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柴房,里面很阴暗,堆着些府里没用的东西,乱七八糟,散发着一股霉臭味。因为天气冷的关系,银笙和锦书相拥着缩在柴堆后面,青白着脸,瑟瑟发抖。

见到进来的是我,银笙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小姐…”

我上前摸了摸锦书的额头,这丫头发烧了,怪不得昏迷不醒。

“你们两个这样子,还真是给我丢脸!”我轻轻叹道,叫无颜过来抱了锦书,我扶起银笙背在背上便走。

“小姐,这成何体统,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银笙在我背上虚弱地叫道。

“逞什么强,浑身是伤,而且饿了这么些天,还有力气走吗?别吵了,你想快点把三夫人引过来,再将你打一顿关进柴房吗?”听我这样说,银笙不说话了,乖乖地伏在我背上。

凌府的下人看到我背着银笙出现,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估计要不了一会儿,这里的情形就会传到三夫人那儿去了。

“为什么不出手?”我问道。

“小姐不是说过么,不能让人知道咱们会功夫,我们也是怕给小姐带来麻烦!”银笙贴着我的耳朵说道。

我心头一热,这两个傻丫头,都快被人打死了还记着我的话,要是出手的话,那些家丁哪里是她们的对手!

回到屋里,荷烟和小月并没按我说的休息,趁着这个时候已经把院里院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见我们进来,赶紧上前帮忙把人扶了进屋躺下,打来水为两个伤员擦洗着。

无颜去请大夫去了,我暗自思量着,一切都是凌明珠惹出来的,这丫头,我都不计较她抢了我该拥有的一切,她居然对我怀恨在心,知道我把银笙和锦书当亲姐妹,竟然对她们下手。三夫人管着这个家,惩戒丫环的权利她当然有,暂时我却不想和她撕破脸,要保银笙和锦书,须得想个好一点的法子。

下人来报,说是昭王在前厅要见我。

“请王爷移驾到沁竹苑来吧,我这里忙着,没时间!”

我挥挥手,打发走了传话的下人,我和束潇然在人后都是直呼其名,他还会为这点小事怪罪于我?

不一会儿功夫,束潇然带着随身侍卫叶轻尘进来了,笑着对我说道:“云萱,在忙什么呢,连走几步路的功夫都没有?”

我也不隐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概讲了一下,问他道:“你有没有法子,帮我想想,三日后那刘员外就要来迎亲了!”

束潇然想了想,说道:“不好办!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也不好插手,何况丫环的事,当家夫人要怎么处置都行。”

无颜带了大夫回来,我们一起进到屋内。大夫给锦书看了病,开了治风寒的药,另外又给了我们一瓶治外伤的药酒,我吩咐无颜赶紧照方去抓了来,荷烟和小月则帮忙擦药酒。

“又没犯什么大错,这下手也恁狠了些。”束潇然说道。

“王爷上回赏赐给属下的药膏,对治疗外伤极为有效,属下那里还有不少,不如一会儿遣人送些过来,给两位姑娘用。”不轻易说话的叶轻尘说道。

“好啊,你想得倒周全,我那里也还剩下些,一会儿差人一并送过来。”束潇然笑道。

“如此我代两个丫头多谢王爷,多谢叶侍卫!”宫中的药都是好药,束连成竟愿意拿来给丫环用,可见这人心性倒是不错。

“王爷找我可有事么?”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一回来束潇然就来找我,肯定是有事。

“昭兰妹妹已嫁去了南越,她一回来就对宁亲王说了和你很投缘,要认你做妹妹。刚才在宫中才听二皇兄说你回来了,宁亲王和王妃就叫我过来,请你明日过府一叙,既然你有事在身,那我转告王爷王妃,改日再去!”他说道。

“既是嘉和公主的爹娘,云萱自当去拜访,还请王爷转告他们,等此间事了,我自会去的。”

“那我就先行告辞!”束潇然叫上叶轻尘,我送他二人走出院外。

叶轻尘不爱言笑,和我家银笙倒有几分相似。我盯了他几眼,这人倒是一表人才,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有了主意。

初次交锋

“王爷,我有个主意,能帮我家银笙渡过眼下这个难关,端看你和叶侍卫肯不肯帮这个忙了!”我眼睛盯着叶轻尘,那表情就像猫见了老鼠,恨不得一下子扑上去将他逮住。

“哦,我们俩竟能帮得上忙么?说来听听!”束潇然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先问一句,不知叶侍卫可曾婚配?”

