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倒是不自觉地想起来,半年多之前,他曾经为她处理过沾染在头发上的经血。

那时候她曾经问过他是否觉得恶心,然而即便是觉得恶心,他还是帮她处理了,不愿意她自己亲手去处理。这时候回想起来这些细节,洛子夜心头对他的火,便又是消下来了一半。

其实一直以来,他对她都是很好很体贴的。

只是当脾气上来的时候,就难免会忽视这些,并且脑海中一再盘旋起来,对方对自己不好的地方。于是就会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于是哭成一条狗,整个人都惨兮兮的。

事实上把这件事情单独放下来看,又是多大的一件事情呢?

诚然他的确是表现得不相信她,不过吧,洛子夜认真地回忆了一下之后,却是不得不坦诚的承认,如果是自己处在凤无俦的位置上,也难免不这样认为,因为毕竟自己从前在这方面的“前科”,真的太多了。

一直想到这里,她越想就越没那么恼火了。

而他心中也是莫名觉得好笑。

他爱上她之后没多久,她曾经把自己的眼泪和鼻涕,都尽数抹在他的锦袍之上,那时候他就有一种预感,关于他终有一日会习惯这些,这不,如今便已经习惯到新手帮她处理眼泪鼻涕了。

然而,真的到了这样的时候,他却并没有为这件事情感到多开心。

作为一个男人,让自己的女人哭成这样,而且主因还就是因为他,这自然就是一种失败!处理完她的眼泪鼻涕之后,他将手帕抛掷一边。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魔魅冷醇的声线,从她头顶响起:“洛子夜,下一回你再恼了孤了,打孤骂孤便是,若是不解气,用刀子扎孤都好。但是不许再哭了,听到了吗?”

“没有!”洛子夜虎着一张小脸,继续矫情着。

她这样的反应,令他失笑。

这一笑却是又捅了马蜂窝,洛子夜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竟然还敢笑!”

他立即闭上嘴,不笑了。

洛子夜见他识相,恼火地继续开口道:“凤无俦,你自己比我大多少,你知道吗?”

她这一问,他整个人一怔。

她便是已经问到了一个他最介意的问题上,也算的是他跟她在一起,真正令他感觉到自卑的地方。的确就是年纪太大,他比她长九岁,严格说来,是九岁半。

若说他觉得自己有什么配不上洛子夜的地方,那就一定是年纪的问题无疑了,眼下她这么一说,直接便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洛子夜却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说这个,其实只是为了强调,他既然已经有这么大的年纪了,办事就应该稳重一点,不要动不动就生气。她一股脑地开口道:“你不要忘记了,你是一个比我大九岁的男人,你做事情就不能稳重些吗?你生气之前,就不能先求证一下吗?啊!你说说你,你一大把年纪了,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对我一个小姑娘这么残忍,你觉得你这样真的合适吗?”

洛子夜越说越是生气,至于最后的声线都慷慨激昂了起来。

一慷慨激昂,难免就让外头的人听见了。

外面的众人都是:“呃……”

不知道事儿的守卫们,听着这些话,倒是不觉得有啥,只觉得是不是王前几日实在是太不节制了,他们的小王后生气了,于是就这么说话了。他们只看到了这样简单的一面。

洛子夜要表达的,其实也就是这么简单的一面。

但是落到了帝拓的皇帝陛下耳中……

且不说凤无俦耳中了,就是落到阎烈的耳朵里面,阎烈已经率先地闭上眼,为王掬上了一把同情泪。王后这是明摆着在戳王的痛处啊,一开口就是一大把年纪了。他现在心里已经对王同情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想起来之前……

王进入王帐的时候,被王后用枕头砸了脸,他、肖青、闽越三个人就在门口被王用杯子砸了脸,这会儿王还遭受了王后这样的打击,一会儿出来之后,王不会还要打击他们吧?

