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看蓝莓海 作者:淡妆浓抹

原名《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他初次见到还是婴儿的她,觉得她的眼睛像两弯月牙,那一年,他十岁;

她练功受伤因为特殊体质需要输血,从此他成了她的贴身血库,那一年,他十四岁;

无意中看到她只围着浴巾头发湿湿泰然自若地从浴室走出,他第一次有了生理反应,那一年,他十七岁;

在她无助且惶恐的哭声中,他别过眼睛为她处理初潮后的一切,那一年他22岁;

因为被人算计,他在狂乱中让她成了他的女人,那一年,他二十八岁,而她,十八岁…

此文慢热,深坑慎入。

楔子

好不容易通过了堵车堵得几乎让人崩溃的路段,景赫猛地加快了车速,眼角余光不断地瞟向车内的电子时间显示,后悔没有早一点出来。没办法,明天有个合约要签,他也想着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可是合约中有一点他之前没有发现的地方,今天最后一遍过的时候突然有了质疑,等和律师弄清楚之后才想起,聚会已经开始了。

今天是爷爷六十五岁的生日,他作为长孙没有按时出现,爷爷知道他是因为工作不会责怪他,不过被老妈埋怨应该躲不掉了,景赫心急如焚,倒不是担心什么,只是,他知道,那个小丫头肯定回来了,想想距离她上一次回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她,还真的觉得缺了点什么,想到这,景赫的眼睛眯了起来,猛踩了一下油门。

穿过一条长长的林荫道,等李宅那近乎城堡式的建筑群出现在眼前时,景赫才舒了一口气,同时看到从大门处就延伸出来的停着各式汽车的长队,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一番费神费力的应酬是少不了了,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正了正下巴,好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僵硬。

他前脚一踏进聚会大厅,没有理会马上投射在他身上的或直白或躲藏的目光,努力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待看到她正手里端着一个酒杯安静地坐在爷爷身边时,一路的焦急心情才终于安定下来,这时的她也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转头,在和他对视的瞬间,微微惊讶了下,随即轻轻地笑了笑,她笑的幅度从来都不大,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表情变化,但是景赫能感到,因为她很少对人笑,除了对他,这笑总是能令他安心。

快速地将外套脱下来交给跟在他身旁的仆人,正要大步走到她身边去,几个花枝招展的美女已经不动声色地将景赫围了起来。景赫这才开始礼貌地一一和大家打招呼,这种情景几乎在每次聚会都有发生,他谈不上喜欢却也并不讨厌,怎么说都是一个个的尤物,即便他对她们全体不感兴趣,也没有理由置之不理是不是?

趁着说话的间隙留意了一下方才她在的方向,发现她已经离开了那里,目光又是一顿搜寻,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她,这次她似乎很迟钝地没有感应到他的注视,而是一个人笔直地坐着,头执拗地别过去,似乎坚持不看这边,那神情多少有些落寞,景赫暗笑了一下,肯定又是在怪他冷落她呢,尽管她每次都不说,也坚持不表现出来,但是景赫就是能感觉出来,并且,很受用。

又寒暄了几句,景赫准备抽身了,四周扫视了一圈,终于看到在另一处也是被人围困抽身不得的成泰,马上又使出了惯用伎俩,“我介绍好兄弟给你们认识。”于是带着一群人来到成泰身边,成功地将这些“麻烦”留给了**哭无泪的成泰,自己不动声色地离开。

“嗨,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知道她能感觉得到他的靠近,但是坚持没有主动和他说话,他不介意,走到她身边轻声打了一个招呼。

澈儿转过头,“你迟到了,回来这么晚,看外公怎么收拾你。”小脸还在绷着,语气在景赫听来却是很调皮。景赫双眉一挑,“我才不怕,对了,你父母来了吗?”问完后顺着澈儿的目光看过去,果真看到了基本上好多年见不到一次的姑姑和姑父在各自优雅地同人交谈,“不过去?”

