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儿站在门口,傻傻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早啊。”威廉看到澈儿,冲着她扯出一个极为健康无害的笑容,然后继续回头弄他的煎蛋,小平底锅里的油遇热滋滋地响着,抽油烟机也极为配合地发出嗡嗡地轰鸣,如果澈儿不下来,还不知道这个自己没用几次还不怎么熟悉的厨房会这么热闹,并且如果她不是一夜没睡,而是刚刚醒来的话,很有可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到她去威廉家做客,而不是在自己家的厨房,因为看他的样子实在是太过熟练了。

“早,睡得好吗?”澈儿愣了半天,终于想起人家刚和她打了招呼,要礼貌性地回话,不过她回不回也无所谓,因为她的声音,基本上被抽油烟机的转动声给盖过去了,并且威廉心无旁骛,注意力很集中地在他手上的煎蛋上。

威廉没回话,澈儿站在那也不知道下面要说些什么,事实上,如果说她本来就对威廉此次到访的目的心存疑惑的话,那么他现在的这个举动就更让她如坠云雾了,他想证明什么呢?

就在澈儿站在这不明所以的时候,景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边,还把澈儿吓了一跳,看景赫黑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样子,澈儿的那个“早”字被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反倒是威廉回过头仍然笑着对景赫挥了挥手,接着指了指手里的平底锅,示意他要继续,然后就转了回去,澈儿很庆幸他没有看到景赫的脸色在看到他的笑容后变得更加铁青。

她直觉身边的这个人浑身渐渐充满了一股戾气,也难怪,这个厨房是景赫下了很大功夫设计的,他说这是他们两个专属的小天地,他说他以后要在这里给她做尽天下美食,在他看来,这里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单纯将食物弄熟的地点,这更是一个能将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做饭这件琐事升华为爱的功能区域,它的地位和作用简直仅次于床,甚至和床不相上下。

你能想象一个男人在看到他和爱人的床被另外一个男人占领时的表情吗,如果能,就能想象出此刻景赫的表情了。

当人们感觉他专属的东西被其他人占有或者有被占有的危险时,那种自我保护的意识就会被本能地激发出来,瞬间树立起了一到屏障,不自觉地就最好了准备进攻的态势,这一点,无论是动物和人,都一样。

所以,这也不能怪景赫小气,因为威廉在厨房中的操作自如让人感觉,他实在是太像这里的男主人了,甚至,比他这个真正的男主人还像。

如果说,从威廉到这里开始,景赫就是一直在退让的话,那么,从现在他攥紧的拳头看来,这一天应该不会像昨天那么平静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厨房里的气氛非常诡异,灶台上一个人正乐呵呵地做早餐,丝毫没发现身后的两个人,一个在拼命地压制着怒气,一个在心惊胆战。

心惊胆战的那个人是澈儿,以她对景赫的了解,无论是此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还是从旁边窥到的那一部分侧脸,都显示,这是爆发的前兆。

如今整个厨房正处于一种山雨**来风满楼的态势,识相的仆人们早都躲得远远的,没有人愿意贴上前去当炮灰,如果几个人现在是友好相处的话,那何必只是一个人在忙活,而其他的两个一动不动?不看也知道了。

而可怜的是,威廉此刻对自己已经身处的环境还一无所知,澈儿都不禁暗中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事情出来,祈祷景赫能保持理智,毕竟他是客人,还是自己的好朋友。

“好了,可以开动了。”抽油烟机终于停止了轰鸣,威廉转身将小平底锅里的煎蛋转移到准备好的三明治半成品中,他始终是边微笑边动作着,一点也不理会杵在门口跟木头桩子似的两个人,并且对这里不寻常的气氛视而不见,于是澈儿感到,景赫旁边的戾气正在快速地直线上升中。

“哦,我来帮忙。”澈儿迅速反应过来,她瞄了一眼景赫,然后走进去帮威廉倒牛奶,“赫,帮忙来端自己的,别傻站着了,知道你没睡醒。”

因为景赫一言不发,也没和威廉打招呼,澈儿只得替他打圆场,景赫没说话转身走了出去,澈儿追也不是留也不是,说实话,景赫在威廉面前这样子,真的很让她下不来台,但是她又没办法怪他,可是能怪威廉吗?好像也不能,那么就只能怪自己了,而现在这个时候,自责好像没什么用处。

可是,景赫就这么一声不响、连句解释都没有的离开,那对威廉也是个伤害啊,澈儿明明看到威廉做的是三份早餐,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好心,尤其是,他还是客人,但威廉,好像还是那个样子,对景赫这么明显的无理行为也没在意,澈儿暗自叹气,难道多心的只是自己?

