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薇洛?”孙迪插嘴问道,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方书齐并不回答,孙迪继续说:“薇洛喝起酒来真得挺夸张的,醉的也够奔放。”

“所以啊,”苏敏接口道,“喝酒有什么好处?难道就是为了出丑?”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怕醉。”方书齐打断她。很随便的一句话,在苏敏听来却好像是存心为那个薇洛辩护。

“谁说我怕?”她不服气的反问。

他笑了一下,招手叫过酒保,要了一杯跟他一样的酒,递到她面前,说:“这是波本,喝起来比较顺,不像苏格兰威士忌那么冲,你试一下。”

她眼睛盯着杯子,却没有伸手去接。

“你相信我吗?”他看着她问。

有那么一会儿,她想拒绝,或者开开玩笑,委婉的混过去。但鬼使神差的,她迎着他的目光说:“我相信你。”从他手里接过杯子,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明净的琥珀色液体带着些许烧灼般的热度充盈进她的口腔,又如引线上的火星一路烧到胃里。有人为她鼓掌喝彩,方书齐拍拍她的肩膀,说:“嗨,别急。”招手又叫了第二杯。

这一次,她学乖了,晃动杯子慢慢的啜饮。碎冰块碰撞杯壁,发出轻微润雅的声响,漾起一丝香草香,入口紧实顺滑,略带糖果般的甜味。

“Quite a quick leaner!”戴维梁难得夸了她一句。

她含着笑,有些得意。

那三个人聊起许多从前的事情,苏敏插嘴问他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他们俩都是被方书齐□的,只有我是冲着高薪来的。”老王笑道,“Dior首席制版师月薪一万欧,我未来五年的期望收入就是照这个标准定的。老大,你务必帮我完成这个心愿啊。”

方书齐叫老王放心,又告诉苏敏,孙迪和戴维梁都是他在在伦敦念书时认识的。那时他还在圣马丁,孙迪是他的学妹,戴维梁在伦敦政经学院念金融学硕士。

“2002年冬天,莱切斯特广场的地铁站,”戴维梁补充道,“我和一个白人从SOHO的酒吧出来,搭地铁回家,方书齐就坐在我们对面。他说中文提醒我,那个白人只有一块‘腹肌’。我反过来问他,那我该怎么办?”

方书齐紧接着把故事说下去:“在肚子上写个王字,我有笔。”

所有人哄堂大笑,孙迪推了他一把,说:“你怎么这样啊?”

“怎么啦,我只是放学回家,”他一脸无辜的表情,“我很少去SOHO混的。”

“哈,你算了吧,”戴维梁当场戳穿他,“那个时候,薇洛还在摄政街驻唱…”

酒精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让人解除顾忌,变得外向。苏敏却恰恰相反,她只是在一旁听着,无意识的喝着手里的酒,隐约觉得有些事不轻不重的压在心上。她以为是因为妈妈和阿尔诺,于是便喝更多的酒,希望把他们暂时忘了。

时至深夜,一伙人各自回家。苏敏跟着方书齐走出酒吧,去停车场拿车。

“你还行吧?”他笑着问她。

她自信自得的点头,心想,喝醉也不过就是这样,心跳有点快,眼睛看出去周围东西稍稍有点变形罢了。冷风吹在她热热的脸上,感觉有些奇怪。

两人坐进车里,方书齐从仪表板下的抽屉里找出一包烟,拿了一支,把剩下的都给了停车场门口的保安。烟点燃之后,苏敏要过去吸了一口,很神奇的一点都没咳嗽。

“看,我彻底被你带坏了。”她对他说。

他笑起来,回答:“这就叫坏?你是没见识过我可以坏到什么地步。”

“你坏到什么地步?打群架?被警察抓?”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来。

他浅笑着点头。

“大麻?”