“打过招呼了。”澈儿面无表情地回了句,景赫没有再说话。“我去安抚一下老头,不然真的要挨骂了,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明天。”澈儿回答,“哦。”景赫小失望了下,挥挥手示意自己先离开,澈儿点头。

和所有的亲人长辈都打了一圈招呼,景赫想要再次去找澈儿的时候又被人围了起来,想要故技重施寻找成泰,发现成泰对着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又见澈儿示威似的正和几个世家子弟打得火热,如果她愿意,是会让人趋之若鹜的,只要她偶尔收起一下那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这个时候,景赫反倒希望澈儿变回那座冰山了,看到她对着别人笑,心情没来由地差了起来。

不顾众人失望的表情说了句“失陪”,景赫强行脱离了包围圈,下意识地去找酒喝,拿起一杯烈酒刚刚放到唇边的时候迟疑了一下,想起明天要签的那个合约,他今天倒是想放纵一下,奈何还是无法放下他的本职工作,正犹豫的工夫,手里那杯酒已经被人拿走,猛转头,澈儿正在喝自己的这杯酒,她的另一只手里还有一个空杯子,看来已经喝了不少了,景赫皱眉,想要阻拦人家已经见底了。

“干嘛这么喝?”景赫是责怪的语气,但更多的是心疼,每次见到她的父母,她总会这样子,她其实心里是想要和他们亲近的,奈何却找不到合适的方式,不过也好,这种状态不会常常发生,澈儿和她的父母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

“我高兴。”澈儿将那一大杯烈酒喝光,因为喝的有点猛,身子稍稍歪了一下,景赫眼疾手快地想要扶她,却被澈儿挣脱,她小脸一扬,不服气地说。

景赫刚要再说什么,一个美女走到他身边甜甜地打了个招呼,“嗨,李,好久不见。”景赫不得不面对她,这时澈儿转身离开,景赫想要跟过去,但又无法对眼前人失礼。

“嗨…”景赫认得她,最近她这张脸频繁见诸各大媒体,应该是之前的一次聚会有人介绍给他,当时也没怎么在意,现在一时情急之下竟然把人家的名字给忘了,不过美女也没给他进一步尴尬的机会,将一只手中的一个酒杯递了过来,“我能有幸请你喝一杯吗?”

景赫因为想不起人家的名字,心里多少有些歉疚,于是大方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本以为喝了酒就可以离开,但是美女却是一脸渴望地望着他,用她那颠倒众生的魅惑声线对他说“不可以陪陪我吗?”

碍于忘记人家名字的愧疚,景赫耐着性子和她寒暄了几句,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个有点微醉的小丫头,现在大厅里更是不见了她的影子,而成泰也不见了人影,糟糕的是,景赫渐渐感觉身体里有些异样,一开始是一股热气由下腹升腾,逐渐往上窜,并迅速蔓延至全身,这灼热感越来越强烈,景赫感觉他的脸也应该变成通红的烧炭了,他急需要做点什么来缓解这种从未经历过的异常痛苦的感觉,却又不知道要做什么,这时那个美女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跟我走吧,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景赫瞬间明白她对他做了什么,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外走,他需要马上离开这个地方,不然他真不确定下一步能做出什么来。

还好,这股灼热感是一波一波的,这就使得景赫还能够在众人面前努力泰然自若地走过而不至于马上失态,同时他体内的真气也起到了一定的抵御作用,在嵩山的十年,不是白呆的。

没有穿外套,在初冬的傍晚走到自己车子的时候景赫已经大汗淋漓,拉开车门坐进去,感到副驾驶位上有人,景赫马上警觉起来,定睛一看,是澈儿,正蜷缩在座位上,长长的睫毛低垂,呼吸平稳,胸脯微微起伏,脸颊带着未散的红晕,就如同一个婴儿,完全卸下了防备和那层华美的壳,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表现出和她年龄相衬的状态吧,景赫看入了神,可是另一波的灼热袭来,让他忍不住微微呻吟了一声,澈儿的肩轻轻动了动,眼睛没有睁开,而是嗫嚅了一句“我们回家吧。”

景赫明白她指的家是什么,她有自己的房子,但是她很少住,因为偌大的别墅只有她一个人,用她自己的话说是冷清的可怕,小时候两个人都住爷爷家,后来长大了,澈儿每次回**来也是直接住到景赫那里,今天也不例外。

但是景赫却犹豫了,因为他身体里的那种异样的感觉让他不安,尤其是再看到澈儿的样子后,这感觉更强烈,他隐隐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怕他会伤害到她。

