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这是暗门在圣城总坛以及其他省份各分坛的地图。”东贺岁将手中的羊皮卷交至冥商的手中。

“宗主,真的要如此做吗?”南年礼脸色慎重,似有不甘。

冥商并不回答,只道:“暗门一族将退出大应朝的历史舞台,你们就不想过安稳的日子?”

“不是不想,而是不甘,”北伸早愤愤不平,“宗主,暗门几百年来虽不受朝廷的管束,但上下齐心,都在替朝廷将民间的纷扰摆平,然而现在朝廷却要灭了我们,更可气的是,我们还不能反抗。”

“是呀,宗主,以暗门的势力,反朝是轻而易举的。”西茶门也道。

“难道你们希望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吗?”东贺岁出声,望着从小玩到大的三人,道:“当今的皇帝并非是个昏君,他如此做自有他的道理,相比宗主也是经过周密思考才出此决策的。”

三人不吭声。

“都下去准备吧。”望着眼前的四个得力下属,冥商淡然一笑,道:“以后,雾城就是我们的家了。”雾城,是“暗门”在二百年前在塞外建立的一个小城,经过多年的努力,早已成为了一个各国经商商人的必来处,没有人知道,它是暗门的秘密基地,世人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小城,一个经济繁荣的小城。

“是。”

当四人离去后,应修门从一旁的假山后走了出来,望着冥商,叹道:“孩子,你做得很好。”

“若是以前,我定不会如此做。”

点点头,应修门欣慰的一笑。

“爹,孩儿有件事想让应熊立出面帮忙。”

“什么事?”应修门奇道。

冥商将他的计划一一道来,应修门讶然的望着冥商,道:“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呵!若不如此,恐怕一世都会在糊涂中度过。”冥商目光有些沉淀。

院中,梨花树儿开得正旺,树下,阮云儿一张素脸上尽是落寂。

阮云儿是悲伤的,但她却根本没有法子可想,她在12岁时第一次见到了冥商,她喜欢他,对他如兄长般的敬爱,然而,当老宗主告诉她,这个新来的宗主是她未来的丈夫时,她对冥商那兄长般的孺慕之情便转成为了男女之间的情意,六年了,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嫁给冥商,从此幸福快乐的过着日子,然而,想到最后,阮云儿不禁靠在石桌上哽咽出声。

“云儿姑娘。”

阮云儿抬头,便见到了战善冷傲的脸上挂着的有点僵硬的柔和笑容,心中一吓,竟吓得忘记了自己在悲伤什么。

“你,你,你想干嘛?”阮云儿站了起来,虽然她在冥商的面前一直很活泼,但真正的她向来内向怕生,与阮晴是截然相反的性子,虽然这个院子是暗门的地方,但现在,院中只有她与这个总是冷着一张脸的战善,阮云儿的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她没有忘记前不久在大厅里,这个叫战善的男人还用匕首差点要了阮晴姐姐的性命。

“我没有恶意。”战善一见阮云儿见自己的害怕模样,急道。

阮云儿低下了头,嚅嚅的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他不是五官身边的人吗?为什么来到她这里?

“我,我——”战善紧皱双眉,握紧了拳头,暗骂:该死的,这话怎么这么难说。

“你怎么了?”阮云儿好奇起来,见战善拘谨的模样,心中倒也没有先前的害怕了,反倒觉得想笑。

心一横,战善抬头,紧锁住了阮云儿的目光,道:“云儿姑娘,我喜欢你,请你嫁与我为妻吧,我必将会终身对你好。”说完,像是完成了一个艰巨无比的任务般,松了口气,转而望着阮云儿,那模样,显然是在等着阮云儿的答复。

阮云儿张大了嘴,眨着单纯的双眼,好久才醒过神来明白了战善话中的意思,洁白的面颊上飞上二朵红云,虽说阮云儿已然18岁了,但从小在暗门的保护下长大,像战善这样直接对她表达喜欢的男子从没有过,就连冥商,一直以来也只是拿她当小妹妹般,更别说一些告白的话了,因此阮云儿一时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来面对。

“我,我,我先走了。”阮云儿的双颊,甚至二只耳朵都已然布满了红云,欲匆匆离去,哪知却被战善一把拉住了手,道:“云儿姑娘,战某真心实意的要娶你为妻,请给我一个答复。”

阮云儿傻眼,更是一时吓得失了魂,战善冷峻的脸上仿佛是一个出兵打仗的将军在对着一个士兵发号施令。

“我,我,你,你,你放手,你抓疼我了。”好半晌,阮云儿才完整的吐出一行字。

放开了阮云儿的手,战善退了一步,脸上滑过一丝歉意,道:“云儿姑娘,请恕战某刚才的无礼之举。”

“你们在做什么?”

