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高今晚一直在等待景赫的到来,别看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吃完饭后就一直在书房里看书,他的作息一向规律,只是今天过了就寝的时间,并且时不时不自觉地将目光瞟向书房里的那座古董钟,这些小细节都显示出,他对于这次会面的重视,两个孩子的个人幸福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的出发点一向是他的事业和家族,也别怪他冷血,为了他的帝国,他曾经连自己的幸福都牺牲掉,那么他的子孙,还有什么不能牺牲的?何况,他们的付出和他当初创业的时候比起来,已经幸福太多了。

紫茗,李子高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今天突然又想起了她,他已经很久没有想到她了,那个为了成就他的野心一心甘愿在他身后不计名分默默等了他一辈子的女人,他放下手中的一卷明史,摘掉眼镜,撑着书桌的边缘缓缓起身,金医生交代他动作要慢,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可以叱咤一切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了。

他踱到窗前,这个窗子对着的方向是一个叫青岛的地方,在那里曾经有他这辈子最爱的人,最向往的归宿,可是他不懂珍惜,不,是无法珍惜,很多时候,有舍才有得,偏偏你得到的东西越是珍贵,你要舍的就越多,李子高自认为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当初他决定取舍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只是,当所有一切曾经梦想的东西已经尽在掌握,却又想如果当初能够不舍该多好,人有的时候还真是贪心。

不过,为了这个帝国,他曾经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他失去了此生最心爱的女人,他就更不会为了别人再失去它,不然,他也对不起紫茗。

慕容天禾,妄想通过自己的女儿拿走这个帝国,他休想,那么他就通过他的女儿再把它拿回来,笑到最后的人才能笑得最好,现在说输赢,还为时过早,何况,他李子高还没老,即便是老,也不见得斗不过他,如果不是他当时一时心软,如果不是因为面对的是女儿,他当初也不可能错看了他。

刚刚想到紫茗时还一脸忧郁难舍的李子高表情刹那间冷了起来,他猛然转过身,看座钟上的时间,心下多少有些不快,按照景赫的性格,应该早就赶过来了,目前事情的进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澈儿的受孕虽说是个意外,但是如果利用的好,无疑又为他的计划增加了成功的砝码,如果他的预计没错的话,景赫随时都可能赶过来同他谈他和澈儿的婚事,如果澈儿能嫁给景赫,那么被慕容家拿去的李家的财产无疑又被拿了回来,这就是他在发现景赫对澈儿具有不一般的感情后顺水推舟,任他们自由发展的原因。

他在景赫身上花费了很多的心血,他相信他是可以承载他未来梦想的人,只要不让他知道他的真正身世。

再一次看了一眼时间,李子高多少有点不耐烦,已经很晚了,也许自己估计错了,他正要到庭院里去散步透气,迎面遇到了急匆匆闯进来的管家。

景赫是被慕容天禾的人送回来的,他们丝毫也没有想隐瞒他们就是肇事者,这种行为无疑是一种挑衅,只是李子高在未察觉敌人的真正想法之前,不会轻易动手,所以他们能在李家的势力范围内离开,是因为李子高还没打算马上和慕容天禾决裂,更主要的是,景赫的伤情之重让久经沙场的李子高都已经无心顾及其他。

金医生只看了几眼就神色阴郁地宣布,要马上送医院,同时在急救车上进行急救和输血,金医生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对病情轻易作出判断,但是他对李子高说了一句话:“赶快通知他的父母吧。”之后就没有多发一言。

等景赫到达医院的时候,差不多清峰夫妇和成泰等人也相继赶到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包括金医生在内的所有医生都不得不承认,景赫是他们见过的最有求生意志的人。

金医生做出将景赫送到医院的决定,就意味着,以李家的医疗条件,已经束手无策了,要知道,李家的诊室可以算上一个拥有世界上最先进设备的小型医院了,在硬件设施上并不输于任何一家正规的大医院,差的也只是软件条件,毕竟李医生一个人不是各科都精通,从景赫的伤情来看,外伤还不是最致命的,如果金医生观察没错的话,景赫的内脏和头部都遭到了重创,如果景赫一旦没有抢救过来,他也不至于承担全部的责任。

景赫到达医院的时候,各种生命体征已经非常微弱了,全身多处骨折,内脏出血,头部遭受打击,光手术就做了十几个小时,几拨医生轮番上阵,即便是这样,情况仍是不容乐观,随时都有失去生命的危险,可是看得出,虽然景赫昏迷不醒,但是他依然在顽强地坚持着。

如果没有他的功夫底子,恐怕早就活不下来了。

景赫是在地下停车场取车子的时候遭遇袭击的,袭击他的人景赫全部认识,是慕容天禾的人,再说他们也有统一的标记,虽然外人可能不会一眼看出,但是景赫有自己的组织,即便他不认识这些人,在举手投足过招之时,也能从他们四肢裸露的部位找到这些组织标记。

