苦头,而是夏宣吃软不吃硬,口头上教训,他自己想通了,还有改的可能。抡起棍子打,不管怎么打,依旧我行我素。刚回府时,一次他爹下的手狠了,险些打死,还惊动了太后,结果夏宣鬼门捡条命回来,该什么样还什么样。都说横的怕不要命的,夏庆庚戎马一生,手刃敌军无数,但总不能真的手刃亲子,况且他儿子某些方面不着调,但有些方面却又挺着调的,所以一般的事,夏庆庚管不了也懒得管了,只有遇到涉及大是大非的时候,才出口管他儿子,当然效果通常是很差的。

一听他爹说让他滚,夏宣立即起来懒洋洋的作揖告辞。并祈祷他爹这次说的是真的,再不管他的事。

夏庆庚被儿子气的撑着腰喘粗气,见夏宣往外走,忽然心道这小忘八羔子实在气人,这要是管不了,今后说不定得闹出多少丑事来,便呵道:“站住,你给我回来!”夏宣无奈,垂头丧气的回来听他父亲继续唠叨。

夏庆庚强忍怒气道:“你真要喜欢那个南京来的,我就带去给你母亲看看,得了她的认可,升那丫头做个姨娘,单独安排个院子住,你爱怎么宠怎么宠,总比这样强。”夏宣直摇头:“这样挺好,她近身伺候着我,每日都能见,要是成了姨娘,我还得单独去她的院子找她。”

“我破例允许你未有妻先有妾,你别不知好歹,给脸不要。”

夏宣轻笑道:“实话

跟你说了吧,我怕她跑了。她要为妾,就得为她去了官奴的奴籍,虽然不是难事,但难保她知道自己是自由身后不动逃跑的心思。”

夏庆庚道:“她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既然疼爱她,她又怎么会动逃跑的心思?”

当初在南京的夏宣表兄杜琼来信,只说国公爷准备收纳一个官奴,为此动了不少心思。虽然隐约知道卓雨楼从平民沦为官奴其中有蹊跷,但没有真凭实据,不敢把猜测告诉老国公爷,所以夏庆庚并不知其中的细节。

但夏宣做贼心虚,深知卓雨楼并不想委身给他,眼下只是迫不得已,若给她重获自由的机会,说不定真的就跑了:“这个…

见儿子支支吾吾的,夏庆庚多少想明白了,肯定是儿子用了什么胁迫的手段,霸占了这姓卓的女子,指着夏宣的鼻子道:“你啊你,牛不喝水强按头,你就作践人罢!”

夏宣道:“她其实不愿意跟着我,是我使了点手段,硬把她拢在身边的!要不是我看的紧,没准早跑了!她没向我要过一件东西,都是我为讨她欢心,主动给她的。”

夏庆庚气炸了,举手就打,可惜被夏宣躲开,没有打到,便骂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知羞耻不知害臊的东西!不想看见你,赶紧给我滚!”

于是夏宣很干脆的起身走了,半点没迟疑。他大摇大摆的回了自己的书房。刚一进门,卓雨楼就迎上来:“您回来了…”瞧他表情如常,脸上没青没肿,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老爷说什么了,为难您了吗?”夏宣往榻上一坐:“我爹问我几句话,我都如实回了,没事了。”

雨楼早准备了洗脸水,这会端到他面前:“爷,您洗洗吧。”夏宣撩了汪水在右掌心,用左手两指沾了沾,忽然弹向雨楼的面庞,笑道:“早跟你说过,有我在你怕什么,你瞧你,不过是我爹找我问几句话,你就吓的面无血色,活像个吊死鬼。”

她怎么能不怕,老国公生气了,叫人把她找过去随便一顿板子,就叫她见阎罗王了。雨楼先放下脸盆,引袖擦脸,不无担忧的道:“我总觉得不踏实,院里的买办置办了新的簪子珠花,我还是把老夫人的首饰放回去罢。”

夏宣挨了一顿骂,卓雨楼非但不感激他为她出头,还畏畏缩缩的要退还首饰,这不是拆他的台么。夏宣扬手打翻水盆,凶道:“你是不是天生的奴才秧子?给你好东西不要,非往破烂上盯!”