适时插进来的声音让正彷徨不安的阮云儿仿佛遇到了救星般,匆匆跑到了他们的面前,道:“姐,姐夫,姐,你的伤势好了吗?”来人正是东贺岁与阮晴。

“没事了。”阮晴笑望着自己的妹妹,当目光转到战善的身上时,眼中掠过一道杀意,“战善,别以为宗主护着你与那五官我便无法奈何得了你们。”

“战某从未如此想过。”战善冷冷的道。

“那最好,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阮晴冷哼一声,便拉过阮云儿的手,朝屋里走去。

东贺岁看了战善一眼,眼中有着深深的无奈,朝他一笑,便亦跟着妻子进了屋。

战善的脸上浮起挫败感,望着园中的那一株梨树,整门心思都对在了一个问题上面:他该如何才能让阮云儿甘心嫁给自己呢?

第八十一章 持续的一切

五官眺望着她所在的这个山头,微风吹过,顿觉全身有着微薄的寒意,若不是斜阳的红辉扑在人的身上暖融融的,五官几乎以为这季节已是初冬了。视线所望,尽是密匝匝的松柏榆杨和荆棵荒草,人迹荒芜,树虽高而乱,草虽密且杂,但在夕阳光辉下,看着倒像是镀上了一层桔红色的夕照,倒也别有一种波澜壮阔的意境。

她所站的院子立在山头,不大,只有着一颗数十年之久的梨花树,以及一张石桌及四条小石凳,看着样子,便知道应是猎户之家,但五官清楚,在这个院子的下面,有着一个不比 ‘东城山庄’ 小的地下建筑,而她,则刚从这地下建筑的密道内上来。

已过了半月,她胸前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血色,医一族的长老们建议她多多走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她初时还在奇怪,只要打开窗门不就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吗?然而,当她打开门的一瞬间,即入眼帘的是一颗颗巨大的夜明珠所照亮的地下世界,她震惊,同时也意识到这个神秘组织的庞大。

“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 冥商走近五官,笑望着她。

“这梨树花儿真像宫中的白花树。” 五官轻语,并未把自己心中真实所想流露。

“是啊,很像。” 同样的纯白无暇,傲然立于尘中,笑看红尘,冥商摘下了几朵梨花儿,幽林中的风吹来,吹落了他掌儿的梨花儿,冥商突然道:“想王宫了吗?”

石桌上,梨花树下,茶香氤氲,似一副诗意的山水画。

五官拿过石桌上的绿茶,眠了一口,淡然的道:“为什么这么问我?”

冥商拿过五官手中的绿茶,含着她方才眠口的地方,将绿茶一饮而尽,不答,却问:“爱我吗?”

“爱。”

“为什么现在才爱我?” 冥商幽幽一叹。

久久,听不到五官的回答,冥商无奈:“你对我,总是无法学会坦白。” 他们二人之间,每次说话都用了心思,却也每次得不到一个完整的答案,冥商望着五官,隔了六年,这女人说爱上了自己,然而,在她的心里,对他还是隔着一块纱布,虽薄若蝉翼,却让人没有办法揭去。

或许这样的相处方式已然成为他们的习惯!

“要如何坦白才能算坦白?” 五官不明白,她都承认爱上他了,还不算坦白吗?

“我要你全部的爱。” 冥商一针见血。

“我已经爱你了。”

这话是伤人的,但冥商只是微微一笑,道:“不够,我要你的整颗心。”

“我做不到。” 想也未想,五官出声。

还是有些在意与心痛,还是有些不甘心,身心还是被划上了深深的一刀,但冥商用笑隐藏了这一切,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七年的时间,已够了。”

五官望着冥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的。” 冥商若有所思的望着五官,“或许就是太明白了,才会如此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你的怔忡,仿徨,夜里无声的哭泣,真的是为了我吗?”

“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的很。” 深深的锁住了五官的视线,冥商乌黑如墨的目光宁静而深邃,“你爱的人至始至终都是天慎。”

“可我现在在你的身边,不是吗?这已是最好的回答了。” 五官的眼中没有半丝闪烁。

“那你为什么不努力争取我的爱?”

