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小皇子在这里呢。”产婆忙将手里刚出生的小皇子抱给皇帝,恭敬地道:“皇上放心,柔妃娘娘母子均安,小皇子很是健康。”

皇帝点点头,望着怀里熟睡着的娃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抱下去吧。”

“是。”一听皇帝如此说,产婆忙接过小皇子退至一旁。

皇帝进入寝宫之时,在苏晴柔身旁侍候的宫女忙下跪。

“皇上,妾身给您生了位皇子。”苏晴柔身子虽虚弱,声音却难掩兴奋。

“朕看到了,小皇子长得很是可爱,辛苦你了。”

“皇上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皇帝一怔,摇摇头,“还没来得及。”

“皇上,叫天临可好?”

“天临?天降福临?”

晴柔点点头,期盼的望着他。

皇帝微微一笑,“这是个好名字,从此后,朕的二皇子就叫应天临吧。”

“谢皇上。”

“你应该很累了,先休息一下吧。”望着柔妃脸上那一抹苍白,皇帝的目光有丝心疼,也越发的深沉。

是夜。

‘轰隆——’,雷声由远至近,滚滚而至,一时,天空闷雷不断,却始终未下一颗雨。

“打雷了?”夏秋突然睁开双眼,望了一旁沉睡着的太子,悄然掀起纱帐,惊雷的晃白透过微薄的纸窗蛰印在寝房内,也让夏秋脸上出现但有,喃喃:“怎么办,主子定在悲伤了。”

“悲伤什么?”冷不防的,一旁沉睡着的应天宇突然开口。

“殿下?”夏秋一惊,“您没睡着吗?”

“这么大的雷声,睡着也被惊醒了。”应天宇漠然的道:“你刚才在说什么悲伤,悲伤什么?”

“没什么,殿下,您快睡吧。”夏秋强颜一笑。

应天宇如墨般的目光定望着夏秋,“我想知道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主子定在悲伤了,她悲伤什么?”

“殿下听到我所说的话了吗?”

“是啊,你一动,我便醒了。”

“奴婢该死,吵醒殿下了。”夏秋脸上有些慌恐。

“没什么,我只想知道她悲伤什么?”

沉吟半响,似在考虑着什么,夏秋道:“主子在十岁那年失去了母亲的那夜,便是打雷天,那天,是主子亲自送夫人进了房,也是主子看着夫人自尽的。”

“什么?”应天宇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亲自看着自己的母亲自尽?为什么?”

“夫人说,主子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送终的人,所以,夫人只想在死前由她唯一的亲人送她最后一程。” 夏秋幽幽的道,“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打着雷,闪着电,主子很悲伤,但她却强忍着悲伤送走了夫人,从此后,每当打雷天,主子都会悲伤不已。”

“她可以阻止她母亲自尽的,不是吗?”应天宇没有注意到他的双手已然握紧成拳。

夏秋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当时我也这么想,可是主子却说,她与夫人是这个世上最为亲近的人了,既然夫人选择了自私,那么她只有成全。”

“自私,所以她成全?”应天宇喃喃,一个母亲因为接受不了丈夫纳新欢所以自尽于女儿的面前,又自私的让最亲的女儿送她一程,而女儿却只是成全?荒唐,然而,应天宇却只觉得整颗心都在纠痛着。

“殿下,你要去哪里?”见应天宇突然起身,夏秋惊呼。

去哪里?应天宇一怔,这才发觉他竟然起了床,双手正在穿衣物。

“殿下,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

迟疑了半响,应天宇点头,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他就去看看她,只看她一眼就好,“不要发出声响,我要出宫一趟,黎明前会回来。”说完,打开了窗户,跃窗而出。

天空越来越阴沉,雷电交加,不一会,便下起雨来,雨如黄豆般大,哗哗而下,打在任的肌肤上生疼。

陌寒只着单衣站在院子里,任雷电劈在她的头顶,任雨滴打在她的身上,她毫无所动,只是微睁着目光望着地面,人死了,是有忌日的,一年一个忌日,但她却将每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当作她母亲的忌日,不为什么,只因为她孤单,只因为这个世上母亲是她最亲的人。

