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儿将车子泊好,本来大爷指给了她校长办公室的方向,让她去那里等,但是澈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由自主地向主楼背后的操场走去,也就是放音乐的地方。

转过主楼,澈儿被眼前的景象震的说不出话来。

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几乎将整个操场给铺满了,和着音乐的节奏,每个人的动作都整齐划一,就像是在做大型团体操,团体操这个词还是她在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学来的,那个开幕式给她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

澈儿始终想不通,那么多人是怎么做到的动作完全一致,并且分毫不差,就像是电脑计算出来的一样,准确的几乎都没有误差,这个景象在世界上的其他任何国家都看不到,西方人追求的是个性,不太会追求所有人的趋同,而**人似乎是相反,每个人完全一样才好,就好像是先设计个模子,然后将每个人都放到这个模子里面去,出来的时候就没分别了。

先不说两种文化的优劣,就说要达到同一的难度,当看到北京奥运开幕式时都让澈儿震惊了,如果不是亲眼见那是活人,她真的会怀疑是不是机器人在操作。

如今看到了上千人在她面前一起做广播体操,她心里的这个谜团才多少解开了一些,难怪会那么齐,原来**人是被从小培养出来的,有传统,刚才澈儿泊车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刻在公告板上的作息时间表,既然是刻上去的,应该是万年不变的吧,她发现这种集体做操的事只要上学就要进行,这么日复一日地操练,难怪会这么整齐划一。

**人还真是有毅力,会将这种在他们外国人眼里看起来没有丝毫意义的事能长年的坚持下去,当然,澈儿也明白是她暂时还看不到意义而已,她是来学习的,就先要将自己脑子里固有的关于文化差异的东西清空,如果先入为主的话,那么看什么都是不合理的,那她也就无法再接受或者是吸取到新的东西了。

至少,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的大型团体操带给了世界美的享受,这不也具有重大的意义吗?

并且,她现在这么看着,除了震撼其实不也有美的享受吗?整齐也是一种美,不能说追求整齐就是不要个性,那欧洲园林清一色整齐划一的几何图形,在**人看来才叫呆板,远没有苏州园林来的雅致且含义深远,所以对整齐的追求,中西方都有,只是形式不同而已。

西方是喜欢将本来死板的东西,或者说没有生命的东西弄整齐,而**是喜欢将有生命的人弄整齐,当然这也和**漫长的封建传统有关,毕竟形式上的整齐可以带给统治者较为容易控制的幻觉,并不单单是审美的追求。

澈儿正天马行空的时候,发现队伍开始变了。

原本是方块队做操的队伍现在变成了一排排的蛇形阵,而这个排的排头已经远远地朝她走来了,音乐也变成了运动员进行曲。

澈儿左右看了看,忙将队伍行进的方向让了出来,看来他们这是要回教室,不得不说,虽然这形式,看起来怪复杂的,但是真的蛮有秩序,至少不会发生踩踏事故,只是浪费点时间而已。

澈儿本想低调地当一个旁观者,可是发现每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人都不由自觉地对她行注目礼,就不免心虚起来,难道她被人发现是超龄的?是因为她太老了才被人侧目吗?

不得不说,女人其实最在意的还是年龄。

好像是于丹说过,你越自卑哪一点,你就会表现出越在意哪一点,尽管澈儿的年龄还远远不到应该为之自卑的时候,可是那是分和什么比,有一句话叫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

在大学里的时候,因为她最小,所以她不会自卑,甚至暗自自豪,尽管她知道这自豪来得毫无道理,但是你不能阻止人家心里阴暗地自豪一下吧,每个人心里多少都有点足以让自己自信的东西,这样才能昂首挺胸的活下去,到了公司里也是一样,甚至让她的这种没有理由的小自豪还膨胀了一下。