他不置可否。

“一夜情?”她借着几分醉意,不依不饶的追问。

“我的确曾经很混乱,但还没混乱到这个地步。”他摇头,郑重其事的声明。

“看不出来,你还挺浪漫的嘛。”她揶揄道。

他厚着脸皮点头,说:“没错,这是我最大的优点。”

车窗外雪花飘落,他发动车子,驶上冬夜空旷的马路。苏敏伸手打开CD播放器,里面仍旧是那张碟。

Don’t tell me here to go, because I on’t follo

I kno the ay forard, because it’s my road

“谁是薇洛?”她开口问,脱口而出的那一瞬,终于知道究竟是什么一整晚横在她心上。

他似乎停顿了一下才回答:“薇洛是我们在欧洲的PR,你很快就有许多机会跟她打交道了。”

19

我不在乎她们的高矮胖瘦,只希望她们变得勇敢而坚强。

——Alexander McQueen

薇洛的全名是薇洛尼卡·林。正如方书齐所说的,薇洛是KEE在欧洲的PR,接下去的几个礼拜,苏敏的许多工作都是跟她有关的。不过,她们之间的联系始终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

苏敏假装不经意的问孙迪:“薇洛长什么样子啊?”

孙迪皱着眉想了想,回答:“这么说吧,薇洛的时尚偶像是奥黛丽·赫本和硬摇滚乐队The Ramones,神奇的是她居然能将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者和谐统一在一起。”

苏敏听得出其中赞美的意味,却仍旧很难想象这传奇的薇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好奇归好奇,她们之间工作上的联系一直没断过。薇洛是久居伦敦的华侨,几乎不会讲中文,手下的马仔们也都说英文。苏敏只能迁就他们,但她的英文终究不及法语那样地道,常常词不达意,生出些枝节来。

一日,苏敏发现PR草拟的宣传活动日程有一处和方书齐原本的工作安排有冲突,便发信给薇洛手下的一个女孩子,要她仔细看一下工作计划,再做修改。苏敏自以为话说得很客气,那女孩倒好像不高兴了,邮件里看不到表情也听不见说话的口气,却也用了好几个惊叹号来阐明态度。

苏敏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就开吵了?恰好看见MSN上薇洛也在线,便直接跟她说了刚才的事情,最后又多嘴问了一句:“这就是贵公司对客户的态度?”

没想到薇洛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会去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

苏敏火了,但也知道此事不可以闹过头,横下一条心来说了句:“我叫方书齐来跟你说。”

薇洛那边回了声“Fine”,便不再言语了。

苏敏去找方书齐,在他办公室外面转了几次,都看到他在打电话。等到五点多,总算挂了,她赶紧冲进去,也不知是诉苦呢,还是求救。方书齐脸上带着点笑听她说完。苏敏讨厌他这种表情,但看见他却又让她觉得安心。在她看来,无论什么麻烦,他总能想出办法来搞定的。

听她说完事情经过,他正色道:“你对我说过你是个好翻译。”

“你什么意思?”苏敏不明白。

他指出她用词不恰当的地方,毫不留情的嘲笑她。

“要是写中文或者法语,我可以写得很好。”她自知理亏,却还是争辩。

“这理由很可笑。”他真的就笑了。

她被他笑的有些恼了,想也没想就说:“如果你只是我的老板,我才不会跟你这么说呢。”

“除了老板,我还是你的什么?”他还是笑着问她。

苏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猜他不是认真的,便玩笑道:“算是我的阴暗面吧。”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答案,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就好像她是个听话的孩子。

等到秀的时间和场地都基本确定,随后要做的便是想办法填满那些位子。在巴黎,KEE还是个完完全全的新面孔,不会有人上赶着来看他们的秀,得想办法请人来看。通过轩雅集团的关系,确定将有一家一线时尚杂志的主编出席,高级时装工会也会有代表到场,除此之外就都是公关公司邀请的设计师、圈内名人、各路买手和众多媒体记者。薇洛神通广大的请到一位英国名媛,虽不及新晋的I.T Girl那样的炙手可热,但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这当口,凯瑟琳又来传的圣旨——第一排需要一张中国面孔作点缀,最好是有些国际影响的女演员。戴维梁领旨出马,找人托关系联系了好几个明星经纪人,最后定下一个风头正劲的人选——香港女演员茉莉周,正式发出了邀请。恰好茉莉周也想要更多的国际曝光率,一拍即合,欣然同意。