慕容天禾深知景赫的身手,所以才将自己最得力的七员大将大将悉数派出,在动手之前因为彼此认识,对方还很客气,怎么说他们和景赫没有个人恩怨,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果慕容天禾只派来三个人,景赫如果尽了全力的话也不见得会输,景赫在倒下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要慕容天禾不要为难澈儿,对方答应转告。

将奄奄一息的景赫送去给李子高,慕容天禾也有自己的考虑,虽然他袭击景赫的这个做法师出有名,毕竟景赫把人家女儿的肚子给弄大了,但死在他手里毕竟是没法同李家交代,所以干脆趁着还有一口气送回去,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和李家的手段了。

就在景赫刚刚开始手术的时候,澈儿也在巴黎遭遇了不幸,她失去了那个她一心准备生下来的,和景赫的共同的孩子。

因为药物流产造成了大出血,李医生无奈又为澈儿进行了清宫手术,澈儿身体里的血几乎是被重新又换了一遍,值得庆幸的是,那种排异药物果然好用,澈儿的反应并不是太大,这个时候景赫已经躺在手术室里接受别人的输血了,所以如果排异药物没有效果的话,景赫也无法救得了她,慕容天禾简直是一条后路都没给这两个人留下。

澈儿经历了药物流产、经历了刮宫手术,又经历了失血和输血再到适应的过程,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好在她醒了过来。

也许这就是她和景赫命中注定的一道劫或者是生死考验,谁都躲不开,现在她醒了过来,只是景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要说考验,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因为从小到大一直在经历,什么不是考验来着?生死考验也不是没经历过,除了注射蛇毒,除了那次失血,除了被人绑架,澈儿还有一次最险恶的经历,那次景赫几乎以为就要失去她了。

那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去野外生存。

这样的极限生存考验在他们十岁到十五岁之间基本是每年都要进行的,这是李子高规定的必修科目。别看现在的澈儿看起来是不折不扣的淑女一枚,可是没人知道她曾经为了活下去连田鼠青蛙都吃过,只是为了外公的考验。

那个时候的澈儿,自己一个人在巴黎生活,每年的野外生存训练即便是苦了一点,但是一想到能和景赫在一起,也算是一件值得盼望的事,况且吃苦,她从来不怕,很多时候,两个人都将野外生存当成是课外难得的休息和度假,而那一次,是因为澈儿想要为景赫捉鱼,从而失足掉进了湍急的河流中,景赫当时去为她找吃的,没在身边,结果澈儿就被河水冲走了。

她拼命的想要抓住点什么使自己的身子停下来,她当时不是怕死,她还没想到过自己会死,她只是怕景赫回来找不到她着急,她每出一次事,景赫就沉默很多,那次她被绑架之后,虽然他外表看不出什么,但是澈儿知道景赫一直自责了好久,她不想他为了她折磨自己,所以,她必须平安无事,只是后来她就没知觉了。

也算她命大,最终被下游的一个伐木工人救了起来,昏迷了两天才醒,那个时候体质很弱,没法马上去找景赫,就请人拿着自己的信物去找媒体,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天没找到,景赫一定不会离开当地,也一定会发动媒体寻找她…

那一次据说她在河里漂了很久,救起她的人当时都以为她已经死了,但是她没有,因为不管她是否昏迷,是否意识清晰,冥冥中都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喊她,越是危险的时候这个声音就越大,而这一次,她几乎又听到那个声音了。

澈儿醒来之后,就明白了一切,手臂上还在输着血,自己的卧室几乎被改造成了医院的手术室兼病房,穿着白色衣服的医生和护士不断穿梭,却又安静到几乎没有声音,一些医疗设备几乎将这个大卧室填满,而看到她醒来,差不多引起了一阵小混乱,她同时也听到了李医生同父亲报平安,只要她没死,就是平安的吧,或者,那个人是希望她死的。

她很想跳起来代替李医生告诉那个人,她没死他是不是很失望?她更想撤掉那根还在往她身体里灌血的管子,她不确定那是不是景赫的血,她希望不是,因为他已经为了她失了很多血,但是她又不希望别人的血进入自己的身体,尽管没有排异,但是她会觉得脏,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的四肢仿佛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连最简单的抬起手臂的动作都做不到,同时身体深处那股生硬的疼痛让她明白,她失去了她和景赫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定是这样的,于是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李子高的书房,李家在召开紧急会议,说是会议,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距离景赫出事已经过去了两天,医院当时就通知了准备后事,虽然景赫一直没有醒,但也没有死,所以大家也都没放弃希望,如果不是因为这次会议比较重要,关系到李家还有DZ的未来,相信没有人愿意离开生死未卜的景赫,尤其是敏卿和成泰。

