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应了,之后他便来到京城,招了一些手下开始为我做事。直到我回到天京,打算将小楼易手,这才又创办了暖阁。赵昂一直以来忠心做事,我的身份也并未瞒他,除了素月两夫妇,他是唯一知道我底细的人。当他知道我是女子时,确实吃了一惊,却不曾轻视,反倒对我更为照顾,连飞鸽传书都经常对我嘘寒问暖,我倒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大爷!

“楼主,我本不该瞒你,”赵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怕你知道了不用他们。其实我和风花雪月四组的领头,还有暖阁中的几个,我们曾经都是追魂阁的杀手,不过三年前追魂阁就已经不存在了,我们也都不再做杀手,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也不愿意做那种营生。我遇到了楼主,是我的福气,可是他们以前只会杀人,别的什么也不会做,我很记挂他们,加上楼主也需要人,我这才将他们找来,他们都是我信得过的人,请楼主放心!”

“既是你信得过的人,我也放心,无颜跟了我一段时间,他就很好,我相信你的眼光!”我说道。

赵昂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风花雪月是我定的名字,他们的领头人我只知道风组是无颜,花组是边玉,还有两个是谁?”我问道。

“回楼主,雪组由海笑负责,月组的领头则叫苦泪!”赵昂答道。

“他们都是你原来的弟兄?”

“是!他们都是孤儿,追魂阁主在他们五六岁的时候就将他们带了回来,说起来他们是我一手带大的。”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赵昂信得过他们!我轻轻念道:“苦泪、海笑、无颜、边玉,咦?赵昂,怎么是苦海无边?”

“回楼主,以前做杀手是被逼无奈,取这几字,正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之意。”

“听说追魂阁的人都是江湖上搜集情报的一流高手,如今我的做法还正是让你们一展所长了,只是,让你们劫人钱财,好像与你这个回头是岸的说法有点出入哦!”我叹道。

“楼主不用担心,那些贪官的钱财本来就是从老百姓身上压榨来的,楼主劫了去又不是自己用,而是拿去接济穷苦之人,大家都很喜欢这么干,都说这是侠义之道,对楼主很是钦佩!”

“对了,赵昂,还有一件事,为何派无颜到我身边?”我一直有疑问,赵昂明知我不想泄露身份,却让无颜知道了这事。

“无颜精通易容,功夫也不错,楼主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不便泄露,有个人在身边,我也放心些。”赵昂说道:“楼主想必是担心无颜你的身份问题,你放心,无颜嘴最是稳了,他不会对任何人说的。无颜擅长易容之术,识人也最准,其实他早就知道楼主是女儿身。”

“什么?不可能啊!”我很是惊讶。

“楼主的变声功夫很好,装扮也没破绽,但是,无颜是故人,他对楼主,记忆深刻!楼主自去问无颜,他不会隐瞒。”赵昂顿了顿又说道,“其实只要无颜恢复本来面目,楼主可能就会知道了!”

同病相怜

我并没有去问无颜,知道他对我好就行了,何必管他长成什么样!他既然不想以真面目出现在我面前,那就由着他吧,等他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反正那张脸我已经看熟了。

为了不让人起疑,我和束潇然商定,在银笙身上的伤未好这段时间,让叶轻尘不时地到凌府来探望探望。叶轻尘也是不怎么情愿,不过王爷发了话,他不从也不行,在束潇然的派遣下,他这几日天天都会到凌府来,有时送送药,有时就是来问句话。

银笙不知根底,还以为我真的把她许给了叶轻尘,一见到那位来,她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总是低着个头,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叶轻尘也好不到哪儿去,总是办完了王爷交待的事便匆匆溜走。

我看他们两人的表情甚是好玩,也不点破。

平王带去宫中的人,操琴者之琴声令人回肠荡气,善歌者之歌声令人闻之难忘,作舞者之舞姿令人眼花缭乱。皇上选了百名宫女,令他们教习歌舞,将那曲谱中的曲子配了词唱来,很是赏心悦目。皇上大喜,将其中一名歌女纳入后宫,封为美人,此外还对平王赞赏有加,并下令赏赐这趟潞州之行的几个有功之臣,包括我和二哥,还有端木偁,各得了彩缎十端,黄金百两。

宫中的小黄门将赏赐拿到家中,宣了皇帝口谕后,我爹凌暮天喜不自禁,看我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关切,对二哥也不像平常那样总板着个脸,还夸奖了几句。

三娘很是高兴自己的儿子终于得到了老爷的赏识,笑逐颜开,不过在听到二哥说一切都是我的功劳时,我偷眼看到她狠狠地掐了二哥一把,顺便白了我一眼。看来我终究是引不起她的好感!