“澈儿,你今天,留下陪老头…”景赫咬着牙试图劝澈儿不要和他在一起,尽管知道她明天就要回巴黎,下一次见面又要一个月以后。

澈儿哼了一声,便不再出声,显然已经睡着了。

景赫没办法,深吸了一口气,发动了汽车。

好在距离并不远,将澈儿从车中抱出来的时候稍稍费了点力,她长的太高了,问题还不在这里,关键是景赫身体一接触她,澈儿在睡梦中本能地将双臂圈在了他的脖子上,就像从小到大那样,可是越是这样,景赫身体里的那股灼热感就越强烈,澈儿身体的温度就像是在给他火上浇油一样,景赫这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也不知道是费了多大的劲才把澈儿弄到卧室的,景赫把她放到床上后就躲得远远的喘粗气,可是目光一丝一毫都离不开她,身体里的灼热一波强似一波,频率越来越密集,他感觉身体里有一匹要脱缰的马,他在死命拉扯着,但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他还是第一次感觉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更要命的是,他的理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他的意识似乎也正在背叛他的道德准则和良知,越来越臣服于他体内的那个恶魔,对,恶魔,他憎恨的那个恶魔。

终于,那匹马最后奔腾而出,景赫狂乱地扯开了澈儿的礼服…

那一年,他二十八岁,她十八岁,他叫李景赫,她叫慕容澈,她是他姑妈的独生女、他现在经营公司的法定继承人…

第一章

这是一个晴朗到天空中看不到一丝云彩的日子,可是当多年后景赫再次忆起那天的时候,记忆中却仍然充满了阴霾。

阳光先是透过舷窗,后又透过车窗射进来,穿过了大半个地球,阳光似乎仍然在执拗地想要讨好我们的主人公,要努力穿透这个小小心脏里的云层,终于,在他从车里迈出一只脚的那一刻,他微微眯了眯眼,算是注意到了这是一个还算不错的日子,随即轻轻回头,看到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伙伴,不知为什么,这比阳光还要让他感到温暖,是的,就是温暖,哪怕只有那么一丝,然后努力挺直了身板,迈上了台阶。

从这一刻起,这将是另一个世界的另一种生活,是那种他从懂事起就被告知要进行的生活,尽管他从没接触过。

在他已经存活在这个世上的十个年头里,虽然明知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他会毫无悬念当仁不让顺理成章地进入到这个世界,可是一直觉得那生活离自己还很遥远,远到无法想象,远到即便他已经站在了这里,意识仿佛还停留在过去的那个世界,尽管,这一路,他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一切都远去了吧,少室山的鸟叫虫鸣、晨钟暮鼓、梵音木鱼,师傅的严厉和不着痕迹的疼爱,多少次完成严苛的训练后疲惫和成就感交杂的快意淋漓,一切的一切,从这一刻起,被永远的关上了一扇门,然而,记忆的闸门却不曾关闭,往事一路追随,阴魂不散,可是,直到站在这里,景赫明白,他需要和过去做个了断,哪怕那是他仅有的短暂而快乐的童年,自今而后,他需要承担起他命中注定的责任,哪怕,他刚刚只有十岁。

十岁,已经不是孩子了,师傅这么说,就一定是这样的。

家里人很多,如果这就是他未来的家的话,景赫还是认得几个的,比如自己的父母,最熟稔的算是金叔了,他是成泰的父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景赫暗自将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看待,因为每次训练受伤,都是金叔又让他重新变得活蹦乱跳,他治疗的不仅是他的伤,更重要的是,他是最早让景赫体会到来自上一辈的爱的人,和师傅那掩藏得很深的爱相比,金叔的关怀来得更直接,景赫也是后来长到很大才知道,金叔是一位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韩医,也是他们家族最可信赖的朋友,而成泰,更是从出生起就在他身边,如果有什么人能触动他的话,也许只有这个小他三岁的兄弟了吧。

景赫的言谈举止中规中矩,表现出一种和他年龄不相称的稳重,倒是成泰,一路上东瞅瞅西望望,不折不扣的好奇宝宝,刚下山的时候还哭鼻子呢,没过多久,就适应了新鲜的环境,大眼睛里盛满了好奇,是个让人一眼就会爱上的标准小正太。

“赫儿,这是姑姑。”在景赫觉得所有的人都已经叫过了一遍之后,母亲轻轻地提醒他,景赫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去,一个高挑的女人刚刚走进了大厅,面容清秀,举止优雅,走路很轻,只是脸颊过于苍白了一些,如果是按照从小在师傅那里耳濡目染的眼光来看,这应该是气血不足的表现,她似乎经不起一阵风,而她眼里那团驱不散的雾气让景赫忍不住皱了皱眉,在行礼的同时低垂了眼眸,不知为什么,景赫觉得这个家里的大部分人都是不快乐的,包括这个姑姑,包括自己的母亲。