成泰一直认为,如果当晚他坚持陪着景赫的话,就不会出这样的事,其实他的功夫和景赫比还稍差一些,即使他在,也是于事无补,只是多搭进去一个人而已,当然,慕容天禾是不会无故伤害不相干的人,不过他是一定会和景赫并肩死战到底的。

即便是成泰能帮助景赫一时,慕容天禾真的想给景赫点教训的话,难道不会找他落单的时候吗?毕竟,成泰也不能和景赫形影不离。

所以,成泰的自责完全没有必要,只是,他无法原谅自己。

此时的李子高倒是庆幸当时成泰不在景赫身边,他和景赫是目前最熟悉DZ整体运营的人,要是两个人都躺在病榻上,他还要再重新培养一个,当年他让成泰和景赫学什么都是一起,就是这个目的,李子高无论做什么都喜欢做充足的备份,就是防备这种不时之需。

“成泰接替景赫担任DZ总裁,即日起生效…”沉默了半晌之后,李子高突然宣布,这时在场的人都诧异地看向他,尤其是敏卿和成泰,虽然没有人答应或反对,但是从面部表情来看,明显这两个人的反应最大。

虽然对这个紧急会议要讨论的内容,所有人都多多少少有些心理准备,但是这种什么铺垫都没有,就直接进入正题的方式还是多少让人有些接受不了,当然,没有人会以为这个会议是研究怎么救景赫,以李子高的行事方式,一定是家族企业大于个人安危,倒不是说景赫的生命不重要,只是大家都了解,哪怕是李子高自己身处险境,他也会先安排好DZ的未来,而不是先考虑自己的安危,可是在所有人心里想的都是景赫生死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说直接免了景赫的职,让人觉得他很冷血,哪怕他其实也在为景赫担心。

成泰没有出声,而是低下了头,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谈其他的事,尤其是这件事,他可以替景赫做所有事,只是不愿意坐上他的位子,只要他的位子空着,哪怕他离开再久,也总能回来,就像那次他消失去了新加坡,可是,李子高像是在安排后事一样,虽然医生交代要安排后事了,但是景赫毕竟还没有死不是吗?

他成为DZ总裁,那么赫哥醒来了怎么办呢?他是相信景赫一定会醒来的,会好起来的,但是这样的安排,就好像大家默认了景赫再也不能回到DZ了一样,这让他又如何能接受得了?

所以,即使所有的目光从李子高身上又转向了他,即使他生平第一次忤逆了李子高,成泰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命,好像他接受了,就是对景赫的背叛一般。

敏卿是事情发生以来,受到打击最大的人,就算是清峰,只两天的工夫,看起来也老了很多,先是女儿景澜出事,现在是景赫,他们已经年近五十,这样的打击如果再来一次,谁都无法保证他们能禁受得住,还好,他是男人,但敏卿,很明显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她打死也不愿意离开景赫的重症监护室门外,如果不是知道这次会议的重要,如果不是清峰一路支撑着他。

现在她已经顾不得形象,倚在清峰怀里,在听到李子高突然宣布的决定后,身子一直抖啊抖不停,景赫是她的全部心血,是她的精神支柱和未来,如今,谁能体会到那种忍辱负重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大厦顷刻倒塌时的无助和绝望。

要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努力现在被原封不动地送到别人手里,好吧,就算是这些她全都不要了,她只要儿子醒来,可是世态炎凉,她知道在这样的家族生存,不能指望着谁有感情,但是这样冷血的会议,让她也终于有勇气卸下了那个聪明大方明事理的完美儿媳的伪装,而是毫无顾忌地冲李子高射去了怨恨的目光。

李子高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这个决定宣布的很不合时宜,但是什么是大局,他必须清楚,这两天他的白发又增加了很多,他几乎要变成白发老人了,他不能因为景赫一个人,让他帝国的所有机器停转,并且那么多竞争对手虎视眈眈,一旦景赫的事传出去,势必会造成动荡,最直接的就是股票大跌,他突然觉得他老了,成泰一直在自责,难道他就不吗?