三个人想着,嘴角同时抽搐了一下。

忽然想起来,他们其实都是跟王年纪差不多大的“老男人”,尤其闽越比王还要大一岁,要是打击他们起来,似乎比打击王容易多了,王好歹已经守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了,但是他们这还是一群高龄单身男青年。

一下子他们心情都不好了,觉得王后真是太不会说话了,男人快三十岁怎么了?男人三十一枝花!为什么要这样打击他们的年纪,简直过分。

是的,过分。

洛子夜一口气说完之后,心里的那把火,才算是消得差不多。

而帝拓的皇帝陛下,作为一个一大把年纪,已经近三十了,在她口中还非常不稳重的人,一张俊美堪比神魔的面孔冷沉着,便是气得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所有的情敌之中,他败给他们的硬性条件,无非就是年纪这一条了,这女人却还特意提起,倒不知道这是不是对自己的嫌弃。言语之中还在指责自己,年纪大了人还不稳重……?

凤无俦表示自己并不生气,真的!一点都不!生!气!

看自己说完之后,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说话,那魔瞳中似乎还有隐忍克制着的怒意。

洛子夜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不怕捻虎须的继续道:“我跟你说,你不要总以为自己脾气不好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这是一个缺点,你应当考虑自己快三十岁了,应当随着年纪的增长,慢慢稳重,不再这样……唔……”

说了半天的嘴,被他的唇畔堵住。

没一会儿,她就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地,压到床上去了。

洛子夜一下子被吻晕了头,连自己为啥生气,还想说啥,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被隐忍着怒火的男人,剥成了一个滑溜溜的鸡蛋,压在床上又疼爱了一回,才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不过这一回他倒是很温柔,非常温柔,十分适可而止。

当自己的女人说出来的话,自己实在是不想听的时候应当怎么办?攫住她的唇畔,堵住她的小嘴。然后让她知道,自己是如何能满足她,令她忘记什么年龄等乱七八糟,无关紧要的事。

洛子夜被他温温柔柔地欺负了一回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明明是找他算账的,怎么最后反而还便宜了他。

这一回他这样温柔节制,顾忌她的身体,于是最后她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妥。

没有不妥,也没有晕倒。

在她没有晕倒神智还比较清醒的时候,想了想自己要算账却反而被欺负了,不高兴之下,那就该是他不妥的时候了!

她恼火之下,把一个枕头塞进他的手中,怒吼一声:“你明明是进来认错的,居然敢又……又……你给我滚出去,睡帐篷顶!”

帝拓的皇帝陛下,倒没后悔自己今日的温柔,也没有认为若是令她晕过去,自己就不必受罚,因为他很清楚,这一回自己再不节制,那事情就大了。怕是如何道歉她都不会消气了!

他退出去,而她发出的虽然还是怒气之下的声音,但是彼此心中都清楚,她既然已经开口要罚他,那么这件事情就是了结了,只要他愿意接受处罚,他们之间就能恢复如初,甚至也许比从前更好。

有的夫妻是一吵架,就会分开的。

但是有的夫妻,却会借由每一次吵架,来磨合彼此之间的矛盾和问题,最终越来越好,感情越走越稳。帝拓的皇帝陛下很相信,他和洛子夜之间,会是后者。

因为他不允许是前者!

他被洛子夜赶出来,可那气场依旧是唯我独尊,不容僭越,然而阎烈和闽越肖青都是一脸嫉恨的神情,盯着他们的主子,本来以为王进去是惨了,怎么还在里头占了几个时辰的便宜才出来呢?

不过,这个帐篷顶,应该不比钉板好睡吧?

阎烈倒是开口道:“王,您今天晚上,是准备好睡帐篷顶了吗?”

他这话一出,凤无俦沉眸,魔瞳扫向阎烈和肖青,那眸中因为洛子夜方才的“怒气”,而生出的笑意已经消失殆尽,眼神只盯着那两个人:“你们认为,你们两个今日能回房中睡觉?”

阎烈和肖青嘴角一抽:“……”

好吧,他们一个人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一个是情况都没有搞清楚,就随便煽风点火的人,好像还真的没有什么资格,在王睡在帐篷顶上的时候,回自己的房间里面睡觉。

于是,这一个晚上。

王骑护卫们都记得,在王后的命令下,王艰难地在并不平整的帐篷顶上,过了一整夜。至于阎烈和肖青,他们两个人领受了王的命令,在上半夜,一个人跪了搓衣板,一个人跪了榴莲,下半夜就分别去了另外的两个帐篷顶睡觉。

上半夜他们两个腿疼的不得了的跪着的时候。

阎烈哭着说:“其实这一回,王和王后吵架,他一点都不亏。前天晚上算得上是吃饱了一回,就是没完全饱,也是饱了七八分了,今天又吃了回点心,他其实赚了,我觉得王这一回,其实还是值得的!”