“赫儿,还有一个人要见,跟我来吧。”那个让景赫很有好感的大家长,也就是爷爷,走过来揽过了景赫和成泰的肩膀,于是景赫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动了起来,其他人自觉地随行,一群人浩浩荡荡,景赫好奇还有什么重要的人物是自己未曾见过的,可是没有让他处在迷雾中很久,他们就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

那是一个很大的儿童房,大到将房间中的婴儿床显得很小,很不成比例,全家人都走进去,也不显得拥挤,也许这个时候,房间大的好处就显示出来了,景赫忽然想起和成泰两个人在嵩山那还不到10平方米的房间,脚步便停了下来,这时成泰已经和爷爷走到了婴儿床旁,成泰惊喜地回过头对着景赫说,“赫哥,你快来看她,好小好可爱。”

景赫迟疑了一下,这时爷爷也回过头,“赫儿,过来。”景赫只好乖乖地走向婴儿床,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靠近,就越觉得紧张,他见过成泰小时候的样子,不过那时候他自己也不大,他只对成泰尿床有印象,因为他曾经帮着瞒着师傅,所以,对于婴儿,景赫的唯一印象就是——尿床。

景赫并没有站得太近,不过他站立的地方恰好可以看见那个婴儿的小脑袋,说也奇怪,那个小婴儿也张大眼睛望着他,两副长长的睫毛一开一合,随即双眼一眯,小嘴一抿,两个小手攥成拳头冲着景赫挥舞起来,景赫的心旋即漏跳了一拍,他也不明白是因为什么,此刻的他,说不上对这个小婴儿有感情,只是感觉,感觉她的眼睛就像两弯月牙,那是他这一生中所见过的最美的事物,少室山中的月牙儿…

“赫儿,这是妹妹,来,认识一下…”爷爷郑重地向景赫介绍眼前的这个小人儿,景赫明白过来,这就是爷爷方才说要见的人,看起来比之前让他认识的所有人都来的重要,景赫有点迷惑,这不过是个小婴儿,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母亲,她手里正牵着也是自己刚认识的妹妹——景澜。

“哦,这个是表妹,是你姑姑的女儿…”爷爷进一步解释道,景赫点了点头,“赫儿,你答应爷爷,要像爱护自己的生命那样爱护妹妹,可以吗?”爷爷说这话的时候蹲下了身,和景赫平视,那眼神中的托付要比语言来得更有力量。

景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保护,他懂,以他现在的功夫水平,对付大他七岁的师兄已经没问题,这样的托付和叮嘱一下子就激起了这个小小男子汉的保护**,那是一种被人充分信任的感觉。

从小就刻苦学功夫,师傅说是为了防身,除此之外,他不知道他每天那么努力是为了什么,也许只是因为惯性,也许是他骨子里的争强好胜,总之,在他这一辈师兄弟中,已经找不到对手之后,景赫没有丝毫的成就感,空有一身武艺,仍然很茫然,而今天,眼前这个和蔼的老者还是第一次让他感觉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他是很急切地想从这个陌生的环境中寻找存在感的,这对他来说,相当重要,于是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这么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却是一个要绵延一生的承诺,眼前的这个小婴儿,从此往后,注定要在他的生命中扎下根来,占据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心,就算是为了她付出生命,他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也许是因为他此刻的承诺吧,也许是因为别的,总之,他是逃不掉了。

第二章

“赫哥,她是不是在冲你笑?”一直站在床边的成泰转过身不服气地问,明明是他站在婴儿床旁不断的挥舞双手试图吸引这个小家伙儿的注意,可是却发现她的目光始终冲着一个方向…

“爸,爸,你看澈儿她会笑,是不是?”那个刚刚被介绍给景赫的姑姑听成泰这么说,原本是站在大家的后面,这时候几步挤到了床边,苍白的面颊终于现出了笑容,欣喜得语无伦次,周围的人也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李清惠忍不住伸手去抱婴儿床里的女儿,尝试了几次,左右比划了好几下才勉强把孩子抱了出来,动作看起来很生疏,一旁站立的婴儿的保姆忙过来试图将孩子接过去,但是清惠并没有交给她的意思,可是她的抱法让周围的人很担心孩子是否能呼吸的顺畅,爷爷对保姆摆了摆手,示意没事,怎么说,她都是孩子的母亲。