让澈儿意外的是,等她和威廉将早餐端上饭桌的时候,景赫又回来了,并且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人的位置上,好像他不来,那个位置就会被人占了一样,而唯一和方才没变化的是,他仍然虎着脸,就像谁欠他钱似的,不过似乎人家欠他钱他也没这样过,他这辈子,好像还从来没有因为钱的事情绪产生过太大的波动,那次古义一个失误,损失了几千万,他眼睛不是也没眨?

很简单的西式早餐,却因为承载了太多的含义和情绪,使这座房子里的气氛变得莫名的沉重和压抑,而现在和方才最明显的变化就是,那个使气氛变得不寻常的“始作俑者”威廉,现在也突然严肃了起来,不复方才的轻松,突然之间就变了一个人。

三个人谁都没说话,也没有动。

“对不起打扰了你们,没有打招呼,也没有经过允许就上门,实在是冒昧了,这绝对不是我们英国人的作风,所以还是期望你们的谅解。”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威廉,澈儿本来也同时开口想说些什么,看到威廉开口不禁噤了声,威廉说完,澈儿忙摇头,表示不介意,威廉继续往下说,她也只能继续听。

“李先生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经常听到澈儿提起,在我看来也就算是老朋友了,因为我今天就要回去了,所以也没来得及多多交流一下,很遗憾,希望下次有机会吧,你以后到英国,我来请客。”

威廉自顾自地说着,景赫在听到他提到澈儿这个名字时,微微震动了一下,也没做出其他反应,澈儿本来是低着头,但是听到威廉提起要走,不禁抬起头看向他,多少还是有些惋惜,许久没见了,刚刚见面就要分开,恐怕只要是个朋友,这滋味都不会太好受吧,何况,澈儿觉得她还没来得及尽到地主之谊。

澈儿插不上话,威廉根本就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这样的情势似乎是他酝酿了好久的,如果不一口气说出,恐怕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之前的洒脱镇定没准是故意做出来的,因为,如果她现在和景赫能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威廉的表情也不自然,他上身僵直,和方才在厨房里判若两人。

“澈儿,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其实也不算是第一次见,就是你有意识的第一次,就是起始于一顿早餐,从那一天起,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每天都为你做一顿早餐…”威廉边说边将两只手的手指交叉相握,放到了桌面上,将目光放到手指上,声音刹那变得温柔且落寞。

“我一直为着这个愿望或者说是梦想努力着,尽管我知道那也许到头来仅仅是一个梦想…”他自嘲式地摇了摇头,嘴角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所以…”他快速地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澈儿,“原谅我今天擅自这么做,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圆了这个梦,从此以后断了、断了所有的非分之想,我们继续做好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

澈儿的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他终于还是说了,这既是表白也是自我了断吗?对感情的自我了断,可怜的威廉,他都还没来得及将最心里的话告诉那个他爱的人,他就必须收起一切的感情,一段有始无终,有因无果的感情,可以说他的爱让他将自己放在了一个极卑微的位置上,卑微到让澈儿没来由地心疼。

一阵其实没过多久却漫长得让人忘记了时间的沉默…

“可以吗?”威廉再次抬起头,将那抹标志性的阳光微笑挂在了脸上,看了看景赫,又看了看澈儿,“那么,我先开动了?”边说边举起了盛牛奶的玻璃杯。

澈儿拿起了威廉亲手做的三明治,但是头还是埋着,她轻轻地咬了一下口,因为眼泪落在了上面,是咸的。

景赫没有动,他忽然站起身,再一次没有打招呼就走出了饭厅。

第一百六十六章

景赫觉得他没有办法在留在饭厅那里了,一是觉得胸腔里没来由地感到窒息憋闷,再者,他觉得他们两个应该单独谈一谈,现在这个叫威廉的人终于讲明了来意,下面的事,应该是他们两个去单独解决了。

