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还怕什么,真正的历史我不是都知道吗?胤祄这一关终究是熬不过的,可我也不能放弃啊,有希望就要去尝试,不是吗?我点了点头,努力去回忆看过的东西,“我依稀还记得,治这病的方子里有十几味药材,可是我现在只记得五六味了。”

“不打紧,格格说出来听听。”李太医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您说,臣记下来,说不定凭着臣多年来的经验,能琢磨出个方子呢?”

“好,”我又点点头,“那方子里…有连翘!还有…芦根、生地、玄参…好像…好像还有一味药叫牛…牛什么的。”

“牛蒡子!”李太医提醒道。

“对!就是它!”我听着那名字熟悉,应该没错了,“啊!还有板蓝根,板蓝根你知道吗?”板蓝根也是一味中药,我想他应该会知道吧。

李太医果真点点头,“是,臣当然知道。格格,您就记得这六味药?”

“嗯。”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只有这六味,不知道有没有用。”

他仔细看了下那几味药,说道:“这几味药,确实可以起到清热解毒,泻热滋阴的作用,说不定只用它们也会有用。哦,格格,您是否还记得要多少的药量?”

“啊?”他这倒真问住我了,药材我还能勉强记起来,可是分量我根本从来就不看的啊。我摇了摇头,“我这就真的不知道了。不过,李太医,我看这样方就由您来配,您行医这么些年,总有些经验。您看着怎样合适,就抓药吧,不管怎样,我们都要试试。”

“好!臣这就去办!”他皱着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胤祄,大步踏出了屋子。唉…我也不记得胤祄究竟是在康熙四十七年的什么时候走的了,但希望不会太快吧。

“姑姑…”依优在旁边偷偷地拉我的衣角,“他怎么了?”

“忆优?”我怕她被传染,交待她呆在隔壁房间不许过来,怎么她还是过来了呢?我扳下脸来,“不是让你在隔壁好好呆着吗?为什么跑过来?快回去!”

她委屈地嘟起嘴巴,“可是忆优一个人在隔壁好怕…而且忆优也很担心他。”

我听了心理微微泛酸,如果什么事都能退回原点,如果此时她还在以轩身边,就不会经历这些了。我把她抱在手里,她才不到五岁,怎么这么小就要她来承受生离死别?“忆优乖,”我哄她道:“你听姑姑说,十八阿哥生病了,而且还会传染,所以你不能在这边,万一…啊,等会儿李太医回来了,你也得喝一碗板蓝根预防预防,知道吗?”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么姑姑陪忆优一起回到隔壁去好吗?”

“你乖,”我把她抱到门口,“自己一个人过去吧,好吗?姑姑要留下来照顾十八阿哥,你也希望他快点好,对不对?”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胤祄,最后还是无奈的点点头。

我看着忆优离开时小小的身影,忽然难过地就掉下眼泪,这样的日子,我也快撑不下去了…

照着李太医开的方子服了两天的药,胤祄还是不见任何起色,平时昏睡了喊喊他,他就会醒,可今儿早上昏睡过去后就没再醒过,喊他,他也听不见。他这样的症状,恐怕拖不久了,我和李太医商量一下,决定派人乘八百里快骑,日夜兼程去通知康熙。

我心里也越来越慌,康熙四十七年五月,康熙率领诸皇子行围塞外,皇十八子胤祄病重,留中途调理,不久病情恶化,康熙回銮临视…我所知道的历史顺着自己的脚步在上演,那么不久之后呢?是不是太子胤礽对弟弟病危无动于衷,毫无友爱之意,康熙对他加以责备,他还大发雷霆,任意挞辱随行诸大臣侍卫,甚至每夜窥伺康熙所居幔城?然后就是康熙的废太子,前后几乎圈禁所有成年阿哥…我不想看到,真的不想。

我多希望康熙没有回来,可是四天之后,我还是见到了因日夜赶路而疲惫不堪的他,随行的,还有出行的所有人,看来是因为胤祄的病全都回来了。

去看胤祄的时候,那些阿哥们几乎全跟去了,惟有胤礽,不知道一个人跑哪儿去了。我趁着他们在那儿看胤祄,偷偷溜到了良妃的房间,病人不止胤祄一个,良妃也是重病在身,让人担心。

几日不见,良妃的气色倒是好些了,不再脸色苍白,双眼无神,脸颊上竟还有些淡淡的红晕。瞧我去了,她赶紧从床上坐起来,“小优,你怎么来了?怎么样,十八阿哥他好些了吗?”

