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颠簸,澹台凰大多都在睡着的状态之中,太子殿下将她照顾得非常妥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早已怀孕又流产的那些往事,也没再跟澹台凰讨论过要好好照顾他以及补偿之类的问题。

五天之后,他们的马车徐徐进入了北冥皇城。

澹台凰今日也才撑起一点精神,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却听到一阵喧闹声,掀开车窗的帘子,便看见他们已经到了广陵王府的门口,那是南宫锦站在门外。

她有点纳闷的看了君惊澜一眼:“那啥,你干娘现下不是应该在楚国准备婚礼吗?怎么会跑到这里?”

太子爷懒懒的笑了声,道:“广陵王府和干娘是什么关系?子风和七七如今又是何种状况?”

他这一提点,澹台凰就明白了,楚七七这几天大约是要生了,快生孩子的日子,跟着渡过南海的确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想想当初上官子风在太子府,一点小事儿也要龟毛的状态,是肯定不敢让自家媳妇儿就这样跟着去漂洋过海的,所以这会儿八成是拒绝,表示不去。

但是南宫锦不能容忍,所以亲自来逮人!

这不,上官子风手上的扇子都不知道甩到哪个角落去了,十分激动的和南宫锦争执:“姑母,我们真的不能去,父王和母妃不是都已经去了吗?我和七七去不去,也没什么影响……”

南宫锦却没那么好说话,扯了他的袖子道:“你表妹成婚,你敢不去,老娘今天宰了你!”

澹台凰看着,对上官子风多了几分同情,南宫锦是个极霸道的性子,说了一定要上官子风去,这小子八成是逃不掉,可偏偏遇到媳妇儿这几天要生孩子!

上官子风悲愤道:“姑母,表妹成婚的确重要,但是我不能抛下七七不管啊!侄儿当爹也很重要啊!”

南宫锦咬牙道:“有什么孩子那么金贵,非要在北冥生?在楚国生不是一样吗?而且楚七七也是楚国的公主,她亲哥哥成婚,她也不去吗?对了,我说你小子,这件事情你不会根本就没有告诉她吧?看你这表情,果然没告诉……上官子风,你这样自作主张,你娘亲知道吗?”

澹台凰嘴角抽了抽,同情的看了一会儿之后,收回了自己眼神,对着君惊澜道:“我们还是走吧,你干娘,咳咳……”

南宫锦太凶狠,一般人实在不敢在她跟前造次!至于上官子风,送他一个求情多福吧!

太子爷点头,闲闲笑道:“还是爷聪明,让太子妃怀孕也怀得时期也如此安全,不似楚七七母子安全都在被干娘威胁着!”

澹台凰听完这话,直接翻了一个大白眼,因为她脑中已经很直观的想起,前几天他老人家在马车里面,关于一胎怀了多个的时候,说的那句得意又臭不要脸的话!

马车没去太子府,直接就停在了炎昭的将军府门口。

很快有人想进去通报,君惊澜抬手制止,自古以来,君不入臣家,要是进去通报,炎昭出来迎接,闹大了御史台的那些老家伙又要谏言。

澹台凰跟着下了马车,在下人的带领在之下,一路到了炎昭养伤的地方。

彼时他正躺在床上,一见君惊澜和澹台凰前来,当即便惊了一下,准备下床行礼,君惊澜却闲闲道:“不必行礼了,你且安心养伤!”

“谢殿下和太子妃前来探望!”炎昭低下头行礼。

澹台凰点头,记忆力这是炎昭第二次对她行此大礼,而第一次是玫瑰盛宴之后的第二天,那时候她还反驳了一句来着,没想到一年不到,听着这句“太子妃”已经只觉得理所当然了。

韫慧看见澹台凰也是极高兴的,当即就过来行了礼。

澹台凰扶起她,却看了炎昭一眼,似不经意地问:“韫慧这些日子,受委屈了吗?”

这话一出,炎昭的表情就变得有点尴尬,虽然他自己是没让韫慧受什么委屈,但他家族的那些人,却的确让韫慧受了委屈。

韫慧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笑了笑,开口道:“没受委屈,他待我很好!”跟从前提起炎昭就柳眉横倒,一副恼火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都这样说了,澹台凰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却刻意道:“要是受委屈了,就跟我说知道吗?我是你的娘家人,容不得人欺负你!”

这话么,自然就是说给炎昭听的。

炎昭一直以来都相信韫慧,这很好。但韫慧未必不委屈,一次落马,原本是冲着她来的,随后又陷害,也不知道炎昭这将军府里面到底出了什么幺蛾子,这么多事儿!

