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不举笑道:“这有何难,咱几家,这多绝世武功谱,任小桃花随意修习一门,兵器事小,环气事大啊!”

确然如此,通常一门武功修炼到一定程度,在与敌方搏斗时,兵器未至,然兵器随携有的杀气,足以伤人杀人。

只可惜,这种方法在南霜身上行不通。南九阳叹了声“呜呼哀哉”他家桃花的武功若能精进到以气伤人的境界,他又何须为兵器一事发愁。

南九阳伤情地瞟了陶浅的茶盏,里面千年普洱悠悠沉在水中——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日一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

陶浅似看出了南九阳的心思,待丫鬟为他添了水,又悠然道:“你若觉着舍不得这千年普洱,我大可喝完后,将茶叶捞了还你,再存些日子,指不定更加珍贵。”

此事,本是以南九阳黯然离去告终。熟知南九阳离到半路,小桃花忽然从旁边的花丛里跑出来,方才几人的对话,她是早就听见。自然陶浅三人,也知道她在旁偷听。

南九阳破釜沉舟地打过主意,若小桃花不愿放弃铁环,他大可打击打击她的信心,令她另择良木而栖。

怎奈南小桃花天生神经粗大,自我调节能力极强,她乐呵呵一句:“爹爹放心,女儿瞅着自己虽不是块练武的料,用这铁环,定能成为绝顶高人!”让南九阳绝望透顶。

没有人相信憨直的南霜能成为绝世高手,更没有人相信一对铁环能武出卓然风采,除了南霜已过世的娘亲。

不过花月更加傻气,成天乐呵呵傻乎乎的,女儿做什么,她都夸两句,从不跟人生气,比南霜还憨厚几分。南霜以前觉得花月这样不好,后来发现,其实自己承袭了娘亲的脾气,并且一直很惦记她,很惦记当自己稚嫩地说“以后纵横江湖”时,花月探头嘿嘿地笑说“霜霜日后成了大侠,多回家瞅瞅娘好不?”

后来南霜出嫁,便老老实实将铁环留在家里,什么称霸江湖,什么武功盖世,啊,那些都是传说,不如老老实实盖窝下蛋,繁衍香火,带着直腰板夫婿,抱着白胖乖小子,回家瞅瞅爹,孝敬孝敬爹。

是以南霜在看到匣内那对霜色流银的铁环时,除了震惊激动,除了开心得瑟,更多还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好似心口塞满了棉絮,柔柔满满的,气鼓鼓的,提气要说话时,却被吸上来的棉絮丝呛住,呛得鼻尖酸涩,眼角湿润。

南小桃花爱不释手地将铁环握在手里,望着于桓之呵呵咧嘴笑,说道:“嘿,你不知道,我从前梦想着做一位武功盖世纵横江湖的女侠!”

于桓之似笑非笑地看了她片刻,伸手抚上她的脸,拇指轻轻在她眼角滑过,划出条浅之又浅的水痕。他柔声道:“嗯,日后跟着我便好。”

南霜心底的棉花似融尽血液,流向四肢百骸,浑身绵软且酥柔。她下意识偏了偏头,唇角触碰到于桓之的手心,如滚烫的烙石烙过。

她将铁环握在左手,又抬起右手,朝于桓之温润阴邪的侧脸拂去,毫无自觉,魔怔般只凭冲动。两只铁环发出“叮”一声脆响,警钟般将两人唤醒。

南霜怔了怔,作贼心虚般迅速缩回右手。于桓之淡淡笑了,垂目望着那铁环道:“你去窗下,对着日光仔细瞧瞧。”

南霜满脸狐疑,径直来到窗下。那铁环对着阳光,竟流溢出彩虹般的七彩色泽,南霜细细瞧去,猛然蹙了眉,又扣指轻轻在环上敲了敲,转头目瞪口呆对于桓之道:“这是…风鸣石?!”