清惠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脸轻轻贴了贴女儿的小脸,婴儿张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美女的动作,似乎有些惊恐,等清惠再去吻她额头的时候,澈儿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同时两只小手胡乱挥舞,“啪”地一声拍到了清惠的脸上,清惠尴尬地将澈儿递给她的保姆,转身就往外走,路过景赫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她没看景赫的眼睛,而是低垂着眼眸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谢谢”,便转身离开,景赫永远也不知道这声“谢谢”从何而来,也没有看到她的表情。

这是澈儿第一次被她母亲抱起,也是唯一的一次…

这是她人生的第一朵笑容,在那之前,所有人都为她的面无表情一筹莫展,尽管金医生一再说她健康无事…

很多年以后,澈儿总是为自己不记得第一次见景赫的情景抱不平,而景赫则会绘声绘色地描述,同时带着优越的表情欣赏她不甘心的样子…

故事的起始没有颜色,一个是不谙世事的傻小子,一个刚刚出生,只是一些特定的场景会随着时光的流逝,岁月的更迭而慢慢地被镀上颜色,温暖的颜色,让人不知不觉将一些东西在内心图腾化,历久弥新,就像这个场景之于景赫,在他的记忆中,不是越来越模糊,而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温暖。

但是此时,景赫只有微微皱眉,他不知道作为一个母亲,是不是应该在孩子哭的时候离开,因为他从记事起就跟着师傅,和成泰在一起,还有,坐了好久的飞机,头还有点疼,这时候的哭声无异于是在给他已经发胀的太阳穴火上浇油,而且他的性格是好静不好动,今天见了这么多人,早就巴不得能有个清静的地方自己呆一会了,真的希望能早点离开,女孩子也许天生就爱哭吧,不然人家成泰小时候怎么整天就知道傻乎乎地笑呢,景赫想到这看了成泰一眼,看到他正做鬼脸哄澈儿开心,这一招还真见效,澈儿的哭声小了很多,想来是被他吸引了,最后只剩下抽泣,然后又变成了面无表情。

还是爷爷结束了这一切,他说澈儿该休息了,带头离开了婴儿房,因为都是长辈,景赫很自然地走在了后面,成泰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小的宝宝,依依不舍意犹未尽,景赫注意到景澜虽然被母亲牵着手往外走,可是仍然扭过头看着他和成泰,于是想到,这个妹妹应该是和成泰同岁的,至少,成泰不会孤独了。

等房间里的人都走出去了,景赫叫了一声成泰,自己也往外走,这时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澈儿忽然“依依呀呀”地喊了起来,景赫本能地站住回头,看到那双原本像月牙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好像是在急切地说什么,抱着她的保姆已经满头汗了,也不知是在哄澈儿还是在自言自语地念叨:“小姐啊,今天你是怎么了,这一个月也没见你像今天这样激动啊。”

“赫哥,你说她是不是要我们留下来陪她玩…”成泰本来就不太想走,这会一本正经地猜测道。

景赫看了看大家都离开了,他们毕竟刚到这个家,很多情况不了解,还不是自己可以随心所**的时候,又把目光转移到澈儿身上,这时的澈儿将一个粉嫩的手指放进口中,盯着成泰吃得正香,眼睛水汪汪的,正应了她的名字,清澈见底。

“走吧…”景赫没再逗留,成泰只好跟了出去,身后又响起了澈儿奶声奶气的喊声,景赫咬了咬牙,没有回头,只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虽然她是自己的保护对象,但是现在看,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危险需要自己守在这,初来乍到的,跟着大人是目前的正路。

景赫和成泰被留下来和爷爷一起住在这个私人建筑群里,孩子们都被爷爷留下来,看得出爷爷很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给景赫的第一感觉也很和蔼可亲,看来,要想在这里生活下去,也没有他之前想象的那么难。

景赫把父母送到主宅的门口,车子停在台阶下,母亲一只脚踏进车门的时候回头望着景赫,**言又止,她似乎有很多话要对景赫说,但又觉得这场合不太合适,最后也只是嗫嚅了一句:“赫儿,你要努力…”景赫怔了一下,觉得母亲一定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但是现在似乎又不那么方便,或者她自己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回了一句“是”,然后看着车子离开,这就算是母亲的叮咛了吗?感觉起来很奇怪,他还从没有经历过。

景赫和成泰的卧室紧挨着,澈儿和景澜不在这一栋,她们和爷爷住在一栋,房间简直可以和少林寺的正殿比大小了,以前住的地方虽然小,但是和成泰两个人从来没有觉得不便,而且卧室和书房是合在一起的,学习累了可以倒头便睡,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现在可好,房间越多,功能也就越详细,要适应的地方也就越多。