炎昭自然也晓得澹台凰这话是刻意说给自己听的,当即便道:“请太子妃放心,不论出任何事情,炎昭也不会怀疑韫慧!”

“嗯!”澹台凰满意点头。

也就在这会儿,夜鹰几个大步进来,跪在君惊澜身后道:“爷,夫人已经将所有要去参加婚礼的人召集好了,正在寻您!听说您在这里,已经带人赶来了!”

澹台凰十分好奇的问了一个问题:“那个,召集的人里面,有上官子风吗?”

夜鹰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问:“夫人都亲自去请了,风世子还想有活路吗?”

澹台凰咳嗽了一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随后又道:“对了,把独孤城和凌燕也叫上,一起去热闹热闹!”韫慧和炎昭这样子,是去了不了,韦凤和尉迟风现下都不能轻易出来见人,也就只有凌燕可以跟着一起了。

夜鹰听罢,当即领命,飞快的奔出去通知凌燕!要是因为他奔慢了,夫人到了,而凌燕还没来,他身上这层皮就没有了!

韫慧听到这里,也大抵明白了澹台凰马上就要走,于是马上吩咐下人:“去端茶来!”

下人赶紧去。

随后,小琛子在一旁的椅子上扑了皮草,让澹台凰和君惊澜坐下,等着南宫锦前来,这会儿,自然也和韫慧聊了好几句。等了一会儿之后,澹台凰也的确有些渴了。

彼时下人正端了茶水进来,韫慧起来倒茶,澹台凰是她的正牌主子,自然是先倒给澹台凰,澹台凰正要伸手去接,忽然一阵银光闪过!小星星童鞋横空出世:“嗷呜!”星爷都没喝茶,你敢先喝!

澹台凰一下也怒了,跟它抢了起来。

太子爷广袖一挥,小星星一阵风一样被刮出去了:“嗷呜呜……”主人,你偏心!

但是澹台凰手上的茶杯仍然没拿稳,“咚”的一声,掉到地上摔了一个粉碎。茶水也流了一地,但君惊澜扫了一眼,眼神忽然凝了下来,凉凉道:“这茶水是谁端来的?”

其实就是小星星不来搞破坏,他也不会轻易让她喝了那茶,韫慧一再被陷害,炎昭的将军府早已不安全也不干净了。没想到他们就到了这么一会儿,这茶水果然就被人动了手脚。

这一问,炎昭虽不明情况,但大抵也猜到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当即便道:“来人,将刚刚倒水的侍婢,和烧水的人,全部给本将军带来!”

澹台凰有点纳闷:“怎么了?”

君惊澜面色微沉,语气森冷入冰:“茶有毒!”

炎昭听罢,面色一变,已经顾不得自己的腿,飞快的起身,跪了下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到这会儿,他也似终于认命了!他想保住的人,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他也实在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爷和太子妃的茶水,她也敢动手脚!

炎昭低下头不说话,韫慧的脸色却难看的很,显然,这茶水是冲着太子和太子妃来的,而也是自己端出去的,他们两个出了事,自己也不可能有命在!到底是谁这么看不惯她,非要她死?

偏过头看着炎昭,见他一言不发,她心里一突,忽然挑眉问:“炎昭,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干的?”

从马莫名其妙的被人动了手脚,到自己给他上药,药里有毒,又到今日,炎昭明显是知道什么。

炎昭正想说话,门口却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正是南宫锦,带着要一起奔赴南海的人,进屋来了。进门便笑着问:“这是出什么事了,这么热闹?”

这一问,澹台凰便转过头,看着她带来的一群人,上官子风苦着脸跟着,他身后的楚七七,的确胖了不少,大着个肚子,却和上官子风的苦瓜脸很不相同,笑意盈盈,显然是知道了马上要去参加自己哥哥的婚礼,非常开心。

冷子寒跟着不奇怪,即墨离跟南宫锦交情不错,跟着也不奇怪,但是那个红衣女子是谁?张扬艳丽,看起来狂拽酷,和冷子寒的调调倒是很像,她身边站着一个白袍的男人,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这两人的样子,和南宫锦的年纪应该差不了太多。

她这样看过去,南宫锦当即指着这两人开口介绍:“这位姑娘是冷子寒的师妹洛念熙,这是她丈夫尉迟诚。都是我年轻时候的好友,但是……他们是尉迟风的父母!”