景赫他们不知道慕容天禾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他应该能想到的,只是他还没将他想得这么卑鄙,慕容天禾的这一手,明摆着是冲着他来的,景赫只是个无辜的替罪羊而已,当年,慕容天禾失去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他将这笔账记在了他李子高的头上,看来,这是一个信号,他是来报仇来了,那么,他李子高还没有老到毫无还手之力的程度,眼下,他不能去硬碰,但是不代表这口气他就可以这么咽下去。

“期限是到景赫能够重新担任总裁为止。”面对大家的沉默,李子高又加上了一句话,这样子气氛就明显好了一些,敏卿也不再抖了,成泰抬头看了看他,最后才点了点头,这样,也是为所有人都留一个希望,何况,他又何尝希望景赫死,哪怕这只是一丝的希望,那么重的伤,即便能活下来…有景澜的前车之鉴,所以他用了“能够”两个字,这个标准就复杂了,当然,目前也不会有人再计较这些,毕竟DZ的重要性不在景赫之下。

“还有,封锁景赫受伤的一切消息。”李子高继续面无表情地宣布,因为他知道这个消息将会带来的地震性后果,同时,他一直在明处,慕容天禾在暗处,景赫如果能活下来,将是李子高反攻的一把剑,他要将他雪藏起来。

“那么,澈儿呢?”成泰提出了他的疑问,因为他知道澈儿找不到景赫一定会找他的,他又不想撒谎。

“先不要说。”李子高沉吟了一下回道,他不确定澈儿和她父亲的关系,所以是敌是友现在也要重新界定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澈儿巴黎的住所一夜之间就住进了大批的人,医务人员占一大部分,还有很多是慕容天禾身边的人。

澈儿终于得到了父亲的“重视”,被那么多人保护和照顾,她是完全应该“受宠若惊”的。

如果要是在平时,澈儿会觉得自由受到了侵犯,会觉得被关进了监狱,会感到失去了自由,但是目前,在她再次醒来之后,她已经一切都不在乎了。

失去了孩子,那个被称作“父亲”的人,怎么对她都不会让她惊讶了,她甚至想,他干嘛不干脆杀了她呢?本来就和遗弃的差不多,现在她又做出了这种丑事,他即便杀了她,她也不会惊讶,更不会反抗,给了他生命的那个人,都不珍惜她这条命,自己珍惜还有什么用?

澈儿醒来的时候,所有的医生和护士虽然都长出了一口气,但是无不如临大敌,他们以为当澈儿知道失去孩子后会情绪失控,甚至做出有损自己身体健康的事,还有那些突然增加的保全人员,他们的任务是不能让澈儿踏出这座房子,虽然都是慕容天禾身边的人,但是多多少少都会知道澈儿的功夫不错,如果她要强行出门,少不得还要有一番纠缠,他们又不敢真的对小姐动手,尺寸的拿捏就很重要,所以也难免惴惴。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澈儿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问,只要她醒着,就只盯着眼前天花板上的那一块方寸,不言不语,不哭不闹,不争不吵,李医生已经准备好了镇定剂并征得了慕容天禾的同意,一旦澈儿出现极端情绪,就可以对她使用,可是她并不需要。

与其说她是配合医生的治疗,倒不如说是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任由人家摆布,这样子医务人员的工作开展起来就容易得多,但是李医生毕竟要对澈儿全面负责,他和慕容天禾说澈儿也许需要个心理医生,但是被慕容天禾拒绝,想来他是不想人家知道他家里的事,女儿和表兄私通受孕,毕竟不那么光荣,虽然医生都有职业道德,但是人都是有私心的,慕容家的新闻向来可以卖高价,再说,慕容天禾一向认为,强者可以调节自己的心理情绪,并不需要借助外力,他的女儿,并不弱。

澈儿在chuang上躺了几天,这可以算是她生命中最清闲的几天了,她完完全全什么都不用做,不用起早练功,不用练习语言,不用学习那么多的科目,不用去公司工作,原来生命是可以这个样子挥霍的,只要让它像水一般的流过去就好了。

她恨吗?也说不上,只是原来还抱着的那么一丝希望,对父母,现在可以完全放下了,死心了,以后她也不用再去期盼些什么,这样也好。

她什么也不做,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想,对于景赫,说不出的歉疚,其实在她睁开眼睛,知道自己还没有离开,还要再和这个世界继续纠缠的时候,在她心里想到景赫的时候,也只有想到他,还能觉得这个人世还有一丝温暖,虽然这温暖敌不过整个世界的寒冷,可是,她要怎么同他交代呢?

在他前脚刚刚离开,欢天喜地地去为他们未来努力的时候,她就失去了他们的孩子,她一直不敢想景赫在得知她怀孕后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时的样子,不敢想他在将全巴黎的母婴用品几乎全搬回来后面红耳赤地解释时的笨拙可爱,更不敢想他一板一眼要求她改掉之前所有动作习惯时严厉中渗透的关爱,她最无法想象的,是当他得知,那个生命已不在时的失望,他对那个生命的渴盼应该不输于她吧,正是因为她亲身体验到了那种骨肉剥离的痛苦,她才不忍让他再次经历。