人人都说母亲是个清傲坚强的女人,但母亲却自尽了,所以母亲并不坚强,因此她从不怨母亲抛下她而去,母亲是自私的,若不自私又怎会抛下年幼的她呢?若不自私怎会要她亲自送终,看着她自尽呢?而她苏陌寒呢,则是冷血的,是贱命的,若不冷血,她怎会望着母亲自尽于面前而袖手旁观,若不贱命,她怎不在那时就随母亲离去而留下性命至今?

“你在做什么?”应天宇惊望着浑身被雨淋湿的陌寒,眼底#一片。

“你…”话还未说完,身子便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紧接着,腾空而起,应天宇抱着她进入了寝室内。

“你疯了?”应天宇忙拿过盆架子上的干绸巾替她擦去脸上的雨珠,却在碰触到她淋湿的外衣时,犹豫半响,便伸手脱下了她的外衣,内里,亵衣,直到全身赤裸,应天宇不带任何欲望的将她抱至了床上,将被褥盖紧她,“好好休息。”

陌寒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男人?嘴角有些失笑,是呀,大半年不见,他长高了,面庞不再是以前那青涩的模样,那胸膛也不再显得单薄,而是无比宽阔与结实,修长的体魄,目光深邃如星际,挺鼻,薄唇,儒雅依然,温柔依然。

应天宇转身离去,却在双手触到那门把时,又侧身望着床上的人儿,见陌寒亦正望着自己,心中一涩,硬声道:“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好半响,陌寒始终没有开口,只是用她深深地目光望着门口的应天宇。

“不用。”她朱唇一动。

应天宇的身子一僵,手触动了门栏,然而,该死的,他竟是如此希望她说留下来陪她。

“你真的不用我陪吗?”

“是。”

‘哐啷——’一声,打开的门重新被关上,应天宇走了。

陌寒望着门把出神,半响过去,闭上了眼,她与应天宇,一次就够了,不需要再节外生枝,尽管她现在孤独得想找个胸膛依靠,却不应该是他,或许,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这样的胸膛了。

娘,您的女儿现在很孤独,也很悲伤呀,可是,孤单时看得见的,但悲伤确实看不见的,所以,悲伤只能留在心底自己品尝。

就在陌寒沉睡之际,脸上突然地冰凉让她陡的清醒,睁开双眼,却在见到床边那修长的人时,一鄂。

“外面雨太大,我回不了东宫。”见陌寒醒转,应天宇身子紧绷,募得别过了脸,半响没听床上的人说话,应天宇又转过脸,却见到陌寒望着他的目光时,粗声道:“不要用这样的目光望着我。”

“你不该回来,真不该回来。”陌寒轻语。

应天宇微愣。

悲伤地心似流进了一股暖流,陌寒知道她的心有一丝触动了,然而,她也只是闭上了眼,不再言语。

第三十九章 三载春秋

春去秋来,冬冷夏热,转眼间,已然过了四个春秋。

三年的时间不长,却像是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至少对于李得胜而言,命运的转折点已然到来,就在三天前,他出去了内务府太监副总管方一才,而内务府早已不管事的老总管图明则正式退位,因此,皇帝下旨让李得胜坐上了内务府总管的位置。

“你们在做什么?在御道上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当李得胜领着一干子奴才从御书房服侍完皇帝出来时,便见几名宫女正焦急的在找着什么,不禁喝道。

“奴婢们见过李总管。”一见是内务府的总管,宫女们忙下跪在地,禀道:“李总管,二殿下不见了。”

“二殿下不见了?怎么会不见的?”李得胜心中一惊,这二殿下应天临今年也不过四岁,却聪明得紧,皇帝对他的宠爱与日俱增,要是出了什么事,没人担当得起的。

“奴婢也不知道,刚才还见到殿下在这里玩的。”

“都去找。”李得胜皱起了眉,对着手下的人道。

“是。”