可是,到了这里,这种让澈儿自豪的年龄优势完全不见,不仅不见,甚至还变成了劣势,所以,她第一反应觉得是因为这一点才被人侧目,就很自然而然了。

但是,也正是因为女人太过于注重年龄,而妨碍了澈儿用客观的眼光看问题。

因为队伍比较长,澈儿想躲起来,已经没有路可走,后面的教学楼门已经被长蛇队伍占据,她想要进去就必须要挤进队伍里,就凭人群看她像看异物似的眼光,要是这么做肯定会引起轰动,她可没这个勇气。

往前走更没路了,一排排的队伍正朝着她走过来,于是澈儿只能原地不动,低着头接受所有人的注目礼,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虽然是低着头,因为人比较多,路过的时间较长,澈儿渐渐明白,也许大家不是因为她年龄大才好奇,就算是她再迟钝也发现了这一点。

第一百九十一章

澈儿今天穿的是一条粉色的缎面抹胸裙,长度没有及膝,脚上是乳白色的小羊皮平底鞋,露出修长的双腿和光洁的肩膀。

其实景赫昨天在挑选这款裙子的时候,还特意考虑了一下场合,为了将澈儿显得年轻才选了这个颜色,很可爱清纯,很有阳光的气息,下摆有点蓬蓬裙的造型又显得很活泼,导购小姐也介绍说这款很适合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穿着,景赫才下定了决心。

因为他在大学校园看到很多女孩子这么穿着,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倒是校园里的一道风景,而大学校园和高中校园又没什么区别,所以景赫自信这个不会让澈儿太过引人注目,如果是被注目也是因为她的身高,这个就没办法了。

而澈儿看到这个裙子的时候,也只是介意颜色自己不习惯,丝毫没有觉得款式会有问题,她平时上学经常穿抹胸裙,也没被人当外星人一样的看。

可是现在,尽管她低着头,眼角余光还是会扫到不断经过的人,她逐渐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可能真的成火星人了。

她忘记了这里是**,是**的重点高中,她从来不知道,**孩子从小被教育要艰苦朴素,学校里一直提倡的是节俭的作风,放眼整个**大地,还没有哪个学校教育学生要互相攀比衣着,如果哪个孩子穿的出挑一些,轻则被同学们侧目,重则会被老师上纲上线,这是讲臭美,讲享受,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将心思放在学习上?不放在学习上,又怎么能考上好学校?不考上好学校又怎么能提高升学率?而**应试教育下的学校追求的不就是升学率吗?

不要说现在国家提倡的是向西方学习的素质教育,一个学生的素质乃至一个学校的素质是靠什么来衡量的?说到底落实到学校不还是升学率,落实到学生不还是分数?

所以,**的孩子是不提倡个性的,所有体现个性的东西都不应该出现,包括穿着,这只是一个方面,如果一个孩子在各个方面表现的过于突出抢眼的话,当然成绩除外,得到的不见得全是赞扬,所以**才有一句老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在这样的教育环境和氛围之下,孩子们逐渐学会了能安于其中不出错的存在方式,那就是——随大流,所以你看,满眼望过去,清一色的运动恤牛仔裤或者短裤,没有一个穿成澈儿这样子,澈儿的穿着在孩子们的眼里,也许是舞台上的穿着方式。

这么明显的区别,如果澈儿还看不出来的话,那就真的是迟钝了。

她就那么华丽丽地站在那里,用全体人的朴素衬托出了她的靓丽,何况她本来就能做模特,另外再说一句,**人的日常穿着,满大街也找不到个露肩膀的,即便是窄一点带子的连衣裙,也要批个小披肩遮盖一下,何况这里还是学校,不夸张的说,要是遇到一个保守点的铁血班主任,轻则被骂有伤风化,重则被赶出学校都说不定。

这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这样的一个开头,就给了澈儿一个下马威,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时间快点过去,队伍赶紧走完,不要再被人看了,她可不希望成为焦点,以前在台上是没办法,那也只是露一下面而已,现在可好,被当成动物园里的动物参观,就差收门票了。