“争取?” 五官一怔。

“是,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在你的眼中,我看不到你对我半点的柔情,有的只是平淡,你若真爱我,在这个半个月中,便不会每次见了我只是默默无语,更甚至在面对云儿的时候,你连丝忌妒也没有。你不是一个等待机会的人,看中的人,或是喜欢的东西,你会想尽办法争取,这才是你。”

“若真如你所说的这般,那我为何又要回到这里?”

“因为天慎的好,在你的心目中,天慎是独一无二的,无人能取代,所以你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给他,而这最好的东西便是你所喜欢的权利,至尊的皇位。

淡淡的一笑,五官嗤然,“我哪有这样的能力。”

“你是没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才借力打力,表面上看,是我与苏陌寒在争斗,但实质上,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推动起来的。” 冥商笑得苍白:“当年苏陌寒的心计,你早就察觉,因此你才将计就计,以战养战。”

“若真那样,我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岂不是自相矛盾,现在王爷已是皇帝,我又何必站在这里?”

“因为你爱惨了他,你隐藏了自己的真性情,把这一切弄得模糊而让那些在乎你的人都以为你爱上了我,目的,不正是想隐藏你的心思吗?”

五官身体一僵,抬头望着冥商:“我没有隐藏什么。”

“你真以为这六年来,我对宫中的事一无所知吗?”

五官轻咬下唇不语。

怔望着五官良久,冥商是心痛,叹道:“皇宫里的四年,你时而怔立在夜空之下,时而在夜里喃喃 ‘皇帝’ 二字,每个人都知道你叫天慎为王爷,那这皇帝又是谁?你所要的就是让奴才们传话给天慎,让他认为你爱上了我,使他恨你,这样的话,你走也走得舒坦点。”

“什么舒坦,什么走?我为什么要让王爷恨我?”

“因为你原本可以光明正大的成为天慎的妃子,享受那至高无上的尊贵,却因为我的封妃,我的一纸诏书而将你的美梦给毁了,你同时也知道你的身份会给天慎带来麻烦,所以当苏陌寒让你在他的夜宵里下药时,你二话不说照做,接下来的事情也正如你所想的那般发展,” 冥商心中早已麻木,他如此说无非是想要一种解脱,“你唯一始料不到的是,我竟然没死,因为当天慎说要放下皇位和你远走高飞时,你再次利用了我而让天慎死心。”

“你所说的每个人物我都熟悉,可这情节我听着糊涂,你太多想了。”五官一笑。

夕阳已然下沉,只剩余光万丈,烧红了半边天,也印红了五官的笑容。

这笑,很美,却刺痛了冥商的双眼。

密林的风抚过,吹动了她如云的发丝,也吹得那颗孤单的梨花树儿哗哗的响。

“是吗?” 冥商只觉得自己的全身莫名其妙的疼痛起来。

“是的。”

“那好,这样的话,我就不用担心你会哭了。”

五官一愣。

“今夜,‘暗门’ 会出动所有的高手前去 ‘东郊别园’ 。”

五官的手一个抖动,虽轻微,却已印入了冥商的眼中。

“是吗?你去别园做什么?” 声音依旧平稳,五官将视线移向了山林。

“为了你。” 冥商一字一顿。

“为了我?”

“还记得当年苏陌寒要立应天慎为帝的事吗?‘

五官的脸色一僵。

“他的存在使我的皇位受到了威胁,因此,我便要除了他,现在,所为的事情虽然不同,但目的一样,便是要他死,你的心才会真正的属于我。”

“你,你不能这么做。” 五官的声音中竟透着一屡害怕。

知道五官对天慎的爱有多深,对自己的恨便有多深,冥商朝自己讽笑了几声。虽然五官没有承认,然而,她所表露的神情已然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竟有丝恍然如梦的感觉,淡然的一笑,望着五官逐渐苍白的脸,突然俯身在她的耳边轻语。

罢了,若一切的始因都因自己而起的话,就让他来结束这一切吧,只不过结束前,请再让他的不甘放肆一次。

东郊别园。

此时,胡得适正领着一个白胡子老者走在 ‘别园’ 的 ‘畅景园’ 内,观赏景色。

“真美,真美。” 白胡子老者年约八九十岁,但这会儿竟像个孩童般一会儿看这,一会儿摸那的,边看还边发出感叹。

倒是胡得适,一脸郁闷的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生着闷气。

“哎呦,这是怎么了?” 白胡子老者嘻嘻一笑,走到胡得适的面前,道:“该告诉的我都告诉皇帝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叹什么气呀?你也老大不小了,一气给气死了我可救不了你。”

