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别误会，我刚才没解释清楚。”秋音诡异地一笑，“药引是如意腹中的孩子。”
轩辕文脸色还是很差，“你开什么玩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陛下母亲的病，需要一个未出世，但是已经成形的胎儿，我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这也是我第一次用这样的东西当药引，所以，我选择了如意——她腹中的孩子我不想要，干脆就用这个胎儿为前女王治病…”
“你好大的胆子！”轩辕文斥道：“这么恶心的东西…”
“既然这样，我无能为力了，陛下另寻名医！”秋音脸色一敛，转身要走。
“等等！”轩辕文叫住他，“你…”
“不管胎儿是不是药引，我都不会让如意留着那个祸害，陛下自己看着办吧。”秋音停下，虽然语气冰冷，但是唇角浮现着一抹笑意。
“你这么做又有什么条件？”
“将皇甫家的土地归还。”秋音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轩辕文沉默下来，犹豫了很久，但一想到秋音治好母亲的病之后就活不成了，她就一口答应下来。“只是如意，你要怎么将她的孩子做成药引？”
“这是我的事。”秋音闭了闭眼，脸上尽是惋惜和不忍。
☆★
“蚯蚓哥哥，女王没对你怎么样吧？”秋音一出来，如意就迎上去问。她惊异于秋音有这样的魄力能够不受轩辕文的威胁，要知道，那卑劣的女人总是能想出用一个人威胁另一个人的方法，比如用她威胁北顾，用北顾威胁她，再利用她的家人威胁她和北顾。
“她暂时不敢对我怎样，你放心。”秋音怎会不知道轩辕文心里打什么主意，她现在对他百依百顺，就是为了在他治愈前女王之后将他杀掉。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呢？”
“治病。”
“要吃药吗？我听说药对肚里的孩子会有影响，真的没关系吗？”如意的眼中闪烁着母性的光辉。
秋音深深望着她，最终选择隐瞒。他无所谓地伸伸懒腰，一抬眼，竟然看见尉迟黛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前方，见了如意，她愣了好久，然后才认出那是她的表妹。她表情复杂地望着他们俩，站在原地不动。
“表姐…”如意看见了尉迟黛，冲她挥挥手。
秋音面无表情地看着尉迟黛踟躇地走过来，僵硬地和如意笑笑，飞快地望了一眼秋音，眼里竟然有受伤后的痛楚。
“你又来做什么？”秋音开口道。
“我是你未婚妻，怎么不能来？”尉迟黛一挺胸，强装着很霸道。
未婚妻？如意瞪大眼睛，看向秋音。
“跟我走。”秋音拉着如意的手，朝前走去，几步之后，他回身，对站在原地不动的尉迟黛说：“愿意的话就一起过来。”
尉迟黛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僵持了很久才跑过去，硬是握着秋音的另一只手。
如意笑笑，放开秋音的手，独自走在旁边，一路上，又听见秋音和尉迟黛停不下来的吵架声——“放开。”“偏不放！”“知道‘羞’字怎么写吗？”“跟你的名字的写法一样！”“胡闹，没大没小。”“好像我们差不多大吧，死蚯蚓？”“你说什么？！”
也许这就是蚯蚓哥哥的春天呢！
秋音带着她们来到深山里的一座小木屋里，一开门，浓浓的药草味就迎面扑来。如意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尉迟黛却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嘀咕着什么“又是这个破地方”之类的话，拉着如意一起进去了。
“这几年在外国过得怎么样？”尉迟黛多多少少有听说过如意表妹的事，但是没有证据，她也不敢确认，她发现如意怀孕了，不知道这孩子是如意嫁的那个国王的，还是传闻中北顾的，或者是秋音的？
“过得很好，就是想家。”如意诚实地回答，“想我的母亲、弟弟还有北顾…”
“那我呢？”在药草中找什么东西的秋音插嘴。
“也想蚯蚓哥哥。”如意眯着眼笑。“表姐，你说的‘未婚妻’是怎么回事？你和蚯蚓哥哥他什么时候…”
秋音沉默着，尉迟黛看了他一眼，摇头笑道：“那是我开玩笑，大家都没有当真。”她刚说完，秋音马上抬眼望着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她没发觉秋音的目光，继续问着如意：“孩子多大了？有五个月了吗？”说着，她的手摸向如意的腹部。
“快六个月了。”如意幸福地微笑着。