南宫锦这样说着,咽了一下口水,看了一眼君惊澜,又看了一眼洛念熙。

结果这两人都没什么表情变化,反而互相点头而笑。

这倒让南宫锦和澹台凰有点奇怪,这不是应该有杀子之仇吗?怎么这么淡定?其实南宫锦原本还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邀请洛念熙来着,但没想到她自己来了,所以只得带上,只是不知道路上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澹台凰见君惊澜表情无异,心里更加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尉迟风还活着。

正在她纳闷之间,门口忽然又是一阵吵闹之声传来,进来的是司马清,他进来之后,大步到君惊澜脚边跪下,开口道:“殿下,有人在祁连山附近,看见一个男人,猜测是尉迟风,臣派人小心的观察求证过了,的确是他,还请殿下定夺!”

这话一出,澹台凰脸色一边,洛念熙也是脸色一变。

而一旁的炎昭,听了这话,当即便道:“殿下,尉迟风不可留,他若是回了西武,后果不堪设想!”

君惊澜顿了顿,将要开口,洛念熙却忽然跪下,跪在南宫锦跟前,开口道:“南宫锦,尉迟风这孩子,你必须救他!”

澹台凰也愣了一下,南宫锦愣了一下,有这样求情的吗?必须救?

南宫锦嘴角抽了抽,开口道:“这个洛念熙啊,虽然按照我们的交情,我是应该答应你的请求,帮你求求情,但是为什么我‘必须’救他?”

洛念熙猛然抬头,看着南宫锦道:“因为他是慕容千秋的儿子!”

“什么?”南宫锦险些没跳起来,下一秒,她指了指洛念熙,又指了指尉迟诚,艰难道,“你给他戴了绿帽子?”

尉迟诚脸一黑,无语的看着南宫锦道:“你想太多了!”

☆、【045】要存点钱,准备给孩子买房马!

尉迟诚这话一出,南宫锦似乎也开始感觉到了自己关心的重点好像错了,她平定了一下心中的震惊,咳嗽了一声,才镇定的看着洛念熙,开始询问:“怎么回事?”

洛念熙听她这一问,没有任何犹豫,仿佛这些说词是早已事先准备好的,南宫锦一问完,她登时便开口到:“我年轻时行走江湖之时,慕容馥的母后,也就是凤忆雪当时还没有进宫,只是个大家小姐,那时候她曾经帮过我,虽然那一场相帮,对于她来说是举手之劳,但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十九年前慕容千秋死后,凤忆雪产子,我担心会有人对他们母子不利,便和尉迟诚一起进宫,暗地里保护她。最终她生下了龙凤胎,一个是尉迟风,一个是慕容馥!”

她这话说完,南宫锦眼角忽然抽了抽,颇无语的看着她:“人家对你有恩,你因为自己还没孩子,所以就把人家的儿子偷走了?”

这问题她问得挺无语,但问完之后,她恍然明白了什么,面上无语的神色慢慢的开始变成了然。

洛念熙更是脑后划过一丛黑线,实在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南宫锦这样思想奇怪的女人,亏得师兄当年还能爱得她要死要活!

嘴角抽了几抽之后,才确定了无视这个问题,却也辩了一句,接着道:“你想太多了!凤忆雪极聪明,那时候若是让人知道慕容千秋有儿子,那些觊觎皇位的人,一定不会放过那孩子。凤家她的母家力量,也早在她被打入冷宫之前被慕容千秋拔除,她担心儿子留在皇宫会出事,便求我杀了稳婆,带走那孩子出宫教养,随后对外宣称只生了一个公主!”

她说到这里,一旁的冷子寒皱眉开了口:“那事后,你为何没将孩子送回去?”

凤忆雪的行为是说得通的,就如同当初南宫锦担心君惊澜的安全,在君临渊死后,将上官渃汐和未出生的他,一起带着逃出皇宫的事情,是一样的道理,但后来慕容馥登上女皇位,他们也不让尉迟风回去,这一点有些说不通。

问起这个,洛念熙的面上也是叹惋,她叹了一口气之后,方才开口道:“我和尉迟风抱着那孩子出宫之后,担心他的身份被认出来,于是就去寻了师尊,其实原本他眼睛的颜色,和慕容千秋一般,也是绿色的。师尊看我可怜哀求,又怜惜慕容千秋英年而殇,也就允了我请求,求了好友无忧老人来改变了他的眸色。只是眼睛的颜色,彻底改变,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一改,便是无忧老人带着他闭关十年,彼时他和无忧老人在师尊的山洞中闭关,我都不能见,而那时候慕容馥已经在南宫锦的帮助下,登上了女皇之位!”