只是,这时的澈儿不知,景赫已经无法得知这个消息了,在她失去那个孩子的几小时之前,他就已经生命垂危,直到现在,仍然在生死线挣扎,有几次医生都准备撤掉所有的仪器,但是有一口气总是没法散去,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也许他是不甘吧,他在离开之前都没有同他的妻儿告别,他还欠他们母子一个未来,他又怎么可以离开,他是李景赫,顶天立地的李景赫,一言九鼎的李景赫,也许他丧失了所有意识,但是那股信念已经深植于灵魂,能支撑着这灵魂久久不肯离开。

在澈儿失去孩子的第十天,她再次见到了慕容天禾。

这次他还带来一个人——桥本玄子,还有另外的一个律师。

就在澈儿的卧室,现在是病房,总之就是澈儿十天来丝毫没有踏出的这个房间,律师宣布,慕容天禾拥有的MB60%的股份,全部转到澈儿名下,慕容天禾让出董事长和总裁职位给澈儿,从宣布之日起生效,桥本玄子为总裁助理,就是说如果澈儿现在不马上起床工作,MB的所有决策都将压到玄子一个人的肩上,和当初的成泰如出一辙。

澈儿依旧是静静地看着天花板,这是这十天来她醒着的时候做得最多的事,律师宣布的消息好像完全和她无关,因为你看不出她任何的表情变化,按照常理宣布之后,澈儿要签署文件,但是律师看看澈儿的状态,很知趣地没有将文件递到她眼前,而是请示似的看向慕容天禾,慕容天禾沉吟了一下:“先交给玄子吧,签好了会通知你,我想单独和她谈谈。”

于是这个房间再次只剩下慕容天禾和慕容澈父女俩,就像十天前,澈儿还没失去孩子之前,也是一个在地上,一个在chuang上,那时的澈儿,还想着有朝一日能说服他接受景赫和这个孩子,可是现在,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有些事情的发生注定要改变我们的人生,它是如此不可逆,甚至会让你的生命改变轨道,让你再也回不到从前。

慕容天禾带着一贯的优雅与从容,静静地看了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甚至都不准备看他一眼的女儿一会,“身体还好吧?”他的声音多少有些哑,不然的话,他是很浑厚的男中音,只是澈儿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对她的身体,他甚至比她还要了如指掌,这样的问句,慕容天禾一出口,也觉得没意思了。

第一百三十章

慕容天禾的做法等于是将MB整个交给澈儿了,当然,慕容家的产业早晚也是澈儿的,只是慕容天禾正值壮年,不过四十出头,因为保养得法,比真实年龄看起来还要年轻好多,和三十出头的小伙子比起来,只是多了几分沉稳的气质,现在就宣布退休,将家族企业完全交给女儿,让圈里很多人都不解,当然MB易主的消息要等澈儿正式上任才能放出去。

慕容天禾能突然做出这个决定,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澈儿丧失了生育能力,而这一切,全部都拜他这个父亲所赐。

慕容天禾所以能成大事,在于他的铁血和手段狠辣,但是他毕竟是一个父亲,他可以毫不心软地对付景赫,但是澈儿毕竟是他的女儿,他等于是亲自断送了慕容家的血脉,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慕容老爷子,也就是澈儿的爷爷知道他强行打掉了澈儿的孩子,并永远地断了慕容家的香火,不知道会不会气死,先不说华人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就是单单知道他最爱的孙女吃了这样的苦,他恐怕都不能原谅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是他对女儿的补偿吧,可是这补偿,看起来更像是负担,至少澈儿是这么看。

慕容天禾的主动并没有引起澈儿丝毫的注意,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无法同他交流,她怕她一出口就会对着他咆哮,她怕一看到他就会想起自己那个可怜的未出世的孩子,她怕她会忍不住对他出手,尽管,到现在她连坐起来都感觉需要用尽全力。

“我知道你恨我…”慕容天禾的声音不大,“但是,你要理解,我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

澈儿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很不易察觉,这句话真的是很想让她发笑,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地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世界上还有这样无耻的人吗?有,很不幸,还是她的父亲,在杀死了自己的孩子他的外孙后,反过来说是为了她好,她实在不懂这是什么逻辑,一个哈佛高材生的逻辑?

澈儿发誓她是真的想笑的,至于那眼泪,她也不懂是为了什么。

在看到澈儿的眼泪后,慕容天禾停了一下:“以后MB就交给你了,希望你早日振作,这件事到此为止…”

从慕容天禾进到这个屋子,到他离开,澈儿至始至终没有对他说一句话,没有看他一眼,她不是不懂今天慕容天禾所做的事的意义,那意味着他将大部分的身家转给了她,虽然澈儿知道慕容天禾的产业远不止MB这么一处,但这却是他毕生的心血,这里面还包含了爷爷原来在法国的产业,他突然这样做,明显是要和她和解,要是在以前,也许她会受宠若惊,然后为了回报父亲的看重会努力做事,但是现在,她没有丝毫感觉,她不会再为他做任何事,她在心理上已经抛弃了这个父亲。