但是现在,对景赫和成泰这对异姓兄弟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什么在等待他们,都是未知。

从小到大,习惯了一路过关斩将,无论做什么都要做到极致到达优秀,可是对于完全陌生的环境,即便忐忑,也是难免的,况且,这个家庭看起来有很多事情是师傅和金叔不曾告诉过自己的,比如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爷爷为什么要自己保护别人家的孩子,而不是自己的妹妹?母亲临离开的时候到底想说的是什么?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要听话,而是要自己努力,那具体的努力是指什么呢?难道他还不够努力吗?还有,姑姑真的是好奇怪,从景赫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有这个感觉,尤其是她和她女儿的关系更让人遐想…

从练功房里出来,洗完澡躺在床上,景赫就忍不住浮想联翩,这个练功房是他到这个家里最满意的地方,各种兵器应有尽有,地方也够大,他的睡眠从来都没有问题,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明早还要早起练功,这时差要尽快倒过来才行。

第三章

故事讲到这里,似乎有必要交代一下我们主人公的身世背景和生长环境,目前所有出过场的人都有一个中文名字,都会说中文,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包括我们的主人公,尽管他从出生起就在嵩山生活了十年,几乎将中文当成了他的母语,他们同**的联系起源于这个家族目前的大家长,也就是景赫眼中的爷爷——李子高,他具有二分之一的**血统,仅此而已,而奶奶是瑞典籍**人。

爷爷还具有一半的斯拉夫血统,斯拉夫人自古以来就活动在亚欧的交界处,更是融汇了包括日耳曼和蒙古在内的东西方血统,所以爷爷在外表看来更偏向东方人一些,性格也是具有明显的东西方特征,比如东方人的儒雅含蓄和西方人的崇尚进取,都在他身上有很好的展现,不然也不可能将他的金融帝国打造到现在这个程度,在华尔街无人能出其右,而他的实业也已经遍布了全球,说是大家长,其实也才50岁,一点也不老,可是就是喜欢在和孩子们在一起,如果有个可以让他放心的接班人的话,相信他会毫不犹豫地退休在家里含饴弄孙。

李家的第二代只有一子一女,长子李清峰,也就是景赫的父亲,长女李清惠,澈儿的母亲,他们兄妹俩长相很接近,都比较西化,身上是中美俄的血统,但是性格却是一东一西,清峰继承了父亲身上比较偏西方化的一面,个性独立,年纪轻轻已经靠自己的能力创建了公司,而清惠则更像是传统的东方女性,与世无争,个性圆润柔和,懂得忍让,是很典型的大家闺秀。

景赫的母亲,也就是清峰的妻子叫朴敏卿,韩国血统,而澈儿的父亲慕容天禾,是中韩混血,其实都是黄种人就谈不上混血了,所以到了第三代,东方人的长相特征就更明显,澈儿完全是黑头发黑眼睛,景赫也是一样,景澜更是个地地道道的东方娃娃的样子了,但是现在的慕容天禾和李清惠全部都是法国籍,因为他们的公司总部在巴黎,而澈儿的爷爷住在新加坡…

听金叔说,这个家族除了血统复杂一点外,其他的关系都很简单,成员之间都很和睦,哥哥出去打拼,妹妹是家族企业的法定继承人…这就是景赫之前对这个家的全部了解,可是了解归了解,对于人的直观印象,还是要等到见了面才知道,所以基本和见到陌生人差不多,包括自己的父母,这件事一想起来,景赫就觉得有点悲凉。

师傅说,之所以把他送到这里,是因为将来要担当重任,在他觉得很累很苦很难坚持的时候,师傅告诉他,这些还都不是最苦的,那么最苦的是什么呢?师傅从来不说,景赫也不问,除了练功,学习文化课,学习六种基本语言,这些便构成了生活的全部内容,单调吗?也不会,学习可以当成练功累了的休息,而练功可以看成是学习累了对大脑的调剂,何况,还有成泰这个伙伴…

“成泰…”景赫突然喊了一声,在梦中醒来,又做那个梦了,那还是成泰四岁时候的事,他很喜欢去后山玩,有一回不小心踩了空,顺着很陡的山坡滚了下去,景赫发疯似的追,还好被一棵小树截住,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但是这件事景赫无法原谅他自己,尽管那个时候他也只有七岁,后来这件事就幻化成了景赫的一个梦魇,这次也不例外,醒来的时候已经满头大汗。