“您快躺着,”我走过去又伺候她躺下,“您就不要多想了,眼下养好您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她摇摇头,“只有我一个人好,你们都不好,我怎么会开心?他一定病得很重,要不然皇上不会中途折返。小优,你告诉我,他撑不撑得过去?”

“这…”我犹豫了一下,虽然知道结局,还是说道:“娘娘您放心,我相信十八阿哥还这么小,上天一定不舍得就这样让他走掉,您先安心养好自己的身体。”

“唉…”她慢慢得闭上眼睛,“各人有各人的命啊…”

我也不再多说什么,陪了她一会儿,就离开了。不想回胤祄的房间,走着走着就到了客栈的后院。远远的看见有一个人坐在那儿,定睛一看,居然是胤礽!他不去看看自己的弟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是不是真的像历史上写得那样,中了什么降头了?

“咳咳…”我轻咳两声,“太子殿下怎么一个人坐着这儿呀?”

他回头看见是我,便微微笑了笑,“太子殿下?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叫我二哥…哈,好像从小到大,他们都叫我太子殿下,不知道有没有人把我当兄弟过…你还是叫我二哥吧,我喜欢听你叫我二哥。”

“二哥…”原本是要说他几句的,他讲了这一通话,我倒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点点头,又回过身去。

我绕到他面前,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束花,我记得在花园碰见他谈起纳敏的那次,他手里也是拿了一束这样的花,难道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没等我问,他就开口道:“你看这束花,很漂亮对不对?它叫海棠,只要好好打理,一年四季都能开花。你知道吗?敏儿就是最喜欢这种花了。”

敏儿?他又在想纳敏了,看他这个样子,根本不像是无情无义之人,那么胤祄病重他为什么不去?我实在忍不住,开了口,“二哥,有件事我不懂。”

他点点头,“你问。”

“为什么十八弟病重,你都不去看他?”我蹲下来平视他,“我觉你不是那样的人,这么久了,你都还惦记着纳敏,胤祄是你的亲弟弟,你不会不关心的,对不对?”

“哼…哈哈…”他冷笑了几声,“他的死活,我确实不关心!哼,死了,更好。”

“二哥!”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你怎么能这样?他还那么小…”

“他额娘是谁,你知道吗?”没等我说完,他就问道。

“他额娘?”我想了想,“是…是密嫔娘娘吧?”

他点点头,“如果你记性还不错的话,应该记得那年南巡,皇阿玛不只带了敏儿,也带上了她密嫔。”

“好像是…”我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那又怎样呢?皇阿玛身边本来就有很多女人啊。”

“为什么我和敏儿的事会被皇阿玛知道?”他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我知道这件事你和胤禛早就知道了,可是不是你们说得对不对?”

“啊?你怎么知道?”我心里一惊,那件事我和胤禛不是应该隐瞒得很好吗?

“关于那件事,我和他早就谈过了,我的贴身太监一直都在帮我们送信。”他摇了摇头,“我原本以为他不会错过这个扳倒我的机会,没想到,他竟然还帮我隐瞒。”

我听他这么说忽然想起那次我确实在胤禛那儿看到过胤礽的贴身太监,原来是这样。可是…“等等,你越说我越糊涂了,这件事又和密嫔有什么关系呢?”

胤礽苦笑了下,“你说呢?”

我又把他刚才说的话好好的想了想,难道…我难以置信的看向他,“是密嫔娘娘告的密?”

他点了点头。

“你要不要再确认一下?”我实在不太能相信,在我眼里,密嫔也一直很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啊,难道后宫里的人果真都带着面具生活?