“可是我们两个真的亏死了!”肖青泪如雨下。

是啊,王是满足了,虽然睡了帐篷顶,但是比起来王得到的,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了。

他们两个啥都没得到,却比王更惨。

阎烈继续哭:“肖青,如果我抱你一下,你会觉得我是断袖吗?”

“不会!”肖青哽咽着道,“因为我也想抱你!”

于是,这两个人就旁若无人地抱头痛哭了半个时辰,一个人的悲伤两个人一起分享,感觉真是好了许多。他们不仅仅要面对主子对他们能力的怀疑,还要受罚,甚至还在在同时感受到王和王后对他们这两个单身狗的暴击!

过程中还被王后一句话射中了胸口,嘲讽了他们的年龄。

活着太累了,真的!好辛苦……

二更奉上!今天下午我们家这边的电视台过来采访哥,于是一下午的时间都耽搁进去了,现在审文编辑十点半下班,今天半夜也就是明天凌晨的那一更新,就来不及了,得改明天早上了。山哥说,认真投月票的宝宝们,明天不仅仅会看见早早的更,还能看见明天的二更哦……

55 争相讨好岳父的美男子们!

两个人惨兮兮的哭着,阎烈这辈子长这么大,都没有如此伤心过。

理由很简单,从他开始跟着王做事儿,基本上就没有犯过任何大错,成为王骑护卫的首领以来,一直以来更是勤勤恳恳,恪尽职守,从来就没有受过如此严重的处罚,竟然要在这样的大冬天里面,跪在这里,还要睡帐篷顶。

而这一切并不是因为自己在处事上面,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而只是因为,煽风点火地说了一句没有经过求证的话。

阎烈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真的全部都毁在这件事情上了。他最痛苦的地方并不是自己被处罚了,而是自己居然犯错了。

这种感觉就无异于,有个人从小到大,每回考试势必都是一百分,就算不是一百分,也没有低于过九十,从来就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眼中的学霸,崇拜者,可是忽然在某一天,阴沟里面翻了船,考了一个零蛋。于是,这悲伤就不仅仅是一个零带来的这么简单,很大的程度上,还是因为一个零蛋,好像是把自己从前所有的成就,全部都抹杀了。

肖青其实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这些年自己探查的消息,哪一次出过这么大的纰漏了?从来就没有过。结果这一次……真是口碑都砸了!

这个故事告诉肖青,以后探查到什么事情之后,他应该做的是更加强化这个消息的探查,而不是根据自己看见的,随便地就做一些他所认为的“合理推断”,因为推断的下场,是真的让他的心又痛又冷。

墨氏古都。

武修篁在墨氏的皇城里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武青城有心要守着,不让墨氏的人知道,也不得不将这件事情传信告诉墨子燿。

理由很简单,明日就是父皇奉命述职的日子。

不管以什么理由,说自己不能去,那都是抗旨的大罪,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件事情坦诚告知墨子燿。告知对方,武修篁出事了,并且要求对方帮忙保密。毕竟武修篁真的出事了,对墨子燿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而与此同时,武青城的相关信件,也已经传回了国内,告知自己手下的那些人,应当如何防止自己的二皇兄发难。倘若武琉月真的是带着玉佩回国了,并且用那东西来帮助二皇兄,自己手下的人,又当如何处理。

事实上武青城很清楚,不管自己交代多少,自己不亲自回国,二皇兄要是发起政变,自己都一样是必败无疑,只是眼下武修篁出事了,尽管对自己这个父皇,是怨恨多过在意,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出事,丢下对方不管,直接回国争夺皇位。