所以,时间被错开,尉迟风没有在最有机会当上皇帝的时候出来,让慕容馥做了女皇。

皇权的更替,不是儿戏,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就比如如今虽然君惊澜才是王位的顺位继承人,但君皓然一日不死,他便不能名正言顺的继位。所以事后尉迟风即便出来,想取代慕容馥女皇之位,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南宫锦其实挺想说你那时候怎么不来拦我,让我把慕容馥扶上王位,好好的一个姑娘扭曲成那样。却募然想起当年,洛念熙似乎有什么事情想找自己,但自己当时因为慕容千秋的死,又以为睿哥哥也死了,所以谁都不想见,隐居的地方也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也并未主动联系过谁。办完西武的事儿之后,她就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

“而且,慕容馥登基的那时候,我去问过凤忆雪的意思,她说慕容馥从小就有一股她父亲的狠劲,所以她自己也支持这个孩子做女皇。加上她不能谅解我未经她允许,便想办法改变了尉迟风的眸色,所以……”说到这里,洛念熙顿住了。

她原本是一片好心,因为慕容千秋的眸色,泛大陆就只有一个!那孩子出生的时间如此凑巧,眸色又一样,难免被人怀疑,引来杀身之祸,所以才会有此决定,却没想到这般作为,竟不能被凤忆雪谅解。

而这一点,南宫锦是可以理解的,凤忆雪爱慕容千秋至深,尉迟风身上唯一和慕容千秋一样的特质被改变了,她恐怕极度恼恨之下,连这孩子都不愿意接受了,便也更加偏爱像慕容千秋的慕容馥多一些,这是极正常的事。

而到了此刻,南宫锦也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以及尉迟风没得到登基机会的原因!可她心里也还是有点不明白:“那既然这样,尉迟风从十岁之后,从你师尊那里出来,到如今这么多年,这事情你为何也没说?”

虽然慕容千秋已经不在了,但皇族的那些人却也有本事探得这孩子是不是皇家的,洛念熙没让他回皇族,享受亲王之尊,却只让他去做个将军,这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说到这里,洛念熙便笑了声,似有嘲讽,抬头看向南宫锦:“你还不知道慕容馥吗?她像极了慕容千秋,为了皇权能屠谬自己所有的兄弟!她八岁之后,皇家宗族曾有人谏言,应当让昭王世子登位,承袭慕容家的血统,可她当堂便杀了那世子,又下旨屠灭昭王满门,言‘帝王之位,岂可轻易更替,分明是昭王有不臣之心,其罪当诛!’小小年纪便心狠手辣,尉迟风那时候,满脑子也就只知道一些用兵之道,凤忆雪见过他的画像之后,也不太想见这个儿子,所以亦没有母亲支持,但凭他一人,哪是慕容馥的对手!”

“所以为了他的安全,你就将事情隐瞒了下来,但也让他回了西武,凭借自己的实力,一年一年的战场打拼,最终登上西武元帅之位,其实你也是打算有朝一日,他能取慕容馥而代之?”这问题,是澹台凰问的,人非草木,不可能无情,尉迟风虽然不是洛念熙的孩子,但多番为他筹谋,数十年教养,自然也令她偏爱这孩子多一些,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正常的。

洛念熙并不遮掩的点头,却也开口:“起初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但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是由我和尉迟诚教养的缘故,最终竟没有慕容千秋的半点狠辣之气,独独沾了我的狂傲自负,尉迟诚的忠厚老实,一心一意的给女皇守天下,我看着他那样子,自是怒其不争!就当我准备将真相告诉他的时候,东陵和西武开战,慕容馥为了能嫁给皇甫轩,竟然手刃生母,杀了那个连儿子都不要却独独支持她的女人!那时候我便看见了皇族的可怕,忽然不想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也变成那样……”

于是,就一直隐瞒了下来。

她话说完,所有人的眼神都放到了君惊澜的身上,等着他来定夺这件事情。

澹台凰也觉得有点头疼,洛念熙现下也是急了,这事儿她应该单独对南宫锦讲的,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这么大的事,如今要是被爆出去尉迟风是慕容千秋的儿子,整个煌墷大陆的局势又是一场动荡!

西武的死灰也说不定能够复燃,恐怕不仅仅对君惊澜来说,对皇甫轩来说,尉迟风也不能留!

而炎昭这会儿,也算是听明白了这些事,当即大声开口谏言:“殿下,若尉迟风是西武的皇子,就更加不能留!此事若是传出去,西武就有可能卷土重来,尽管他们已经只剩下残兵之力,但对我北冥也是不利!”

