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这奴才你还不能带走。”阮晴喝道。

战善眯起了眼,拔出了手上的剑,“既然如此,便请吧。”

一生要保护的人?冥商望着五官与战善,从战善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情意,而自这个叫战善的男人出现时,五官脸上的欣喜他也看在眼里,冥商只觉心中有股怒气,该死的,这女人的心中到底有多少个男人的存在?

就在双方欲打之时,仅听得一声:“善儿。”只见战墓从一旁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当战善看到战暮的一瞬间,手中的剑突然‘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轻喃:“爹?”一样冷傲的面孔,一样的高度,一身的军人气息,父子二人竟是如此的相似。

东方,已露白。

晨曦中的‘东城山庄’却安静如夜。

大厅中,坐满了人,当应修门将所有的事情一一向在坐的几人道来时,整个屋内一片沉静,所有的人都睁大双眼望着冥商与五官,甚至连战善也不例外,他们都被这事实给震惊。甚至有的人压根不愿相信自己耳中所听到的东贺岁,北伸早,阮晴一脸的不敢置信。

“宗主,我们从来不知道,暗门的头历代以来竟然都走皇族的人,甚至还是皇帝?”东贺岁摇头苦笑。

“是啊,老宗主,您平常不是一直在说虽然暗门在暗中帮着朝廷,但也必防着它吗?结果怎么会走是这样的?”阮晴有些不能接受。

北伸早沉默不语,但眼中也闪烁着讶异。

“不要怪我瞒着你们,因为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现在我告诉了你们,也是因为形势所迫。”应修门皱紧了眉,道:“我不希望几百年来祖宗辛苦建立起来的基业被毁于一旦,若与‘拜蛊教’硬来,只会二败俱伤,况且,‘拜蛊教’现在的当家的也是我的儿子。”在当初,他选择退让皇位,就是不想与‘拜蛊教’的势力硬来。

“老宗主,您的意思不会是说‘拜蛊教’的当家是当今的天子吧?”北伸早的一句话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

是王爷?五官身子一僵,怎么可能呢?王爷怎么会和‘拜盔教’有联系?想也未想,五官冲口而出:“不可能是他。”

“苏嫂,哦,不,现在应该叫你五官了,”阮晴凌厉的眼神直视着五官,道:“你又怎么知道‘拜蛊教’的当家人不是当今的皇帝呢?

五官轻咬下唇,未语,前因后果,又怎是几句话便能概全的?“说啊?”阮晴逼近了五官一步,不耐的道。

此时战善突然身形一移,拦在了阮晴的面前,目光冰寒,紧皱着双眉望着阮晴。

“想打架吗?”她正憋得很呢,阮晴冷哼。

“睛儿,不要冲幼。”东贺岁拉过妻子。

“怎么不冲动?茶门现在还落在‘拜蛊教’的手中生死未卜,老宗主却在这时说我们的宗主是个皇帝,那个‘拜蛊教的教主竟然也是个皇帝,还都是他的儿子,贺岁,你不觉得荒唐吗?”阮晴吼道。

“你不应该把气发到五官身上来。”战善漠然的望着阮晴。

“为什么不行?她既然是我们山庄的奴才,我打她骂她都行,甚至连杀了她都可以。”阮晴恨恨的望着五官,若不是她,茶门又怎会落入别人的手中,若不是她,又怎会牵扯出那么多的事情来?

战善看向冥商,却见冥商也正复杂的望着自己,战善低下了头,紧握了双拳,最终放开攥紧了拳头的手,朝冥商下跪,道:“皇上,或者,我现在应该称呼您宗主,当初您下过旨,要战善倾其一生,必须守候在五官左右,护她一生,护她周全,要她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可现在,有人在辱骂她,请容臣放肆。”说完,战善拔出了腰中的剑,指向了阮晴。

“呵!什么?”阮晴不敢置信的望着战善,但更让她吃惊的是战善先前的那番话,阮晴转向冥商,道:“宗生,您当初为何下这样的旨意?你喜欢这个女人?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阮睛会问得这么直接,因此都怔在当场,他们每个人的目光都望着冥商,似乎都想要一个答案,甚至连五官,神情中也有着淡淡的困惑,但更多的却是迷茫,她的双目虽然是望着冥商,但却是在透过冥商看着什么。她在困惑什么?五官的表情让冥商的心如沉入了潭底,竟有丝冰凉,作为他曾经的女人,对他的回答不应该是期盼与在意的吗?可为何他只看到了迷茫,她在迷茫什么?她此时在想什么?

同时,冥商也皱起了渭,他完全想不起来以前的他是如何喜欢这个女人的?可为何此时的他这么在意五官的想法?