终于,队伍全部走了过去,澈儿等到最后一个人也走进了教学楼,才隔开一段距离尾随着进去,这个时候已经超过景赫和校长约好的时间了。

而前面已经走过去的学生还在不断地回头看她,她甚至能感觉到他们在低声议论她,这让澈儿一直胀红的脸始终不能恢复到正常的神色。

没办法,硬着头皮找校长室吧,方才那个大爷指点的很清楚,一楼最西侧的那个大办公室就是,门口挂着牌子,门开着,澈儿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那个看起来和爷爷岁数差不多大的人应该就是校长了吧,澈儿将一抹微笑挤出来挂在了脸上。

“请进。”声若洪钟,并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

澈儿走进去先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刚说完她是谁,还没等说别的,那个校长就马上笑呵呵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忙不迭地绕过办公桌,对着沙发冲澈儿伸出手,“请坐请坐。”

“你就是李先生的外孙女吗?都长这么大了,你外公好吗?”校长连声问道,并要叫人去泡茶。

澈儿忙阻止他,她是来上课的,不是客人,再说,她也迟到了,她还是先道个歉比较好,同时也是提醒时间不早了。

校长继续询问景赫怎么没有来,澈儿实话实说地解释了一下,校长点了点头,表示他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让澈儿节哀顺变,接下来就是问李子高的身体近况,澈儿心里着急,这眼看就要上课了,校长似乎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她有一搭无一搭地回复着,目光不断地瞄向墙上挂钟上的时间,校长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心事,“那么,慕容小姐是希望来听课,还是?”校长终于问道。

澈儿猛点头,终于说到关键处了。校长又笑着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澈儿,澈儿觉得肯定是因为这身穿着,让人家误会了,唉,这个教训真的是惨痛。

“那好吧,记得替我向你外公带好,上次来青岛也没通知一声,下次不要这样了,我还想做东呢,这样,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了课本,给你安排到我们这里成绩最好的重点班,你爱听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就当这里是你自己的家,我们学校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校长义薄云天气势干云地说道。

但是他却丝毫没有起身要动的意思,眼看着就要到八点了,澈儿真的是有点着急了,**人怎么客套起来没完呢,难怪她迟到了他一点都不介意,看来他自己本身也不将时间当回事。

第一百九十二章

澈儿自顾自地起身,给校长鞠了一躬,她不准备在这个办公室里耗下去了。

“那就麻烦您了,外公想要为贵校捐赠一座图书馆,看您什么时候方便,给我个预算,我好替外公落实。”这个是景赫答应的,现在景赫不在,澈儿喜欢一并说清楚,她知道外公不喜欢欠人情,而她在这里蹭课听的滋味也不好受。说白了,这就是个交易,她本来也是商人,现在直说,也没什么功利不功利的,只不过受益的是孩子们,再说她也没打算在这里听多久,完全是心血来潮,也许今天回去就再也不来了,也许天天来,完全看她心情。

这件事澈儿不知道景赫有没有同外公商量过,不过外公要是知道为青岛捐东西,还是为了孩子们,一定不会不乐意,所以她才敢替外公做主。

校长一边说“客气、客气…”一边答应着澈儿尽快,然后也喜笑颜开地站起来,领着澈儿去他口中的最好的班级。

高二。三班。

那是个传说中最有潜力成为本校历史上升学率最高的班级。这是校长带澈儿走在路上时为她介绍的,澈儿对哪个班级倒不那么敢兴趣,反正哪里都一样,只是校长在提到这个班级时的口吻透着的不仅是得意,还有一丝神圣庄重的感觉,这就让澈儿纳闷了,不过他口里一再出现的、频率极高的词汇——升学率,让澈儿隐隐觉出,这似乎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她倒要弄清楚,它为什么那么重要。

班主任是个看起来四十到五十之间的女老师,不苟言笑,这第一堂正是她自己的课——英语。

如果澈儿能对**的学校文化多了解一些的话,会知道这种类型的女老师通常会被叫做“灭绝师太”,现在她还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只是这个老师看起来很冷,很不好接近,澈儿不懂,为什么她要一直板着脸,快快乐乐的不好吗?而且,下面学生的表情也很木然,老师讲什么的时候,一个个都低着头,都不看老师的,这难道是懂礼貌?