束潇然眉一挑,已然明白我的用意,笑道:“轻尘今年二十有四,孑然一身,还不曾婚配。”

叶轻尘脸上一红,也猜到了我的用意,说道:“王爷,属下只想尽心尽力侍候王爷,别的还不想过早打算。”

“你不想救银笙吗?难道你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么美丽善良的姑娘嫁给那个半截都入了土的刘员外去做第九房小妾,说不定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吗?”我以一副痛心的表情面对着叶轻尘说道,心里想的却是如果银笙真的嫁过去,怕是把那个什么刘员外还未进洞房就被她几拳给打死了。

“想…想救的,不过救银笙姑娘还有别的法子,不用拿她的终身…”

“放心吧,我只是‘借’你一用,不会逼着你娶银笙。我家银笙也曾立誓,若非是真心相爱之人,她宁肯终身不嫁。”我笑着打断叶轻尘,想想又加了一句,“不过银笙真的和你很相配,不是我吹嘘,我家银笙文武双全,不仅能写能画,还会一手好针线,你要是想假戏真作的话我大力支持!”

听了我的一番言语,束潇然哈哈大笑,也在一旁添油加醋:“轻尘,云萱说得是呢,本王也举双手赞成!”

我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叶轻尘只是闷声不语,不过那胀红的脸泄露了他的紧张,这家伙,肯定没有谈过恋爱!真是清纯啊,找机会得跟银笙好好说说,那怕被银笙提着菜刀追杀也要说,这样的大好青年如今不多了,得牢牢抓住,不行就将他生米煮成了熟饭,看他还能逃出我家银笙的五指山!

一切说定,别过了束潇然回到沁竹苑,这赶热闹的都已经挤破了门,荷烟和小月站在一边战战兢兢,无颜则守住西厢房的门,任那些小厮护卫如何喝斥,就是不让人进锦书和银笙的房间。

“见过二娘,三娘,五娘!三姐好,五妹妹好,六妹妹好!云萱刚回来,还未去向各位长辈请安,倒劳动各位先来看我,怎么过意得去呢!”我一一打过招呼,顺口说道。

“哼!嘴上倒说得好听,”三夫人坐在那里,突然一拍桌子,“你眼里何曾有我们这些长辈?”

“三娘说笑了,要是云萱目无尊长,又岂会看得见三娘坐在这儿!”我抿嘴一笑,见那三姐妹还站在一旁,招呼道:“荷烟、小月,去别的屋里搬几把椅子过来,让几位小姐坐下,可别怠慢了客人!”

“四小姐,你可别和夫人打哈哈,夫人问你正经话呢!”三夫人身边的秦嬷嬷说道。

我脸色一变,厉声说道:“秦嬷嬷说的什么话,难道我一个凌家小姐,说的是什么不正经的话不成,你觉得哪句话不正经,指出来我听听!”

在她们眼中,我一向是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主儿,何曾想到我也有这样声色俱厉的一面,顿时吓了一跳,默不作声。

“咳!”三夫人瞪了秦嬷嬷一眼,将目光转向我说道:“你的丫头犯了错,我是当家主母,惩罚一下也是应该的,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将人带了回来,开了这样的先例,以后要是再有下人犯错,我还如何服众?”