司马清也跪下,高声道:“臣附议!”

这下,局面更僵了。而上官子风在一旁蹙眉,他看了一会儿,半晌之后,他作为北冥的世子,也单膝跪地,极理智地道:“太子哥,尉迟风的确不能留!”

上官子风很少过问朝政,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事儿,尉迟风的威胁有多大,不用多想他就能得出结论。而且他并不认识慕容千秋,和尉迟风也没什么交情,故而没有半分为人求情的理由!

也就在这会儿,独孤城和凌燕,在夜鹰的带领下进来了。

君惊澜听了这么多,却始终坐在主位上没说话,如玉长指轻轻的在桌案上敲打,凌燕进来之后,隐约听见在谈论尉迟风的事,脸色也有点发白。正在她心情忐忑之间,那主位上的君惊澜,猛然将眼神放到她身上!

这令凌燕一惊,登时手就颤抖了起来,隐隐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恐怕早就被发现了!

而此刻,君惊澜看向她的眼神,亦极为冷冽,眉间朱砂妖娆,魅眸中眯出冷光,如大海波涛,深沉如晦。语调极轻,却带着点冷意,道:“凌燕,对这件事情,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澹台凰愣了一下,这事儿跟凌燕又有什么关系?

凌燕一看这情况,自知自己早就已经暴露,便也不再妄图狡辩,径自跪下,开口道:“凌燕,不,魏燕知罪!韦凤和尉迟风的事情,属下是知道的,当初知道殿下意图设计尉迟风,所以属下偷偷的混入了兵马之中,而投向尉迟风的巨石,是魏燕扔的,然而第一块是真的砸了,第二块是假砸!”

所以,尉迟风的确重伤,但也没死,尉迟风必须被砸到,否则蒙不过君惊澜的眼。事后她也并没有去救尉迟风,只等着看韦凤会不会回来自己去救,这不过是她做姐姐的,为妹妹的幸福冒死做的一件事。最终尉迟风是死是活,在韦凤的抉择和他的造化,却没想到,竟然被发现了!

她和韦凤,既然是亲姐妹,眼见尉迟风出这么大的事情,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这便是那一日,君惊澜眼角的余光,看见的那个娇小的身影,原是猜到了什么,最终却放过了。

这下澹台凰算是明白了,原本尉迟风如今和韦凤之间的关系,她就必须要求情,现下还搭上凌燕,便也更不能作壁上观。倒是一边的墨冠华,挑眉问了一句君惊澜:“你小子不像是这么仁慈的人啊,知道有人在中间动手脚,却还放了他一马?”

君惊澜此刻,便看向冷子寒,和独孤城,十分平静地道:“推恩令已经施行,我到底欠了独孤的,凌燕和韦凤的真实身份,是魏家姐妹,独孤和尉迟风也算是连襟,这便是给独孤一个面子!尉迟风之母,是冷子寒师父的师妹,也当是给师父一个面子!”

于是就这样放过了!只是谁都没想到,尉迟风的身份,竟然是慕容皇室留下的唯一香火!

这下,洛念熙完全傻了,君惊澜的意思很明确的表达在眼前,即他原本就知道尉迟风活着,根本就打算放一马,但是自己就这样把他的身世给抖了出来,反而是害了尉迟风!

南宫锦这下也不好说话,因着慕容千秋的缘故,她多次帮助慕容馥,对慕容馥早已仁至义尽,如今又出了一个尉迟风,君临渊和慕容千秋对她都有大恩,她如何一再要求惊澜放弃自己作为王者的立场,来为自己当年欠下的恩情买单?

这时候独孤城也终于反应过来,凌燕,不,魏燕做这件事情并没有跟他商量,所以他并不知晓,却已然是暗地里承了殿下的情,此刻自然要跪下谢恩,却也与另外几人一般,十分坚定地道:“臣多谢殿下怜悯,只是尉迟风若是慕容千秋的儿子,的确是不能留!”

君惊澜抬眼,狭长魅眸看向南宫锦,似在询问她的意思。

南宫锦想去求这个情,却也实在不忍心让君惊澜为难,最终只得道:“干娘希望你留下他,但若觉得为难,便也不必顾忌干娘!”

她知道,君惊澜不仅仅是自己的干儿子,更是北冥的统治者,他的言行和抉择,甚至关系着整个北冥的走向,和千万人的生死,她自然不会因为自己的私人恩怨,来迫他为自己做出让步!

这时候,倒是冷子寒站了出来,狂傲的声线缓缓响起:“惊澜,为师希望你留下他!就是下药毒傻了他都好,求你务必为我皇兄留下香火!”