这一切让茗人看见了,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因为当初洛肃封出事的时候,整个天曜都乱了,众位皇子们完全没有人管顾洛肃封如何了,也不在乎对方的尸体如何了,都在抢皇位抢得头破血流,彼时陛下幸灾乐祸的时候,茗人还在心里琢磨过,要是有一天陛下病危了,下场怕是不会比洛肃封好到哪里去。

争夺皇位的王子们,也不会是省油的灯。

但是万万没想到,武青城这时候竟然完全不在乎自己不赶紧回国,皇位会如何,却是在这里守着陛下,并悄悄地恳请墨子燿让墨氏皇朝太医院的人都过来会诊。

这样一幅孝子的态度,已然是令茗人很为陛下高兴。

毕竟前没几天,陛下才因为自己的不孝子不孝女太多,认真地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本命年提前了。眼下一看四皇子的表现,茗人默默地觉得,这应该算得上是对陛下年底的一个慰藉,不然今年对于陛下来说,也真的是太惨了。

只是,不知道陛下是否能醒来,知道这样一个慰藉。

沉思之中。

下人忽然来禀:“首领,外头来了两位贵客!”

茗人还没有来得及问是谁,也没来得及说去请,门外就已经有下人扬声禀报:“皇太子殿下驾到!”

这禀报的声音一出,墨子燿已经进了大门。

这里纵然是武修篁下榻的地方,但是按照身份尊卑,皇太子的地位还是在武修篁之上的,是以墨子燿就这么走进来,不需要等谁去请,这也是无可厚非,是符合他身份的事情。

而几乎也就是他进来的同时。

一袭白雪的衣袖掠过,门外有人跃过了院墙,落到了院中。

他并不如同墨子燿那般,在进门的时候边上有许多人开道。但这般宛如雪山上孤傲冰峰的姿态,却已经足以令人不可忽视,气场甚至丝毫不输墨子燿。

墨子燿进门之后,便也见着了对方。

彼此之间倒算得上是客气,互相点头致意。当初因为洛子夜服食了禁药的事情,他们两人是见过,也是有过交流的。纵然谈不上是什么好朋友,但是点头之交的情谊,还是可以保持起来。

尤其,眼下武修篁出事了。

对方是神医,办法一定会比自己带来的这些御医,办法要多。眼下不管武修篁是因为什么出事,目前出事的地方是在墨氏古都,要是对方真的死在这里,对于墨氏定是不利的。而且如今墨氏皇朝,也需要龙昭匡扶,武修篁算得上是一个有实力,但是没有逐鹿天下野心的帝王,于是一直对于墨氏的传召,都是有求必应。

这样“忠臣”级别的诸侯王,墨子燿当然不希望对方出事。只是这个武琉月,墨子燿却还是希望对方早日出事就是了。

茗人一挥手,下人们立即会意,进了房中去找武青城过来。

武青城也收到消息,说这两位来了。

他二话不说,就出门迎接,对两人的态度都很是尊敬:“皇太子殿下,公子宸!”

眼下父皇的事情,还真的就需要自己面前这两个人帮忙。

墨子燿血瞳眯起,冷声道:“不必多礼!龙昭皇帝眼下如何了?”

“情况不是很好,我们带来的桐御医,已经是太医院的院判,乃是我龙昭医术最为精湛的御医了,但他还是束手无策。父皇眼下还在昏迷之中,若是再不醒,不日之后,龙昭恐会陷入一场混乱之中!”武青城这话,却是一点都没有危言耸听。

这一点就算是他不说,墨子燿也清楚。

而一旦龙昭大乱,再一次登上帝位的人,是不是会如同武修篁这样好说话,却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是以,这对于各国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对于墨氏来说,不会是好事。

然而,这时候,墨子燿首要关心的人,却还是武琉月。

他四下看了看,冷声询问:“贵国公主呢?为何没有出来迎接?是在陪伴龙昭皇帝吗?”

武青城眉心一跳,这下全是确定了墨子燿这时候急召父皇来墨氏,怕针对的目标,也同样是武琉月。墨子燿对洛子夜的心思,武青城自然是知道的,无非又是一个想给洛子夜出头的人罢了。

眼下,他倒是也不瞒着他们了。

直接便苦笑了一声,道:“不瞒两位,父皇眼下变成这个样子,就是琉月做的!”