这么一来,最方便的不仅是暂时没人来我的沁竹苑生事,而且我还可以随便出入凌府大门了,毕竟这家中的小姐,不管再怎么受宠的,也没哪个像我这样得到过皇帝的亲口封赏。

我好久没去暖阁了,柳姐姐也不知过得怎么样,四喜班虽不是我的手下,不过他们也是靠着小楼才红起来的,我与班主和班中众姐妹也都有点交情,便想去探望一下。

我进去的时候,柳姐姐正在弹琴,见我进去,上前来一把就抱住了我:“好妹妹,多日不见你了,怎么看着清减了些?”

“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忙人,哪比得你镇日只是教教小姑娘们学琴,甚是轻闲!”我半真半假地说道。

“妹妹,在凌府有人为难你么?可惜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柳姐姐一脸忧心,转念一想她又笑了,“以妹妹的本事,又有什么能难得倒你呢,你看我这是瞎操心!”

我知道柳姐姐对我说的是真心话,这么些年来,她是我唯一的闺中知己。我叹了口气:“我家中姐姐妹妹不少,却没有一个似柳姐姐这样知心的,只怕…若是我不好了,有人还要拍手称快呢!”

她拉过我,将我搂在怀里,轻轻顺着我的头发:“难为你那么小没了娘,也没个人疼你,你就当我是你的亲姐姐,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你只管说就是!”

我静静地感受着这份温暖,柳念瑶,她才像是我真正的家人!今年她就要满十九了,在这个时代,过了二十就是老姑娘了。

我抬头问道:“姐姐,你有没有为将来打算过?”

她凝视着窗外,目光迷蒙:“将来…过一日算一日吧,能得妹妹帮我脱离青楼已是万幸,别的我也不求什么了,只盼能这样一辈子也就好了,将来的事情谁又知道!”

我不再问,心里却想着,她是个好女子,配得上这世上所有的好男儿,我一定,一定要帮她找到幸福!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恋舞进了平王府,平王很喜欢恋舞的舞姿,一回到天京就天天来暖阁捧恋舞的场子,昨日王府才来人接了恋舞过去,说是到府里为王爷和妃子们跳舞。”

听念瑶如此说,我吃了一惊,这束连成也没见他有多爱歌舞,只是找了去讨他老子的欢心,他该不会把恋舞送进宫去吧?

“恋舞自个儿愿意去的吗?到王府去一不小心就容易惹祸上身,常班主怎么说的?”我问道。

“常班主说一切由恋舞自己决定,恋舞倒没有不情愿,反倒很开心,总是说王爷这样,王爷那样的,八成啊她是对平王动了心思。哎!也不知那王爷对她是不是也存了心,若是能嫁进王府作个妾室,那也是个出路。”她说道。

她们就是这样想的吗?只要能作个妾室就是好的了。这么想着,我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姐姐觉得这样好吗?如果是你,你也愿意吗?”

“恋舞或许还行,她是外表虽柔弱,性子强着呢。我这个性子就不行了,与其进入那样的人家整天和人争,不如一个人逍遥自在。”她回答道。

我点了点头,没看错啊,柳姐姐果然不同别的女子。

闲话一会儿后,我从暖阁出来,准备回去了。跨出了后院,紧挨着的就是酒楼。我顺着廊下走着,忽然听到一间包厢之中传出一阵喧哗之声。

“瑾徵兄,你既已去过两次,人家都拿言语搪塞,不与你正面回答,摆明了不想将那凌明珠嫁予你,你何必又去!”

苏瑾徵么?我不由得驻足细听。

“老是看人家的冷脸,我也不想去,不过今年我已二十有五,家中老母盼着我能早日为苏家开枝散叶,这今儿才又厚着脸皮去提亲,谁知他家前次避而不见,上次说是改日再谈,一拖再拖,这回却说了,算过了我和明珠小姐的八字,两人不合,听说他家已回了皇上,想要取消这门亲事。”

我听得真切,果然是苏状元的声音。

“这婚事是皇上亲口许的,不同意那就是抗旨!他国公府还能怎的!”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

只听苏瑾徵接口道:“人家不愿意,我总不能直接进府去抢人吧!我苏瑾徵不是那没脸没皮的人,如果明珠小姐当真不愿嫁我,我也不会为难她,还会求皇上取消了这门亲事,只怕是威国公见我家境贫寒,不愿将女儿嫁给我!”