雨楼心中窝火,但为了活命,只得佯装委屈的说道:“…因为维护奴婢,让主人您受老爷的盘问,让您陷进了麻烦里。从来只有做下人的替主人平息麻烦,哪有做下人的替主人招惹麻烦的。时间久了,您肯定觉得奴婢是个惹祸精,嫌弃奴婢,再不亲近奴婢了。东西是好是赖,奴婢哪里在乎,只求您好好的。”

这几句咋看是辩解,其实是吹捧主人,猛表忠心的话,字字击中夏宣的心坎上,搂住她的腰,把她带到自己怀里嘬嘴,笑道:“我嫌弃谁也不能嫌弃你。”雨楼挤个笑容给他看,两人说了几句亲昵的话,她出门重新打了水进来伺候他洗脸。早上这番风波算是过去了,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夏宣成功击退老爹的盘问,但卓雨楼明白,其实暗流汹涌,因为烧手的首饰还在,除了老国公外,想找麻烦的人还多着呢。

几天后赶上夏宣的外祖父过寿,夏宣跑去贺寿,雨楼不用侍寝,回耳房睡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发现昨晚上摘下来的白玉钗不见了。

16

雨楼自从得了夏宣给的东西,几乎夜夜和他在一起,昨天是第一次回丫鬟们住的耳房睡,结果就出事了。她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害怕这玉钗丢了,不管放在妆台上,特意放在枕边照看着,谁知照丢不误。

她发现丢了玉钗,慌慌张张的满床拍打寻找,可半点影子都没见着。在屋里丢了东西,肯定要怀疑是谁做了贼给顺了,但这屋内一共就四个人,没凭没据的她不敢随便怀疑任何人,毕竟以后还得混呢。

雨楼微微皱眉,心道这件事不能告诉她们。不管是谁拿的,跟她们说玉钗丢了,反倒和几个人都生罅隙,以前住寝室,其中一个人丢了东西,大吵大闹,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最后贼没抓到,关系都僵了。况且叫她们知道,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借机生事,借着帮她找玉钗的理由,互相编排挤兑,最后都归咎到她头上。最不济,早一步跑到夏宣面前添油加醋先告一状,就够她喝一壶的。

这事只能让夏宣来裁决。雨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穿衣下地,开始梳洗打扮。燕蓉眼尖,发现雨楼戴的是枚素银簪子,不是往日的夏宣赏的那个白玉钗,便冷笑道:“爷不在,也不经心打扮了?”

雨楼顺着她的话,笑答:“女为悦己者容,悦己者不在,不灰头土脸,大体过的去就行了。”心里则想,她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是真的不知情?

燕蓉挑不出雨楼这话有什么错,轻飘飘的哼了声,作罢了。

夏宣不在,她们得了空闲。梦彤是管事的大丫鬟,这会出去忙了。秋霜和燕蓉闲着玩双陆棋,雨楼则取了前日天让买办给她带的女红针线用具,戴了顶针做活。

夏宣怕她吃穿不好,每个月还发她三银子做月钱,让她买各种零碎物件。这笔钱算是很多了,当初她身边的赫珍每个月也才领一两银子的月钱。每个月的月钱,她能节省下大半,再做几件女红刺绣留着,等到在府里混熟了,托人换了银子,打听妹妹的下落用。等找到了妹妹的下落,这些攒下的银两都周济她。

可她担心着白玉钗的事,有些心不在焉,一会觉得花样没选好,一会觉得配色不大对,别别扭扭,十分不顺手。她在脑海里,反复推演夏宣知道这个消息会如何罚她,她该如何给自己脱罪,结果想的脑仁疼。

等到晚上夏宣回府,她反倒有种解脱的感觉,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很快有丫头来传话,让她先去屋里头暖床。雨楼照例沐浴洗净,

先躺着等夏宣来,每次她都怕被子里太暖和,让她先睡过去。今日则因为太紧张,心里七上八下的发慌,翻来覆去的躺也不是,坐也不是,活像被丢到了蚂蚁窝里,遭百虫啃噬般的难熬。

正愁着,就听梦彤和夏宣在说话,内容大概是交代这两天院里的事项,谁谁送了什么过来,哪个院子过来借了什么东西。夏宣一律嗯嗯嗯的应着,没说几句就打发了梦彤走。接着他人便走了进来,直扑卓雨楼。