因为已经开始上课了,这是校长领澈儿到这个班级门口时,澈儿的第一印象,门没关。

这么中断大家的学习,澈儿感到很不好意思。

校长对这个女老师非常尊敬,“张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这个就是我昨天同你提到的学生。”校长陪着笑客客气气地说。

澈儿对这个张老师点了点头。

张老师面无表情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澈儿一遍,才对校长点了点头,而不是对澈儿,并且她的那种目光,将澈儿看得非常不舒服,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不舒服,反正澈儿是没经历过这样的被人看,觉得那目光里有几丝轻蔑,对,就是轻蔑,澈儿低垂了眼眸。

“那张老师,我就交给你了。”校长交代了几句,又和澈儿打个声招呼,最后的一句是请澈儿吃午饭,澈儿此时也没法拒绝,校长离开。

“好吧,打断大家一下,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就坐在…”张老师伸长了脖子,冲着最后一排的角落的空位一指,“就坐在李子涵旁边吧。”

澈儿也微微抬头,看到了那个位置,没出声。这个时候下面开始有议论的声音,估计是之前早操的时候都看见过她,没想到她竟是个插班生,现在都忙着找她不像个学生的论据呢。

“大家静一下,下面请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张老师边说了边拍了两下掌,下面马上静了下来,立竿见影,澈儿这个时候就应该意识到灭绝师太的威力,只是她没注意。

澈儿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在了她的身上,虽然已经没有人在议论,可是他们会怎么想她呢?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打退堂鼓吧,这也不是她的性格。

于是她仰起头,几步走到了讲台前,和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一般高。

自我介绍,澈儿稍考虑了一下,因为她意识到这是英文课,刚才她有点纳闷,既然是英文课,那班主任给她安排座位,包括现在让她说话的介绍为什么都是中文呢?

因为校长最开始的时候对她说的是中文,所以她也一直回以中文,虽然现在张老师也是在说中文,可是这明明是英文课啊,况且,在不确定说哪种语言的前提下,国际通用的惯例当然是说英文。

澈儿稍犹豫了一下,做出了判断,就开始用英文做自我介绍,自己的真实身份当然不能说了,于是她就把玄子的身世搬了出来,最后还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字——麦穗。

说完了,下面半天没人反应,澈儿就用中文说了句谢谢,自己也长出口气,还好,没有将法语和汉语单词夹杂出来,以前玄子就老纠正她两种语言混杂在一起,现在和景赫在一起时间长了,又是英语夹汉语的,让她说一口纯真的英语,还真是不容易。

之后就听到了有人议论,“哇,她好高啊…”

“什么啊,她名字真土…”

“不过她英语口语倒是很好啊…”

尽管声音不大,但是因为澈儿练过功夫,耳力好,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她也没在意,也许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只是这种当面议论人的习惯让她有点诧异而已。

这回张老师再次上下打量了澈儿一番,不再是方才那种单纯的轻蔑了,似乎还夹杂着点不相信,毕竟是教英文的老师,她以为澈儿会用中文自我介绍,但是…

“好了,回到你的坐位上去吧,我们继续上课。”张老师还是用中文命令道。

澈儿只好往后面走,一路上还要接受同学们的凝视,不过她似乎也习惯点了,只是,老师对学生说话难道都不应该用“请”字的吗?那还怎么能体现出平等来呢?

这就是澈儿心血来潮到中学体验生活的第一天,确切地说是第一个早晨,澈儿有点气闷,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说不出好也说不出坏,但是却再也没有昨天的兴奋劲了,不过这不才是刚刚开始吗?她发现了很多让她想不通的东西,这也算是收获吧,哪怕只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她也要坚持下去才行。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事实证明,澈儿想要来中学体验生活的想法真的是没有做过任何前期调查的异想天开,当她坐在这里听了20分钟这个张老师,也就是班主任的课——英文课之后,她开始昏昏**睡了。