冥商并不知道,应修门所说的关于他失忆前的种种影响了他此时无波动的心里,他下意识的在追寻着‘他在当初为何会喜欢上五官’这个问题,也因此,对五官的关注也多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娇弱的声音从大厅外转了来:“姐,你们所说的都是真的吗?”厅外,阮云儿倚着柱子站立着,目光无助的望着冥商,竟是那么的惹人怜爱。

第七十七章 空无一人的夜

“云儿?”阮晴一见是自己的妹妹,惊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阮云儿轻咬下唇,有些娇弱的身子走至冥商的面前,道:“冥商哥哥,她真的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吗?”说完,看向了五官。

“怎么会?以前我不清楚,但现在的我是不会喜欢上她的。”冥商笑看着阮云儿。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似松了口气,只有应修门与战善,应修门望着儿子的目光是深沉,而战善则是看着五官,握紧了拳头。

“苏嫂,或者我也应该叫你五官了。”阮晴走至五官面前,冷声道:“从今天起,你被山庄解雇了,收拾东西马上离开‘东城山庄’。”

“是。”五官低垂着头,淡淡的道,至始至终,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去,只是望着地面,出神。

一旁,战善紧攥的手关节已然泛白,冷傲的脸阴沉的望着厅内所有的人。

“她还不能走。”冥商走至五官的面前,冷冷的俯望着她。

“宗主?”阮晴叫道,而阮云儿则是伤感的望着冥商。

“我要用她去向‘拜蛊教’交换西茶门。”冥商漠然的道。

五官瞳孔一缩,抬头直视着冥商,没有震惊,甚至连半丝的讶异也没有,目光只是了然,这便是应天佑,没有了感情牵绊的他,做事绝不含糊。

“用她换回茶门吗?”东贺岁与阮晴互望了一眼,都看向五官,心中暗忖:如此普通的一个女人,当今的天子会为她放了茶门吗?就在二人的话音刚落,南年礼突然从厅外走了进来,朝众人道:“会,当今的皇帝要的就是你们眼前的这个女人。”

“年礼,刚才你上哪去了?”北伸早一见南年礼,问道。

南年礼朝他微微一笑,对着冥商道:“宗主,刚才茶门的族人暗踪一族来了一封加急信件。”说完,他便把手中的信纸给了冥商。

“信上说什么?”阮晴有些按捺不住。

南年礼看了冥商一眼,想了想,便跳过了信上的一些内容,只道:“苏嫂,也就是五官,在六年前,是当今天子的侧妃,并且是以‘六礼’正妻的形式迎娶的她。”

“什么?”阮晴三人脸上望着五官的表情非常奇怪。

阮云儿原本担忧的神情放了下来,轻吐了口气,原来这苏嫂已是别人的妾了呀。

看完了信的冥商神情未变,但注视着五官的目光中却多了份连他也不知道的怒气,信中将他与当今天子、五官三人之间的一切写得详详细细,他看着只觉得像个故事,然而,心中的汹涌澎湃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宗主,您将五官当交换送至他的面前,您会后悔的。”一直沉默不语的战善突然道。

冥商的心一沉。

“当年,您对她的爱,当真都不记得了吗?”战善字字冷硬,“您甚至甘愿为她牺牲自己,抛下大应千万百姓,这份情真的能忘吗?”

冥商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然而,这丝痛楚太快了,快得令所有的人察觉不到,只有应修门将冥商的一切望入了眼。

“闭嘴,再说,信不信我一刀结果了你?”就在战善说话之际,阮晴的剑已横在了他的喉上,只要战善一动,即会丧命。

“是吗?你大可以试试。”战善冷冷的望着阮晴。

阮晴一怔,低下头,随即见到了一把尖锋无比的匕首已扣住了自己腰上的死穴,脸色瞬间一白,恨恨的道:“佩服,不愧是御前的侍卫。”尽管脸上有着不甘,但阮晴已收回了剑。

“西茶门是我得力的属下,用区区一个奴才去换回,值得。”冥商嘴角一扬,将目光从五官的身上收回,同时也截断了心中的那一根牵连着的细线,对着南年礼道:“年礼,你放出风声,明天,在圣城西门外‘圣光寺’的千年百步塔上,我恭候‘拜蛊教’教主的大驾。”

“是。”南年礼一颔首,便出了厅。

“宗主,”战善走至冥商的面前,相同高度的二人相互望着,久久,战善道:“六年前,战善答应过您要护五官一生,如果宗主执意要将五官推到别人的怀里,战善只能追随。”

冥商挑了挑眉,宇宙般浩瀚的眸子里透着让人无法察觉到的心思,“你以前不是效忠于我的吗?看来你的忠诚也不过如此。”