他也知道,他在那里的话,澈儿有一些话不好说,所以,即便他的这个举动仍然是不礼貌的,但是却是必需而善解人意的,是好意为他们创造条件,再者,这顿早饭也没办法吃,吃不下是一回事,可人家那是有象征意义的,是特地做给澈儿的,此刻的他显得就多余了。

景赫到练功房里对着沙包一顿猛砸,把自己弄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才罢手,他自己也纳闷,是不是这一段练功量减少导致自己身体变差了,并且肾上腺素排不出去,才会这么爱激动、小心眼。

其实他挺鄙夷自己的,明明知道澈儿和那个威廉没有什么关系,澈儿一定是爱他自己的,可是当听到威廉也像自己一样叫澈儿的名字时,浑身上下的不舒服,还有,那个第一次见面是怎么回事,还是什么有意识?难道澈儿失去过意识?如果只是普通朋友的话,为什么不吃晚餐午餐,偏偏吃早餐,谁都知道一起吃早餐意味着住在一起…

只要一想到这里,景赫的拳头就像雨点一样的继续向沙包上挥去,整个练功房里回荡着密密麻麻且巨大的“噗、噗”的声音,这个练拳的工具终于被他当成了出气筒,让他尽情地宣泄着内心那不可言喻的委屈和不安,师傅告诉他练功时要心无旁骛的话被他彻底抛在了脑后,他是人,如果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心无旁骛的话,那就成神仙了。

景赫是委屈的,此刻他的委屈不是来自威廉,也不是来自澈儿,具体他也不知道该怪谁,如果真的要怪的话,他或许应该怪慕容天禾,如果不是他,他也就不会无缘无故地丢失了这两年时间,让自己的爱人没来由地和不相干的人发生了一场纠葛,只要一想到她低头难过的样子,他的心里就隐隐作痛…

她还是在乎威廉的吧,在乎得让景赫都不忍心看下去了。就算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可是她为了他伤心了,就凭这一点,景赫就感到嫉妒不已,同时也对自己的这嫉妒憎恨不已,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嫉妒,那实在是一种很伤人的情绪,伤的最重的还是自己。

也直到现在,景赫才发现他自己的占有**会有多么惊人,他一直告诉自己,澈儿是独立的个体,不是自己的附属品,她应该有自己的世界,不管是主观还是客观。他爱她,正是如此,他就一定要给她自由,不能让她感到受到束缚,他不想因为他的爱让她失去了自己,他不想他的爱成为她的枷锁和负担,可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

如果他不考虑这些,他真的想不顾一切的将威廉丢出去,而不是给他们空间去谈本来只有他们两个才有资格分享的话题,哪怕那内容是分手或不能在一起,男女之间只要能谈到这个层面就再也不是一般关系了,在他看来,无论如何澈儿动心了,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丝,就凭这一点,他这心里的结算是打死了。

他怎么会这么小气,他也知道这想法不可理喻,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直到筋疲力尽地再也挥不起拳头,景赫放开自己抱住用以支撑身体的沙包,出了练功房,他很想透透气,很想远离这里,找个清静的地方,俗话说的好,眼不见为净,希望等自己再回来的时候,一切恢复到了老样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了,可是,终究是不能洒脱的离开,就算为了澈儿,也不能让她担心自己。

背靠着一棵高大树木的树干坐下,太阳刚刚睡醒般地升起,还没有到散发威力的时间,从树的枝叶间看去,似乎就在头顶,这个时候,即便不在树荫下,也不会被晒到。

景赫微微闭上了眼睛,才感到胸中那股一直鼓荡的气息逐渐平复了下来,也许是一顿运动将多余的肾上腺素排出去了,心里那片乌云逐渐散去了些,阳光也小心翼翼地透过树的枝桠间的缝隙一点点地倾泻到了他的心里,景赫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忽然傻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幼稚得歇斯底里,还好,没有被人看到。