这是冷子寒第一次对君惊澜有所求!

他误会皇兄半生,其实早已明白那些都是误会,可直到那个人死,他也偏执的没去跟他将误会解开!说不得有多遗憾,但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时常觉得有愧。如今知道皇兄还有个儿子,曾经连眸色也跟皇兄一样,这个情他必须求下来!

冷子寒的法子,无疑是最好的,毒傻了他,这样便是两全!安全,也全了这些人的心愿。

但,澹台凰自然是几百个不同意,当即就似模似样的咋呼起来:“毒傻了你还不如杀了他,别连累了我家韦凤照顾一个傻子一辈子!不管,尉迟风早已跟我发誓不再管西武的政局,君子一诺,绝不反悔!如今你们根本都是在杞人忧天,我觉得尉迟风不会是会违背誓言的人!”

澹台凰才是真正的重量级人物,她说话在君惊澜跟前,比一百个人求情都有用,所以一听她开口,这会儿南宫锦居然已经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还对着洛念熙比了一声胜利的手势!

但是,独孤城、炎昭、司马清,不认同的眼神就齐刷刷的放到了澹台凰的身上!这显然就是因为个人感情,无视国家大事,这种行为绝对不是身为一个太子妃的人应该有的!

澹台凰连“不管”这样貌似撒娇的话都说出来了,太子爷自然也不敢不给这个面子,他懒洋洋的起了身,姿态如行云流水一般的优雅,宽大的袖袍也带起一阵清逸和风,淡淡的王者香在半空浮动,负手身手,闲闲道:“是生是死,让他自己抉择!”

这话一出,所有人齐齐看着他,不明其意。

他却已然对着洛念熙开口:“请夫人修书一封给尉迟风,告知他自己的身世,随后看他如何动作!”这语气极为平静,并不含太多其他的情愫,慵懒而散漫,似并没太看在眼里。

的确,倘若尉迟风是像慕容千秋多一些,那的确应该防范,但忠厚如同尉迟诚,便也不再是他的对手。

这一点,澹台凰和南宫锦都是很认同的,人的基因固然重要,但后天教育更加重要!

洛念熙此刻也明白,君惊澜的意思,就是让尉迟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看他如何选择,若是听了就当没这回事,那便能活,若是意图回到西武慕容皇室,拿回属于自己的尊荣,君惊澜也能在最快的时机除了他!

这样,也算是两全,全了澹台凰等人的请求,也全了他对北冥的责任。是生是死,全在尉迟风自己的选择。

只是,也就在这会儿,苍昊去后,他手中权利的承袭人凌羽,急急忙忙进来了,单膝跪地,开口道:“启禀殿下,大事不好!慕容馥放出消息,说尉迟风是自己的亲生兄长,此刻已经大张旗鼓的要迎他回西武登位!”

这下,整个场面都冷寂了下来。

西武如今已经名存实亡,但尉迟风若是回去,未必不能再掀起浪潮,看这样子,慕容馥是已经知道尉迟风还活着,恐怕凤忆雪临死之前,也将她有兄长的事情告知了她!

这下事情就复杂了!凌羽剑眉微皱,接着开口道:“西武迎接的人马已经到了祁连山,我们是否立即——”

除掉尉迟风!

这下澹台凰已经完全不敢再开口了,她纵然心疼韦凤,却也不能完全不为君惊澜想,要是尉迟风真被迎接回去,麻烦不小,所以即便是她,也不能再求情。

凌羽没说完,君惊澜打断:“不!准备人马,悄悄包围祁连山,若尉迟风留下,便放过那些人,若尉迟风要走,一个不留!”

慕容馥倒是聪明,把事情弄得如此大张旗鼓,要是真能让她迎回尉迟风,那么西武倒还能再坚持几日,若是不能,甚至被君惊澜下手杀了,就会激起西武人的仇恨!剩下的残兵,也会往死里拼命,毕竟哀兵必胜!

君惊澜这样的命令放出去了,凌羽和夜鹰自然马上领命而去!场内的一个人都不敢动,因为任何人出去,都会有去营救尉迟风的嫌疑,即便冷子寒是君惊澜的师父,这时候也未曾驳君惊澜的面子!

最终是澹台凰评价了一句:“慕容馥当真是比尉迟风狠得多!”