“这事儿我原本就要去回三娘的,既然三娘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既是我的丫头犯了事,当主子的总不能被蒙在鼓里吧,我当然要问清楚来龙去脉,如若该罚,我绝不绚私。”

“至于我把人带回来嘛,三娘将人关起来饿了三四天,是铁打的人儿也受不住啊!锦书那丫头发着高烧,我刚请了大夫给她瞧过,还不知能不能熬得过今晚去。要是我晚去一步,只怕这人就没了,那样的话传到外人耳朵里,别人不明白事由,还道我们凌家仗势欺人,逼死了丫头。我也是为着三娘你考虑,才把人带了回来。”

我一席话,将凌府的名声,锦书的性命都绕了进去,听得她一愣一愣地,怕事情真如我所说的闹大了动静不好收拾,不由得也有了三分怯意。

“如此说来,难道就这么算了?”三娘心有不甘。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三娘说的是,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锦书是起不来了,正好绿萼也在场,今儿就让银笙出来,让她与绿萼姑娘好好对质,看看这两个丫头是如何‘罪不可恕’!”

我家无颜就是聪明,我这里话还未说完,他那里已经把银笙带出了屋。

“绿萼姑娘,银笙,你们两个好好把事情给三夫人说清楚了,一句都别漏,否则说错了,可别怨人冤枉了你们!”我一双眼睛冷冰冰地看着众人,想是没见过我有这种凛冽的眼神,不少人竟不敢接触我的目光,低下了头。

绿萼拿眼扫了一下三夫人,又看了看明珠。

三夫人皱了下眉头,轻哼了一声:“绿萼,四小姐的话你没听见吗,把那天的事情再说一遍,免得冤枉了四小姐的丫头!”

“事情是这样的,”绿萼缓缓说道,“那日我和五小姐在花园里遇到锦书,她对小姐出言不逊,小姐就叫张嬷嬷打了她几下板子,后来我遇到银笙,为这事两人就吵了几句,她上来就打了我几巴掌,我的脸肿了好几天,擦了不少药才消下去。”

“三娘,府里的规矩奴才冲撞主子确实是要打板子的,随便打人也是要罚的,对吗?”我问道。

“对啊!”三娘不知我为何这样问,只得应到。

“绿萼说得简单了些,银笙,你来说说,说详细点儿!”我转头说道。

银笙跪下道:“夫人,小姐,绿萼说的不实,那日锦书遇见五小姐和绿萼,原是绿萼先开口骂锦书,说她是个贱丫头,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你只管说便是!”我说道。

“她还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说四小姐主仆一个样,只会到处勾引男人,让平王、昭王、七皇子都围着她转!”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三夫人也是一脸谔然,敢情绿萼和明珠告状时没串好供,对以上言行,三夫人并不知情。

“你胡说,我没有说过!”绿萼脸色苍白,跳出来说道。

“是不是胡说夫人在这里,她自会判断,你一个丫头出来多什么嘴,你不怕别人以为你是心虚了么?”我盯着绿萼,缓缓道来。

三夫人喝斥道:“绿萼,没你插嘴的份儿,站一边儿去!”

绿萼只得恨恨地站在一旁。

“银笙,接下来怎样,继续说。”我说道。

“锦书气不过她说小姐,就顶了几句,说五小姐本就技不如人,输给了四小姐,有本事就赢了四小姐,让那些个王爷皇子也围着她转去。五小姐当时也在场,听了很是生气,就差人打了锦书几板子。”

“五妹妹,是这么回事吗?”我看着凌明珠,等着她回答。我知道,以她的心高气傲,是不屑于说谎的,像她这种人,会害人,却不会编谎话,她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

银笙接着说道:“后来有一天我又遇到绿萼,我本不欲理她,她却上来冷言冷语,说是主子在外逍遥快活去了,丫头在家,这回可勾不到什么王爷皇子了,我想到事情都是她惹起的,她骂了小姐,还置身事外,锦书却被打得一身是伤,一怒之下就扇了她几个耳光,这之后三夫人就将我关起来了,在柴房的时候绿萼又支使家丁打了我一顿,才有了这身伤痕。”

我轻笑着说道:“三娘,这一面之词嘛也不可全信,要不要再找当日在场的几个丫环,还有打人的那几个家丁来问问?”