夏宣在他外祖父的寿宴上其实只待了一天,因碰到了普安侯府的三少爷任灏,他说自己最近新盖了个园子又得了副好马鞍,邀了夏宣过去玩。一般情况他至少要和狐朋狗友们玩乐个三五日,但他最近刚得了卓雨楼,对她的迷恋正热络着,分开两日便十分惦念,辞了朋友,急匆匆的回到了府中。

雨楼装作无事的爬起来给他脱衣裳,口中寒暄的问着您累了吧之类的话。夏宣抬着她的下巴,笑嘻嘻的道:“我就是再累,也得留着力气给你。”说完,把她一压,一手把人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去揉捏她下面,口中则继续说着没正经的话。

今天,她为了讨他欢心,没半点抗拒,偶尔还会主动,平日里能讨他八分喜爱,今晚上能讨个十二分。待夏宣心满意足的搂着她躺了说话,她终于搬出酝酿已久的姿态,搂着他的腰,装出十分柔弱的模样,道:“爷,过了今晚,您还能让奴婢伺候您吗?”

夏宣一皱眉:“为什么说这样没头脑的话?”

雨楼一咬牙,道:“奴婢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怕说出来您生气,厌恶奴婢,不许奴婢再亲近您了。”坦白从宽,得看时机。在夏宣气头上坦白,估计没活路,但此时他刚靠她取乐完,又没别人先告状,她摆出良好的认罪态度,获得宽宥的可能性越大。

“到底什么事,直说。”

“奴婢,奴婢把您给的白玉钗弄丢了,前天晚上睡时还在的,早上起来就不见了,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奴婢发誓。”

“丢了丢了罢,反正你也不喜欢。多大个事,我还以为你把家庙烧了。”

“…”卓雨楼已对下一步夏宣暴跳如雷打骂她做好了说辞,结果他一句话就原谅她了。她有点不敢相信:“您不罚奴婢吗?”

夏宣坏笑道:“罚你?当然得罚你!”坐起来,便去分她的腿。她哪里湿腻不堪,进的很是顺畅,附在她耳边道:“丢就丢了,我明天再给你置办新的,别不高兴了。”

她才不是因为这个理由哭丧脸,不过既然夏宣不在乎,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雨楼难得对夏宣发自肺腑的话:“爷,您真好!”居然没把她拖出去打几十板子,而是轻飘飘就原谅她了。夏宣咬了她耳垂一下,笑道:“卓雨楼,你才知道我对你好啊。”

只要主人不追究,再大的事情也能压下来。雨楼又没声张自己丢了玉钗,旁人只当她是收好了不戴了。原本在雨楼预做好大闹一番的糟心事,竟一点涟漪都泛起,便过去了。这件事,除去那个偷玉钗的贼,有错的便是卓雨楼本人,是她没看好老夫人的首饰。夏宣把夫人的东西赏她,她不知珍惜还给弄丢了。夏宣打她一顿并不过分,结果对方选择了原谅她。

她庆幸的同时,不免觉得前几日自己想破坏夏宣考取功名,有些过分。所以往后的几天,只要夏宣不主动找她,她都不去勾引他,占用他时间。

这天晚上,夏宣天人交战了一番,决定好好读书,对卓雨楼道:“你去端藕粉桂花糕来,然后先去睡,不用在这等我了,我今天要看的晚一会。”

雨楼领命,推门出去在小厨房一问,说糕点没了,好像大厨房有存的。考虑到夏宣的脾气,她让厨房的两个小丫头准备了灯笼,陪自己去取一趟。这会万籁俱静,大门角门都关了,各院安歇,除了园子上值夜的地方亮着灯,其余的地方多是黑漆漆的。雨楼觉得渗人,和小丫头加快了步子,连跑带颠的到了大厨房。

大厨房有两个值夜的嬷嬷,听说是国公爷那院的人来取东西,自然是笑呵呵的取了糕点,尽快给热上了。这时陪雨楼来的两个小丫鬟说尿急,其中的一个嬷嬷便陪着她出去解手。

屋内就剩雨楼和另一个瘦长脸的嬷嬷在,她正觉得这个人长的有点熟悉,这个嬷嬷忽然就迎了上来,紧紧握住雨楼的手,紧张的说:“小姐您真的来了啊!这可怎么好!您的玉钗我们看到了,可我们哪能要您的玉钗呢?!我们家的,只是国公府的一个厨子罢了,哪有本事救您出去呢,这钗还给您!忙恕我们帮不上了。”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细长的小红包就往雨楼手里塞。

雨楼一头雾水:“你,你是谁啊?在说什么?”此人的确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你今晚上都来见我了,怎么还说这样的话。你以前虽是我们的小姐,咱们主仆一场不假,可现

在谁顾得上谁啊,你这样莽莽撞撞的,弄不好还得给我们找麻烦!”