这时候把尉迟风的身份公布出来,就等于是把尉迟风推到风尖浪口,不论皇甫轩还是君惊澜,都有可能杀了他!九死一生,而慕容馥求的也就那九死之中的一“生”!同胞兄长的性命就给她这么玩儿,也真能颁个年度心狠手辣奖了!而对比一下尉迟风,当初他们假扮慰安妇,尉迟风虽然怀疑,也十分仁心的收留……

咳咳,盖过他喜欢过君惊澜的事情不提!

君惊澜既然已经做下决定,独孤城等人自然也不再劝谏,上官子风站起身,就面对了楚七七的冷眼,虽然已经怀孕,但小丫头依旧十分天真,于是很不悦地对他道:“你这个坏人,居然怂恿太子表兄杀人!”

上官子风嘴角一抽,一把将她拖到一边,哄媳妇儿去了。

魏燕还跪着,独孤城也因为她去做的那件事儿,同样一起跪着,等着君惊澜发落,毕竟凌燕的行为,等于是欺君大罪!甚至还有通敌嫌疑。

司马清作为廷尉,原本应该往死里谏言,表示绝对不能原谅凌燕此番行为,但到底因着独孤城的关系,犹豫了半天也没开口。人非草木,再铁面的判官,也并非完全无情,若是殿下决定法外施仁,他自然不会多话,现在就假装没听到刚刚那些话好了,嗯,自己最近耳屎有点多,回家掏掏,一定能很快恢复听力!

太子爷扫了他们一眼,凉凉开口警告道:“起来吧,只此一次!”

“谢殿下!”两人起身,魏燕的背后却出了一身冷汗。她倒是不怕死,只是推恩令实施,独孤城死期将近,她怕不能陪着他一起死。

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只等着夜鹰、凌羽回话。

太子爷的眼神,又放到了炎昭的身上,处理方才那一起茶水有毒的事件。

他语调凉凉,没有半分温度,也不再转弯抹角,只闲散道:“炎昭,不论面子里子,爷已经给过你不少次了,这一次,你待如何解释?”

澹台凰皱眉,看君惊澜这样子,大抵也明白了这家伙,怕是也知道幕后动手的人是谁,难怪上次说起韫慧被人陷害的时候,他面上有些隐约的嘲讽。

然后,她脑子里的心思转了几下,一下子想起了被自己遗忘了很久的一个臭不要脸的人——炎玉!

那女人当初胡诌,说君惊澜更加喜欢她,让自己滚蛋的事情,都还历历在目,后来被拔了舌头禁足在将军府,却还不老实?

若真是她的话……这样想着,她又有点同情的看了君惊澜一眼,调笑道:“太优秀也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你看看,炎玉从此都只想杀我,如今连你也不想放过了!”

那茶水可是端给他们两个人喝的!

太子爷闻言,魅眸一扫,眉间的朱砂隐隐变色,如玉长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似乎是敲打澹台凰的小心肝儿,唇边笑意很有点危险:“太子妃,有你这样说你夫君的么,怪爷昨夜不够疼你?”

“贱人!”澹台凰老脸一红,嘴角抽了抽,坐在一旁不吭声了。当众*,这个人也做得出来!

南宫锦等人,这时候自然也各自落座,唯独韫慧一人,脸色青白!她能成为漠北第一军师,除了有澹台凰的刻意造势,自己也是有绝对实力的,此刻听见他们这样在说话,登时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她猛然忆起自己是真的得罪过炎玉的,比如上次炎玉犯错被拔舌之时,她就帮着女皇揍人了。加上自己是女皇的人,这女人对自己心怀怨恨,那是必然的,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而最让她生气的是,炎昭显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可……

这般一想,她登时大怒,低头吼道:“炎昭!你知道这事情是你妹妹做的是不是?”

“是!”炎昭也并未隐瞒,因为玉儿之前犯的那些大错,家族早已不容她,要是让家族的人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她做的,玉儿早已是死路一条!而韫慧年纪小,受不得气,若是让她知道真相怕是早已和玉儿捅破,闹得更不可开交!

韫慧冷笑一声:“好!你很好!”

这下,炎昭才知道韫慧生气了,但他并不明白她为何生气,所以还有点懵。

澹台凰却明白得很,不少男人其实是一种特别愚蠢的生物,他们很不明白女人的心思,所以也不会明白韫慧生气的缘由!这不是很显然的,炎昭把妹妹看得比较重要,所以容忍其一直陷害自个儿媳妇吗?韫慧不生气那才怪了!

大抵也可以模拟为媳妇和婆婆吵架,老公偏帮婆婆。而且这会儿还不是婆婆,而是小姑子!