不知名的鸟叫声在头顶叽叽喳喳地传来,微风时不时地拂过面颊,景赫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没有睁开眼。

脚步声在距离自己几步远处停止,景赫的心稍稍提了起来。

“赫,威廉要走了。”是澈儿的声音,很轻,语气很犹豫,似乎有什么话想说说不出口,景赫完全可以装做睡着了听不到,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赫,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澈儿上前了两步,所以听起来声音似提高了很多,她知道景赫听到了。

景赫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澈儿仍在发红的眼睛和鼻尖,显然是哭过,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不由自主地皱紧了双眉。

“威廉,他想要…”

“李先生,我想请您送我去机场,可以吗?如果不冒昧的话?”威廉也上前一步,接过了澈儿说了一半的话。

不得不说,同女人一样,男人之间也有特有的传递信息的方式,虽然两个人素昧平生,可是景赫马上就感觉出,他不单单是要自己送他,他应该是有话要说的,好吧,了解敌人很重要,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是敌人,但是谁能保证以后不会是?再说,很多事情,他没法问澈儿,也许,在威廉那里能找到答案。

景赫的体力恢复了一些,一跃而起,“当然,我送你是应该的。”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面对以绅士著称的英国人,礼节还是不能少的,至于对远道客人要挽留几句的客套话,那是**人的传统,景赫没这个习惯,毕竟客人也有自己的安排,尊重人家的安排才是最大的礼貌,何况此时他心里还不希望他留下。

澈儿目送着景赫和威廉离开,景赫在后视镜中看着一直站在那里直到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的雕像一般的澈儿,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是她脸上的忧伤,她将忧伤摆在了脸上,却刻进了他心里。

第一百六十七章

景赫在送威廉回来的路上开着车在路上兜圈子,脑子里和威廉的谈话也在一圈圈地不停萦绕着。

他们在去机场之前去了一家咖啡厅,这也是威廉要景赫提前送他出来的原因。

景赫不得不承认,如果威廉一定要与他为敌的话,他还真是一个不能小觑其实力的敌人。

他不敢想象,他不在的这两年,威廉如果真的有心追澈儿,就凭自己这么无端消失,连个解释都没有,他不见得没有可乘之机,这让景赫不断的后怕和冒冷汗。

虽然他是信得过澈儿的,可是任何一个女人也不可能对一个连句交代都没有就一下子不见的人没有怨气,这个澈儿是亲口承认过的,他自己在生病期间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这个时候,正是女人最空虚最需要心灵抚慰,也最容易发生移情作用的时候,说白了,是外人最容易趁虚而入的时候。

澈儿的坚贞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威廉是君子,景赫认识到之前看低威廉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既愧疚又后怕,低估敌人的下场一般是会输得很惨的。

如果是小人的话,用手段没准能得到澈儿一时,如果是君子,比如威廉,如果假以时日,没准就能得到澈儿的心,这让景赫怎么能平静得下来?

可不管怎么说,景赫还是要感谢威廉,毕竟,在他不在澈儿身边的时候,是他给了她关心和鼓励,让她一个人能安然度过那么多个绝望的日子,而这些,本来是他的职责所在,当一个人不管主观上出于什么目的,客观上真的起到了帮助你的作用,就一定要表示感谢,事实上,景赫也发自内心地表达了这种感谢之情。

威廉笑着拒绝,说他也是为了自己,也正是因为这句话,让景赫觉得威廉其实也是个很坦荡的人,反观自己,倒是有点小气了。

如果说威廉找他谈的目的是为了宣布放弃澈儿、好让景赫放心的话,还不如说他是在激励他,因为景赫记得最清楚的威廉的一句话就是:“如果你不能给她幸福,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再把她夺回来…”弄得好像澈儿是威廉施舍给他的一样。

不过景赫却终是可以松口气了,毕竟现在澈儿身边的那个人是他,而且他也有这个自信能让澈儿不离开他,她是他的,谁也抢不走,只要他李景赫下决心想做到的事,还从来没有没实现过,只是,威廉也没有提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景赫也不好问,目前就他所知道的,两个人仅仅是校友关系,他不想好奇,可是就是止不住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不然,威廉哪来那么大的自信?