秋音打断她们的谈话，“如意一路走来，一定累了，让她先休息。”
“我不累…”
“你需要休息。”秋音不容她反驳地说，然后看了一眼尉迟黛，“你跟我出来。”
如意见他们俩这样，就心知肚明地坐在椅子上，“我先休息一下好了。”
见尉迟黛跟着秋音出去之后，她沉下目光，想念起北顾来。他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可能正在和小鸿会合的路上吧，希望他能一路平安，小鸿也是，希望他们俩都好好的，她真的再也不能经受什么打击了。她不知道秋音能不能治愈她的病，只希望在活着的时候能多和北顾在一起，就是死，也要死在他的怀里。
“干吗，有什么话不能在屋里说？”尉迟黛跟着出去以后，迫不及待地开口。
“以后无论我对如意做什么，你都不要插手。”秋音背对着她，风吹着他的长发。
尉迟黛不满地“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插手？”
“只怕你到时候就不会这么想了。”
“我发誓，我尉迟黛绝不管你的事！”尉迟黛被他一激，马上冲动地指天为证。
“那样最好。”
“可是，你不能又偷偷溜掉…”尉迟黛的语气忽然缓和了很多，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你也不能。”
尉迟黛的双眼微微一瞪，看向秋音，仿佛又燃起什么希望似的。
“如意需要你的照顾。”秋音双手插进袖口，转过身来望着她。
“哼。”尉迟黛别过头去。
☆★
几天来，秋音很少与如意和尉迟黛说话，只顾着采药、配药，早出晚归的，如意很好奇，为什么自己的病需要那么一大堆药材。尉迟黛好像赌气一样，也很少跟秋音讲话，心里却想，如果我生病了，他会不会这么全心全意地为我治病。如果生病能让秋音关心自己，尉迟黛宁愿生病！可是，她就是生得一个好身体，别说什么大病，连伤风这样的病都很少得。
一天晚上，尉迟黛半夜醒来，发现秋音还没有睡觉，一个人在外面点着蜡烛配草药。她悄悄起床，披了件衣服，开门出去。
秋音警觉地回头看了一眼，认出是尉迟黛后，马上站起来，“回去！”他第一次这么严厉地命令她，把尉迟黛吓了一跳。想起秋音以前虽然也一直想避开自己，有时候也会叫她赶快回家，可是语气都是软软的，没有一点命令性，可是今天，他是怎么了？
尉迟黛向来不把秋音的话放在眼里，即使他用了那样的语气，她还是豪不畏惧地走过去，借着灯光看了一眼石桌上的那一小堆一小堆的药材。不看不要紧，看了吓一跳。她几年来跟着秋音，好歹也熟悉了一些普通药材，只见那桌上放着的，都是些对胎儿不利的药材——桃仁、郁金、留行子，甚至还有红花！这些…这些是流产的药材啊！
“你…”尉迟黛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秋音，“你、你究竟要做什么！”
秋音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你真的在为女王办事？！”尉迟黛愤怒地瞪着秋音，“我知道女王不喜欢如意，一直想借她除掉北顾他们，可是，你…你和北顾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这样害如意！”她激动地指着那些药材，“别告诉我，那就是你明天要喂如意喝的药！”
“正是。”
“北顾会杀了你的！”
“杀了我又能如何？他们的孩子，就是药引——我明天要呈给女王看的药引。”秋音回过头，灰暗的灯光从下向上照着他的脸，本来如同天使一样美丽的面容此刻显得有点阴森。
“你不能这样！”
“尉迟。”秋音按着她的肩，把脸凑近，“我说过，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准阻挠。”
“我不同意！”尉迟黛打掉他的手，“虽然如意和我平时不怎么往来，可是我这几天也多少知道了一点她和北顾的故事，你不觉得他们很不容易吗？！虽然如意被送到北顾那里抚养，可是他们十几年来几乎没怎么在一起，现在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了，如意却…这些你都知道吗？！难道你为了向女王邀功，连他们的孩子也不放过？！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你骂完了吗？骂完了就回去睡觉。”秋音平静地坐下，又开始配药。
尉迟黛冲过去，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给我停下！叫你停下！”
秋音勾了勾唇角，“要帮忙吗？那帮我称７克红花吧。”