风鸣石,即落天九眼的五行秘宝之一,原为长白山脉一处隐秘山洞的万年奇石。后来祖皇帝开国时,为了找齐五行秘宝,便派人去挖来。

百十年过去,风鸣石成为江湖魔宫暮雪宫的镇派之宝,不为别的,只用风鸣石打造出的兵器,杀伤力惊人,往往兵器还在百寸之外,已能置人于死地。于桓之的一对望雪刃,便是用风鸣石打造的。

暮雪宫覆灭后,风鸣石也不知去向,未想竟是被于小魔头大张旗鼓地运到流云庄来了。

于桓之点点头,神色又严肃起来,他道:“这对…”

南小桃花笑靥如花,说:“望雪环,你的双刃叫做望雪刃,我的环也是用风鸣石打造的,自然叫做望雪环。”

于桓之点了下头接着道:“这对望雪环,你切记随身带着,必要时防身。”

南霜自然知道望雪环的珍贵。风鸣石是五行秘宝之一,就如她天水派的水镜一般。她将双环妥帖放入怀中。

于桓之此举再明显不过。将杜年年安置在沁窨苑是完全之策,但她已然走火入魔,穆衍风虽暗中派了人保护南霜与萧满伊,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更何况,杜年年武功诡秘,不知师出何家。于桓之送南霜这对望雪环,自然有希望她在危难时刻,能借助此物,全身而退的意思。

此时,冬阳斜照,日影西移。晖雨轩院外又疾步走来一人。

穆衍风一身冰蓝袍服,衣袂上翻,左侧绣着三颗核桃色扣子,比之其素日的不羁与飞扬,多了些隽永凝练的气质。

他自窗外便招呼起于桓之,那神色却不见平日的玩笑意味。

于小魔头微蹙了眉尖,敞开正屋房门,穆衍风疾步进屋,径直拐入书房。

南小桃花兴高采烈招呼了声:“大哥!”

穆衍风微愣,忽而且惊且喜道:“妹子!”

南霜忙替穆衍风斟了盏茶,恭恭敬敬递了,抿嘴笑说:“大哥喝茶喝茶。”

穆衍风啧啧啧地将茶盏接了,转头玄之又玄地看了于桓之一眼,手搭在他的肩上,便将其拐到屏风后,呔了句:“小于,你也忒不厚道了!”

于桓之淡淡瞟他一眼。

穆衍风继续兴奋道:“什么时候跟我妹子好上的?”

于桓之清风闲月不作声了半晌,待到穆衍风百爪挠心,急欲听答案时,他顺水推舟诓了他句:“不久前。”

“苍天啊——”穆衍风松开于桓之,一手持茶盏,一手狠拍了把他的手臂:“小于!出息啊——”

语毕,穆衍风又乍然想起一事,忙问:“那我跟妹子的亲事?”

于桓之沉然片刻,望着屏风上柳绦垂湖,鸳鸯戏水,道:“不成。”

穆衍风又啧啧几声,鄙夷瞧了他一眼,说:“当初当初,悔不当初。你说你这是为何?”

此言本如耳边风,入耳不入心,反正他于小魔头已想出对应的法子。然转念思索,他心下猛然一沉,却不知穆昭,万鸿阁的欧阳岳,甚至于惊远,都要争要南霜做儿媳,到底是为何。

绝不仅仅因为她是南水桃花这般简单。

若是水镜…水镜对于惊远和穆昭无益处,而万鸿阁的人,要这水镜来,又有何用?

水克火…于桓之心中大怔:神杀决属火!

可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若无《暮雪七式》,修炼《神杀决》根本无用,若有了《暮雪七式》,那暮雪七式自带的冰寒气,足以压制住《神杀决》的火性。

换言之,即便万鸿阁的某人,有《神杀决》这等火性心法,他要水镜来,也毫无用处。

于桓之锁着眉,百思不得其解。穆衍风只当他是为情所困,拍拍他的肩,劝道:“小于莫急,你跟霜妹子好上了,自然便是我的结拜妹夫,此事,大哥我替你做主了!”

这时,南小桃花从屏风旁探出头来,问:“做主何事?”