车子七拐八拐地终于回了家,澈儿在客厅等他。

景赫在车子里挣扎了好久才下车进了屋子,他这会倒是希望澈儿在她自己房间,或者忙些别的,至少,别让他一回来就需要面对她。

他现在还没做好准备,他还没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将威廉找他谈的事情告诉澈儿,也没下定决心要不要问他心里关于他们两个人的疑惑,并且,他多少有些心虚,毕竟,不管出于主观还是客观,威廉来的这两天他表现的很冷淡,这根本不是待客之道,如果就这一点澈儿指责他,那他根本无法反驳。

景赫从车库往屋子里走的时候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些怕澈儿,怕她生气,这个时候就想起了成泰当初说的话,他说如果你开始怕一个女孩,就意味着你爱她,景赫还取笑他,根本不知道爱是何物的毛头小子,哪来的感触,莫不是心有所属?奈何这个从来不懂沧桑为何物从来没为任何女孩子动过心的人,竟然叹了口气,景赫当时还给了他一个爆栗,现在看,还真被他说中了。

“赫,我在等你…”景赫一只脚刚进客厅,澈儿就将原本放在膝盖上的笔记本挪到了沙发上,边站起来边叫住了景赫。

“恩?哦,辛苦了,我是说…”正在心虚的景赫怕什么就来什么,他语无伦次地回了几句,发现根本不知道往下说什么,最后无奈地摊了摊手。

“是你辛苦了,谢谢。”澈儿倒是先露出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在她看来,早上景赫本来是带着气的,偏偏威廉提出要他去送,澈儿当时就很为难,她想要自己去送威廉,可奇怪的是,威廉很坚持的要景赫去送,她试图阻拦了半天都没成功,于是只好惴惴不安地带着威廉去找景赫。

看景赫当时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极不情愿的,并且他早餐也没吃,两个人,虽然在她面前没有正面交锋过,但是眼看着就势成水火了,有她在,还能平衡一下,如今,两个人就这么出去,她怎么能不担心?她倒是不担心景赫,毕竟威廉没有功夫,如果一定要有人吃亏的话…

澈儿最开始盘算着时间,去机场的车程不会太远,可是左等右等景赫都不回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就越来越不安,强迫自己处理文件转移注意力,根本看不下去,于是干脆将电脑抱到客厅来等,午饭也没心思做了,让仆人准备好了,现在午饭时间都过了好久,澈儿就差去机场找人了。

威廉和景赫走了好久,澈儿才想起来查航班的时间,直飞巴黎的航班就一班,还是在中午,他们两个很早就走了,看来威廉指定景赫来送,绝对不是无缘无故的,首先时间上就对,两个人也不会先去机场,那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两个不会…?澈儿越想越惶惶不安。

终于看到景赫进来,满肚子的问题,却没有问出口。

“你吃午饭了吗?”澈儿说完了第一句紧跟着问了一句,景赫笑着摇头,“你也没吃吧?”这个根本不用问,他们两个忙起来的时候如果没人督促,几十个小时忘记吃饭都正常,何况一顿午饭。

“要不,先吃饭吧?”澈儿想问的话终于还是没问出口,转身自己先走到饭厅里去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这是一顿很难让人下咽的午饭,却又进行得异常艰难和漫长,两个人都不想尽快结束这种折磨的原因是,他们都希望对方先开口说话。

景赫很希望澈儿能讲讲威廉都和她聊了什么,其实具体内容他不关心,他只是在乎这个形式,如果你的爱人肯在你没有询问的前提下主动和你讲她和另外男人的事,那么,哪个男人都不会拒绝和排斥,并且也更能让自己安心。

澈儿很想知道景赫和威廉上午去了哪里,说了些什么,最关键的是,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摩擦,景赫好好的回来,她可以说是放了一半的心,可是,他自己会功夫啊,就算只恢复到原来的五成,威廉也万万不是对手。