战善转头望了五官一眼,见五官茫然的望着自己,反倒让他更加的坚定了心中的信念,回望着冥商,下跪,解下了头绳,瞬间,长发飘下,战善从腰中拔出了剑,抬头望着冥商,道:“宗主,战善的前半生誓死追随您,效忠您,但现在,战善的下半生只认五官一个主子。”说完,挥刀截下了一撮发丝,递至冥商的面前。

这个举动,是大应朝奴仆与主子挥断一切另觅新主时所行的一个仪式,这代表着的意义让在场的所有人震惊。

“战善?为什么?”五官不解,望着战善手上的那撮青丝,心中竟没有任何语言能表达,只能望着,脑海里一片空白。

战善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冥商,执着且无悔,五官问他为什么?他不会回答,也无法回答,近四年的相处,二人之间的对话寥寥可数,日日夜夜的陪伴,足以相知,坐、立、讲话、微笑、苦涩、眼泪、迷茫、痛苦,四年来,五官的点点滴滴早已入了他的心,他是一个军人,一条汉子,既然肩上卸下了匹夫之责,剩下的时间,他只想给她,终身成为她的仆人,这是他的执着,为一个女人的执着。

接下战善递过来的发丝,冥商垂下眼帘望着战善,只问:“为什么选择跟她?”

“因为她失去了一切。”

“值吗?”

“这是我的选择。”

冥商逼近战善,俯在他耳边道:“那个男人能给她一切她所想要的,她失去的一切都会回来,这样你还是要选择跟她吗?”

战善一愣,望着冥商,然而,冥商的眼中一片漠然,仿佛刚才的那番话只是他产生的错觉,是他听错了吗?战善暗忖。

“回答我。”冥商的一句话让战善回过了神,眼中闪过迷惑,但却道:“是。”

“那好,你去吧。”收下了那发丝,冥商未再看战善与五官一眼,走出了大厅,阮晴等人紧跟在后,傲然的走了出去。

“孩子,你长大了。”战暮走到战善的面前,拍拍儿子的肩膀,便紧跟在应修门的身后也走了。

当所有的人离去后,大厅顿时变得空荡荡的,五官望着那门槛发愣,厅外,阳光明媚,晴空万里,但光线似乎也就只照到了那门槛上而已,厅内,依旧如初春般的冰凉。

“为何不发泄出来?”战善走到了五官的身边。

“发泄什么?”五官抬头,神情木然。

“你是一个女人,不觉得承担太多了吗?”以前,他不了解她,所以讨厌她,现在他了解了她,开始欣赏她。

“这是命。”五官苦笑。

“我也带给你压力了,是吗?”幽幽一叹,战善道:“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爱一个人还带着道义与恩情的,你不觉得这样做太累了吗?”

“难道不应该吗?”

战善语塞,只能道:“你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女人而已?”五官喃喃着。

“五官,告诉我,你到底爱谁?是冥商,还是皇上?”

“爱谁?”摇摇头,五官轻道:“我不想爱。”

“可你已经爱了,不管你选择跟谁,就勇敢去爱,别顾忌这顾忌那的,知道吗?”女人的爱不是很自私的吗?她原本不就是个自私的人吗?为什么到关键的时候,想着别人的总是她?

战善不解,当年,皇帝爱她要她,但她选择的却是自己的主子琴安,当皇帝得到了她,她却因为太后苏陌寒又不得不在暗中护着须王慎而跟皇帝争斗,而皇帝为了五官丧了性命,她原本恨着的男人最终却成为了她的恩人,而使她与须王慎之间有了隔阂,五官念着这份救命之恩,在无数个夜里,在矛盾中惊转,这个女人在感情面前就不能单纯的爱吗?不掺杂任何的事,只是单纯的去爱一个男人,她都做不到吗?

此时,战善倒宁愿她不顾所有人的感受,只为了权势而往上爬,爬到至尊的男人面前,从此享受着一切,想到这儿,战善苦笑,若真如此,恐怕他会厌恶着她吧。

五官淡淡一笑,有些恍惚,轻语:“做人,哪能只为自己而活。”

幽幽一叹,是心疼,战善轻轻拥住了五官。

夜,明静无一物,仿佛是画上去似的,或许是过于明亮了,倒觉得不真实。

“在想什么?”从角落里走出来,战善将一件缎绒披在了五官的肩上。

“想你,想我,想所有的人,”五官微微一笑,“也在想王爷。”

“想王爷什么呢?”知道五官话中的王爷是指当今的皇帝应天慎,战善道。

“想他为什么会成为‘拜蛊教’的教主,想他为什么要跟‘暗门’作对,想他为什么要说被熊抓伤了。”她在想很多问题,同时,这些问题也是她不愿去想的,因为答案太明显了,五官苦笑。

“想出答案了吗?”