这话一出,他便将这件事情细说了出来。

事实上这种事情是不宜告诉外人的,但是他心里头却也是清楚,但是眼下他不说的话,墨子燿怕是不会罢休,指不定就一定要把武琉月先交出来。

其实别说是墨子燿了,就是他武青城……如果武琉月就在自己面前的话,趁着父皇这时候昏迷着,不能护着她,他武青城也要在第一时间,让武琉月出点事儿,给冥吟啸出一口气。

纵然他是离开了冥吟啸,对那个人失望透顶,然而有些心意,是不论如何都不会变的。

他这话说完之后,也是想到百里瑾宸对洛子夜的心思。

于是非常直接地将皇后的留下的血书,直接递给了他们,并苦笑道:“如果这张血书的内容是真的,而武琉月早就知道她并非是真正的公主,那么她对父皇做的事情,就很好理解了!”

他话音落下之后,墨子燿便将血书接过。

直接便展开。

百里瑾宸素来有洁癖,自然是不会去接过这种东西的。

而墨子燿展开之后,也没有丝毫要避讳的意思,直接便平直抓握,让百里瑾宸也能清楚看见上面的字。当上面的字迹全部都扫完之后,墨子燿的眉心忽然跳了跳,几乎就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

倒是百里瑾宸看过之后,眸中掠过一丝了然。

无忧老人并非是闲着无聊,会胡说八道的人。眼下这血书,他倒相信是真的。一来便是因为无忧老人在出海之前对自己说的话,二来,就是因为无忧老人救下了武修篁,与洛子夜作对了,却说是为了洛子夜好。

所以,如果说洛子夜才是武修篁的女儿,那么无忧老人的种种表现,便都说得通了。

这一秒钟,墨子燿忽然觉得有些滑稽。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觉得最讽刺的人,定然就是武修篁无疑了。自己百般维护的女儿,竟然是别人的,而自己为了别人的孩子一再伤害的人,却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有什么事情是比这个更加讽刺的?

可,也几乎是在同时。

百里瑾宸和墨子燿对视了一眼。

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如此默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同样的讯号。这封血书的意思,便是武修篁是洛子夜的父亲?那么,武修篁醒来了之后,一定会求证这件事情,一切顺利且上面的内容都是真的的话,这就意味着,洛子夜很快会得到龙昭公主的身份。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龙昭的公主,婚事是不是很大的程度上,是可以由龙昭的皇帝决定,或是龙昭皇帝可以提出一些意见?

就算是洛子夜如今跟武修篁的关系不好,那……以后呢?

说不定武修篁认真的忏悔,赔罪,他们父女关系修复,那么……

武青城这时候,看向百里瑾宸,开口道:“这次的事情,希望神医能够伸出手援手!”纵然父皇是百里瑾宸的师祖,但是武青城心里头清楚,事实上百里瑾宸并不怎么给自己的父皇面子,所以看见父皇落难,对方其实并不一定会救。

所以这样一个请求,自己是一定要说的。

他这话一出,轩辕无原本以为,自家主上不喜欢管闲事的性子,和不喜欢说话的秉性,是不会理会武青城的,但是他完全地忽视了,武修篁可能是洛子夜的父皇这一点,带给自家主上的影响力。

百里瑾宸听了武青城的话,那双月色般的醉人的眸子微凝。

下一瞬,眸光就落到了对方的面上,清冷孤傲的语气淡漠依旧,语气淡薄:“你父皇……对徒孙成为女婿的事情,怎么看?”

“……?”武青城嘴角一抽,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

还是听错了什么。

百里瑾宸这时候居然问这种事情做什么?这种人命悠关的时候,什么徒孙和女婿……哎,等等,武青城在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什么,百里瑾宸眼下可不就是父皇徒孙吗?按照这血书说的,洛子夜就是父皇的女儿了。

徒孙和女儿之间,这其实是一个越辈的事情了。

从伦理上来讲,自然是不妥的。

百里瑾宸问这个……那意思是?武青城顿悟了之后,嘴角抽搐了几下,倒是很坦诚:“毕竟并没有血缘关系,父皇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也并不是恪守礼教的人!尤其,父皇这个人护短,既然是徒孙,定然是比一般的外人,都要亲厚许多!”