穆衍风哈哈一笑,说:“妹子啊,大哥问你…”

“你今日来,可是要说苏悦镖局一事?”于桓之清清淡淡打断他。

穆衍风倏然想起正事,顷刻便收起方才的不正经。他拧起眉头,跨步到书房的椅前坐下,将茶方在身侧,说:“前阵子,苏悦镖局接了趟镖,失镖了。”

于桓之的动作一顿,连南霜也不由“咦”了一声。

据江湖人所说,苏悦镖局的十个镖师,个个武艺高强,百次护镖从未失误过。

于桓之凝神问:“托镖人是?”

穆衍风点了下头,说:“重点就在这里,表面上是个江湖的无名小派,护送的却是禁宫中的水龙飞天玉。后我派人暗中查探,前阵子,那无名小派跟万鸿阁的人走得很近。”

“水龙飞天玉?”门口忽然传来江蓝生的声音,“不可能!”

第29章[倒V]

江蓝生疾步走到众人跟前,环视四周,看到南霜时,他脸上的黯然一闪而逝。他撩了衣摆坐下,只将茶端在手中,道:“水龙飞天玉,应该…不可能。”

于桓之自桌前收拾着文书,那姿态仿佛事情始末都了然于心。

穆衍风看了他两眼,转头问江蓝生:“为何不可能?”

江蓝生将白绒扇握在手里,自空中点了五下:“落天九眼——五行秘宝。”他顿了顿,又将扇子唰一下展开,笑道:“落天九眼的四本武功谱和五行秘宝,是神州大地立国时的关键之物。”

“这五行秘宝,有两样被收在宫中,属土的乾坤台与属火的化火符。因乾坤台属土,性稳沉敛,只需好生搁置便可。而化火符属火,刚烈躁动,需要有他物压制。水克火,可五行秘宝中的水镜…”江蓝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早不知所踪。因而祖皇帝便将神物‘水龙飞天玉’与化火符放在一处,水火相克,方得安宁。”

“宫中既未传出化火符失窃的消息,水龙飞天玉又怎会流落民间?”

多年来,落天九眼的五行秘宝,早在众人的传言中变成国之根基。化火符既然是五行秘宝之一,那么它的失窃,皇宫内必然会封锁消息,不为人所知。

不过,凭江蓝生的身份,要打听如此隐秘的消息,当是不难。

南霜将江蓝生的话,放在心里细细咀嚼了,忽然道:“你又怎知那化火符,果真在宫中呢?”

江蓝生神色大怔,惊异地望着南霜。

南小桃花继续说:“乾坤台在宫中,这点不奇,因每年祭祀时都能看到。可化火符在宫中一说,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毕竟从未有人亲眼见到。”

“不错。”穆衍风接过话头,“我也认为化火符不在宫中。百年前,祖皇帝只将乾坤台留于宫中,将其余四宝分赠于忠士后人,其目的就在于让五行秘宝散落天涯,不被人同时获得。可前些年,宫中忽然传出消息,说一位忠士后人,又将化火符交回皇宫,皇帝大喜,还封了那人的官职,可仔细一想,收回化火符一举,与当初的动机不合。”

“再有,化火符收回的那一年,恰逢暮雪宫覆灭。”于桓之的声音依旧清淡,只是窗外斜阳敛起的光,池畔草木微霜,“收回化火符,多半是安抚人心的一个幌子罢了。”

落天九眼的五行秘宝和四本武功谱,并非毫无关联可言。以心法外功修炼《暮雪七式》困难重重,很多时候更是绝处逢生,方可突破一重境界。而五行秘宝,便是帮助修炼者突破重围,练成暮雪七式的良品。

因此,百年前,之所以有四位将军同时练就暮雪七式,是因为他们有五行秘宝相助。而在五行秘宝杳无踪迹的今天,能练成这套功夫的,怕是只有于惊远于桓之父子。

当年暮雪宫覆灭,于惊远只留一本暮雪七式残谱在手,而全谱却不知所踪。

江湖上一时间人心惶惶,天下更是民心不稳,只怕有野心人得了这套绝世武功,引起一场动荡。不过,若要突破暮雪七式的第三式,若非修炼者本身极有天资,骨骼清奇,就非得借助化火符的功力不可。