虽已入秋,但景仁宫内依旧姹紫嫣红如春。

“娘娘,双言姐姐来了。”小春至一旁正打扮着的柔妃娘娘旁道。

“让她进来吧。”苏晴柔望着镜中的自己,她虽已是一个母亲,但样貌与身段却更为的‘优渥’了,这样的‘优渥’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仿佛是时间给她的恩赐,明明年纪长了,反却变得更美了,或许,这就是成熟吧,而这四年来皇帝对自己也是不错的,只是,苏晴柔眼底浮起了淡淡的哀愁,这四年,尽管她依旧住在‘景仁宫’里,尽管她依旧是后宫之主,但皇帝却从没有起过封她为后的念头,加上每年不断地有外朝进献进来的美人,皇帝对她尽管不错,但她又哪比得上那些美人,不过,哼,只要那女人依旧住在冷宫里,只要皇帝不去她那里,她心里所受的气到缓了一些。

“娘娘,双言来看你了。”双言进了寝宫,朝苏晴柔行礼。

“坐吧。”苏晴柔大量着双言,双言的变化并不大,只是越发的消瘦了,“今天怎么有空来?你的心里不是只有太子殿下吗?”

一听苏晴柔如此说,双言的身子一僵,垂眸:“娘娘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是要来看娘娘的。”

“是吗?我可受不起,”苏晴柔微微一笑,眼底有丝锋锐,“不过,上一个月我让皇上赐给太子殿下的美人们,太子可满意?”

双言面色一白。

“应该是满意的吧,要不然怎么我听东宫殿的奴才们说太子爷爷招那些美人侍寝呢?”苏晴柔呵呵一笑,见双言的面色是越发的苍白,又道:“双言啊,这宫里的女人就是如此,先前受恩宠不见得往后会一直受恩宠,是吧?”

“娘娘说的是。”

“你下去吧,以后我这里你也不用常来了。”苏晴柔拿过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双言身子一僵,起身朝她福了一福,便退了出去。

“娘娘,您和双言姑娘怎么了?”一旁看着不解的小春奇怪的问道,双言姐姐不是娘娘的贴身丫头吗?以前娘娘的嘴里可是常挂念的,今天是怎么了?不过,细细想来,似乎这四年来,柔妃娘娘对双言一直挺冷淡的。

“没怎么,她只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能有怎么?”苏晴柔笑得娇柔,说出的话却极为冰冷,“对了,二殿下呢,又上哪去玩了?”

“奴婢这就去叫二殿下回来。”小春忙道。

“不用了,这孩子估计又是到御书房去找皇上了。”说起儿子,苏晴柔语声放柔,天临是她这辈子的骄傲,也正因为这孩子,皇帝对她的宠爱才没有冷落。

清明如镜的未央湖上,落叶接触湖面的瞬间,便激起涟漪无数,也将水中倒印的晚霞余辉叠起千层。

一四五岁,粉装玉雕的孩童跌跌撞撞的从白花林外跑来,聪慧的脸上并没有对陌生环境的害怕与胆怯,只有好奇,他先是望了眼天边的晚霞,又看着湖面上到印出的霞光影儿,紧接着走至了湖边,低头望着水面,像是在苦思什么,半响,竟用手指玩起了水,突然,他拍起手来,稚嫩的声音喊道:“是倒映,是倒映,呵呵。”就在他话音刚落,突然脚下一滑,在他身子即将掉过湖里之际,一双纤长的双手已然抱起了他的小身子使他免于溺水之祸。

孩子在见到那张空灵绝世的面孔时,一愣,眨眨如星辰般美丽的瞳目,嘻嘻一笑,稚声道:“你长德豪漂亮,比我母妃还漂亮。”

母妃?陌寒目光一动,淡淡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孩童弯着小脑袋可爱的问。

“我又没见过你,自然不知道你是谁。”这孩子长得很是俊美#的脸上隐约有着那个男人的形貌,几乎是肯定的,陌寒便制动她所抱的孩子是苏晴柔的儿子,当今的二殿下。

“我叫应天临,你应该叫我二殿下。”应天临目不转睛的望着陌寒绝美的面孔。

“应天临?好名字。”陌寒放下他,一手牵过他至一旁的石块上,坐下,“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摇摇头,应天临想了想,“我不知道,不过,你一定不是宫女。”

“为什么?”陌寒一讶。

“因为你住这里,我知道这里有个冷宫。”

“是谁告诉你这里有个冷宫的?”