这是一句实话,在所有的皇帝里面,最视礼教如无物的,自然就是自己的父皇了。最护短的,也是父皇。

他这话说完之后,墨子燿冰冷的眼神,霍地从他们两人的面上扫过。他自然不傻,同为情敌,不会有人比他更加清楚,百里瑾宸眼下在想什么。

然而,墨子燿眼下就是再不爽对方的企图,却还是不能说什么。

毕竟眼下能救武修篁性命的,怕只有百里瑾宸一个人。

而自己要是指望自己和洛子夜之间,还有半分希望的话,这时候当然也是只能希望武修篁活着,对方要是活着,在未来就可能存在对自己有利的“父母之命”,这父母之命,自然就是武修篁给洛子夜的。

是以眼下,对百里瑾宸救治武修篁,他是支持的。

武青城这时候也看了一眼是百里瑾宸,询问道:“公子宸的意思是……”

“救。”百里瑾宸一个字落下。

便举步往武修篁的房中走。

武青城嘴角一抽,实在是没憋住,问了一句:“倘若我方才的回答,是父皇定然会介意徒孙成为女婿,那……”

“那还是死了好。”百里瑾宸语气淡薄,这种无情的话,真的很难让人想到,是从他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武青城:“……”

轩辕无嘴角抽了抽,其实吧,主上义兄的媳妇儿,评价主上的一句话还真的没有错。

寻常不爱说话,一说话常常能噎死人。

而事实上,百里瑾宸说的的确是自己的肺腑之言。

事实上,若是武修篁和洛子夜没有这样一层关系,看在自己的师父冷子寒的面子上,百里瑾宸也许愿意救一下自己的师祖。可倘若武修篁是介意徒孙成为女婿的,那就意味着自己救了对方,反而对自己不利,他要是真的将洛子夜认回来了,结果是反对自己的,而洛子夜心里的人也不是自己,那等于是又给自己救了一个阻力。就算是师父有再大的面子,他也不乐意救了。

但如果自己是徒孙,会被武神看做自己人,就完成不同了。

看百里瑾宸如此积极地进去救人,并且完全不遮掩自己救人的企图。

墨子燿负手站在门外,那脸色很有些难看。

扫了一眼武青城,问了一句:“贵国皇帝,是否还会因为百里瑾宸救了他的命,就对百里瑾宸刮目相看?”

“呃,会……会吧!”武青城回答了这句话之后,心里头开始没底。

话说墨子燿不会听完这句话之后,觉得父皇活着对百里瑾宸是有利的,于是决定把父皇给杀了?呃……应该不至于吧?

事实上,墨子燿的确是不至于这么做的。

要是让洛子夜知道,武修篁是她的父亲,并且是有那么一点感情的,而墨子燿却将武修篁给杀了,这无疑就是令自己和洛子夜已经缓和的关系,再一次因为杀父之仇这种事情,重新变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他当然不会这么做。

既然不会这么做,就只能……

他拳头紧握,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人,吩咐道:“将皇宫所有对武神大人身体有好处的补品,全部搬来,若神医能救治成功,一定要尽我墨氏全力,让武叔父快些痊愈!”

对,只能讨好了。

武青城嘴角一抽……刚刚还叫贵国皇帝呢,怎么一会儿就改口武神大人了?再一下还变成武叔父了?能要点脸不?

好吧,皇太子这样称呼自己的父皇,要是父皇这时候醒着,一定得弯腰说不敢当,这的的确确是太抬举了。

瞅了一眼我们的月票涨幅,发现宝宝们今天好像不是很想看二更,难道朕已经不是你们的最爱了吗?两根面条泪滑下……

56 沉迷男色,完全无心政事!(二更)

茗人在边上冷眼看着。

默默地觉得,洛子夜作为陛下的女儿,和武琉月作为陛下的女儿,这差别待遇真的太大了。他现在甚至都觉得,武琉月从前作为陛下的女儿,有这样一个女儿,根本就是陛下毕生的耻辱。而眼下,若是有洛子夜作为女儿,这是不是就已经算得上是陛下此生的骄傲了?