“呵呵~~值吗?天下女人那么多,为什么唯独是我呢?”五官不解,一直不解这个问题。

“因为你值得。”

“是吗?”

“当然。”战善佯装轻松地道:“你的身上有股子倔劲,而且目标明确,没有丝毫的犹豫,总是一往直前,明明长得一副善良的样子吧,但做出来的事情比男人都狠,而且,你想活着的样子,让任何人都自叹不如。”

“呵呵!你是在损我呢还是夸我呀?”五官轻笑,望着战善。

一时,二人相视着,没有对话。

“我得谢谢你。”五官道。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那时我对你很不好,是吗?”想起以前,战善有些歉意。

“谁让你就长那样呢?”五官打趣。

“我长得不好看吗?”对自己的长相,战善还是颇有些自信的。

“好看,所以,”五官顿了顿,道:“你是否也应该找个人,该好好的安顿了,要不然,你都要老了。”

“是呀,”望向夜空,战善脸上有丝孤寂,低望着五官,道:“等你安顿了,我也就去找个人把自己安顿了。”好减轻你心里的压力,但这最后一句,战善没有说出来,他相信五官明白他,而他,也明白她。

五官看着地面,视线一移,望向一旁的假山,然而,不知为何,那假山看着竟也有些模糊,想望向天空,但头却只觉有千金重,最终只道:“夜深了,睡吧。”

“既然不舍,又何必放她走?”假山后的阴暗处,应修门从暗道中走了出来,望着冥商。

“我只是在监视着他们,以防他们逃脱。”地上,冥商孤单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天空中的云层似乎变厚了。

“这六年来,你演得很像,很像,像得我都快以为是真的了。”应修门深深的望了冥商一眼,转了个身,离去。

二年前,当应修门拉开那个放着‘暗门’诸多禁药的盒子里,突然看到了那瓶盛着‘失忆之水’的瓶子,当时他大诧,‘失忆之水’因其药物罕见,有几味药在这世上根本已寻不着,因此当初暗医一族也只炼了一瓶而已,但那瓶不是已被天临喝了吗?这一瓶又是什么?

当他找到暗医一族当年曾参与炼制密药的还在世的长老时,才知道,他给天临所喝下的药水只是普通的河水而已,是他们为了预防被盗而做的假药,几个长老都以为暗医一族的族长已然告诉了他,便都没有说起,以致于让他闹了个大乌龙,然而,若不是这个乌龙,应修门也不会知道他的这个儿子对五官用情之深。

明静的天空中,飘过些许阴暗的云朵,悄悄的开始布满了空际,天空,开始暗了起来,地上的被拉得老长的影子已逐渐模糊,雨丝如线,从空中飘落。

第三卷 第七十八章 淡如轻烟(上)

“圣光寺”是大应朝的国寺,寺内供奉着的是大应朝历代以来的先祖们,明黄的墙身,金佛朝顶,圣光盖压着圣城的各个角落,泽披苍生。

“百步塔”位于“圣光寺”的南面,与皇宫遥遥相望,“百步塔”有百层,听说是一僧人用千日化缘所得而建造成,因此这个塔每月十五是朝大应朝的子民开放着的,以供子民们瞻仰,同时也是大应朝先辈为了统一当时还不稳定的人心思想。

应天慎一身的明黄立于白玉阶梯上,狭长的双眸微眯,修长的身影如那一屡春风,是清淡。他望着五官,落寞中透着温情,脸上有责备,有怨言,更多的却是包容与忍让,轻挥手,立于十步之外的李木解开了西茶门的穴位,西茶门愤然的望了眼李木,便疾步走向了冥商。

“想我了没有?”应天慎咧嘴朝走近他的五官一笑,如一个邻家大男孩,睛空万里,竟是那么的灿烂。

“常想。”五官点点头。

“二年的日子,是每天在想吗?”应天慎得寸进尺。

摇摇头,五官鼓起双颊,吐出一口气,伸出四个手指头,道:“是四年,你忘了我在奴洗宫也呆了二年吗?”

“哎!辛苦你了。”应天慎叹气,皱起双眉,想了想,便道。

“怨我了没有?”五官咧嘴朝应天慎一笑,反问。

“常怨。”应天慎点头。

“是每天在怨吗?”

摇摇头,应天慎似笑非笑的看着五官,“虽然怨,但想得更厉害。”说完拉过五官的手,朝寺外走去,自始自终,应天慎都没有看离他不远处的冥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