两个人都很沉默,不知道是在默默较劲还是都在纠结要不要将心里的疑问说出来。

根据戴。赫。劳伦斯在一系列的著作中表现出的理论,完美的婚姻是男女双方不断较力进而平衡的结果,这里应该将婚姻范围扩大到两性关系,毕竟澈儿和景赫还没结婚,但也一样适用。

如果说两性关系要想稳固必须要两个人的总体力量均衡不相上下的话,那么具体就表现在一些琐事上了,比如,到底谁先开口说话的问题。

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可是对于各自都拥有自己的骄傲,不肯轻易服软的两个人来说,这还真是一个较难的命题,这里不存在女士优先,也不存在男士应该打头阵,在他们看来,也许谁先张口问,谁就输了,尽管他们不知道这场比赛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规则为怎样的。

“威廉很好,你放心吧。”最终景赫选择了让步,其他的事他也许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告诉澈儿,但是送人是自己的任务,回来对澈儿有个交代,也是应该的,况且,他不用想也知道澈儿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不然她怎么会在客厅里等他?而且,那神情一望便知。

刻意忽视了一会才告诉她这个,是因为他本能地觉得她是在替威廉担心,就算是他会功夫,也不是个动不动就爱动手的武夫,她的这种担心明摆着是建立在对他不信任的基础上的,这让他有点小不爽,所以也不愿意说话。

“哦,谢谢,辛苦了。”澈儿又重复了一遍方才在客厅时,景赫刚刚回来所说的话,语气尽管没什么变化,但是心却是彻底放下了,景赫既然能和她这么说,那就一定是没打起来,这她就放心了,至于语言上的冲突和磕碰,气势上再刀光剑影的,她也不管了,那是他们男人的事,人家两个人都决定背着她,她就是想管也管不来不是?

“澈儿…”景赫放下手中的餐具,抬起头直视着她,“你不用感谢我,我们之间互相为彼此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不是吗?”如果要感谢的话,那么从小到大,从她还没说话的时候起,她就要感谢他了,他为她吃了多少苦,担了多少心,如今他自己都不记得,而今天这样的一个小事,她将这感谢强调了两遍,他们之间怎么会突然生疏到如此地步?这就是威廉带来的改变?景赫忽然很讨厌这样。

“呃,对不起…”澈儿慌乱地和景赫对视了一眼,又匆忙低头,她也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反常,她平时没有和景赫说谢谢的习惯的,今天这样,只是自己紧张的缘故。

“澈儿,我们之间也不要说对不起,忘记了吗?”就在他们两个在鞍山琴瑟和鸣定情的那个晚上,他们之间有过约定,以后再也不要互相说“对不起”,因为他们永远也不要做对不起对方的事,景赫如此的提醒她,其实是提醒他们互相有过的誓言,在他们之间刚刚经历过一个陌生人的闯入后,这样的提醒,其实并不过分。

澈儿挤出了一抹笑。

终于,她也抬起了头。“赫,你怪我吗?”她指的是威廉突然找到了这里,或者,还有那顿早餐吧。

景赫的心软了下来,如果说之前心里有过埋怨和不满,在面对她这样小心翼翼的询问的时候,他还能在乎什么呢?那双从他第一次见到婴儿时期的她时起就清澈如水的眼睛,那里面的纯真在历经成长的磨砺和痛楚后仍然如故,她的表情尽管在外人看来过于冷漠,可在他眼里永远是楚楚动人。

这样的询问,表明她是在乎他的,在乎他的感受,她从来都是这么在乎他,只是他鬼迷了心窍,敌人一来先自乱了阵脚,他开始嫉妒,哪怕她对那个人稍稍表示了一下关心,他就开始无端地嫉妒,想来这样的自己不仅可笑而且小气,他李景赫何时不自信到了如此地步,还好他现在突然醒悟了过来,不然只是徒增自己的烦恼,也早晚会给自己爱的人带来伤害。

这样一想,忽然海阔天空了起来。

其实再聪明的人都有糊涂的时候,再大度的人也有小气的时候,解铃还须系铃人,澈儿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询问,景赫那因为威廉的到来、澈儿无暇理他,感到自己备受冷落而升起的嫉妒就那么华丽丽地烟消云散了。