雨楼急了:“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认识你了!”

这嬷嬷一怔:“我是张宝福家的,我家那口子在你们卓家做过两年厨子,我是你母亲那院专做糕点的,你和二小姐都吃过我做的点心。难道不是你前几日托人送我这根玉钗,让我想办法把你救出镇国公府的吗?哎呀,你装什么傻啊。”

雨楼打开那红布包,果见是丢了的白玉钗,惊觉大事不好,正要告诉张宝福家的赶紧闭嘴,就听门口传来一声咯咯偷笑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幸灾乐祸的拍手道:“我听着了,五爷房里的官奴姐姐想和张宝福家的合谋外逃呢!”

张宝福家的赶紧去追:“猴崽子,你给我站住!”

那小厮一边跑一边回头笑道:“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消息,我得告诉五爷讨赏钱去!”

雨楼站在原地,捏着白玉钗,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

原来要害她的计谋,不是偷玉钗,让夏宣怪她那么简单,而是要给她安个外逃的罪名。

17

张宝福家去追那个嚷着要告状的小厮,她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腿脚本就不灵便,这会跑的急了,在门坎处绊了一下,哎呦一声扑到在地。顾不得疼,急急的爬起来又要去追撵。这时一双手按在她肩膀,她回头看去,正是原本效力过的卓家大小姐。

“你按我的做什么,还不去追那个猴崽子?”张宝福家的指着小厮奔去的小径朝雨楼道。谁知卓雨楼拉住她道:“你是受了谁的指使,偷我的玉钗,还往身上泼脏水?”

张宝福家的气急败坏的辩解:“怎么是我的错了,你托人找上我,要我搭救你,说你没有真金白银,只有这玉钗值些钱,要我们拿了做报酬。”

雨楼指着她的鼻子气道:“我托谁了,你把那个人指名道姓的给我叫出来!我这玉钗前几天丢了,怎么凭空跑到你手上来了?”

张宝福家的梗着脖子道:“你写了封信裹着这玉钗塞在我家那口子的褡裢里,我哪知道你是托的是谁,这下子好了。你不知轻重做下这种事,连累了我们。我们是做得什么孽啊,不在卓家做事了,还要受你的拖累——”

雨楼揪着张宝福家的衣领,盘问道:“那我写的那封信呢?”

张宝福家哭号道:“我们又不傻,我家那口子粗认得几个字,看完后就给烧了。知道这事办不得,我揣着这玉钗寻机会还给姑娘你,没想到今晚上真的碰到了姑娘,你却不认账了,既然不敢干了,不认账了,何苦来拖累我们啊。”

此时就见梦彤带了四五个壮实的婆子提灯往这边来了。她一见卓雨楼就拽过她的衣袖,和她走在前面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爷等你拿点心回来,结果你没回来,倒是桂儿来拍咱们院门说有事相告。也不知跟爷说了什么,气的爷在书房又是摔书又是骂的,叫我带人来唤你回去。”又回头看了眼张富宝家的:“还有她,她又是做什么的?怎么爷要见她?”

雨楼这会谁都不信,保不齐眼前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个算计她的。她冷声道:“姐姐别问那么多了,尽管带我们去复命罢。”梦彤虚笑道:“不说便罢了,只提醒你一句,我可好久没看到咱们爷发这么大的火了,你有什么错,赶紧认了,别嘴硬给自己找罪受。”说完,使唤那几个粗壮婆子,让她们架住张富宝家的,回去见夏宣。

事情来的太快,卓雨楼根本没时间做其他的准备,她现在只能祈祷夏宣不至于一见面就把她一顿好打,而是给她时间让她解释。她除了一张嘴,没别的东西能维护自己了。

从见到夏宣开始,每一句话都至关重要,稍微说错一句话,便万劫不复。

梦彤走在前面,开了书房的门,让雨楼和张宝福家的先进去,自己则跟在两人后面,朝夏宣回禀道:“爷,雨楼姑娘和张宝福家的带来了。”