皇帝在此刻告昭天下,说化火符已然安放于宫中,实际上,便是变相地告诉江湖,除了被灭门的于惊远父子,江湖上再不会有人练成暮雪七式,以此安抚民心。

江蓝生沉吟片刻,便猜出了于桓之所言的意思,他笑道:“也罢,那就当化火符不在宫中。”轻佻的神色间,竟有几分莫奈何。

穆衍风恍然笑笑,江蓝生这神情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化火符在宫中确实是个幌子,没想到你三人竟猜了出来。

此时已近晚,冬天天黑得早,这日的晚霞消失得极快,不过须臾,天边只余寥寥一缕淡橙色。四下起了风,静静地吹。腊月未至,天上乌云沉沉,竟有几分晚来天欲雪的意味。

江蓝生半晌又道:“那依你们所见,我们当如何做?”

一般人追查一件扑朔迷离的事情,通常会在抓住一丝线索后,执着抓住不放,以至于走入死角。譬如追查杜年年武功,穆衍风派人去翻出苏悦镖局失镖一事,又从水龙飞天玉,查到化火符。化火符便是这个线索。

然则穆衍风顿了顿,却道:“化火符一事确有蹊跷,但现在追究无益,大可不论。”

在江蓝生眼中,于桓之向来深藏不露,但穆衍风大而化之的性格却成不了事,但穆小少主此言一出,纵然骄傲如他将公子哥,挑眉的瞬间也有几许钦佩。

于桓之忽然问:“你是几时派人打探苏悦镖局失镖一事的?”

这问问得正中穆衍风下怀,他弯嘴一笑:“今日辰时。”

如此短的时间,竟可以将这样机密的事情,打探得一清二楚,流云庄的探子也不是神人。如此一来,便只能有一个解释——苏悦镖局故意放出失镖的消息,并且让所有人知道,他们被窃之物,正是与化火符息息相关的水龙飞天玉。

于桓之诧异地抬起眉梢,须臾也笑了:“原来如此。”他将镇纸轻轻往桌角搁了,发出“嗒”的一响,一锤定音:“三个结论:一,苏悦镖局失镖一事,是暗中有人操控,其目的是为了让人知道化火符不在宫中,而在江湖;二,杜年年入流云庄,定然与苏悦镖局失镖有关;三,若我们先前的推论无错,那么杜年年所练的武功——”他环视四周,笑了一下道:“是暮雪七式的第三式。”

“怎么会?”南霜失声道,“杜年年已然走火入魔,可暮雪七式的第三式走火入魔不是他那样的,而是…”她说到这里,忽然心中怔了怔,将后半截话吞了下去。

“而是从脸,到后脖颈,都长满紫色的斑纹,诡异至极。”于桓之清清淡淡接过她的话,忽而又耐人寻味地看了南霜一眼,眸中有光晕。

江蓝生持扇“啪”一声敲了敲案几:“有了!你们可还记得在凤阳的喜春客栈时,隔间的几个江湖人所说之言?”

穆衍风闻言朝于桓之笑道:“听说你要光复暮雪宫,分别选了七人,每人授以一招暮雪七式。”

要光复暮雪宫的自然不是于桓之,而是另有其人。

众人沉默了片刻。言语至此,再明显不过。杜年年,便是被选中修炼暮雪七式第三式——飞鸿映雪的人。

《暮雪七式》这套武功,需层层递进,若从中途练起,武功或可一夕突飞猛进,然长此以往,必定走火入魔,暴毙而死。也就是说,杜年年强行修炼了《暮雪七式》的第三式,必定不得善终,命不久矣。

南小桃花叹了声:“那她这般执着来流云庄又是为何…”

于桓之想了想,道:“问问便知。”

“嗯,将前因后果一并问个清楚。”江蓝生也点头道,随即又笑,“所幸她现在还安静自得,我方才过来时见她一人坐在池边,是忧伤得很,仿佛真是为情所困,还从池中捧水来饮…”

于桓之猛然抬头望着江蓝生,震惊道:“她从池中捧水来饮?”

