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原本的餐厅又恢复了安静,安静的比刚才还让人窒息。

轻晚抱头蹲坐在地上,呆呆的,如果说在这之前,她对他今天的失约还有期待的借口,如今,却是连一个借口都找不到。

有时候偏偏想要努力去忘记的事实,都是因为它太过于残忍。

她真的差一点就忘记了,他的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只知道那个对任何人都淡漠疏离的人,对于她,一举一动,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

头顶上忽然出现一抹影子。

她抬头,昏暗的灯光下,那人显得不是那么的真实,面孔模糊。

“如笙,你来了。”她依旧是微笑,只是撑得勉强,谁都看的出来。

她站了起来,眼睛是看着他的,只是他在她的眼睛里找不见自己的影子。

“我刚要走的,很晚了,小艺估计还在为我留门,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晚安。”

“对不起。”低低的声音阻止了她的脚步,她着了魔似的转过身,定定的望着她,连说话都忘了。

一股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如笙也定定的看着她,昏暗的灯光下,她只能看清他的薄唇又习惯的抿成一条线。

轻晚忽然轻笑出生,“我不要你的对不起,说一次喜欢我。”

他低头,没有出声。

轻晚撇撇嘴巴,走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娇憨的笑了笑:“好吧,我不勉强你,也不生气了,

你饿了没?我把桌子上的菜去热熟一部分好了。”

范如笙的回答是用力的拥住她,他抱得那么紧,以至于她连惊讶都忘记了,只能傻乎乎的看着不远处的灯,贪婪着他怀里的温暖,一整晚的委屈便在这怀里烟消云散。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轻晚已经换好了两根新蜡烛,本来她打算将饭菜都热一下,可如笙不让,说要她陪他坐坐,于是她只能陪他坐着。可是坐着就坐着,他都不说话,一直玩弄着她的手,她的手其实已经没以前好看了,厚厚的茧子,一开始她还怪不好意思的。她问他:“你怎么不说话啊?”

他说:“为什么不问我今天去做什么了?”

轻晚看向别出:“肯定有事的吧?是做家教做的很晚么?”她在装傻,她明明知道他刚才还跟茉落在一起。

“不是。”他说,“晚上做完家教赶来的时候,茉落打电话给我说家里有事,我就赶了过去,后来才知道她,妈和如萧做了一大桌的菜为我庆生,那是她们的心意,我没有理由不留下来,我以为你等不到我就会离开。”

“嗯,好吧,看在你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放我鸽子的份上,我就赦免你的罪吧。”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眉宇间出现了些许疲惫。

他偏头,瞧着她的侧容:“昨天说的重要的事情就是为我庆生吗?”

她一愣,坐直身子,“这话是前天说的,虽然可惜了,不过还是要祝你生日快乐。”还有……我自己也生日快乐吧。

她没有说,不想徒增他的愧疚。

“谢谢。”如笙顿了顿,“还有,对不起。”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二次跟她说对不起了,她知道依着如笙的性格要说出这三个字是很困难的,所以她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她微微一笑,轻轻摇头:“没关系。”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这个送给你。”

如笙接过,打开,“手表?”他挑了挑眉,看上去,价格不菲。可是……

“不许说不要。”轻晚难得霸道一次,“这个是用我打工的钱买的。”她的脸莫名的红了起来,“嗯……你知道,我打工其实是为了追你,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也不可能会有这笔钱,所以这些钱就当作是我给自己的一个奖励,奖励自己追到了你。”

她说的有些失了逻辑,其实她只是想要找借口让他收下,她了解他的性格,这么名贵的东西,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轻易收下的,不过,让她最担心的还是他会以为她是一个胡乱花钱,不懂节约的女生。

“明天把工作辞了吧。”

“啊?”轻晚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连忙急急的解释,“如笙你听我说……”

“你听我说。”他的镇定打住了她的慌乱,她呆呆的望着他。如笙说:“我是因为家庭原因才打工的,你没必要陪我,你的条件那么好,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

轻晚插嘴:“我没有因为打工而荒废学习!”

如笙摇头:“不一样,至少你可以不用这么累,如果换成我是你,绝对不会没事给自己找苦吃。”他握着手掌心的那双小手,尽管有茧子,但那天生的娇嫩细致却依旧存在,与他的粗糙手掌相比起来,正如他们之间的差距一样,“我们本就不是同类人,不应该有交集,所以我以前才会对你那么冷淡,不只是你,其他人也是一样。”

“如笙……”

如笙说:“大概你还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吧。我是个孤儿,我有个妹妹,叫如萧,我和她是被养母捡回来的,虽然她只是养母,但是在我和如萧眼底,她早就跟亲身母亲没什么区别。从小到大,她都是靠捡垃圾为生的,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因为小时候也被父母抛弃,所以她知道孤儿的滋味,听说我是在大桥底下被她捡垃圾的时候发现的,那是一个大冬天,这样的天气,我全身都被冻的发紫,如果不是被她发现带走,或许我就被冻死了。那天是十二月的第一天,于是便决定了我的生日,她为我取名如笙,意味如是重生的意思,她并不识字,有一次我病了,他带我看病的时候医生笔误写成了笙箫的笙。

她靠着捡垃圾拉扯我长大本来就不容易,后来她又捡了如萧回来,她宁愿自己不吃,都要省给我和如萧。到了我上学的年龄,她每天都在外面捡垃圾,那个时候如萧就很懂事,也会跟在她身后帮忙捡东西,有时候甚至会趁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扮成乞丐去街上乞讨。我上中学的时候,如萧差不多要念小学了,可是哪来的钱?那些钱供都要每天勒紧裤腰带了,我趁着放学的时间去打工,妈更是每天起早贪黑的出去捡东西,有一天实在累的连动的力气都没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吓坏了我们。我们想找人帮忙,可是路人都像避瘟神一样的逃开,没办法,我们扶着她去医院,可是我们身上没有钱,连基本的保证金都交不起,苦苦哀求的结果是被人赶出了医院。回到家,如萧就哭着拉着我的手说:哥,我不念了,反正女孩子念书也没什么用,哥,我可以出去洗盘子,我可以帮着家里做事,哥,我真的不要再念了。从那晚开始,我认清了社会的残酷,我在心里发誓,这辈子,我不会甘于庸碌,我会成功,让家人都过上好日子。因为那一次,母亲身体变得更差了,这是让我坚持学医的原因。我不怕她们变成我的负担,我只希望她们能过的好,她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即便是有时候这些压力会把我压得喘不过气,但是我依然心甘情愿,每一次看见母亲和如萧脸上多了的笑容,我觉得一切都值得。”

听着如笙从小到大的生活,轻晚感觉自己的心就跟坐过山车似的,“如笙,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有责任心,胸襟不凡的男生,我不会看错的。”她柔情的望着他,怜惜他受过的苦。没想到,他所经历的竟是自己想也想不出的。有人连自己的生日都是随便拟出来的么?二十多年前的今天,他在大桥下被冻的差点死掉,而她呢?依然躺在温暖的摇篮里,享受着生日的愉快,多么鲜明的对比。

如笙叹息:“轻晚,我说这些不是要你同情我,我有义务,让你知道你选择的是一个怎样的的人,或许我不能让你过上很好的日子,尤其是我的家庭会给你带来别人异样的眼光,但是这些你必须知道,如果你现在后悔了,我们之间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