“还要确认什么?”他生气地把花扔到地上站起来,“这件事我查得一清二楚,你觉得还要确认什么?我告诉你,现在她的儿子活不成是报应,报应!一定是敏儿在天有灵,寻她报仇来了!”

我看着眼前的胤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能怪他对兄弟无情吗?他无情正是因为他对纳敏有情,我还能说什么?

我吩咐李太医给胤祄的药多加了一倍的分量,但还是不见好转,康熙决定回京,北京城里有最好的大夫,说不定还能医得好胤祄。

明天一早就启程回京了,那么是今儿晚上吗?康熙责备胤礽不友爱兄弟,胤礽反而大发雷霆,任意挞辱随行诸大臣侍卫。我用过晚膳就一个人在窗边发呆,直到听见李德全的声音。

“格格,格格您在屋里吗?”他边说还边轻叩着门。

“我在。”我走过去给他开门,“李公公有事儿吗?”

“哎!”他打了个千,“皇上说您要是在的话就到他那儿走一趟,他有话想问您。”

“嗯。”我点点头,“你带路吧,我们过去。”

“喳——”他转身走到前头,我跟在后面,就知道今晚还是不会安稳。

“你老实告诉朕,胤祄…有几成把握能医好?”空荡荡的房间里此刻只剩下我和康熙两人,他倚窗站着,身影有说不出的疲惫。

医好?还有的医吗?我不忍心让他伤心,还是说道:“皇阿玛,我毕竟只是看过几本医书,说得不能为准儿,回到京城,我相信咱们一定能找到医治十八弟的药方的。”

他默然的点点头,“对,一定能医好…一定能…”

“太子殿下,皇上在和纯聿格格说话,您不能进去啊。”我在想着要怎么安慰康熙,却听见了李德全的声音,胤礽,他还是来了。

康熙闻声向门外看去,我赶紧走到他身旁,不想让胤礽进来,“皇阿玛,那个…嗯,十八弟的病…”

他抬手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又仔细听了听,确定是胤礽在外面,“他还敢来?好,朕正要找他谈谈。”

“皇阿玛…”我还想阻止他。

他摆摆手,对外头喊道:“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胤礽就闯进来了,他也不向康熙行礼,就嚷道:“为什么,为什么明天要启程回京?行围塞外岂可就这样回去?”

康熙瞪大了眼睛,像是不相信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会这样对自己说话,“你…你给朕再说一遍!”

“十八弟…”

“十八弟病重,我们应该回京去给他找寻最好的大夫啊!”我赶紧接过话,不管胤礽是要说什么,直觉告诉我不能让他说下去,“二哥,其实你也很关心十八弟的,对不对?”我用眼神示意他赶快点头。

“哼…”胤礽不顾我给他的暗示,冷笑了声,“生老病死,人生常事,有必要这么在意吗?”

“你…”康熙被他气地说不出话来,“那天你没有一起去看胤祄,朕还以为你真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可是你…身为太子,连什么叫友爱兄弟都不懂吗!”

“一定不是的!”我拉住还想继续胡说八道的胤礽,“皇阿玛,行围塞外是老祖宗的规矩,二哥也是因为不想破了这规矩才如此说话,您息怒啊。”

“哼!”康熙甩了甩衣袖,“朕告诉你,不要仗着朕对你的宠爱以及对你额娘的宠爱而如此娇纵!”

“宠爱?您当真宠爱我额娘?”胤礽苦笑着说道:“您是亏欠吧?您如果当真爱她,您的后宫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妃嫔?”

“二哥!”他一定是疯了,居然这样质问康熙,我赶紧叫住他,“你喝多了对不对?快点回去休息,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了!”

“你让他说!”康熙忽然怒吼一声,“我倒要看看他想怎么指责朕。”

我看着他们两个,知道无法再制止,只好默默地退到一边。

“儿臣不敢指责,儿臣只是实话实说。”胤礽走到康熙跟前,“您真的爱额娘吗?如果是真心相爱,你怎么能去宠爱别的女人?对,皇上后宫三千佳丽很平常,可是您对她们,中间有几个是真心的?您到底有没有爱过!”

“你爱过?你知道什么是爱?”康熙抓住了胤礽的领口,“你有资格和朕谈什么叫爱吗!”