秀场的座位表初步拟定,其他能在国内的完成的准备工作也都一一就绪。苏敏手上汇总了所有已支出的费用,后期要在巴黎撒出去的钱将更加可观,总数估计要超过六百万人民币。为一场为时不超过二十分钟的秀花这么多钱,听起来似乎有些荒谬,但许多著名品牌的花在发布会上钱远远不止这个数字,他们这一场的规模和规格在时装周上只能算是中等罢了。

赴法的工作团队定下来了,苏敏开始订机票办签证,心里有点小激动,她又要去巴黎了,而且这一次不是去交换学习,看什么雨果和莫奈,是她最喜欢的理由——时装周。事实证明,使馆签证处的人也最喜欢这样的理由,提交材料之后的第三天就通知苏敏可以去交钱领证了。

与苏敏的兴奋相反,孙迪在去与不去之间纠结了很久,原因是——她的狗病了。不管这理由在旁人看来有多荒谬,戴维梁和苏敏可劲儿的劝也没用。只有方书齐表示十分理解,一句动员她去巴黎的话都没说,还花了整整一晚上听她念叨那只名叫BJ的威尔士梗。苏敏很久都想不通个中奥妙,第二天,孙迪就决定跟他们一起去了。

出发前一天,三十六套走秀的服装开始装箱,容易走形的衣服都穿在人体模型身上,再衬上毛巾和纱纸,仔细装进数十个棕色瓦楞纸箱里,托运到巴黎。次日中午,KEE工作室一行人在浦东机场等待登机,包括方书齐、戴维梁、孙迪、老王、两个设计助理、一个制版助理、两个化妆师、摄影师,再加上苏敏,总共十一个人,还有一个国内杂志社的记者随行采访。

那记者是个年轻男孩子,一路上都在和戴维梁热烈的讨论自己心仪的男装设计师。

“…John Varvatos,几年前得过CFDA的最佳男装设计奖。”一个说。

“我也好中意他的,”另一个附和,“买过好几条裤子和一件外套,窄形的,但是不包…”

记者原本和苏敏坐一排,戴维梁的位子则和方书齐的相邻,两人聊得实在投机,便提出来要换个位子。苏敏无所谓,收拾收拾随身的东西,坐到方书齐边上去了。方书齐并不理她,看了一会儿书,就戴上眼罩睡觉了。

飞了一段,机舱里灯光昏暗,多数人都睡了,要么就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苏敏很累,却还是小孩子出门的那副德行,兴奋的睡不着。她选了一部讲Facebook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的电影,心不在焉的看了半晌,其中的一句台词让她颇有共鸣:Facebook is like fashion. Fashion never ends!她侧过头想把这句话告诉方书齐,但他还是戴着眼罩,安安静静的睡着。她靠在椅背上,长时间的看着他的侧影,看着看着竟然也睡着了。

在她的梦里,这一行十二个人不是去巴黎,而是去山里野营,就像恐怖片《黑暗侵袭》里一样钻进潮湿的熔岩洞。方书齐走在她前面,回头搀了她一把,把她拉近,低头在她嘴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她很清楚这是在做梦,弄不懂自己的梦境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节,只知道他的手和嘴唇都温暖细致、不轻不重,仿佛触碰到了她的心,让她觉得那么舒服。她任由自己神游在其中,睡得昏昏沉沉,花了好久才醒过来一半,恍惚间发觉自己头枕在别人的肩膀上。这肩膀的主人除了方书齐还能有谁?她心里一惊,打算装睡,然后翻身转到另一边去,才刚一动,右手却被人牵住,有一只手拢过她的身体,在她左肩上轻轻拍了拍,让她只管继续睡。可能是实在太困了,她将错就错的继续睡下去。

20

不知多久之后,陆陆续续有阅读灯亮起来,空乘开始送饮料和小食。苏敏睁开眼睛,有些尴尬的坐直身体。方书齐却显得很自然,替她接过餐盘,放在她面前,又拿出他先前在看的那本书,翻至扉页给她看。那一页空白的地方用铅笔画了好几个小小的肖像,都是她睡觉的样子,几分漫画几分写实,看起来很有趣。

苏敏横了他一眼,说:“你画我干嘛?”