他们之间的事儿,自然是让他们自己处理,澹台凰没有多嘴多舌。然而不一会儿,炎玉就被带上来了,她眼神痴狂,似早已疯了,进来之后眼神便狂热的放在君惊澜的身上,仍旧是那般尊贵无匹的男人,仍旧是自己疯了也够不上的男人,此番望着,她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却被拔了舌,说不出话。

君惊澜的眼神根本没往她身上去,只敛了眸,凉凉道:“处死吧!”

不必审问,也不问炎昭的意见,只说了这么三个字,定下了炎玉的生死!

此刻她却没哭,反而长大嘴巴笑了起来,她曾以为一生都没有机会再见的男人,最后一次相见,却并不是上天给她的怜悯,因他对她只有一句话,处死!

也许她从一开始就错了,没有必要去苛求自己一生无法得到的东西,最终才落到这步田地!但她并不后悔,至少她这一生努力过,不管有没有用对方式!

炎玉就这样被带下去处死了,没有一个人开口求情。犯了错就要承担责任,就连炎昭也不敢再开口。

静静等候,最终夜鹰传回来消息,尉迟风拒绝回西武,并拒绝承认自己的身份,言自己只是“墨风”,并不是尉迟风,也跟西武皇室没有任何关联。西武的人原本准备强制性带他走,最终被北冥潜伏在祁连山脉附近的人杀了,韦凤也带着尉迟风逃了,易容术用起来,当真逃起命极难抓住。

但尉迟风的选择也已经明朗,所以夜鹰问是不是将他们抓回来的时候,君惊澜只闲闲道了一句:“随他们去吧!”

南海一渡,众人心情都算是不错,阴郁了半年,也总算是要即将发生一件愉快的事情,令大家开心开心!

但是南宫锦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的靠在船边,澹台凰瞅着她,心里很纳闷,于是趁着君惊澜被冷子寒拉着说事儿,跑到甲板上,站在她身边,问了一句:“你肿么了?”女儿出嫁不是一件喜事吗?她这是什么表情?

南宫锦的表情甚悲伤,瞅着澹台凰,实话实说道:“其实我非常不看好这桩婚事,因为百里惊鸿的脾气你知道的,就是个闷骚!但是如烟找的这个男人,更加闷骚。瑾宸那已经是闷骚到没有救了,可以预见,等如烟嫁给楚长风,我们一家五口,就有三个闷*,这日子根本就无聊到没法过了!”

对于南宫锦忧伤的事情,澹台凰表示十分郁闷,也实话实说道:“你之所以如此痛苦,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君惊澜也是个闷骚!”

那家伙嘴贱到没有救,这一路上不知道把她气到跳脚多少次,她无比希望那丫就是个哑巴!现下看见南宫锦“身在福中不知福”,表示甚不能理解!

这话正好给刚刚从船舱出来的太子爷听见了,他狭长魅眸眨了眨,眸中闪过一道幽光,看那样子是已经准备好从明天,不,下一秒钟就要开始“闷骚”了!

南宫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被澹台凰的话安慰到,反而表情更加忧伤了一些!“我前半生已经足够无聊,下半生还要看小辈无聊,这日子可怎么过呦!”

这下澹台凰就更加不能理解她了,非常不解的询问:“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要答应楚长风的来你们家求亲?”

这下南宫锦险些没直接抱着澹台凰哭出来,瘪着嘴巴看向她,十分痛苦地道:“因为楚长风来求亲的时候,带了好多好多钱,好多好多,真的非常多!”

这样说着,她眼角的泪花都险些飘了出来。还伸出手,张大怀抱,给澹台凰比划了一下,表示有这么多……

于是澹台凰明白了,南宫锦对自己这个闷骚的女婿其实并不满意,但是看见那么多钱,实在是没hold住,也没能成功的坚定住立场,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她同情的拍了拍南宫锦的肩膀,安慰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既然得了这么多银子,就不要还那么多要求了,嗯,是的!”

要是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老乡,也不是君惊澜的干娘,她早一脚把丫飞到太平洋了!自己为了银子立场不坚定,许了女儿的婚事,还好意思在这里伤春悲秋!

好在百里如烟和楚长风彼此应该都有意思,不然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形容南宫锦!

南宫锦被澹台凰这样安慰了一顿,心情勉强被拯救回来一点,擦了一把眼角的泪花,接着道:“还有百里瑾宸那个不成器的,我指望他给我找个儿媳妇,带回来无数银两已经很久了,他到现下都没有音讯,我的心真是又痛又冷!”

我的嘴角还又抽又僵呢!澹台凰十分无言,愣是有点忍不住的询问:“你真的很缺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