起身看看窗外,天已经蒙蒙亮,昨晚也不知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多久才睡着的,感觉好像刚刚合眼,就做了这个梦,再想睡已经不可能了,于是起来去练功房。

从小养成的习惯,睡眠很轻,每天都要在天亮前起床练功,然后是学语言,吃早餐,风雨无阻雷打不动,以往成泰都是和他一起的,想必是时差还没倒过来,景赫出了一身汗,感觉精神状态好了很多,这个练功房里器械很齐全,比在嵩山的时候不知强出了几条街,但是景赫还不是太适应,他还是喜欢呼吸着山里清新的空气,迎着朝阳,哪怕只是扎个马步,也感觉神清气爽,想起后院的草坪,忽然想去那里施展一下拳脚,怎么说也是自然环境,于是转身要离开这个练功房。

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是爷爷,背着双手,笑眯眯地看着他。

“早啊…”景赫刚要打招呼,还没出口,倒是爷爷先开了口,景赫微微低头,“爷爷早…”

“赫儿过来…”爷爷边说边对景赫伸出了一只手臂,景赫顺从地走了过去,爷爷出其不意地用力按了按景赫的肩膀,景赫岿然不动,爷爷微笑着点了点头,“陪我散散步可以吗?”

祖孙俩踩着露珠并排走在林荫道上。

“赫儿,有没有怪过爷爷?”李子高突然问身边的景赫,景赫怔了怔,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你受苦了,这么多年…”爷爷脚步停了一下,看了景赫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复又继续往前走,景赫的心跳开始加速。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景赫点了点头,师傅不止一次说过。

爷爷笑了笑,“你是李家的孩子,李家是不允许有弱者存在的,你必须强大,因为任何的一个弱点都会成为被攻击的目标,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之前你所学到的一切,只是保护自己的基本技能,但是要想立于不败之地,那远远不够…”

景赫认真听着,这一点倒是和师傅当初的说法一致,不过师傅说练武的目的在于强身健体,在现在这种社会条件下,防身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听爷爷这么说,好像自己还差好多,这不得不让他多少有点小沮丧,但是爷爷下面的话又让他打消了自己的这种想法。

“当然你已经做的很好,不过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商场上的战争,是没有硝烟的,你也看不到敌人是如何出手,没有人能保护得了你,也不要相信任何人,那就只有一条路,超过所有人,从任何方面,我再给你七年的时间,如果你能经受住考验,达到我的要求,我会给你一切,如果你做不到,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说到这,爷爷停下来面向景赫,表情严肃,“孩子,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正是因为你的责任重大,所以才要吃别人吃不了的苦,你已经通过了第一轮考验,你的师傅给你打了满分,爷爷对你充满希望,千万别让爷爷失望,明白吗。”

第一轮考验,原来自己从出生到现在这十年,所经历过的一切只是一场考验,景赫多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是爷爷眼中的那种殷切似曾相识,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师傅,他没有多考虑便郑重地点了点头。

爷爷这次不再是拍景赫的肩膀,而是揉了揉他的头,这个动作里有宠溺,如果说刚才是郑重其事的交代,那这个动作,就表示他又把眼前这个十岁的孩子当成了孩子,怎么说也还是个孩子,本是无心的一个动作,倒让景赫失了下神。

祖孙俩继续往前走,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

“呃,早起要练功…”

“之后呢?”

“学习语言…”

“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

“今天好好休息,让人带你们出去转转,明天开始,我们就进入到新生活了,不要怪爷爷狠心,将来你就会明白的…”

这是景赫的很多年来唯一的一个假日,在之后的很多年也是…

第四章

因为早餐的时间还没到,所以祖孙俩走回去后暂时分开,想必爷爷也有每天必做的功课,所以景赫也不便打扰。

记得昨天有仆人领着他到过书房,但是那一层几个房间都差不多,景赫后悔没有在卧室里放一些书,正迟疑自己的书都被放在了哪个房间时,看到成泰从楼上茫然地走了下来,在看到他后,明显是眼前一亮。

和昨天那个充满好奇和新鲜感的成泰相比,新鲜劲一旦过去,就是一段艰难的适应期,别说成泰,即便是景赫,在这里都感觉是迷宫似的。

“赫哥…”成泰几步跑向景赫,景赫冲着他笑了笑,“我是不是错过了练功的时间?”成泰的样子有些心虚,因为看天色,已经大亮了,以前只有生病才会起这么晚。

“没有,今天,本来就休息。”景赫和成泰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分开,不知道自己失眠是不是因为这个关系,不过,成泰看样子比他睡得好,自己要努力适应才行,不能输给这个小子了。

“休息?”成泰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看来,睡觉就是休息了,那不是才休息过吗?