夏宣一摆手:“没你的事了,去吧。”梦彤低低的回了声是,见夏宣脸色阴沉恐怖,赶紧关了门,退了出去,避开这是非之地。

张宝福家的一进门就瘫软成了一滩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连磕头:“奴才今天见卓姑娘是为了还她玉钗,奴才就是长了十个胆子,也不敢从这府里往外拐带人啊。”

夏宣冷声道:“叫你说话了吗?!”话毕,侍候在他身边的元茂立即上去给了张宝福家的两个耳光,打的张富宝家的捂着脸,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了。

雨楼知道下一步就该轮到自己了,吓的手里沁的都是汗。这时就听夏宣冷笑道:“卓雨楼,你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你好吃好喝养着你,你还背着我搞这一套!你说玉钗丢了,我还信了你,结果你把它当赎身钱用了!”

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攥着手里的帕子,道:“您真的冤枉奴婢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刚才凑巧藕粉桂花糕没了,我才去的大厨房。今晚上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府里有张宝福家的这么一号人。”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砚台就砸到她身边,溅了她半边身子的墨汁。

夏宣指着她道:“你闭嘴,先不用你说话混淆视听!”然后对张宝福家的道:“你把她如何你联系共谋外逃的事,一个字不许落的说给我听!明早我还要找你男人核对,你敢说半句假的,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张宝福家的便战战兢兢的重复了一遍和雨楼说过的话,仍是说没见到雨楼本人,只是看到一封信包了玉钗。今夜巧卓遇雨楼,不敢替她帮这样的忙,趁四下无人想推辞了这件事。

雨楼听她说完,哀哀的替自己申辩:“我哪有机会接近张富宝的褡裢,往里塞信啊。我除了今日,何时何地去过大厨房?我自从进府,几乎日日夜夜在您跟前伺候着,就是您不在那两日,我也都是耳房做针线,秋霜姐姐她们都可以为我作证。今晚上,她猛地的窜出来找我,说一堆我不明白的话,我也吓坏了!不信你问她!”

夏宣站起身,到她身边,从地上拎起她,狠道:“你既然是

冤枉,谁又能冤枉你?!如果不是你自己说想要外逃,这府的人都知道我疼你宠你,谁能用这个原因编陷阱害你?嗯?!”

这也是雨楼纳闷的。她虽然不愿意在夏宣身边生活,但她的不满情绪从没跟任何人透露过。她仰头盯着夏宣的眼睛,含泪道:“不光人是府里的其他人知道您疼奴婢,奴婢自己何尝不知道,奴婢身为官奴有现在这样的生活,日日感念您的恩德,唯有给您做牛做马偿还,又怎么会想逃呢?难道您相信奴婢会逃?您听到有人状告奴婢想要外逃,不觉得可笑吗?为什么会相信?”

他冷笑一声,捏住她的两颊,阴森森的道:“少装这一套,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宁为穷□子,不做富人妾。当初你跟我说的话,我可都记着呢。你现在连妾都不是,仅是个丫头,你自然心有不甘!想外逃很正常!别看你最近恭敬的很,但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着呢!”

听他说出这番话,卓雨楼竟如醍醐灌顶一般。跟他扯什么证据不证据,可能性不可能性的,都是浪费口舌。真正的结症在这。他还忌讳着她曾经拒绝当他姨娘那码事,觉得她其实不愿意伺候着他。大多数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想那部分,不把他这个心结打开,就是把磨盘大的证据放他眼前,他也不信。况且她没有磨盘那么大的证据洗清自己。

必须让夏宣相信她以前虽然不甘不愿,但现在是心甘情愿伺候他的。

卓雨楼一阖眼,晶莹的泪水滑落腮边,她侧头轻拭了一下,哽咽道:“奴婢以前的确说过那样的话,但那会奴婢的父亲虽在狱中,奴婢却还是自由身,看物待人自然不一样。可现在,父亲充军了,大哥下落不明,我成了官奴,一无所有。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主人看到顺眼了,我还是个人,主人看不顺眼,我连猫狗都不如。自从进了府,我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就怕做错了事,每日战战兢兢的,就怕哪日犯了浑,丢了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