“喂！皇甫秋音！你这个混蛋！”尉迟黛快被他气疯了，“我这就去把如意叫起来，让她看看你这黑心鬼究竟在干什么！”说着，她就急急往屋里走，很好，秋音没有追上来，她正庆幸之时，只觉得身上一麻，回头看去，秋音手中还握着剩余的银针，“你…”她没说几个字，就觉得双腿一软，接着失去了意识。
秋音快步上前，接住晕倒的尉迟黛，将她横抱进屋内，放在如意的身边，顺便为她盖了被子。黑暗中，他将手搭在如意的肚子上，感受那里面胎儿的存在，闭上眼，他重重叹口气，此胎一去，如意便永远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这就是代价。
他也不想这么做的。秋音慢慢把手移到尉迟黛的头上，轻轻抚过她的额头，就转身出去，接着配药了。
第四十九章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 空床卧听南窗雨， 谁复挑灯夜补衣。
《鹧鸪天·半死桐》 贺铸
“仲父，军队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估计这几天就可以出发。”一身戎装的轩辕鸿走向北顾，手里拿着长剑。
“这是一支叛军，明白吗？”北顾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眺望着首都的方向。
“我知道。”
“虽然女王不得人心，但是一旦有叛乱，国民还是下意识地顺从君主的差遣，因此，一定会有巨大的困难挡在我们面前。”他想念如意，就算交给秋音，他还是不放心。他必须活着回去，因为如意需要他。
“我们一定会胜利的！”到了这种时候，轩辕鸿的斗志格外旺盛，父亲的仇恨，女王对他们一家的迫害，他怎么也不会忘记，就算他乖乖听从女王，最后还是免不了一死，只有推翻她，才能保护一家人。他和北顾的压力是巨大的，这一次的行动，就是决定他们一家生死的决战。现在，他已经不能后退了。
“大人！”寒铁匆匆而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这是皇甫家送来的，指明要给您！”
北顾接过，和轩辕鸿对望一眼，就把信拆开，先是皱着眉头，读完信之后，他的脸上染着一抹笑意。
“我看看！”轩辕鸿迫不及待地把信从北顾手中抽出。
北顾偏头对寒铁说：“皇甫家聚集了其他贵族的几支小军队，数量跟我们现有的军队人数差不多，在首都等待接应我们。”
“太好了！”寒铁惊呼，“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只是，皇甫家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呢？”
北顾一笑，想不到秋音在关键时刻能有这么大的作用。“大概是那小子吧。”
“皇甫秋音？”轩辕鸿一挑眉。
北顾点头。
“姐姐现在好像就在他那里，可是信中并没有说姐姐的情况。”轩辕鸿已经从北顾口中知道了姐姐如意的情况，他也同样担心着秋音能不能将姐姐的病治好。
北顾的眼中闪过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担忧，他淡淡地回答：“没关系，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轩辕鸿拉拉北顾的衣角，“仲父，姐姐一定没事的，秋音不是神医吗？听说他能让人起死回生，相信姐姐的病在他眼里一定也不算什么。”
“臭小子。”北顾拍了一下他的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安慰我…”
“姐夫，你下手还真狠！”轩辕鸿冲他吐吐舌头，故意叫他“姐夫”来显得他们的辈分一样，“看我回去怎么跟姐姐告状！”
☆★
如意轻轻为尉迟黛盖上被子，觉得今天尉迟黛睡得好熟啊，以往她都比自己早起，今天日上三竿了还不见她有醒来的意思。看看外面阳光灿烂，如意搬了个椅子，到外面晒晒太阳，蚯蚓哥哥说，多晒晒太阳对宝宝有好处。
太阳暖烘烘的，让如意有种平静祥和的感觉。秋音远远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端着一碗药过来。“如意。”他站定，面无表情。
这是秋音第一次端药给如意喝，如意不禁有些好奇，于是问：“要开始吃药了吗？”
秋音点了一下头。
如意接过药汤，闻了一下，这是从没闻过的味道。这几年药她喝了不少，已经很习惯药的苦味，闻了味道之后，她就把碗送到嘴边，刚好喝，秋音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她的手抖了一下，药撒出来一些，还好不烫。“怎么了？”她眨眨眼。
