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霜的目光已然空洞涣散。然而这突如其来的耳光却生生地将她的神智拉回,好半天,她怔怔然地瞧着萧满伊,眼眶仍旧有泪水渗出:“烟…花?”

她的声音凄然,像无家可归的小兽,萧满伊听了,心中也是一疼,不由伸手扶住她的双肩,轻轻摇了摇:“霜、霜儿…”她道,生平第一次唤她的名字,“你醒醒,醒醒好吗?我们这是在逃命,来不及伤心,没有时间再伤心了…”

南霜睁眼,注视了她半晌,唇角忽然勾起一个苦涩的笑:“萧萧…”

萧萧,这个只有她师父花月才会唤她的称呼,这个花月为她起的名字。

萧满伊恍了恍神,片刻勾起嘴角也苦涩笑了:“嗯,我是萧萧,跳惊鸾曲的那个萧萧。”她一抿唇,又道,“可我还是萧满伊,是你日后认识的烟花,是喜欢你大哥的人。”

“霜儿,你看,现在我们在逃命。从昨天到今天,好多好多的人,一个一个全死了。流云庄的门徒,香香姐和宋公子,欧阳无过,江蓝生和丁蕊留在云上镇也生死不明…还有,还有你的桓公子。”萧满伊说着,唇角颤抖起来,“桓公子是为了我们挡下欧阳岳布的阵,霜儿你醒醒,不要让他白花力气,不要让他白白喜欢你一场。我们中不要有人再离开了。”

顿了半晌,萧满伊忽然颤抖地伸出手,一手抓着穆衍风的袖口,一手抓着南霜的衣角:“那卷红纸,我也有一个。是我五岁时,师父给我的礼物,她让我写下一生中,真正放在心里的人。”萧满伊说话的时候,眼泪沿着眼眶一滴一滴渗出来,她又哆嗦着手探进怀里,将红纸取出后递给南霜,“霜儿你看,我一生中珍惜的人这样少,除了已经去世的师父,便只有你跟衍风了。求求你醒醒好吗?”

那卷红纸跟南霜的一样长,可萧满伊的红纸上,只有寥寥三个人名:花月、穆衍风、南霜。

大抵是因为觉着留白处太多,因此她将这三个人名写得大大的,生生占了一半的位置。

穆衍风的目光落在那张红纸之上,心中也是一疼。他转头望向远山苍茫时,南霜却骋目看向剧烈日光下的苏州城。

时已过午,苏州城被阳光晒得恹恹的。没有兵器的碰撞声传来,然而她却不知在这一刻的宁静背后,又有过多少厮杀多少流血。

须臾,南小桃花转过身,嘿嘿笑了,即便笑容依然有些惨淡,她说:“烟花,我们走,我会暮雪七式第二式,能跑得很快。”

穆衍风愣了片刻,点了下头,笑道:“我带着满伊,你使轻功跟着我。”

萧满伊却“哼”了一声,斜着眼角梢瞧她:“你不难过了?”

又有眼泪莫名渗出,南霜抬袖抹了一把,点头道:“难过。不过我想通了,等这事一完,我便去找桓公子。找到了便好,若找不到,若他不在了,我的小小桃花和小桓公子也都不会有了,那我怎么也是活不下去的了。”

萧满伊闻言欲劝,然而在看见南霜脸上安宁的表情那一瞬,她将话咽回了肚里,只说了句:“走吧。”

推己及人,若穆衍风不在了自己该怎么办。遍踏山川去寻找,抑或只求生死不离。

欧阳岳追来时,天还未到黄昏。天平山脚绿意葱葱,百花开遍在芳草地上。穆衍风往身后望去,只见几个人移形换影,疾速追来。

逃不掉了——当这个念头在穆衍风脑海中闪过时,他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快意。逃不掉也好,逃不掉,他便可以为穆香香,为宋薛,为于桓之血刃仇人。

欧阳岳腾空轻跃,下一刻,他手持金环,挡在穆衍风面前。

“侄儿?”欧阳岳勾起唇角笑了。

穆衍风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有伤,一道血痕从胸前拉到腹部,虽然不深,但涌出的鲜血浸染了整个前襟。

能将欧阳岳伤至此的人,非于桓之莫属。

可欧阳岳伤至此,那么于桓之呢?穆衍风心中忽然冰冷下来,他怒极反笑:“叔父?”