这个英文课本澈儿翻了一遍,也没什么,都是很日常的文章,就丢在了一边,在她看来,语言这个东西,就是那么回事,你能看懂、听懂,能说出来就可以了,它其实并不是一门科学,而是种交流的手段和工具,没有必要深究,除非你是要立志当一名语言学家。

但是看这个张老师的架势,似乎一定要将每个人都培养成语言学家似的。

这堂课是讲解他们考过的一张试卷,老师在那用了将近半堂课的时间,分析三个介词的用法和区别,态度之认真,神情之专注,让下面同学们听的也是非常认真,表情还充满着敬畏,澈儿就不解了。

约定俗成的东西,大家都这么说就可以了,有没有必要去深究为什么这么说吗?这就好比一堂语文课,老师用了半堂课去讲解“的、得、地”的区别,而不是将注意力放在文章的含义、怎么谋篇布局上,这难道不是一种本末倒置?

这本来是个活的东西,感觉老师非要将它们弄得跟数学公式那样清晰明了,并且固定下来,还强调绝对不能用错,这样看来,老外平时用的都不一定准确,让土生土长的以英语为母语的人来这听课都得听晕了,都不见得能将这张试卷答高分。

澈儿抻着脖子坚持听了一堂课,终于下课了,她暗自开心,可算熬过去了,这英语课真让人难过。

下课时间十分钟,澈儿谁都不认识,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漫不经心地翻校长送她的课本,一心二用地感觉到,周围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这次下课,教室里的人明显仍然很多,要在平时,都跑出去了,本来她这个位置是教室里最角落的地方,现在彷佛变成了中心所在,让她不知道是应该受宠若惊还是应该无奈。

看吧,看吧,反正也不会看少一块肉,自己也不会有损失,既然和人家不一样,就不能阻止人家看,反正也就下课这几分钟,她就不信上课了人家还能再盯着她研究,习惯了也就好了。

上课铃声终于响了,大家都归位,澈儿也重新打起了精神,等着这堂课,总不可能每一堂课都这么无聊吧,她的被上一堂课浇灭的希望和好奇心又重新燃了起来。

可是这重新燃起来的希望当看到张老师再次抱着课本走进来的时候,澈儿彷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她是不是看花了?

手忙脚乱地翻出早上校长给她却被她胡乱扫了一眼就不知道夹在哪本书里的课程表,她笃定当时看的时候这一堂绝对不是英文课,因为她没发现连着的两堂课是一样的,看吧,果真,这一堂应该是历史课,澈儿对这个还很感兴趣呢。

她倒是学过历史,这样的科目并不需要老师讲解,而是自己看书就好了。

她涉猎最多的还是世界史,即便是深入到某个国别的历史,比如**、法国、**这样的和她身世密切相关的国别史,也都是站在整个世界的客观角度去看、去高屋建瓴地分析这个国家,说白了就是个旁观者的角度。

因为历史书都是当初外公给选择的,他刻意挑选的都不是本国人写的历史,澈儿后来还和外公讨论过这个问题,她觉得本国人不是应该更了解本国的历史,写出来的不是更为可信吗?为什么要看外国人写的呢?

于是外公就告诉他,你要想看清楚一个事物,必须要跳出来,在旁边看,才能客观。历史也是如此,只有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才能看到真实的东西,也就是相对的客观,当然没有完全的客观,因为历史本来就带有主观性,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本国人写历史,容易受传承下来的文化传统和意识形态影响,这样眼界也受局限。

澈儿当时听得似懂非懂,并不能完全理解外公的说法,但是对历史感兴趣这件事却是从小培养起来的,所以当校长问她是想去文科班还是理科班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文科班,理科那些东西,全世界都一样,因为科学不存在国界线,全世界看到的都是一个内容,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不管拿到哪个国家都是一样的,而文化就不同了。

文化是有隔膜的,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来**听课,怎么能不感受一下纯粹**式的文化教育呢?