他并不回答,耸耸肩笑了。

巴黎时间下午六点,飞机在戴高乐机场落地。冬春交织的巴黎分外阴霾,一场细雨之后,更是寒风刺骨。

等行李的时候,苏敏看到转盘上方的数字式时钟,突然想起一件事,转身对方书齐说了声:“生日快乐。”

他正在换手机卡,听到她这么说,就抬起头看着她,慢慢露出笑容:“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替你定过无数次机票,当然知道。”苏敏有些得意,“本来应该早一点对你说的,不过还好,我们现在在巴黎,还来得及。”

他们往西飞了八千多公里,航程十一个小时,在中国已经是第二天了,在此地,时间却只过去了四个钟头而已。

“谢谢,”他回答,“我正式三十岁了。”

苏敏不知道男人会不会也有年龄带来危机感,特别是像方书齐这样的男人,三十岁,有一家初具雏形的设计公司,即将在巴黎时装周上举办第一次发布会,前程未知。

出了机场,一行人租车去位于左岸蒙玛特高地的酒店check in,短暂休整之后,又出发去薇洛为他们在那附近租用的工作室。走秀的衣服已经运到,正在拆包,一件一件挂满了三面墙,在欧洲定做的配饰和鞋子也早已签收,在衣架下面一字排开,一派蓄势待发的样子。

那间不大的房间里,除了那些忙着开箱整烫衣服的助理,还有三个关键人物——负责国际公关的薇洛,秀场导演克里斯和造型师丽塔。

克里斯和丽塔都是凯瑟琳王钦点的人物,号称是巴黎圈内有名的专业人士。苏敏明知这两人见识过的时装周比自己吃过的饭还多,却顾不上向他们表达敬仰之情,径自在一旁暗暗观察那个被称为薇洛的女人——三十岁上下,和方书齐戴维梁他们差不多年纪,因为是女生,看起来似乎更加成熟一些,眉宇间带着明显的亚欧混血儿的特征,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色马裤,打扮很是随性。她不禁又想起孙迪的评价来:薇洛的偶像是奥黛丽·赫本和硬摇滚乐队The Ramones,神奇的是她居然能将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者和谐统一在一起。

“哪位是Emilie?”薇洛突然开口问。

苏敏措手不及,慌忙应了一声。薇洛笑着上来跟她贴了贴脸,甚至还为之前的事情向她说了声对不起。苏敏却不领情,觉得薇洛这样做反显得她很小气似的。

寒暄过后便切入正题,由薇洛主持开了一个短会,交待了一下之后几天的工作安排。KEE的发布会被安排在时装周的第五天,还有差不多一周时间做最后的筹备。虽说来巴黎之前已经做足了功夫,但毕竟是第一次上手实战,所有人都心情忐忑,剩下的工作也还有很多——秀场的布置和音乐,模特要过来面试和试装,每套衣服的搭配和长度都要根据最后确定的模特人选做相应的调整,除此之外,还要确定三十六套衣服的搭配、发型和化妆,在国内没能最终敲定的配饰也需要一一备齐…

薇洛把这些工作一项一项的写在工作室里的玻璃隔断上,从千头万绪变得井井有条。苏敏看到自己名字的缩写反复出现在上面,既紧张又摩拳擦掌。

分派给她的第一项工作是面试模特,一同参与面试的还有克里斯、丽塔和孙迪。时装周两天之后开始,到时候每天都有各个品牌的发布会,模特们就很难按照约定的时间赶过来了。所以,面试要尽量在那之前集中完成。但到达巴黎的头几天,方书齐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接受媒体采访上了,只能由苏敏作为他的代表参加面试,等到吃饭的时候,或是晚上回酒店,再把筛选出来的人给他过目,听取他的意见。

起先苏敏对这工作分派很有些看法,觉得方书齐成天和媒体混在一起,简直是不务正业,常常有事情要他拿主意却找不到人。她是个心里想什么都藏不住的人,几次下来,便颇多怨言。

薇洛无视她的抗议,反过来给她上课:“你知道在1960年代,为了让高田贤三成为顶级设计大师,LVMH集团在宣传上投了多少钱吗?”