欧阳岳见他如此表情,冷“哼”一声:“想不到于惊远之子如此能耐,打伤我全部人马,一招暮雪第六式,伤我至此!”顿了顿,他忽然又诡异地笑起来,“可你知他是怎么伤我的吗?”

蓦地,南霜忽然后退了一步,不由伸手紧紧握住萧满伊的手腕。

“我的一招暮雪七式第四式雪窖冰天,他不避不挡,直直迎上来,用第六式打伤了我。直面‘雪窖冰天’是什么后果?”欧阳岳反问道。

暮雪七式第四式雪窖冰天,以兵器划开空气形成气旋,从而放射出漫天剑气。若不避不挡,这漫天剑气透体而过,必死无疑。

南霜忽然失了神也失了知觉,她只知自己嘴唇颤抖着,溢出几个忿恨的字眼:“我…杀了你。”

“小于呢?”忽然,穆衍风问道,“你说他死了,那小于人呢?”

南霜一怔,呆呆地看着穆衍风,这一句话,仿佛溺水之人的一块浮木,平白无故出现的一道生机。

欧阳岳怔了怔,当时于桓之的身体被剑气震到高空,落下后确实不知去向。他只道于桓之已死,便匆匆来追穆衍风一行人。

正出神这一瞬间,穆衍风忽然牵起南霜和萧满伊的手腕,凌空跃出众人的重重包围,提足了内力快行数步,将她们往前一推:“霜儿,快带着满伊走!”

眼见着欧阳岳就要追来,萧满伊惊慌地睁大眼,却道:“衍风我不走,我跟你一起。”顿了顿,她又慌慌忙忙往前迈了几步,将南霜朝后推了推,说,“霜儿你走,我、我轻功不好,会拖累你。”

彼时南霜瞧见欧阳岳手持金环,顿空追来,穆衍风却将手中剑一挥,剑气射向的,确实跟着欧阳岳的那三五个杀手。

他在侧身闪避时,已然太晚,今晚击中他的背部,一口鲜血吐出,喷洒在萧满伊的衣衫。

萧满伊从未见过穆衍风被人打伤,从未见过他如今天一般被伤得如此狼狈。她慌张地去扶穆衍风的时候,却被穆衍风横手朝南霜怀里一推:“走!”他嘶吼道。

“衍风我…”

那一瞬,穆衍风的眼神含了一丝苦意,他提剑转身前,轻声道:“满伊,你知不知道,我不能再失去你,不能再失去你了…”

南霜在使足内力带着萧满伊逃走的时候,不敢回头去看那片芳草萋萋的薄土上,有着怎样惨烈怎样惊世骇俗地比试。

她和萧满伊的眼泪流着流着便干涸了,心也不疼了,只余一片空落的孤寂,如掉入一个无底洞般万劫不复。

黄昏来临前,她们在青翠的山间停住脚步。前方山道左转,是从前回流云庄的路。南霜抬目朝若隐若现的屋阁望去,忽然唤了声:“萧萧。”

萧满伊走上前,与她并肩望向那道从前回家的路,片刻问了声:“桃花,你…能不能失去桓公子?”

南霜心中紧了紧,埋头咬牙道:“怎么能?”