我听得专心,没注意到小二端着茶水来了:“客官,请让一下。”

包厢的门“吱”地一下被人拉开了,苏瑾徵的脸露了出来。他是认得我的,看到身着男装的我却是一惊,开口就叫道:“凌…”

我哈哈一笑,一下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原来是苏兄在此,正是小弟,夏展瑶,我刚拜访了这儿的琴师,听了一段绝佳的曲子,没想到又遇上了状元公,真是巧得很啊!”

外人只道他说的是“你”字,见我使了个眼色,他也马上转过弯来,对我笑道:“难得遇上夏兄弟,我与几位朋友在此间饮酒,请进来喝一杯如何?”

不管怎样我总是凌家人,他们谈论凌家的话被我听了去,只怕他不好意思,我便推辞不去。座中有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却出来一把将我拉住:“来来来,即是好朋友,就不要推辞,来喝一杯!”

“这是兵部员外郎张议,”苏瑾徵指着拉我的这位说道,接着一一介绍其他几位,“这位是工部郎中元素问,这位是李莫李公子,这位是喻显存喻公子。”

“幸会幸会,在下夏展瑶,乃潞州人士。”我一一抱拳行礼。

坐下后我开口问道:“几位兄台刚才在说什么?”

那张议甚是豪爽,大声答道:“咱们正说苏兄的婚事呢,皇上指的婚,那凌府却是不愿嫁女儿,害苏兄碰了几次钉子。”

苏瑾徵直对张议使眼色,张议却说道:“夏兄弟既是你的朋友,有什么听不得的,让他也来评评理!”

凌明珠一颗心只在束潇然身上,看来她是不喜欢苏瑾徵,故意地拖着想找借口悔了这门婚事,如果是这样的话,苏瑾徵娶了她也不会好过。

“听说那凌府五小姐心高气傲,心思怕是不在一般人身上,娶亲当是两情相悦,不然也不会幸福,苏兄,天涯何处无芳草,以苏兄这等人才,又岂会找不到好姑娘相配!”

我这话一说,苏瑾徵应该明白了我的意思,凌明珠喜欢的另有其人,他只怕难尝心愿。

这李喻元张几人又争论了一番,苏瑾徵说道:“还是夏兄弟说的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人家不愿嫁我,我又何必死守着,既与凌明珠八字不合,明日我就进宫请求皇上取消了这门婚事!”

他看着我,可能以为我是为了自家姐妹着想,却不知我真是为了他好,凌明珠那样的女子,心眼太高也太多,何况她压根就不想嫁给苏瑾徵,不然也不会说什么八字不合了,娶进门未必是好事。

我们两个也算同病相怜,差别只在一个被人当场拒婚,一个被人事后拒婚。看来这皇帝一点媒婆的潜质都没有,作的媒是一个都成不了!

告别时苏瑾徵说道:“在下仰慕夏兄的文采,来日有机会定当讨教一二。”

我心虚了一下,我哪有什么文采,比比武功还差不多,反正他也不可能到凌府去找我这个四小姐,只与他打了个哈哈,就此作别。

顿生疑窦

夜深了,我坐在屋中,手托了一本志怪小说,就着烛光看着。书中都是文言文,我看得很是吃力,还好情节离奇,和《聊斋志异》有得一拼,看来每个朝代都有出采的人物。

再扫过几行晦涩的文字,觉得眼睛酸胀,只得将书放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缓缓说道:“长夜漫漫,阁下在屋顶上呆了半个时辰了,不闲冷么?难道是要等天亮?”

我早就发现有人在屋顶上偷窥,这才拿起书读了起来,不然谁有那个闲功夫,半夜三更地还读书!

一人身着黑色劲装,从半开的窗户中跳了进来,笑道:“展瑶妹妹可真聪明,我在屋顶上就一直猜着,想你到底会不会发现我,你是如何发现有人在屋顶的?”

“这有何难!”我笑着指了指桌上的镇纸。我这个镇纸是铜制的,不同于别人的各种飞禽走兽的造型,也不是常见的条形,我这个是一个简单的圆柱体,巴掌大小,平面打磨得锃亮,可以用来当镜子。

“就凭这个?”岑无寂有些惊奇。

“今夜有星星。”我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他走过来一看,马上明白了:“我揭开那片瓦,刚好给你看到了一颗。”

“可惜后来又被你挡住了!”我笑道。

“妹妹可真是心细!”岑无寂叹道。

“也不尽然!大哥还不知道,我的感觉比一般人要敏锐,就像你一揭开瓦,我就能感到一丝冷风进入,这么细微的差别,一般人可能是感觉不到的。”

我不是说谎,这是事实。不知道是这个身体原本就头脑敏锐,还是因为我的灵魂有异的原因,反正我的第六感特别灵,甚至奇特到能感觉得到面前的人对我是不是有危险。

现在面对着岑无寂,我知道,他不是危险人物。

他盯着我,面上漾起一阵春风:“证明我没有看错人!我岑无寂的妹子,又岂会同那些凡夫俗子!”