康熙看胤礽的眼神里有伤痛和无奈,我还是没办法让自己就这么站在一边看着,便走上去拉开他们两个,“皇阿玛,您不要怪二哥了,明早还要启程回京,您先休息吧。”说完我又看向胤礽,“二哥,跟我走,好不好?”我附到他耳边轻轻说道:“纳敏也不希望看见你这样,不要闹了。”

胤礽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康熙,转身便离开了。康熙看看我,叹了口气,示意我也出去。胤礽刚才问的问题确实有些过分了,康熙的用情,别人看不见,我却清楚,他不是不爱,只是不够专心,在他的心里,赫舍里氏、良妃还有好些人,都是一样的分量吧…

我才出房门,就不见了胤礽的身影,他是不是要去找人发泄他的不快了?我要制止他才行。

在楼上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他,忽的听见楼下大堂内似乎有人哀号的声音,我心里一惊,赶紧跑下去。果真是他,随行的大臣侍卫们跪了一地,胤礽手里拿了个马鞭,还在抽打着角落里的一个侍卫。

“二哥!”我赶紧冲上前拉住他,“你这是做什么?”

他转身看我,眼里满是仇恨与不满,手里的鞭子就要落到我身上。

“格格小心啊!”一边好几个人都喊出了声,生怕胤礽也抽到我。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没有闪躲,只是昂着头,毅然决然的望着胤礽,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他错下去。

胤礽怔了怔,明显松了手,马鞭只因为惯性轻轻落在我的身上,并不痛,但胤礽还是有些紧张地问道:“没打痛你吧?”

我摇摇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人们,“还不走!”

他们几个互相看了几眼,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迅速的离开了。

看到大堂里都没有人了,胤礽才像霜打的茄子,瘫坐在地上,马鞭也被随手扔在一边。

我也坐到地上,看着他,不知道要怎样去安慰他。我很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做,康熙不仅是他的阿玛,更是皇上,刚才在房间里的对话已经是不敬的极致,他心里纵使再恨也不能再做什么,只能靠鞭打那些人出口气。

静静的陪他坐了一会儿,他的情绪才渐渐缓和,“我刚刚…很失常对不对?”

我轻轻摇了摇头,他很诧异的看向我,我笑了笑,“如果了解这整件事,又怎么会觉得你失常?你太需要发泄一下了,你活得…太压抑了。”

他注视了我良久,才说道:“我开始有些明白皇阿玛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了,其实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常常想,如果我不是生在帝王之家,那该多好。”

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因为在他眼里,那种对自由的渴望是装不出来的。“那么,你不在乎太子的地位?”我仿佛已经猜到了他的答案,但还是问道。

“不在乎。”他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也许曾经我真的在乎过,可是自从遇见了敏儿,我就不在乎了。你知不知道,是她让我明白,人活在世上,权力不是最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世上有一个人值得你去为了她而拼命努力,值得你付出所有,与她相爱一辈子。如果一生,你都不曾遇见这样一个人,那么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其实我真得很可怜皇阿玛,他一定不懂什么叫爱,他都没有爱过,他…”

“不许你这样说皇阿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冒出了这么一句。

他皱了皱眉,“我说的不对吗?”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只是想说,皇阿玛也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他只是有太多太多的责任,太多太多的负担,你懂吗?”他和胤礽都一样的可怜,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依孝庄的意思做了皇帝,可是有没有人问过他到底想不想呢?胤礽也是,那么小就被封为太子,他又想不想呢?

胤礽摇摇头,也不再说话,他在想些什么,也许只有纳敏才真的懂。他刚才说,纳敏让他明白,权力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么我是不是也让胤禛明白了这一点呢?在他心里,是我重要还是皇位重要?如果有一天他必须面对这样的选择,他会怎么选?这样的问题,我还是没有勇气去问…

回到京城已经一个月多,没有找到能医治的人,胤祄的病还是丝毫没有起色。说实在的,在没有正确药方的条件下能拖这么久已经不错了,若不是我一直在加重给他的用药,他早就撑不下去了。可是,是药三分毒,每天这样拼命吃药,就算不会因为药量过大而怎样,最后也会对这些药产生抗药性的,那个时候,要怎么办?