“今天晨时,我见香香姐和姐夫生能同衾死能同穴,好生感动。”萧满伊道,“我想我也要陪着衍风,一生一世一双人。”

南霜点点头,道:“我也是,我得去找桓公子。”语毕,她转头望着萧满伊,却见萧满伊也转头朝她看来。

两个女子的脸上依然有泪渍,却相视而笑了。

这天的黄昏将整个山林都照成金色。那把烧过流云庄火,并未蔓延多久,却将庄内烧得满目疮痍。劫后余生的残垣断壁中,有两个女子渐渐走过。

她们悉数着昔日的点点欣喜与感动,在这萧索的废弃的庄子里,看到曾经的执着与深爱。

“我得去晖雨轩。”南霜说,“以前桓公子给我做了一盏宫灯,我忘了带在身边。”

在流云庄留宿一夜,第二日便回苏州。这是她们的决定,哪怕届时会遇上欧阳岳,哪怕会在找到于桓之和穆衍风之前就香消玉殒。

晖雨轩前,有初春时移来的桃花。落日流金下桃花灼灼,然则倾颓的廊柱下,尽是被烈火烧过的焦痕。

四处都是碎瓦残砖,南霜与萧满伊将晖雨轩的门轻轻一推。宁静而残破的山庄中,“吱嘎”一声门开,似冷寂的深秋大雁横空划过的悲鸣。

然却在此时,南霜与萧满伊进屋之时,身后却传来缓慢而虚乏的脚步声。

脚步声片刻便停下了。

南霜与萧满伊却不敢回头。

持久的宁静后,却莫名传来一声叹息,那人的声音沙哑,慢慢问道:“霜儿…是你吗?”

第91章 ...

*

晚霞见收,最后一缕晖光照在那片灼灼的桃林畔。于桓之静立在花树之侧,衣裳上有斑驳的血迹。

他弯起唇角笑了,往前吃力迈了一步,慢慢抬起手,又唤了声:“霜儿…”

萧满伊蓦地抽了一口气。而南霜,却顿在原地睁大了双眼。

苑里一丝风也没有,晚间骤然凉了下来。于桓之的唇角动了动,良久,他埋下了头,喃喃叹息了一句:“原来不是霜儿…”

就在他掉头要走的那一瞬,身后传来急切的步伐,一个身躯带着冲力忽然从后面将自己抱住。桃花纷飞间,于桓之的神情只僵了一刹那便淡淡笑了,他道:“霜儿,真的是你。”

院中池水轻灵响了一声,似有顽皮的鱼在水中翻跃,浑然不知它的故居已成沧海桑田。

南霜只觉心疼得无以复加,好容易从喉间哽咽出他的名字,但“桓公子”三个字,仍被她唤得支离破碎。

于桓之的脸上依旧挂着清清淡淡的笑容,仿佛只要南霜在身边,他便可以如此心安如此自得。他摸索着握住南霜箍在他腰间的手,慢慢回过身去,想要抬手帮她拭泪。

“霜儿,莫难过。”他道,抬起的手有些颤抖,不经意便碰到她的下颌。

“桓公子。”南霜又道,喉间又苦又涩哽了许久,她才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于桓之的双目是阖着的,流出几道血痕,蔓延至脖颈,至前襟。

“怕是…日后瞧不见东西了。”他顿了一下,又轻笑道:“霜儿莫不是不喜欢我这般模样了?”他的语气是调侃的,可调侃之中,分明又夹带一丝怅然。

“喜欢!”南霜厉声道,“无论桓公子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于桓之看不见南霜说这句话时不停地摇头,泪珠断线般淌了一脸,而她话一毕,便张嘴咬住了自己的手腕,竭力遏制住哭声。

但他听见她的声音在颤抖,他知道她在难过。

于桓之复又叹了一声:“欧阳岳用了‘雪窖冰天’,我提气躲闪前,被剑气伤了眼睛。被还不至于盲了,但我急着赶来流云庄,将原先中的毒强行从七窍逼出,所以眼便伤了。”语毕,他又笑了笑,“只是便是如今这般模样,我日后仍会好生保护霜儿。”