武青城这时候倒是什么都没有说,心情却是比较复杂的。

他真的,在从前的许多日子里面,做梦都没有想到过,洛子夜竟然会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尤其,对方的身份,还算得上是能够夺走自己所有父爱的身份,不过……

却是阴差阳错的,这多年来她不仅仅没有以龙昭公主的身份,回到父皇的身边,反而一直在外面受苦,这样想了想,武青城心中所有的情绪,便全然淡定了。

单单从兄妹的关系上来看,对方并没有让自己不能接受的地方。

只是,想起来因为她,冥吟啸才会受那些苦,这一点上面,武青城还是喜欢那个女人不起来。

心思千转百回,眼下见墨子燿这么一说,他便也只是道:“皇太子殿下不可,您这样的称呼,我龙昭承受不起!”

这简直就是在陷龙昭于不忠好吗?

墨子燿是皇太子,是君,龙昭帝王是臣,哪有君主叫臣子叔父的?

墨子燿闻言,却是抬了抬手,冰冷的声线,缓缓地道:“本太子倒是希望,将来跟龙昭的关系,能更加亲密一些!”

你不如把你的企图直说算了,反正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

桐御医在边上,倒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在他知道陛下在武琉月的手上出事之后,他觉得自己简直无法控制自己告发武琉月的洪荒之力了。其实有一件事情,在他心中也算是埋藏了好多时日,一直就想说出来,算得上是真的憋坏了,这段日子第一次给武琉月诊脉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怀着这种一种实在是憋不住了,也不想继续憋着的心情。

他大步走到武青城的面前,开口道:“四皇子殿下,老臣有一事想要禀报!”

“说!”武青城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禀报的,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桐御医下意识地看了墨子燿一眼。

眼下武琉月不是公主的事情,也就只有皇后这么一张血书而已,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件事情自己却是并不完全确定,如果是假的话,自己将这个消息说出来,那就等于是将龙昭的丑闻传了出去,所以桐御医并不敢贸然开口。

墨子燿自然不是不会看脸色的人。

眼下桐御医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他便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并不需要对方多话,他便很快地转身,往大殿之中而去:“你们有什么话便说,本殿下在殿中等武神大人醒来!”

“皇太子殿下请!”武青城也没有过去将对方送进大殿,左右也就是几步路,他心里也清楚这时候的墨子燿,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情跟自己起冲突。

墨子燿离开之后。

桐御医才开口道:“四皇子殿下,是这样的……前段时日,老臣第一次给公主诊脉,就已经发现了,公主并不是处子之身。但公主既没有驸马,也没有已然定下的驸马人选,所以此时老臣已是纳闷许久,只是这件事情兹事体大,诊断出来的结果也并不一定百分之百准确,于是老臣一直未敢提及!”

关于是否是处子这一点,并不同于其他的病症,是可以完全确诊的,只能是推断而已。

是以之前,桐御医是完全不敢说的。

莫名其妙地就说陛下最疼爱的女儿,其实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如果说对了还好,要是诊断错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桐御医一直都没敢说,只是到眼下,武琉月弑君的事情都做出来了,桐御医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了。

他话音落下之后,武青城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老臣有八成的把握!”桐御医很快地开口。

武青城听罢,一张脸顿时就青了:“这个贱人!”不仅仅做出来这些无耻下作的事情,竟然连这样不要脸的事情都做了,与男子苟且,甚至对方身份都尚不完全明确,这简直就是……

桐御医悄悄地看了一眼他铁青的面色之后,继续道:“还有一事,就是公主好像是……怀孕了!”

“你说什么?”武青城侧目看向他。

桐御医立即道:“老臣也是慢慢诊断出来的,只是胎儿不足一个月,所以老臣还是无法确定,那脉息很弱,随着老臣这些日子给公主治疗,却是一天一天强起来,原本老臣是打算,再等十天半个月,能够完全确诊是否有胎儿的时候,再寻个机会或理由,去确定这件事情,但是现在……”

现在武琉月都跑了,所以桐御医也是没有办法确定了。

这下,武青城的面色,便是已经难看到令人不敢直视了,就连拳头都忍不住握了起来,这么一个贱人,霸占了他龙昭皇室公主的位置多年,抢走他们兄弟所有的宠爱,这也就罢了,竟然处在高位还完全不知检点,做出这样令皇室蒙羞的事情。

眼下莫说对方大概不是自己的妹妹了,就算对方是自己的亲妹妹,武青城也完全不打算放过对方。

他眉峰皱起,吩咐了一句:“李鑫,李扣,立即沿途搜索武琉月的踪迹,一旦发现,格杀勿论!尸体如果不能带回来,就当场销毁!”