所以她非常期待听听**的老师是怎么讲历史的,这样她也有机会对比一下站在不同文化的角度如果去看待同一件事,这也是支持她能熬过那堂令人崩溃的英语课的原因,因为还是有期待的。

可是,历史课呢历史课呢?怎么凭空就没了?难道英语老师还负责讲历史?**的老师都有这么强悍吗?身兼多职,难道是老师不够用?还是这个老师本身很厉害?在大学里拿的是双学位,既可以教英语又可以教历史?当然像英语这样子的课,澈儿觉得即使她没有拿到相关的学位她也可以教,可是,因为上一堂课受到的打击,如果真是的是她来讲历史的话,澈儿承认她先入为主了,她对历史的兴趣消失了一大半了。

然而。

“历史老师今天有事,所以她的课临时改为英语,我们接着上一堂的内容…”现实没有容许澈儿过多的胡思乱想,张老师就给了她一个答案。

还好,历史不是她上的,可是一想到还要像上一节课那样再坚持一节课,澈儿就觉得无比绝望,她现在很想出去,等到下节课再来,可是看了看后门,被学生的桌椅堵住了,原来只是个摆设,根本出不去,再看看前门,算了吧,在全班的注视下走出去也是挑战她的勇气,澈儿沮丧地将下巴拄在了一只胳膊上。

第一百九十四章

“澈儿,过来,来来,走过来,这个就给你…”景赫在她面前不远处,手里挥舞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看上去很像是一柄玩具小刀的东西,澈儿对那个东西非常好奇,那刀柄上好像还镶了一颗蓝宝石呢,晃得他眼睛也蓝蓝的。

可是他也太坏了吧,她好不容易摇摇晃晃地往前迈了两步,他就往后退一下,她再往前迈两步,他再退,害得她怎么都够不到他手里的东西,她很生气地挥舞着手臂,试图和他抗议,可是嘴里只能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她故作生气地站在那里不动,可是眼前景赫手里的东西,又让她放不下,正琢磨着怎么将那东西弄到手呢,就感到有人在推她。

“醒醒,新同学,醒醒醒醒了,老师叫你呢。”澈儿迷迷糊糊地听到身边有人在小声叫她,声音越来越急促,下意识地揉揉眼睛,明白过来自己是睡着了,还做梦了,梦到的竟然是小时候,她怎么会变成婴儿的呢?那个时候不是没有记忆吗,真奇怪。

澈儿醒了之后还沉浸在那个梦里,对那个推自己的男生笑了下,却看到他正在拼命冲她使眼色,她不解其意。

“麦穗同学,需要我说几遍你才能回答问题,请你站起来。”讲台上张老师的声音很高,澈儿也没理会,正想着继续分析自己方才的那个梦,却发现,全班同学全都回头看着她,她猛然间想起来,自己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叫“麦穗”,这么说,老师是在喊她?

“麦穗,请站起来回答问题。”澈儿仰起头,对上了张老师那几乎要喷射出火来的目光,她的语气却控制得很好,但是能听得出,她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估计是看在澈儿是被校长领进来的面子上吧,不好就这么对她爆发。

澈儿迎着一众有好奇、有担心、也有等着看热闹的目光站了起来。

“你告诉我,为什么在课堂上睡觉?”张老师义正辞严地问道。

哦,原来是这件事,澈儿也不是故意要睡觉的,是她实在是不小心睡着了,昨晚睡得晚是一方面,因为她过于兴奋,但是你不得不承认,能让学生上课睡着的老师,本身讲课的内容也有问题。

不过说到底,澈儿心里也是满愧疚的,就是人家讲的再不好,睡觉也不对,其实她上学的时候很少在课堂上睡觉,不想上的课,是可以走人的,在大学里,那很正常,可是不走,就应该好好的听讲,澈儿的逻辑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就要做相应的事,睡觉就应该是在卧室里的床上。

所以,“非常抱歉,老师,我是实在听不下去才睡着的,对不起。”澈儿还没忘记这是英文课,用英文道了一个歉,其实她是很诚心诚意地道歉,但是她也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那就是她说了实话,老师问她为什么睡觉,她就这么回答了,并没有考虑有什么不妥之处,更没有侮辱老师的意思。