须臾,南霜轻轻“嗯”了一声,道:“我明白的。”

她明白他日后仍会保护她,更加明白于桓之为何如此急切赶来流云庄。

彼时欧阳岳在苏州城布下了天罗地网,再从苏州出城便是不智之举,因而穆衍风定然会带着南霜和萧满伊往天平山的方向走。

若欧阳岳不追来,穆衍风会带着她们会流云庄,再从后庄转去云上镇,从江南以南绕道而行,复又北上。

若欧阳岳追来,穆衍风便会替南霜与萧满伊挡下欧阳岳的人马,以南霜的聪慧,必然能料到在深山之中,此刻流云庄大概算是最危险且又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她会来此留歇一夜。

于桓之之所以要急切赶来,是因为一旦欧阳岳还留有残力追来了此处,他也好保护她们。

说到底,都是为了她。

天已擦黑,即便阖着眼,于桓之的脸庞依然英俊逼人。暗淡的暮色略去的白日里的疲惫和斑驳,只余挺秀的轮廓如剪影般深深印刻在南霜心里。

她复又牵起于桓之的手,一如从前一般,小小的手只能抓住他的几根手指。

“桓公子,日后霜儿不要你保护。我会好好练武功,日后换我来保护你。”南霜的语气很轻,带着决绝的意味。

于桓之怔了怔,勾着唇角点点头。

南霜牵着于桓之的手走来萧满伊的身边,却见萧满伊满脸淌着泪,笑着与她说:“桃花儿真好啊,桓公子回来了。”

南霜点点头,道:“我也觉得好。”片刻,她想了想又说,“烟花你也莫难过,桓公子都回来了,大哥也一定不会有事。等今夜我们休息一晚,明日我便随你一起去找他。”

萧满伊又抬袖抹了把眼泪,勉力笑道:“我觉得也是,衍风一定不会有事。”她望了望于桓之,又道,“我去给桓公子打盆水来,桃花你去取草药,这眼伤现下好好治一治,说不定日后能好呢。”

夜更深些的时候,三人便在晖雨轩歇息了。于桓之的眼缠上的白色的绷带,歇在东角的躺椅上,南霜和萧满伊一人在西角,一人北角。这般歇着,是以防夜里有人闯来,即便一人猝不及防,余下两人也能及时应对。

然而这一夜却极其平静,无人闯入,无人偷袭,更没有这连续两日的杀戮之声。

于桓之的呼吸绵长,似已经睡着,但南霜却怎样也无法安睡。三更时有廊檐打水的声音,她静静地听着,想起这月余日子,几番云水后,她都会听着这样的打水声在于桓之的怀里入睡。有桃花碧水入梦,每日每夜都十分美好。

南霜暗暗握紧了拳,她想即便再困难的事,也应当有过去的时候,总有一天,他们的日子,会如过去一般幸福圆满。

睡着时,已经快五更了。不眠不休累了两天,南霜睡得很沉,沉到没有听见萧满伊低低的抽泣,没有听见萧满伊轻手轻脚来到她的床榻边,说:“霜儿,再见。”

推开门时,萧满伊才发现夜里的风已经变得很大,吹着簌簌花落,叶叶声声。

她拢了拢衣襟,方才走了几步,便听身后的门又开了。

于桓之抬袖挡了挡风,回身将门掩上,立在原地唤了声:“满伊姑娘。”

萧满伊回过身,动了动嘴角,埋头看着一朵突然飘来脚边的桃花道:“桓公子,我…我得去找衍风。”

“我明白。”于桓之点头,“待天明后,我跟霜儿与你一起去。”

“不行。你们去京城。”萧满伊道,她将声音放低了些,“方才我仔细想过了,欧阳无过说欧阳岳的暮雪七式有个弱点,是化火符。可桓公子说,第七式是化万物于无形,生万物于有形,欧阳岳若真练成了第七式,按说不应当有太致命的弱点。因此他的第七式,只是半成而已。我会跳惊鸾曲,去了苏州即便遇上他,他为了求暮雪七式全谱,也不会伤害我。这是其一。”