冬日池水极寒,入了五脏六腑如万根针芒扎去。寻常人极难忍受,可杜年年,修炼了暮雪七式的第三式。

于桓之静了须臾,良久看着穆衍风一字一句道:“据我所知,若只练了第三式,走火入魔时,起初不过经脉紊乱,性情内敛,可体藏杀戾之气,可熬到最后关头,五脏六腑如烈火焚烧,难以忍耐,即便在寒冷的冬日,也要吞冰食雪来缓解。”顿了顿,她又道,“若此时,她一旦被人触怒,必定难以自控,狂性大发,嗜血杀人。”

南霜听了此言,脸色也霎时间惨白。这些日子,萧满伊因着穆衍风的缘故,三番四次去找杜年年麻烦。她使得都是些小伎俩,杜年年平日也就视而不见。

可是今日…南霜抬头怔怔地看着穆衍风。

穆衍风只当是钉在了远处,埋下头,手持着杯子,良久不动,半晌他又抬头故作轻松笑道:“小于,你怎变得如此多虑,呵,你们都多虑了。”

暮色四合,乌云层层。天地间弥漫着风声,吹着花木飒飒作响。几片落叶枯卷着飘飞,划破水蓝夜暮,划出几许肃杀。

远处隐隐有雷声。穆衍风抬目望向窗外,他英挺的飞眉格外好看,凤目眼梢俊朗不凡,他的话语很轻:“今年雪下得真早哈。”

语毕,他的眼梢忽然跳了一下。院外跌跌撞撞跑来一名下人,大喊着:“少主,公子!不好了!萧姑娘与杜姑娘一语不合,打了起来。杜姑娘武功太高了,我们几人眼见着就抵挡不住…”

“哐当”一声,茶盏落在地面。穆衍风起身大吼:“她到底想搞什么?!!”话音还未消失,冰蓝色衣摆在窗口一闪,穆衍风已然飞速掠到院内,脚尖在白梅枝桠上点了点,倏然没入夜色中。

第30章

层云蔼蔼,夜风回旋,池畔草木萧瑟。流云庄的曲巷回廊,重阁老树,在夜幕的浸润下,显出几分森寒之意。

穆衍风快疾的身形在沁窨苑前稍作停滞。没有意料中的拼杀声,古怪的寂静让他心中莫名蔓生出荒芜感。

不知何故,他的眼前忽地掠过萧满伊带着得意的笑容,欢天喜地摇晃手腕并蒂花的情景。丁玲丁玲的响声,扰得他心神不宁。

穆衍风烦躁地想,他等下定要将萧满伊拎出来,好生将她责骂一顿,若她再胡闹,定要将她赶出流云庄,定要…穆衍风一拳打在沁窨苑的矮墙上,撩了衣摆,步入苑中。

苑内横七竖八躺着流云庄的弟子,都还有气息。窨玥池畔,哆哆嗦嗦坐着一人,她浑身湿透,耳根至后脖颈却通红。

萧满伊躲在六角亭的柱子后,满目惊惶地望着池边杜年年。

穆衍风一瞥见萧满伊,满腹怒气顿起,他径直走了去,劈头盖脸就问:“你到底在搞什么?!”

萧满伊见了是他,先愣住,即刻又惊喜起来,欢快的声音有些脱力:“衍风。”

穆衍风只蹙眉静看了她半晌,随即拂袖往池边走去。萧满伊慌忙扯住他的袖子:“衍风别去。”她抬腕指了指杜年年,抿唇道:“这女人诡异得很,方才她与我动手,那武功招招致命,还好…”

“你可是不论何人都敢招惹得?!”穆衍风勃然大怒。萧满伊之前的话,他只听清了那句“招招致命”,目光所及之处,是她掌中深深的印痕。方才情形危急,她定然将杏花链子牢攥在手心。

萧满伊被他吼得一愣,拽住他袖口的手微松了松。

穆衍风虽容易炸毛,但甚少真正发怒。其实他与南霜一样,都是性情极好的人,遇事很少往心里去,极其大度。

可此刻,他是真地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