门再次响起的时候,澈儿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今天人来的太多了,她现在很不愿意同人交流,其实这是一种自闭的倾向,越是远离人群,这种倾向就越明显,症状就越严重。

先是律师,再是慕容天禾,她开始烦了,还不如像前几天那样一个人呆着,其实她会感到烦只能说明,慕容天禾的到来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对她没有丝毫影响,毕竟MB是她的责任,她很久以前就被告知了这一点,她所有的努力也都是为了这个,要她真的不去管MB,也是需要下一番决心去了断的,因为她恨的是父亲,但这恨和MB无关,也许,她的内心深处早就将MB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了。

“好些了吗?”但这次进来的是玄子,这个声音让澈儿已经升起的敌意和不耐烦稍稍缓解了一些,她还是除了医生护士这些人之外,第一个来看她的人,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慕容天禾封锁了这个宅子,玄子今天能够进来,也完全是因为工作原因,慕容天禾需要她说服澈儿签字,这样,他的安排才能生效。

澈儿冲着玄子微微笑了笑,自己都觉得双颊有些僵硬,笑这个动作似乎很陌生,对她来说,然后她试图坐起来,血流的猛然上涌让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脑袋。

玄子忙抢上几步扶住了她的一只手臂,“要不要我叫医生?”

“不…”澈儿急切地回,因为好久没同人说话,突然进入到胸腔的空气使气息没有调节好,澈儿忍不住咳了几下。

“怎么病得这么重?是什么病?”玄子的眉头越皱越紧,她还从来没见到澈儿这么狼狈过,并且一消失就是这么多天,她根本无法联系她,澈儿出事的第三天,玄子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来这里找她,被吃了一个闭门羹,但好在知道她只是生病修养,并且有很多医生在,也就没那么担心,只是觉得她什么病这么久不去公司有些奇怪。

后来就是慕容天禾将她约到这里来,她才和澈儿同时听到了这个决定,但是她惊讶的倒不是这个安排的突然,而是躺在chuang上看起来虚弱不堪的澈儿。

十天,其实对澈儿来说,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内心上的伤还无法得到修复,反而越伤越重,而这个伤甚至比所有的外伤内伤加起来都致命,所以当玄子第一眼看到澈儿的时候就直觉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澈儿看了看她,想到所有的事玄子还一无所知,可是,她没有倾诉的习惯,因为她觉得将自己的烦恼告诉别人是不道德的,并且,也没有这个必要,于是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她的强颜欢笑并没有缓解玄子的忧心忡忡,可眼下她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其他的都好说,于是她将律师方才交给她的文件举到了澈儿的面前,同时递上了一支笔,她认为澈儿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每天那么辛苦的去MB实习不就是为了接班吗?

可是,澈儿只看了那文件一眼就脸色大变,猛地一挥手将玄子手里的文件连同那支笔都打飞了出去,然后自己便开始抑制不住地喘粗气,不知道是因为动作太过剧烈还是因为她的怒气。

第一百三十一章

玄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澈儿小时候给她的第一印象不是那么好,那是因为感觉澈儿抢了她的妈妈,可是当她知道了澈儿的身世,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个人越发了解之后,玄子就越来越喜欢澈儿了。

她并不是她最开始认为的那个刁蛮的大小姐,她重感情,尊重他人,虽然不太合群,那是因为她不太懂得怎么和人去相处,并不是看不起人,接触的时间一久,玄子慢慢地就将澈儿当成了她的朋友,其实她也不是那么外向的人,澈儿的性子对她的脾气,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是不肯到MB来帮澈儿的,即使是老爸的命令也不行,何况老爸也不曾勉强她。

当初慕容天禾去她家里做客,谈到请玄子做澈儿的助手时,她亲耳听到老爸对慕容天禾的答复,他说他绝不强迫女儿,这个要看玄子的意愿,所以她的人生是自己的,有选择的余地,但澈儿没有,这也是她决定帮助她的原因。

接触了那么久,除了第一次在海滩上,澈儿出手推倒她之后,她还没见过她这么歇斯底里过,玄子的脸刹那就涨得通红。

“对不起…”澈儿沮丧地说,这一段时间来的压抑和情绪累积,她的神经已经变得非常敏感和脆弱,也许她是真的需要一个心理医生了,至少也要有一个情绪发泄的出口和途径,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她不过刚刚满十八岁,那么多的压力全都压在她一个人的身上,这么多年来,即便有景赫,有些事情也无法替她分担,比如MB,比如同父亲的关系,于是,她被迫少年老成,被迫不能在任何时候现出丝毫的软弱和孩子气,也被迫不能在人前有个人情绪的外露,可是,今天,却是个意外。