“再则…”萧满伊犹疑了一下,“若衍风真有三长两短,我也不会苟活于世。流云庄的大仇却不得不报,这一切,都要有劳桓公子和桃花。其实,我想一个人走,也是为了这点私心。”

天上的月色淡淡的,于桓之的眼虽盲了,然而他却像感知到了月华落下的位置,走前几步顿住,身子便浸润在了一泓月色之中。

即便一年以前,萧满伊很不待见这位传言中的江湖小魔头,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他真是如明月般美好而温润的男子。

衍风不一样。萧满伊想,他清新,潇洒,爽快又大而化之,时而还会犯傻,但关键时刻总是机敏又果断。穆衍风如阳光一般,在萧满伊的心中永远独一无二。

“其实满伊姑娘可以缓缓。”于桓之道,“待苏州城传来消息后,再作打算不迟。我跟霜儿,也能暂且与你留在流云庄。”

“不缓了。”萧满伊摇摇头,“我一刻也不想缓。我得去找衍风,他将我推开的时候与我说他再也不能失去我。”萧满伊垂下眼眸,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嗯,我也再也不能失去他。”

南霜是在萧满伊离开的前一刻惊醒的。她梦中看到了那个叫萧萧的小女孩。那天她蹒跚着脚步,去“舞天下”找花月,穿过天井时,还乐滋滋地跟蹲在那里的南九阳招呼了一声。

后院的小别院掩上了门。南霜偷偷推开门的一角往里窥,看见一个与自己一般大的漂亮小姑娘,正在娘亲的教导下翩翩起舞。

她舞得极有天份,小小年纪便极尽风华。

南霜小时候的身形有些发胖,不似萧满伊一般从小纤细。她砸砸嘴,嘴角挂着口水便看入了迷。后来风大了些,将门吹开了,花月错愕地瞧着南霜,萧萧困惑地看着南小桃花。

在花月讶异唤道:“霜霜。”时,南霜才惊了惊,一溜烟跑了。

这件事,日后再未有人提起过。

然则这件事后,南霜从此开始羡慕一个叫做萧萧的姑娘,可以跟着娘亲一起跳惊鸾曲。而萧满伊,却从此开始羡慕霜霜,那个倦人的下午,在南小桃花跑了以后,花月开始跟萧萧讲起南霜一些琐碎之事。一言一语都透露出花月对她的喜爱,让萧满伊也羡慕的喜爱。

“烟花儿…”南霜推开门,正巧见着萧满伊走到院口,“你要走了?”她的喉间又哽了哽。

萧满伊在门口一顿,回身来笑着说:“是啊,我要走啦。桃花儿你可别拦着我,连桓公子都不拦我啦。”

南霜在原地一顿,忽而又走前数步,在院中央顿住,她努力地睁大双眼,尽量不让眼泪流出。这两日流了太多泪,连她自己都觉得懦弱。

“嗯,我没有拦你。我…就是来送送你。”南霜的声音有些飘忽,她想了片刻,又说,“你看,天还没亮透,你要不要再等等。咱们、咱们可以站在这里说说话。”

萧满伊心里一沉,一股酸涩之感忽然从心底翻涌而上:“好啊,我们说说话。”她若无其事地答道。

深深的沉默中,萧满伊忽然觉得有些萧索。好容易能和穆衍风安定下来,此刻又要踏上流离之路。也不知往后会不会一别经年,物是人非。

不过这次她要坦然些,她明白天涯海角,多了一双人在牵挂她,是她的桃花儿和桃花儿的夫君。这么想着,萧满伊便笑了。

嘴角的笑容,和别离的苦涩交织在一起,变成令人心疼的表情,南霜愣了愣,唤道:“萧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