苏敏自然不知道,KENZO在她出生之前很久就世界闻名了,她觉得高田贤三之所以能跻身顶级行列,就是因为他有顶级的才华,难道还会有别的什么原因吗?

薇洛笑了一下,自问自答:“时装秀、广告、形象包装、媒体推广、新闻发布会等等,换算成欧元,大约两亿。”

两亿!还是欧元!苏敏作了个鬼脸,即使在半个世纪之后的今天也是个惊人的数字。

方书齐在一旁笑道:“你是在暗示我公关费付少了?”

薇洛挑挑眉毛回答:“难得你听出来了,我看准了以后会有大生意,否则干嘛花时间伺候你这么麻烦的人?”

苏敏看不惯这两人打情骂俏,只得唔唔啊啊的应付过去。孙迪在一旁估计更不是滋味,闷声不响的拖了苏敏继续去面试。

苏敏从小自恃慎高,挺不待见那帮做模特的姑娘们,总管人家叫“那帮九零后”,语气里带着些不屑。

孙迪嘲笑她:“你多大呀你?叫人家九零后?”

的确,苏敏的生日离九零年也只差三个月而已。

面试甫一开始,克里斯就提出应该找两个中国模特展示第一和最后一个造型,他没说出什么具体理由,只说这是中国设计师的惯例。苏敏最不喜欢“惯例”,却也学会了不动声色,没有立刻反对。恰好这一年的中国面孔实在不算出众,看来看去只有一个梅玫。谁知弄到最后,克里斯摆了一张照片到台面上,是个在巴黎作演员的华裔女孩,提出希望由她来走开场。

苏敏心里立刻就不同意,觉得本职不是做模特的,到时候根本压不住场。孙迪也是这个意思,但她是最怕跟人吵架的,法语也不太会讲。苏敏无奈,只能当这个出头鸟,也顾不上克里斯是凯瑟琳钦点的人物,有什么就说什么。最后,两下各让一步,定下另一个欧亚混血的模特走开场,梅玫压轴。

模特定下来之后,还要定造型。

这个系列原先的造型都是孙迪和国内的造型师商量着做的,和丽塔是第一次合作。丽塔一上来就啪啪啪提了许多意见:太清淡了,没有突出个性,发型做的太美国式,把衣服的细节都盖住了,面具最好改成威尼斯式…

苏敏把这些意见一条一条记下来翻译给孙迪听,两人合计之后,觉得丽塔说的有些话的确有道理,有一些则是欺她们初来乍到。原先那些搭配虽然和巴黎秀场上习惯的做法不同,但却更加年轻清新,不落巢臼。苏敏在心里嘀咕,该改的要改,该争的还是得争!她喊也喊了,桌子也拍了,一抹脸儿又开始撒娇,总算让丽塔也看到了她们的长处,做出了一定的让步,最终达成了一致。

那几日,往来的媒体、PR、Buyer、各色眼高于顶的小名媛小明星,都不是容易对付的人物,争论、妥协、再争论、再妥协是每天必定要上演的戏码。苏敏很快发现自己出现了人格分裂现象,别人不把她当人,她也不当自己是人,怎么被埋汰、被鄙视、被忽略、被嘲笑,既不生气也不往心里去,反而越战越勇。

晚上回到酒店,孙迪在方书齐和戴维梁面前夸她:“多亏了苏敏,把克里斯和丽塔都收服了,功不可没。”

苏敏觉得自己并没有孙迪说得这么本事,只是不想发布会有任何的闪失,沉寂已久的小宇宙一下子爆发了而已。夜里睡在床上,她不禁纳闷,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护主心切起来。

21

穿上高跟鞋,你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