我哈哈一笑:“大哥,我怎么以前没发觉你脸皮有这么厚啊,不是凡夫俗子,难道是仙人?你也太抬举我了!”

岑无寂也是哈哈笑着,带着宠溺的表情看着我:“听说你回来好久了,早该来看你,不过有一些事耽搁了,想来你也不会介意。”

世事就是这么奇怪,我的家人对我漠不关心,却有外人争着做我的哥哥姐姐,而且对我都是很好,我想,或许是老天爷让我投生错了地方,那原本就不该是我的家!

见他一身夜行服,我抿嘴笑问道:“大哥为何这身打扮,敢情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也就随口问问,本不指望他回答,没想到岑无寂却是真把我当成了一家人:“我隐身宫中这些年,看七皇子天资聪慧,便真心实意地教他课业,旁的事是一概不过问的,不过最近七皇子身边不大太平,显然平王也注意到了,将他接到了平王府跟在身边。七皇子待我极好,我也不想有人对他不利,这几日暗中查访,发现这些人主要针对的是平王,但是七皇子与平王是亲兄弟,只怕想对付平王的人会先对付他。”

说到这里,他皱起了眉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色:“奇怪的是,我今日跟踪一个监视平王府的黑衣人,那人却进了威国公府,我怕他见妹妹与平王走得近,对你不利,便跟了来。那人进来后却拐到了西面的院落,再未出去。”

“大哥怀疑那人是凌府的人?”我问道。

岑无寂摆了摆手:“妹妹不必多疑,我知此事与你并无关系!”

西面?大哥的梅苑、三娘的桂香苑都在西面,徐管家和一众护卫也住在西面,会是谁呢?

“大哥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真是凌府的人,只不知是我的家人还是下人了,不管怎样,那都会为凌府带来祸事,如果大哥有什么发现,还请不要隐瞒,与我商量了再作决定。”我也不加隐瞒,对岑无寂说了西面的大致情况。

岑无寂答应了我,说道:“好!妹妹也莫慌,不管有何事,我一定保得你平安!”

“谢谢大哥,”我诚心说道,“夜深天寒,大哥还请先回去吧。”

临走时他回过头来说道:“对了,后日平王新娶侧妃,妹妹可要去道贺?七皇子老早就嚷嚷着要来告诉你了,可平王不许他外出,趁这机会你也去看看他也好,听说你回来了,他一直想着要来看你呢!”

平王已经有一正二侧三个妃子了,居然还要娶啊!怪了,也没听二哥提起!我问道:“新娘子是谁家千金?”

“妹妹想必也认识,是潞州王大人的女儿王娇俏,听说人长得很美,被王爷一眼看上了。”

什么一见钟情,我才不会相信!束连成的目的终是达到了,王大人只此一女,娶了她,潞州的兵权不是掌控在了平王这个姑爷手里?潞州是江南水乡,容国的第一产粮大区,又是水陆交通要塞,是历届兵家必争之地,束连成还真是聪明啊,借口去找个人,既讨了老皇帝的欢心,又不动声色办成了自己的事!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可惜那日喝醉了,错过了一场好戏!

“我还没见过王爷娶妃呢,当然不会错过,请大哥转告七皇子,到时候我一定去。”

送走岑无寂,我静立片刻,有些理不清思绪。这凌府是怎么搞的,凌暮天明着呢好像是偏向太子一方,其实最终他会倒向哪一边,还是个未知数;二哥整日里跟着平王跑,要说不是他的人,好像也说不过去;还有康王,他又与凌家有着什么勾结?

政治是最让人头疼的了,比做强盗还难,所以我才不要介入。

我这里正想着,荷烟在外边披着一件外袍走了进来。

“小姐还没睡么?我听到好像有动静,起来看看。”

她倒很机灵!我笑道:“没事儿,是我睡不着,在这儿念书呢,倒吵着你了,这回我不念出声便是!”

荷烟一愣:“小姐说笑了,小姐念书奴婢原该侍候着,怎么还能怕被吵到呢。小姐饿么,要不要奴婢到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我晚上从来不兴吃宵夜的,忙制止道:“不用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这几日锦书和银笙都没做事,小月又去照顾她俩了,这里里外外都是你在打理着,赶紧去歇着吧!”