人是不能没有朋友的,尤其是在亲人都不在身边的情况下,也许,只有在玄子面前,这个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她已经多少有些依赖的人面前,她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亮出了最真实的那一面。

别小看这样的一个类似孩子气且没有道理的动作,却是澈儿走出自闭陷阱的最重要一步,也只有在她最信任的人面前,她才能这么“放肆”。

玄子可以说从小就是桥本正彦和理惠子的宝贝,虽然两个人从没娇惯过她,但是注意培养她独立的个性,很早就给还是孩子的她很大的尊重,并且玄子一直很优秀,不管是读书还是工作,都只有被表扬的份,在她没有做任何错事的前提下,不能否认,这一瞬间,澈儿的粗暴动作还是伤到了她,不管她是不是无意。

但玄子毕竟是玄子,她比澈儿大了那么几岁,虽然有那么一刻,她也想撒手不管转身离去,但是最终她还是弯腰将那份文件捡了起来,并不是因为澈儿的道歉,而她动作的谦卑和隐忍倒让澈儿更进一步的陷入自责,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玄子也不再提文件的事,而是转身将它放在了梳妆台上,她直觉澈儿现在很排斥这个,这虽然是慕容天禾交给她的必须完成的任务,但是她知道现在一定不能硬来,况且,澈儿从前一段到现在的反常,她也想弄清楚,她知道澈儿不喜欢让人知道她的私事,所以她什么都不过问,但是看她这么痛苦,她倒是心疼多过生她的气了。

“如果你不说,我去问医生…”玄子看看澈儿低头看着被角不说话,站起身说道,如果澈儿还是不出声,她真的决定去问医生,这栋房子里最多的就是医生,她本来想向他们详细打听一下澈儿的病情,只是还没得空。

“他们不会告诉你什么的…”澈儿抬头看向已经转身去拉房门的玄子说道,这句话成功的让她转过身来,玄子定定地看着澈儿,一幅不知道真相就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澈儿微微笑了笑,她还没见过这样的玄子,同样,她也是此刻才知道,除了景赫那群一起长大的男孩子,还有这么关心她的朋友,这多少算是一点温暖和慰藉吧。

“我失去了孩子…”澈儿哑哑地说道,声音很轻,直到现在,让她再提起这件事,胸口还是会隐隐作痛,她不想再隐瞒玄子什么了,从现在开始,澈儿无论什么都没有再隐瞒过玄子。

玄子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澈儿又笑了笑,“就这样…”算是补充,半晌,玄子突然坐到澈儿身边,“孩子?你是说你…怀孕了?”玄子毕竟还是处子,提到这方面的事多少还是有些顾忌。

“是流产了。”澈儿面无表情地纠正她,声音渗透着冷飕飕的恨意。

“怎,怎么会这样子?”对于澈儿怀孕这件事,玄子也是才知道,当然是和流产一起知道的,她想不到十天前还在公司和她讨论一个案子的澈儿,想不到十几天前还在台上光芒四射的她,转眼间就经历了这么大这么令人震惊的变故,至少她是被震惊了。

澈儿倒不是不想回答,只是不知道怎么同玄子解释这件事,于是也只好再次沉默。

玄子说完那句之后,见澈儿没有回应,下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开始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因为她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也算是弄清楚了这个房子突然看守森严的原因,这要是传出去,整个法国,不,半个欧洲都得轰动了,这还说是澈儿没有接任MB总裁之前,要是之后爆出这个消息,她甚至都不敢想会对MB造成什么影响。

并且她震惊的是,澈儿虽然没有父母在身边,但是外公对她的家教那么严格,听说她的舅妈就是她的社交礼仪课老师,别说是她的那个身份,只要是这个圈子里的大家闺秀,都不太可能有未婚先孕这种事,而澈儿的行为举止一向端庄稳重,和男孩子向来保持距离,即便身边围着那么多殷勤的男孩子,她都从来没和任何人传出过丝毫绯闻,她不太确定慕容天禾是否知道,但是看这阵势应该是知道了,澈儿怎么能这么草率和糊涂呢?这完全颠覆了她对她所有的认知。

玄子并不是传统的人,也并不是为此看轻澈儿,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已,至少,她是不敢想这种事能发生在她自己的身上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玄子想了半天也只是轻轻说出了这一句,她对谁是孩子的父亲不好奇,她这也算是责怪了,责怪澈儿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因为看她的精神状态和之前她见到的判若两人,看到这件事对她的cui残,她真的是于心不忍。

“哼,是他存心要弄掉的,我有什么办法?小心有什么用?”澈儿这回倒是不再沉默,很快地反应,恨恨地回道。

看着玄子比刚才更面无血色的表情,澈儿知道她是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并且应该被吓到了,虽然她比她要大上那么几岁,可是想来也没经历过这种事,但是她现在却突然有了一阵倾诉的,也许玄子她什么都做不了,但是她需要将心里压抑的那些东西释放出来。