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不少人认为武琉月才是龙昭的公主的。

所以她的尸体,不能留在外头。

若是让人发现了她的尸体,并且发现了孩子,他们龙昭还丢不起这样的人!

李鑫和李扣都是愣了一下,之前门主的命令,都只是找到武琉月,尽可能活捉,这下就直接要对方的命了?不过他们对那个女人也没什么感情,于是直接就领命:“是,属下等立即去做!”

“另外将武琉月已经出逃的消息,传出去,让帝拓和凤溟的那两个人,早些知道!”眼下父皇出事的事情,是一等机密,所以这个消息他们一直隐藏得很好,相关的武琉月的消息也都没有放出去。

凤无俦和冥吟啸所在之地都离这里很远,就算想要知道这边的消息状况,那也是许多时日之后的事情了,但是自己要是将这个消息,有意地传出去的话,一切就不一样了。

他这话一出,李鑫继续道:“是!属下知道了!”

洛子夜把有些混蛋赶出去睡帐篷顶之后,揉着自己酸痛的腰,迷迷糊糊又睡了整整一天。

而即便她昏睡之中,她吩咐过的事情,也是在外面,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凤无俦赠与她的土地之中,不少被毁掉的墙壁,此刻都已经开始重建。

此刻,客栈之中。

秦月,百里奚,洱厉,都在里头。

先是秦月开口道:“这个洛子夜,真的是不简单,先利用不少百姓们想发财并仇富的心态,发布一个政令,政令也不明说什么,却是让大多数老百姓,以为她是在针对我们,并将要发展他们,于是百姓们对她抱有期待,不再聚众闹事,随即……”

说到这里,秦月勾唇笑了笑。

百里奚将话接了下去:“随即,再来对我们示好,也并不向百姓们解释之前政令不是针对我们这些富人的事。这一步棋,下得的确很好!一来得了百姓们的心意,二来也得到了我们的认同。这个女子,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智谋,不简单!”

“若是个男人,怕早非池中之物!”秦月笑着接下去,“或者,至少天下三公子,也要加上她一个!”

这样有政治眼光和谋略的女人,拥有一个政客的敏锐和直觉,在跟他们谈事情的时候,也有属于商人的眼光见解,这样一个女人,可不是不简单吗?

百里奚笑道:“不少不知事的世人,都说洛子夜如今的一切,大多都是靠着凤无俦得来,如今看来,怕是凤无俦光芒太盛,将洛子夜的锋芒盖过了!”

大概洛子夜不在凤无俦的身边,以她的能耐,怕是早就扬名了。

只是因为,她身边有一个凤无俦。

一个全天下最为能干出色的男人,任何人在他的身边,于实力这一方面,都会黯然失色,是以大家才很难将眼光调转到洛子夜的身上来。

“不过,这一件事情之后,若是洛子夜真的能将我们这里治理好,并且按照她说的,什么‘将贸易打开到国际市场’,她要是真的能做成这件事情,那么此事对整个天下,乃至于整个历史的影响,都会是巨大的!以后……”说到这里,洱厉顿住了。

他虽然是没有秦月和百里奚聪明,但是最基本的政治敏锐和直觉,他还是有一些的。

是以,他很快地就说出来了这么一段话。

说完之后,他们三个人都沉默了。

最终秦月笑道:“这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不管是从她的谋略,还是从她半夜敢来我们商会的胆识,以及混进来与我们商讨的智慧……我敢断言,她既然对我们许诺了这些,就一定会做到!”

他话音落下之后。

百里奚和洱厉,对视了一眼。

洱厉道:“只是我们以后,真的要跟着一个女人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