他的唇角不易察觉地牵动了一下,“我当然要怪你。”景赫回答得理直气壮,却像当头棒喝一样将澈儿拍在了那里,让她不知所措,阴云马上爬上了小脸,拼命忍着不让眼泪出来,傻傻地望着景赫,小嘴抖动了几下吐出了低得几乎听不到声音的“对不起”,她就知道,知道他一定会怪她,只是,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怨气这么大,都怪她,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让两个男人为自己难过,她无论如何也是难辞其咎了。

为什么她无论怎么做都一定会对不起两个人呢?她要怎样才能不伤害到任何人?澈儿一边觉得委屈,又一边觉得自己罪有应得,她泫然**泣的样子,让景赫忍不住叹气。

第一百六十九章

景赫倾过身子,伸长一只胳膊,抓住了澈儿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手并紧紧握住。

“傻瓜,我当然怪你,怪你太优秀,太讨人喜欢,怪你把我紧紧拴住了,让我忍不住不去嫉妒,怪你一直纵容我,让我早就习惯了占有,也怪你善良到不忍心伤害任何不相干的人,你叫我怎么能不怪你?”而景赫说完这些,心里面的下一句是“又叫我怎么能不爱你?”

澈儿本来拼命忍着的眼泪在景赫这样的一段话后溃然决堤一泻千里,景赫忍不住站起身走到她背后,将她揽在怀里,“都怪我不好,这两天我让你难堪了,我认错我该死,我再也不小肚鸡肠胡乱嫉妒了,我保证,宝贝别哭好不好?”

还是早上景赫靠坐的大树下,这次变成了两个人,景赫依照清晨的姿势仍然靠着树干而坐,而澈儿偎坐在了他的怀里,手里在摆弄一片杨树叶,用手指一下下地勾勒上面的叶脉,澈儿想起了不记得哪里看来的一句话“生命犹如一片绿叶,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的枯黄,但它的叶脉还是那么清晰可见。”

早晚有一天,她和景赫两个人都会变老,变枯萎吧,就如这片叶子一样,现在是盛夏,别看它此刻绿油油的透着鲜嫩,不过是一眨眼,秋天来临,所以的叶子都要变枯黄,最后到了隆冬化作尘土,区别只是,他们的生命更为短暂,但没有本质的区别。

但这些叶脉,直到它变成尘土的前一天,哪怕叶面干枯到可以轻易地碾碎,他们也是会一直清晰地存在着,甚至超过了叶子的生命,对于树叶来说,叶脉就如同他们的骨骼甚至精神。

她和景赫的叶脉是什么呢?是爱情吗?

澈儿眯起了眼,头在景赫的怀里微微蹭了蹭,景赫正在努力地和调皮的东南风做斗争,他一次又一次地将风吹起的澈儿的乱发从她的面颊上轻轻拨开,这样他就始终可以看着她的小脸,这胜过了这里所有的风景,让他始终不肯将视线移开半秒钟。

而澈儿就这样享受着微风和景赫的手交替在她脸上若有若无地拂过,青岛的夏日真的很让人目眩神迷,即便是午后,只要在树下,依然能感到凉风习习,舒适宜人。

“赫,你为什么不问我?”澈儿闭上了眼睛,声音里透着慵懒,听起来更像是梦呓,她能感觉到景赫正在抚弄她头发的手停了一下,便又如故。刚才那片叶子,牺牲了自己却让澈儿想通了一件事,生命短暂,而他们目前这样的快乐时刻更是短暂,他们两个不应该有丝毫的隔阂。

刚才饭厅的时候,景赫的一番话算是解除了两个人因为威廉的突然到来而产生的芥蒂,这也不能怪他们,因为对威廉,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很行动一致地地采取了回避的态度,尽管互相都明白,彼此对这个人都很介意。但是问题不会因为你回避就自动消失或不存在,何况威廉还是个人,一个有思想和行动自由的人。

因为最开始的回避,导致两个人在这件事上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和默契,所以威廉的突然到来,其实只是一个导火索,让澈儿意识到,也许她不应该再认为这只是自己的问题,既然已经牵扯到了三个人,那她就有理由对景赫做出解释,让他安心,可如果她不说的话,景赫永远也不会问,她了解他的为人。