荷烟笑着说道:“奴婢不累,不是小姐让奴婢脱离苦海,奴婢如今不知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看着荷烟,我这才想起去看柳姐姐的时候并未向她提起此事。柳姐姐如今改名换姓,说不定就在这天京城呆了下去,往日的事情还是不提的好,就让她以新的身份重新开始吧,旧人旧事牵扯多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念了半宿,也该睡了,荷烟,你也下去睡吧。”我本来还想去办点事,有荷烟在这里守着,碍手碍脚地。

荷烟应了声是,帮我将窗户关上,转身出去。

我吹熄了蜡烛,上床睡下,过了大约一刻钟,耳听得四周再无声响,一个燕子翻身,拨开窗户,悄无声息地窜了出去。

在自家屋里做贼,这感觉也挺刺激的。当我在屋顶上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过时,心里面想到。

不负我的期望,有一个房间忽然亮起了灯光,是我大哥的书房。

“事情竟然会是这样,他怎么说?”

大哥在和什么人说话,他口中的“他”又是指谁?我不明究里,只得仔细听着。

“康王说了,平王手里有再多的兵权,也多不过咱们老爷,不过这点还得靠主子你。”这人显见是凌府的护卫。

“我?我能怎么办!也不知我爹是个什么想法,硬是不松口,太子那儿眼见得皇上都有废弃之心了,他还不打算打算!”我大哥口中对我爹有着些许怨气,原来他们几爷子是各自择主,并不同心啊!

“五小姐的婚事那苏瑾徵不是也向皇上请求取消,咱们找了皇后娘娘,在她的劝说下,皇上也已然答应了。老爷既然这么疼五小姐,不如…”

“你想说什么?是说让康王也效法平王,娶了咱们家明珠吗?哼!就算我爹同意了,你以为皇上会同意吗?要真这么容易,咱们凌家早就出了不知多少王妃了!”

“那…”

“这事儿不能心急,慢慢来吧,还得看我爹的意思。”

“对了,我那个四妹妹最近有什么动向?”

我心下一惊,原来我也在他的算计之列!这会是那个我小的时候对我笑容可掬的兄长么?

“正如主子所料,四小姐果然不简单,比之五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最厉害的一点,潞州夏府俨然是由她一个人撑起来的,那四年里她一直都是女扮男装做着生意,不过奇怪的是平王和二爷好像都知道这一点。”

“我就说嘛,我们凌家的人,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听着这话隐约有夸奖之意,也不知他对我到底存着何种心思。

“如果四小姐帮助平王…”

我听见大哥说道:“再怎么聪明,一个女子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你只要记住,咱们的大业、凌家的前途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便行了!何况,她是我妹妹,自然应该帮我,只是现下先不管她,也好从她那里探到平王的消息。”

我心中一凉,不想再听下去,悄声退了回来。

其实我也算是在帮平王了,毕竟他的所有情报都是我所提供的。如果大哥知道这事,不知会如何对付我!

一个半路认的大哥尚且知道关心我,这个亲大哥却是如此“关心”妹妹的。躺回床上时,我还在想,这日子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贺婚礼

平王娶侧妃,这礼是不能不送的,不过送点什么好呢?礼轻了拿不出手,重的话…本人手上除了皇帝赏赐的货真价实的黄金,别的稀奇玩意儿现在是一件也没有,而且送金子的话也恁俗了点!老实说我也真不忍心送出去,那能养活多少个孤儿啊!

思量来思量去,我把主意打到了我那个爹爹的头上。上次束元晦的生辰那礼物不是他拿来的吗,这凌府我虽还没有探查过,不过肯定存了不少好东西,要是能够不动用我的私房钱,那是最好不过了,让我多叫他几声爹我都愿意!

来到书房门口,红蕉刚好出来,我上前对她说道:“红蕉姐姐,我爹在么,我有事找他。”

红蕉对我笑了笑,说道:“四小姐请稍等,我去回老爷一声。”说罢转身进了书房。

很快她又走了出来:“四小姐请进,老爷等着呢。”

我道了声谢,进到屋里。

凌暮天坐在案后,手里提着笔正写着什么,我在离案几两米远的地方站住,轻声说道:“女儿拜见爹爹。”

他并未抬头看我,手中边书边问道:“你来了,有什么事?”

话语简单直接,就好像是问他的下属。

我说道:“听说今儿是平王新娶侧妃,女儿并未收到请柬,不过与平王相识一场,不知道该不该去道贺,特来问问爹的意思。”

他停止了书写,抬眼看向我,那眼光锐利无比,带着一种研判。我与他对视着,慢慢等着他开口。在盯得我眼睛发酸的时候,他终于说道:“这一次你能得到皇上的赏赐,也是沾了平王的光,你二哥这一向也多亏了有平王提携,你们两兄妹是应该亲自去道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