这些日子以来,我都把胤祄接到逐玉阁里,好方便照顾。猩红热这种病,大人一般是不会感染到的,况且在现代我接种过疫苗,当然不知道那疫苗有没有被我带回古代。小孩子之间是很容易传染这些病的,我想让胤祥先把忆优接回十三阿哥府,后来又放弃了,也不知道现在十三阿哥府的状况怎么样,以轩过得好不好,如果一切都好,以轩自会接她回去,既然没有,就说明…她过得不好。结果犹豫来犹豫去,竟是胤禛把她抱回了四贝勒府,胤祥的孩子,又是个女孩儿,应该不会受到什么排挤吧?

因为照料胤祄,这几天我也有些冷落了胤禛,不仅很少见面,即使见了面也只是很简单地说几句话,希望他能理解。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胤礽对纳敏的感情,知道他这些失常的行为是因纳敏而起,看到胤禛我就觉得怪怪的。我总在想,如果没有纳敏的出现,太子应该还会是太子,那么胤禛也就只能是雍亲王吧?

“格格格格!”我正在想着心事,看见婉儿慌慌张张的跑来了。

“怎么了?胤祄不好了?”我心猛地往下一沉,婉儿会这么紧张,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她点点头,“刚才我在给他敷毛巾降温的时候,他突然就吐了起来,止都止不住,这会儿…”

我没等她说完,就朝胤祄房里飞奔而去。他吐了满地,正有几个奴婢在清扫。我坐到他床边,探了探他的额头,比我离开的时候温度更高了,甚至有些烫手。他紧闭着眼,微皱着眉,看起来很痛苦。是啊,他才是个七岁的孩子,小小的身体却要承受这样的痛,换了哪个大人,也受不住。

“你们,快去把李太医张太医邓太医通通叫来!婉儿,你立刻去找皇阿玛,告诉他十八阿哥可能撑不住了。还有,再去通知一声密嫔娘娘,让她赶紧也来这逐玉阁。”我才一吩咐下去,屋子里的人便散开了。我又看向胤祄,忽然觉得他好可怜。我把他抱起来,让他倚在我怀里,真得像胤礽说得那样,是纳敏回来报仇了吗?纳敏,你要报仇,冲着密嫔去呀!胤祄还这么小,你怎么舍得?

“姐姐…”怀里的胤祄忽然叫我,这是他生病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难道是…回光返照?

“在,我在!”我把他抱得更紧了,“胤祄,你现在怎么样?阿玛和额娘马上就来了,你等着啊。”

“我好难过…”他的嗓子因为连续的高烧嘶哑得很,让人都不忍心听下去,“姐姐,我好想…我好想额娘…”

“胤祄乖,胤祄乖啊,额娘马上就来了,你撑着,好吗?”我安慰怀里的他,直觉告诉我,胤祄…活不久了。

“姐姐…”他又开口道:“告诉额娘,我…我好想她…我好想…好想再抱抱…额…娘…”说完这几个字,他的头重重的垂在我怀里。

我不敢去试探他还有没有呼吸,但他的心跳,我应经感觉不到了。我轻轻的拍打着他,仿佛他只是睡着了一般,“睡吧…睡着了,就再也用受苦了…”我的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这是在古代第二次感到身边的人离开的滋味,心就像被撕裂了一样,真的好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康熙和密嫔一起进到了屋子里,看到泪流满面的我,还有我怀里一动不动的胤祄,康熙像是明白了一切,无力地靠在门框上,“他…走了?”

我点点头。

“不可能!”密嫔嚷了一声便冲过来。

我把胤祄交给她,跌跌撞撞的朝屋外走去,任评身后她在那儿哭天抢地的,真得是报应吗?密嫔,我该可怜你,还是说你活该?可是再怎样,胤祄都是无辜的…老天,你如果真的有眼,为什么不去找真得做错事的人,而要把一切报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身上?还有良妃,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为什么却偏偏是她灾难不断?老天,你真的有眼吗!