“哼。” 胡得适冷一声,转过脸来不理睬老者。

“不理我?那我走了。” 说完,白胡子老者耸耸肩,转了个身,离去。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胡得适一见老者真的离去了,立马吹胡子瞪眼,一会,又跟了上去。

“不是不理我吗?怎么又像个跟屁虫似的跟上来了?” 老者一见胡得适跟了上来,嘿嘿一笑。

“师兄,你存心气我,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我在气师傅当年不把 ‘失忆之水’ 传给我的事。” 胡得适白了老者一眼。

“谁让你自己选择走这条路的,你若跟我一样进了 ‘暗门’ ,‘失忆之水’ 便早传给了你了。” 老者说着风凉话。

“马后炮。” 胡得适恨恨的道,“你可以走了吧,还想在宫里待到什么时候呀?” 半个月前,皇帝命四大高手将这位老者 ‘请’ 进了宫里,这老者正是暗门暗医一族的七代长老,好巧不巧的是,竟是御医胡得适的同门师兄,皇帝正欲问他关于冥商是否失忆之事,这老者倒也奇怪,刚见着了皇帝便把所有的事一一给抖了出来,还说要在这 ‘东郊别园’ 里呆上半个月,参观参观。

“是时候了。” 老者想了想,又拿出手指算了算,道:“那就晚上吧。”

“晚上?” 胡得适奇道:“大白天的你不出宫,干嘛非得等到晚上呀?”

“笨蛋。” 一个爆栗狠狠的打在了胡得适的头上,老者道:“当然是因为有人会来接我了。”

“接你?” 胡得适摸摸头,听得一头雾水,正欲问些什么时,老者已哼着小调,乐悠悠的赏园子去了。

他已不再是那个喜怒都挂在脸上的须王爷,六年的皇帝生涯,变得不仅是他的外表,还有他的心,他已是一个真正的帝王,孤独而又从容沉静,这气息已然成为了天地间一个大大的定格。

“古相,为何如此望着朕?” 应天慎从卷中抬头,从古楼生进入书房开始,他打量着自己的目光便未有移动过。

古楼生一怔,方道:“微尘逾越了,臣只是在想,当年太后欲灭了臣一族时,幸得皇上相救才保了臣家上下百来人口的生命,臣该如何做才能报答皇上的救命之恩。”

“你是只老狐狸,应该想得到当年我为何要在太后手下救下你。”

“恕微臣愚钝,微臣不敢妄加猜测。” 古楼生心下苦笑。

应天慎继续处理着卷宗,平静的道:“朕留下你是想让你辅佐太子,直至太子亲政。”

“呵呵!皇上正值壮年,国家又在皇上的理治下繁荣昌盛,太子在皇上膝下受教已足已,老臣肚子里的墨水怕还及不上皇上的一二呢。” 古楼生打着太极拳,“朕会在一年之内追先帝爷而去,辅政大臣非古相莫属呀。” 应天慎直接挑明。

“皇上真会说笑。”

“这是真的。” 应天慎抬头。

“请皇上三思,大应朝根基虽稳,但近二代帝王都 ‘英年早逝’ ,您若再一走,天下怕会多生事端呀。” 古楼生下跪,为天下苍生跪求,或许早在三年前皇帝在太后玉口下救下自己时,他已然猜到了皇帝的用意,只不过他还存了丝侥幸,但这会儿,皇帝都挑明了讲,他也无法再装腔作势。

应天慎批着古楼生带来的卷宗,一声未响,檐角下的风铃偶尔摇动了下,却也哑哑的没有发出声来。

‘东郊别园’ 里,沉静如一,一更刚过,不知是谁突然叫了声 ‘有刺客’ ,紧接着,兵器的打斗声音不绝于耳。

李木冲冲进入了书房,跪到:“禀皇上,‘暗门’ 叛乱,现在带人攻入了别园,请皇上移驾回宫,臣定会捉拿叛贼定罪。”

“是吗?比我预期中的要晚呀。” 当应天慎批下了最后一个字后,站了起来,淡然的朝外走去。

“皇上,外面危险。” 李木拦住了应天慎。

“无妨,他不是来杀朕的,是来降的。” 说完,应天慎便出了书房。

降的?古楼生的目光中有着困惑,难道在这之中还有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吗?与季木互看了一眼,便匆匆的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