景赫点头。

“一整天?”成泰将眼睛瞪得大大的。

重重地点头。

“哦,那我回去睡觉了。”成泰转身就要回房,被景赫一把拽住,“会话时间到了,今天是阿拉伯语…”边说边瞅准了一个房间把成泰拖了进去,“可是你不是说今天休息吗?”走廊里只剩下成泰孩子气的抱怨声在回荡。

早饭后敏卿过来,她负责带两个孩子熟悉目前他们所在城市的环境,儿子和自己分开了十年,昨天刚刚回来,虽然不能在自己身边一刻不离地看着,但是总要好过在地球的另一面让人牵肠挂肚的,昨晚也许应该算是朴敏卿睡得最安稳的一晚了,终于不用再做儿子在山上吃苦的梦了。

朴敏卿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一点和清惠,也就是自己的小姑很像,但是两个人给的人感觉却截然不同,清惠其实骨子里就对很多事看的很淡然,所以在别人看来,多少有些清高,很多时候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而事实是,她其实什么也没想,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绝对不勉强自己,而敏卿则不同,她不爱说话,总是看起来心事重重,不过说话做事却非常讲究分寸,做事大方得体,在社交场合比清惠更有人缘,所以一直很得老爷子的青睐。

三个人从饭厅出来要穿过大大的前厅到前门去,相关的负责安全的人员都等在那里,敏卿自己有带,李子高又交代带上了他的几个人,话说景赫和成泰昨天回来的时候身边就有很多人,之前在嵩山的时候没发现自己身边有这么多人,一出门都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不过习惯了也就好了。

成泰又恢复了昨天的状态,精力充沛,一点都不似清早练习语言时蔫蔫的样子,让景赫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景澜站在一楼楼梯的起点,她身后站在她的保姆,似乎是在她耳边劝说什么,不过景澜似乎根本不为所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景赫他们几个人。

“妈妈,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景澜是在同敏卿说话,可目光却是对着景赫他们俩,那眼神里的意味很明显,希望他们两个帮帮忙。

成泰拉了拉景赫的衣角,景赫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他也不过是刚刚到这个家而已,虽然很多情况不熟悉,但是却明确一件事,那就是,这里处处有规矩,他还不想给人落下带头破坏规矩的口实,何况,他现在最大。

“景澜,你怎么了?”朴敏卿显然对女儿提的这个要求很惊讶,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接受,顺从,而这个女儿也一向很懂事,她应该知道提出这个要求意味着什么。

虽然朴敏卿不清楚景澜今天具体都要上什么课,但是她知道,也许某一科目的老师就是为了这一节课需要飞大半个地球过来,因为每一个老师都有很满的日程安排,李家有专人负责协调各位老师的上课时间,一般都是提前好久就预约好,就比如训练演讲的那个老师,曾经是专门给总统上演说训练课的,还是著名的脱口秀节目主持人,很多参议员排队都请不到,而景澜随随便便就提出不上课,出去玩,在她听来是不可想象的,李家的传统对老师向来很尊重,所以她也是压低了声音,怕爷爷听到了生气。

“妈妈,我想和哥哥们一起出去…”景澜并没有因为敏卿表现出来很明显的不赞同神色就改变主意,看向敏卿,眼里的乞求更加明显了。

敏卿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头疼了起来,正想着怎么处理,一声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景澜和他们去吧,休息一天,毕竟,也是兄妹一场…”大家都充满惊喜地望向声音的来处,尤其是几个孩子,李子高说完转身离开,敏卿**言又止,脸上却现出一股状似忧伤的神色来,她想她明白老爷子话里的含义,这和景澜接下来的命运相关,想必景澜也是因为那件事才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没法不妥协。

景澜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雾气,不过又马上明亮了起来,脸上绽满了喜色,告诉大家等着她,便一溜烟地跑回房换衣服,保姆从后面很勉强才跟上。

等景澜再次下得楼来的时候,景赫似乎听到了几声婴儿啼哭,练武之人,听力比一般人要好很多,他定了定神,不错,哭声是从楼上传来的,他想起了昨天见到的那个婴儿,对,就是爷爷要自己保护的那个,保护,她在哭,这个认知促使景赫想起了自己的责任,他转身就要往楼上跑。

“赫儿,你要做什么?”敏卿在他身后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