三娘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见我如此说,知道我已经了解过事情的真相,只得说道:“不用了,我相信银笙说的是实情。不过两边的丫头都有错。”

“三娘说的极是,锦书冲撞了五妹妹,是该受罚,这绿萼言语冲撞了我,我不会计较。”

见三娘、明珠和绿萼都似松了一口气,我接着说道:“可是她的言语冒犯了皇子…何况我是和二哥一起,奉了皇上的旨意与平王一起去办差,却被说成是去逍遥快活,咱们听了不打紧,惹是外人听了传出去,被人误解了,那可是诛九族的罪啊!”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三夫人抗不住了,手一拍桌子,叫了声“来人”,绿萼一下子吓蒙了,跪了下来辩道:“夫人救命啊!奴婢说的原本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谩骂王爷啊!”

她一边说,一边磕头。真是不经吓,如果她硬咬定了没说过上面那番话,我还得费劲去找人查实,现下她这样一说,倒让人知晓她是真说了那话了,果然是做贼心虚啊!

“将绿萼带下去打二十板子,关入柴房,明日里着人伢子卖了!”三夫人一字一句地吩咐道,眼睛却盯住了我。

要知道我是不怕和人比瞪眼的,我看着她,欣然笑着。

锦书、银笙,我说过,别人怎么对待你们的,我要她感同身受,这下绿萼知道打板子是什么滋味了!让人伢子卖了,那多半是卖入娼门。如果不是练过我的独门内功,不易伤着内脏,锦书和银笙连番遭打,也难逃一个“死”字。绿萼啊绿萼,须知这是你自找的,也怪不得别人!

“三娘,既然事件的起因是绿萼,银笙和锦书也按规矩罚过了,这许人之事,是不是就算了?”事情还没完呢,主要的就是嫁人这点,我趁热打铁地提道。

“锦书许给陈驼子之事就罢了,不过刘员外那里,我已经收了他的礼金,银笙嫁过去虽是做小,好歹也是太太,不至于委屈了她。”三娘说道。

“三娘说的是,不过她们俩是云萱的丫头,云萱还以为就如同当年的素月一样,她们的事自个儿可以作主,已经在一个月前将银笙许配了人家。”当年素月出嫁,也是由我作的主,只不过事后给我爹带了封信,老头子也没说什么。

三娘明显地不信,想是我拿话搪塞她。

我看了看银笙,见她微张着小嘴盯着我,赶紧瞪了她一眼,她配合地低下了头,我这才笑道:“银笙这丫头想是害羞,没将这事告诉三娘。在接我们回天京的路上,碰上了强盗,昭王有个侍卫叫做叶轻尘的,舍身救了银笙,还为她受了伤,银笙一路上不避闲地照顾救命恩人,我索性将她许配给了叶轻尘,这事儿是昭王爷亲自作的媒。刘员外那里三娘不好说,索性将这事告之男方家,由他们自行去找刘员外说清楚整件事,想必王爷出面,刘员外不敢为难。”

见我将王爷都抬了出来,由不得三娘不信,只好说道:“既是如此,刘员外那里也不用王爷出面了,我会跟他说清楚。”

自我提到束潇然,明珠就一直拿眼瞪着我。真受不了她,我和束潇然又没什么,何况她都被皇帝指给苏状元了,还在那儿自我可怜,有什么用!

三娘没想到从小不声不响的我会有这么厉害的言辞,这下她不得不注意到我了。从她走时的表情,我知道我已经落入了她的眼中,不过我不再是当年那个懦弱的小女孩了,一个死过两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而这个秘密,只有我自己知道!

人群陆陆续续退了出去,小妹云萝最后一个走,经过我身边时,这个从未和我说过一句话的小姑娘睁着那双酷似五娘的眼睛,笑眯眯地对我悄声说道:“四姐,你好厉害!”