所以,别看她漫不经心,就在这漫不经心中刚刚做了一个决定,既然她注定要伤害威廉,这事已经不可改变,那么就不能再伤害景赫了,尤其是不能因为威廉伤害了景赫,如果景赫受伤,那伤害绝对比威廉来得更大更深,何况,他已经因为她受过了一次伤害,甚至差点失去了生命。

“问你什么?”景赫也是混不在意地故作不知,他想问的事方才在饭厅里几乎就冲口而出了,但是现在,他觉得什么都没有必要问了,只要澈儿是她的,那么她的什么事他都不会再介意,尤其是那两年中发生的事,既然他生命里消失了两年,就当她也消失了吧,这样也公平,不然无谓的这么纠葛下去,只能徒增不快和烦恼而已。

何况,在这个时刻,他感到很幸福,他真的怕这个幸福的时刻太短,就这么过去,所以,有时候故意装傻,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应对方法。

可是澈儿现在却想弄明白,一个想装傻一个想弄明白的结果就是,装傻的马上就要装不下去了。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和威廉怎么认识的吗?还有,我们发展到什么程度?还有,早上你离开之后他对我说了些什么?”澈儿直起了上身,回头盯着景赫的眼睛一口气说道。

景赫忙本能地低垂了眼眸,似乎是怕澈儿知道他的心事,说实话,澈儿说中了,这些确实是他心里最在乎的问题,但那也是在他们出了饭厅之前,即便对这些他仍有疑问,可就这样被澈儿看穿的感觉并不好。

景赫没有回答。

“赫,我和威廉最开始认识是在…”澈儿并没有等景赫回答,他的沉默不管是不是代表默认,反正她也准备说出来,本来也没想瞒着他,从前不说只是怕他多心,现在说了,她自己也省心了,可是景赫却伸出一只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

澈儿用眼睛不解地看着景赫。

“不要说。”景赫清清楚楚地吐出了这三个字,眼神不像是开玩笑,待看到澈儿点头,景赫才将手拿了下来。

澈儿低头沉思了一阵,她有点糊涂了,难道她判断失误?还是景赫变了?变得不再是她所了解的那个景赫了,他对她的事不再关心,不再感兴趣了吗?那又意味着什么呢?

“小丫头,别胡思乱想了。”景赫用一只手托起澈儿的下巴,让她的脸对着他。

“不错,这些都是我曾经很想知道的问题,不瞒你说,我曾经都有冲动让S去调查这些,我不要你说,并不是不关心你了,傻瓜。”景赫边说边在澈儿的脑门上亲了一记。

第一百七十章

“澈儿,一直以来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你有交朋友的权利,如果因为我们相爱,你要失去你的朋友,你的社交圈子,失去很多其他对你很珍贵的东西,那并不是我希望的,相信我,我只希望你得到更多,因为除了爱情,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东西。”景赫松开了握着澈儿下巴的手,又将她的头贴合在了他的怀里。

“可是…”澈儿刚想接话,景赫就伸出一只手指按住了她的唇。

“听我说,我们的爱是要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的,说实话,我今天在进到咱们的屋子里之前都盘算着怎么向你开口问这些,但是现在,我不要知道,如果你说了,也许我会安心,但是那样的爱,就不是建立在彼此信任的基础上了,是建立在你失去自己的基础上的,那对你不公平。每个人都有过去,我在想,我也会有秘密,但是你并没有在意不是?”

景赫说到这,想到了克劳迪娅,想到了他读书时曾经风靡耶鲁校园的那些绯闻,甚至想到了爷爷生日时给自己下药的那个女星,这样看来,自己的乱事比澈儿还多呢,凭什么她要对他交代呢,要是让自己也交代起来那不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所以也就更释然了。

“并且,那对威廉也不公平,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我也要尊重他。”景赫又补充了一句,才挪开放在澈儿嘴唇上的那个手指。

澈儿在他怀里仰起脸,瞪着眼睛侧过头看了景赫一会,“你说真的?”

“当然…”景赫也侧过头,和她相对。

“不会后悔?”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