一废太子

一废太子算算日子,胤祄走了也有一个多月了,康熙像是还没有从丧子的伤痛中恢复过来,在古代,五十几岁也能算是老年丧子了吧?我每天都会去乾清宫陪他一会儿,虽然常常只是在他身边站着,并不说话,但我想,他应该能体会到我的心意。

胤祄的离开,在这宫廷里恐怕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应该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吧。胤礽开心吗?他一直觉得是报应,可是胤祄真得死了,他开心吗?密嫔呢?她会不会想到这是自己做错的事由儿子来承担后果了?她又会不会后悔?一切的一切,如今也变得没有意义了,不管怎样,胤祄都不能再活一次。

我又坐在湖边胡思乱想了,从乾清宫出来,我都会到这个常来的湖边坐一会儿,这儿,不仅有我满满的回忆,也有我对这个皇宫最原始最美好的印象。

“我好像总是在这里找到你。”是胤禛的声音。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看向湖面。

他走过来挨着我坐下,“还在为十八弟感到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再想了。”

我转头看他,忽然就很想问那个问题,如果要他做选择,他会选皇位,还是我?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他用手擦了擦脸,“还有吗?”

我摇摇头,叹一口气,还是看向湖面。我还是没有勇气,如果他的答案不是我要的,皇宫里的日子,我还能撑多久?

“不是说不要多想了吗?”他捏捏我的脸道:“笑一笑,我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

我勉强的牵了牵嘴角,谁都能看得出那笑的有多假。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刚才看了我那么久,现在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还猜不到不是太笨了?”他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说吧,你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你爱我吗?”既然他要我说,那就豁出去了,不管是什么答案,我都想要面对。

“你说呢?”他笑了笑,“到现在你还要问我这个问题吗?”

“那么,有多爱?”我继续问道。

“有多爱?”他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指向那片湖,“看到没有,就像那一大片湖水一样深。”

“我是认真地问你,你也认真一点好不好?”他的样子分明只是在逗我开心。

“我是认真的啊!”他笑着握住我的手,“你那样问要叫我怎么回答呢?你知不知道,爱是不能够衡量的。”

“好,那我问你,”我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道:“在我…在我和那件你一直想要的东西之间,你会选什么?”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我一直想要的东西?”

我拉过他的手,慢慢地写下“万人之上”这四个字,我想,他懂我指的是什么。

他的手渐渐握紧,然后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向我,也许他在想,为什么我能看透他要的是什么吧?可是现在,我不想管这些,我只想听到他的答案。宫里的日子真得好辛苦,就在刚才,我决定了,如果他选的是我,那么不管有多苦,我还是愿意陪他熬下去;但如果是皇位…我会永远离开这里。胤禛,一切,都只看你的选择。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松开了手,缓缓说道:“你明知道对我来说,两样都很重要,不是吗?”

“可是我要一个答案。”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肯定过,“胤禛,我要你的答案,但我不许你骗我。告诉我,一定要你选择,你选什么?”

他皱着眉,也拉过我的手,写下了两个字。我多希望他写的是“齐优”,可惜,他写了…“皇位”。“优儿…”就在我要抽回手的一瞬间,他抱住了我,“我不想骗你,可是你听我说,如果只有它没有你,我也不会开心。所以,请你陪着我,一起去实现我的梦想,好吗?”

其实他大可以骗我一下,说会选择我,可这就是胤禛,永远不会对我言不由衷。想必这个答案,他也从来没有对胤祥明说过吧?对他的真诚,我感到欣慰,可是他的答案,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让我有种心要碎掉的感觉。他终究是要做皇帝的,他生来就是要做皇帝的…

我慢慢地推开他,强牵起一抹笑,“我懂了…对不起,我好累,先回去了。”说完,我起身背对着他离开。其实心里好希望他能追上来,告诉我刚才只是和我开玩笑,但心里却又明白,那就是他最真实的选择。也许我是该离开他的时候了,以现在的状况,我还能一直在他身边支持他吗?他的所有敌人,却都变成了我的朋友,都是我想要保护的人。就算我留在他身边,我能认可他将会做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