五娘也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我回了她们一个善意的微笑,目送着她们母女缓缓离去。

边玉

束潇然送来的药当真是好药,才擦过几次,那伤痕便已淡去。可惜我不知道配方,不然配出来卖的话销路一定不错,药名嘛当然就叫“疤痕平”或者“疤痕灵”。古代的好东西其实很多,不过古代人都喜欢秘而不传,所以后来才会绝迹于世,当真可惜!

守了几日,等锦书从昏迷中醒来,并且能够下床了,我这才放心。

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我照例简单地乔装改扮一番,来到天京城的一座院内。

这院落原是一位富商之家所有,不知怎的这家人自打建了这座院落之后,接二连三地死人,人们传说这院中有鬼,在月黑之夜会出来索人命,屋主很害怕,将这屋子卖了举家搬迁,我以很便宜的价格盘了下来,将它交给我的手下打理,作为我在京城的秘密联络地。

这几日刚下过一场小雪,天京城的墙瓦砖檐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在夜色中泛着光。我来到后院,抬头看了看,和我每次来的时候一样,在那棵已枯的桃树上,挂着一盏破旧的绿纱灯笼,那绿光在风中摇曳不定,形同鬼魅。

灯笼在,证明赵昂就在。我微一运劲,轻身跃上墙头,翩然进入院内,足尖过处,踏雪无痕。

屋里亮着灯,除了赵昂,还另有人在,因为我听见了两个人的声音。

“事情都办妥了么?”这是赵昂的声音,我很熟悉。

“放心吧,一切都办妥了!第一手的情报已经交货,在我手里收集的情报,没有一次不准的。”这个声音很好听,带着慵懒的气息,声音的主人也是个男子,显然也是我的下属。

如果说我是暖阁的董事长,那么赵昂应该算是总经理,资金由我提供,所有的事情却都是赵昂一手操办,人手也是他找的,所以我手下的人其实大多数我都没见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赵昂。

笃笃,笃笃!我轻扣门扉。门内有片刻的时间声息全无,然后那个陌生的声音问道:“谁?”

我没作声,等赵昂拉开了房门,这才说道:“是我!”

赵昂恭敬地叫道:“楼主!”将我迎进了屋内。

屋中的男子听见赵昂叫我楼主,一双眼睛如电光般向我射来,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可惜本人戴着面具,他只能看到一个衣架!

那男子乌发如漆,只顶端用了一根银色丝带绑着,长长地披散下来,一双眼恰似夜空中的寒星,闪着诱人的光芒,引人不自禁地沉入其中。

他斜靠在椅背上,单手支着下颌,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那模样,那姿态,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看得愣住,目光锁住了那张脸,难以移开,半晌才回过神来。

世间竟有这样美的男子,比之端木偁竟毫不逊色!端木偁给人的感觉是“冷”,他给人的感觉却是“暖”,因为从进门到现在,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如果不是他的声音和装扮,我还以为他是女的呢!

我想我现在的表情看起来肯定很白痴,幸好有面具遮着!

打量完毕,像是肯定了我的身份,他没有起身,仍旧坐着对我说道:“听说楼主不喜那些个繁文礼节,属下正巧也是!”说话间轻笑出声。

“楼主莫怪,边玉一向如此,不拘礼节,随性而为。”赵昂低首说道。

“似恁疏狂,费人拘管,争似不风流!赵昂,你的手下竟然有这等人才!”我回过神来,郎声说道。

“花组就是由边玉负责的,这次要的情报多数由他那里提供。”

“好!”我只说了一个字,这人长得比花还美,由他负责花组,倒是相得益彰。

“听‘四斩’说楼主的轻功非常之好,属下对楼主可是仰慕得紧呢,不知道能不能请楼主赐教几招?”边玉一双明目看向我,渴望地说道。

“楼主,边玉最擅长的就是轻功,只要听说有谁的轻功比他好,他定会找人比个高下。”赵昂在一旁苦笑道。

“不妨事!”我笑道。我知道赵昂对我虽恭敬,他手底下的人却未必如此,如果我不露些底,他们必定不怎么服气,尤其是面前这位,如果不是赵昂对他有恩,这样的人,怕是不会听命于任何人吧!