她一定没听过阿信的《假如》,那里面有一句很有哲理的歌词就是“有时候真话太尖锐,我们只好说着谎言。”

她说的很快,以大部分学生的听力水平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但是张老师却是听懂了,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将手里的课本往讲桌上一甩,做出了一副在澈儿看来不明所以,但是其他所有人都明白这是要好好教训一下她的架势,于是大家知道这堂课有好戏看了,新来的插班生第一天就挑起了和“灭绝师太”的战争,等着吧,等下课后,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劲爆的消息会马上传遍全年级,班级里那群八卦女又有事情可做,有内容可显摆了。

张老师张口刚想说什么,停了一下,也改用英语回了澈儿一句:“你不要太自以为是的过分。”

澈儿愣住了,她哪里自以为是了?她有吗?她睡着了就是自以为是了?这是什么逻辑?

她不明白张老师为什么这么说她,她想要理论一下,就听到左边隔着几排有人在窃窃私语,她能听的清楚,一个男生在给同桌的女生小声翻译她们两个之间的对话,晕了,这边还有解说员配合着,而澈儿也知道那个担任翻译的是班长。

让她更晕的是,那个班长竟然对同桌说:“她说老师讲的太差了,她都听不下去了,所以睡着了。”接下来,貌似她还听到那个女生倒吸了口冷气。

虽然她是这个意思没错,但是也没有这么夸张吧,难道老师也是像他这么理解的?听他这么一翻译,怎么感觉自己的话是在挑衅似的,天地良心啊,她哪有?她可不是来惹事的啊。

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中西文化差异?

本来想息事宁人的,但是被人说自以为是觉得冤枉啊,澈儿觉得既然已经担了这个自以为是的虚名了,那还是再“自以为是”一下,她认为这个老师上课的方法有待改进,她希望能帮助到她。

澈儿想了想,改用法语说话,因为她是想给老师提私人意见,不想让其他人听懂,老师肯定能听懂吧,法语又不是什么小语种。

“张老师,我觉得英语不应该是这样子学的,您应该让大家一起来练习,而不是您自己在上面讲,下面的人只是个听众,这样子一来,语法知道的再多,也不会用…”澈儿诚心诚意地用法语对张老师说道,然后就看到那老师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她也停下来,想听听她怎么说。

张老师停顿了一下,依然用英语问澈儿:“你说什么?”

怎么?她没懂?怎么会?澈儿这个念头刚闪过,就听到那个班长又开始给他的同桌翻译这段话了,翻译的基本准确,末了还加了一句“她是用法语说的哦!”然后两个人都一起转过头看了澈儿一眼,澈儿没看到那里面的崇拜神情很可惜。

不过她也偏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班长,他能听懂法语,而张老师不懂法语,那不是白说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张老师不懂法语也有可能,但是自己那段话实在是想让她知道啊,并且澈儿开始对身边这个“同声传译”的班长感兴趣,好吧,她也想看看他到底会多少种语言。

于是澈儿将方才用法语说的那段话又用日语复述了一遍,张老师仍然是一脸懵懂无措,但是脸色逐渐变煞白,似乎是很狼狈。

班长对同桌说:“这是日语,内容未变。”说完又看了澈儿一眼。

不等张老师开口,澈儿又很“善解人意”地将这段话用韩语复述了一遍,这次她不再是想着给张老师讲道理了,而是和那个班长较上了劲。

“这是韩语…”班长说。

澈儿心里翻了个白眼,阿拉伯语上,说完侧耳等了一会,班长终于说了一句:“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语了。”澈儿才松了口气,不过也冒了一身冷汗,她也一共只会六种语言,这个班长真不简单,能逼得她几乎黔驴技穷的人除了景赫成泰他们,能在**遇到也算是很难了。

“够了…”那个张老师突然用汉语大喊了一声,把澈儿吓了一跳,紧接着全班都噤若寒蝉,那个班长也向澈儿投来了同情的目光,似乎是在说“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