“是我父亲,我不会再管MB了,从今以后我不想和他有任何的关系,因为我们的孩子…”澈儿咬了咬牙,“再也回不来了…我要怎么同赫交代,怎么告诉他?”说到这,澈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下意识地将头靠在了玄子的身上哭了起来,虽然只是那种低声的带着压抑的嘤嘤的抽泣,却是这么十几年来难得一见的脆弱的表现了,还是在人前。

玄子忙揽住了她的肩膀,任她在她的肩膀上哭,通过澈儿的这只言片语,她已经基本能将事情连起来个大概,现在能确认的一点就是,慕容天禾强行打掉了澈儿的孩子,然后用MB做补偿,但是澈儿不肯接受,而自己就被夹在了中间,她要完成慕容天禾教给她的任务,但是她还不想强迫澈儿,当然,澈儿是谁都无法强迫的,她知道她的脾气,面对父女之间的恩怨,玄子知道没有她置喙的余地,可是…

就在玄子左右为难的工夫,澈儿自动自觉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讲到她被父亲强行堕胎的时候,玄子紧张得拳头都握紧了,她对慕容天禾的了解和MB所有其他的员工差不多,只是她相信,既然能是爸爸的好同学,就一定也是很好的人,她完全没料到他能对亲生女儿做出这样的事,在震惊的同时,也更让她愤怒,她没有想到她一直为之工作的竟是这样的人,她甚至开始暗自责备自己的父亲交友不慎。

等澈儿说完了,玄子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那份文件,她也没有心思让澈儿签了,设身处地一下,如果这件事放在她的身上,她想必也会做出和澈儿同样的选择。

“谢谢你。”澈儿突然说了一句,玄子轻轻拍了拍她,“不用这么客气的。”她倒是很感激澈儿能这么信任她,而澈儿要感谢她是因为她能耐心地听完她的倾诉,只是说完这一句,澈儿就不再出声了,玄子知道,她其实是应该离开了。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玄子觉得澈儿准备撒手不管的决心虽然很大,但是有些不现实,也许澈儿还不知道她自己的处境,从玄子的角度看,澈儿还没有能力和她父亲抗衡,包括拒绝他的赠予。

澈儿没有出声,她认为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可是,你现在是没有人身自由的,你没有选择。”玄子情急之下很快速地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澈儿不解地看向她,玄子这个时候不单单是要为澈儿着想,她这么撒手不管,那么她的这个助理还有什么意义呢,尤其是在知道慕容天禾的为人后,她是势必要离开的,她忽然感觉,自己在知道了澈儿的这个秘密后,就和她拴在一起了,并且,他们都还摆脱不了慕容天禾的控制,这才是她为难的原因。

“什么?”澈儿错愕地看向玄子,这么多天来,她没有出过自己的房间,所以对这个房间里突然增加的那些“保护”她的人一无所知。

“其实,我之前就来看过你,但是慕容…叔叔派了很多人在这里,没有让我进来…”玄子还是选择了原来对慕容天禾的称呼,尽管现在觉得很别扭。

玄子这么一说,澈儿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她无法相信,她在玄子的帮助下换了衣服,第一次走出了这个卧室,果然看到卧室外面等着很多人,有医生,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一看到她,全部都站了起来,澈儿没有说话,扶着玄子下楼,果然在房子出口处遇到了阻碍,是陌生人。

澈儿勉强压制着怒气问他们为什么她不可以出去,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他们凭什么在她的房子里,却忽然意识到,她还没有在那个文件上签字,只要签了字,慕容天禾在巴黎的全部产业就都是她的了,当然包括这座房子,现在,还是人家慕容天禾的,虽然对方的回答很得体,态度也很好,说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但是澈儿明白,她是出不去了,她亲自证实了玄子的话,果真她连人身自由都没有,难道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经过一番耐着性子的jiao涉,澈儿争取到和玄子去院子里走走,但是不能出大门,当然那里也有人把守,但澈儿本来也没打算出去。

因为宅子是在巴黎市中心,所以院子自然没有慕容天禾在尼斯的别墅院子大,但是除了游泳池,也有不大不小的一块草坪在车库的后身,还有几株水杉,树下有藤制的桌椅。

澈儿将玄子拉到了这里,并不是有什么闲情逸致出来透气,而是怀疑她的房间被装了窃听,她昏迷了那么长时间,看情势,这个可能性非常大,不出所料的话,慕容天禾现在应该已经知道她和玄子谈话的全部内容了。

玄子扶她在藤椅上坐下,她的身体已经没大碍,只是长时间的卧床造成了头部供血稍显不足,澈儿这时才将愤怒表现在了脸上,只是还多了一丝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