风花雪月,这四组的负责人都由赵昂所立,据他说都是孤儿,赵昂简直可说是他们的养父,他们对赵昂都很忠心。

转向边玉,我对他说道:“咱们俩就过过招,除了轻功,别的功夫一概不用,看谁能够先从对方身上取下一件物事。”

“好!”边玉一边应到,一边身子激拔而起,向我的面具抓来。

我岂会轻意让他抓到,足尖一旋,人已离了原地三尺。

边玉如影随行,欺身向前,又向我抓来,我再次腾身跃开。如此几次,每次他都离面具近了,却是还未再前进半步,我便失了踪影。

“小心了!”我对他说道,旋身挺进,一时间满屋都是我的身影,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待得看清我站在那张雕花大红木桌旁时,边玉束发的丝带已有半截躺在了我的掌心。

他不以为意,笑道:“怪不得赵叔如此敬佩楼主,楼主果然不是凡人,在下输得心服口服!敢问楼主,这套轻功可有名字?”

美丽的男人,要知道我的身体和灵魂都可说是经神仙改造过的,轻功也是神仙教的,别人看来很快的身法,在我眼中就像慢镜头回放,所以我是抢尽先机,你能赢得了才怪!

见他相问,我随口说道:“这套轻功叫做移形换影。”

“果然贴切!”他笑道,“既然楼主有事和赵叔相谈,属下先行告退,后会有期!”

说罢不等我出声,已然远去。这样的下属,倒是不曾见过!

“边玉不喜受人拘束,做事却很认真!”赵昂说道。

“这样正好!我不是说过吗,咱们的人都是来去自由的,不存在谁是谁的奴隶。”我说道。

“楼主深夜来访,不知有何事要交待属下?”赵昂问道。

“要交待的事,在飞鸽传书中都已说过了,只是…”我还真不知该从何说起。想了想,这才对赵昂说道:“有些细节问题想和你商谈一下。”

“楼主尽管吩咐!”赵昂答道。

“赵昂,这次帮平王收集情报之事,我不知道会不会给大家带来来危险,希望你们不要怪我。不过,这件事我是经过考虑的,他已知道我手下的人曾经是追魂阁的杀手,如果不答应他,不为他所用,说不定他会除之而后快,那更麻烦。”

见赵昂欲待说话,我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道:“你先不用解释,从我救下你的那天,就看出你身上杀气太重,并不简单。你的仇家未曾对你下最后的杀招,也许是看你已经活不下去了,却也有可能是看你已经悔过,一心求死,因此放过了你。我既救了你,只要你好好为我做事,你的过往与我无关。”

我停顿了一下,说道:“你要记住,我做的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却也无愧于天地,你找的那些人,估计是你以前的下属吧?过去他们是做什么的我不管,但是只要在我的手下办事,就要遵守我的规矩,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伤人性命!”

小楼做的的确是本分生意,不过,单凭那些酒楼茶馆之类的营生,我不可能创下如此大的家业,还能开办暖阁,投资京城所有的妓馆,并且维持若干个像潞州学堂那样的善堂。

小楼是明面上的生意,暗地里我还做着一门无本生意,那就是劫贪官。

贪官是每个时代都存在的,他们的钱财来路不正,即使失窃了也不敢张扬,所以做这门生意风险较小,只要我有足够的自保功夫。

在遇到赵昂之前,我只是一个人单干,从踩点到开始行事直至销赃,全是一个人,连几个贴身丫环都不知道。

一年前遇到了赵昂,救了他,他说从此愿终身为奴,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当时对他说我需要的是能帮我做事的下属,并告诉了他我想做的事:收集情报,惩治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