秋音望着她，皱皱眉，最后还是放开了手，背过身去，“喝吧。”
如意点点头，慢慢将一碗药喝光。
秋音端着空碗，默默望着如意，轻叹一声。忽然，他瞥见几个人影晃了晃，估计就是女王派来的什么探子。他心生一计，估计了一下那帮人的位置，将手伸进衣袖，再露出来的时候，指缝间夹着几根银针。忽然，他一扬手，银针准确地扎入了那几个人的一处穴道，他们先是一怔，接着身体就开始不听使唤，一个个现身出来，抽搐着朝如意奔去。
如意吓了一跳，本能地站起来，秋音冲过去，挡在如意面前，却假装被推开，那几个人越过秋音，包围了如意，其中一个人的腿不听使唤地撞到了如意的肚子，与此同时，药效开始发作，如意忽然感到肚子一阵剧痛，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下坠。她瘫在地上，虽然肚子痛得厉害，可是她还是紧紧护着自己的孩子。
是时候了，秋音飞快地拔掉那几个人身上的银针，藏入袖口，那几个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视秋音如鬼怪，纷纷逃窜。
秋音已经看见如意下身流下的血了，如意自己也能感觉到，她觉得一个肉球好像迫不及待地要从体内滑出，好痛，真的好痛…
“蚯蚓…”如意抓着秋音长袍的下摆，虚弱地喊着他的名字，“救…”
秋音横抱起她，白色的衣服马上沾上了红色的血迹，他飞快地将她抱进屋内，放在自己的床上，用银针刺入她的几处穴道麻痹她的痛觉。
如意哭了出来，拉着秋音的袖子，“救救我的孩子…求你…这是我能留给北顾唯一的东西了…求你求你…让我死了吧…孩子一定要留下…求你…”
来不及了——秋音掀起如意的裙子，发现胎儿快要从母体脱落了。他小心地托着小小的胎儿，将它慢慢从如意体内拽出，迅速用布包好，再用针来为如意止血。
“啊——”如意痛苦地叫着，晕了过去。
屋内散发着血腥味，秋音捧着那个血淋淋的布包，再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如意，沉下目光。他又怎么忍心看着这样的惨状？谁叫如意的病非得这么治不可？
原来，败晕症本身并没有那么难治疗，主要是药引难找。什么药引呢？就是未出世的胎儿，而且这胎儿还不是一般的胎儿。一定要患病之人与有血缘关系异性共同孕育的孩子，就是乱伦之子。之前患病的那对兄妹之所以能痊愈，就是因为他们本就相爱，怀上了孩子，因此有了这药引。之不过药引太毒，痊愈之后，就无法再怀上孩子。
秋音探得药方之后，到处找如意和北顾，只是他没想到他们都不见了，所以他只能借口为前女王治病，借轩辕文的力量找到他们。这几个月，他尽力治着前女王，拖延她的生命，不让她死去，就是为了等到如意和北顾出现的那一刻。带回如意以后，他知道轩辕文很有可能对如意不利，就称如意的胎儿就是前女王的药引，保住如意。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尽力救如意，原因就是他喜欢她，然而却不带一丝情欲，只是很单纯的喜欢，这一点，是他遇见尉迟黛之后才发现的…他把药引处理好，藏了起来，换下带血的衣服。
尉迟黛好不容易醒过来，忙爬起来，冲进秋音房内的时候就看见了一套血衣和一脸苍白的如意，她的孩子已经…“你这臭蚯蚓！”她几乎要气晕过去，冲过去狠命捶打着秋音，“你真不是人！我错看了你！”
“够了！”秋音捉住她的手，硬是把她拖到外面，“我是在救她！”
“你还编借口！”尉迟黛甩开他的手，又要往里冲，“我要带她走！去找北顾，让他回来…回来跟你算账！”她虽然不太忍心，但是一想起秋音居然是这种人，心里就有种被欺骗的痛感。
“她的孩子就是药引。”
冲动的尉迟黛猛然停了下来，回头惊异万分地瞪着秋音，“你…你胡说！怎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药引…”
“相信我。”秋音用一种认真的目光望着她，这是他从未在尉迟黛面前露出的目光。
尉迟黛握着拳头，咬牙盯着他，不知道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
由于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过了一天一夜，如意才幽幽转醒，一睁开眼，只见尉迟黛端着一盆水进来。她挣扎着坐起来，双手下意识地去摸小腹，可是…她急了，到处找自己的孩子，可是，什么都没发现。“表姐，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