“奴才们都这么说。”

陌寒嘴角扬弧一笑,心里竟有些喜欢这个小娃儿,或许是因为应天临眼底的那抹纯净吧。

“不过,什么事冷宫呀?”应天临眨眨眼,将小身子靠在陌寒的怀里,不解的问。

对于这孩子如此亲昵的举动,陌寒身子一僵,半响,才轻轻地抱住了他,“冷宫是关不受皇帝喜欢女人的地方的。”

“不受皇帝喜欢的女人?这么说,你是父皇不喜欢的女人罗?”

“是啊,你真聪明。”轻捏了捏应天临白嫩的脸颊,陌寒轻笑出声。

“你比我母妃还漂亮,我父皇为什么不喜欢你呢?”应天临又是不解。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怕生呢,就不怕我是坏人吗?”陌寒奇怪。

“你是坏人吗?”应田林显得很惊讶。

就在这时,李得胜从白花林外匆匆的小跑了过来,一见到应天临后,轻松了口气,忙跪道:“奴才见过二殿下,见过娘娘。”

“起来吧。”

“谢娘娘,哎呦,二殿下,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奴才们都找了您一个下午了。”李得胜但有的道,陡的,他咦了一声。

“怎么了?”陌寒挑眉。

“娘娘,奴才突然发觉,二殿下的眼睛和您的眼睛真像,甚至连模样也有些相像呢。”

陌寒微讶,望着身旁的小身子,仔细的一看,这李得胜说的没错,这孩子的五官与她是有些相似。

“李总管,我累了,我们走吧。”应天临望着陌寒半响,似在费力理解李得胜话中的意思,但也只是一会,便打起哈欠来。

“是。”一听二殿下如此说,李得胜忙牵过应天临的手,此时,应天临又转身对着陌寒道:“我很喜欢你,以后我可以常来找你玩吗?”

陌寒一愣,刚想点头,却在抢七李得胜方才所说的话来时,脱口而出,“不可以。”如果让苏晴柔知道的话,这孩子估计会被禁足吧,看到应天临小脸上难过的表情,陌寒微笑,道:“如果你见我的事能保密,那么你就可以常常来玩。”

“真的吗?”应天临小脸上灿烂的一笑。

望着应天临一蹦一跳的离去,陌寒笑着摇摇头,转身之际,突然被拥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你狠喜欢这个孩子?”应修立把玩着她及腰的黑发,淡然的问。

“什么时候来的?”陌寒抬眸,望着这一张阴柔中带着无邪#孔,目光变得冰冷。

“就在你和这小孩说话的时候,我便来了,半年不见,你变得更美了。”应修立痴痴地望着这张绝美依旧的面容,一叹。

“什么时候走?”挣开了他的怀抱,陌寒朝落霜宫而去。

“我会住半个月。”

“下次什么时候会来?”

“下雪的时候。”

“嗯。”

进入了寝宫,陌寒微自己倒了杯茶,轻抿着,对于一旁的应修立彷如无视。

“陌寒。”应修立苦笑,“四年了,你还是要这样对我吗?”

“我这般待你只是四年,可你那般待我,却使我一辈子都如现在这般的过着。”陌寒说的不温不火。

二人没再说话。

夜,深了。

应修立点上了烛火,当陌寒赤裸的站在他的面前时,他的眼色一暗,似乎他们之间只有彼此的肉体是能够触碰到得。

这夜,应修立要了她很多次,直到二人的身子精疲力竭。

陌寒闭上了眼,这四年,她过的很安静,皇帝没有再出现过,应天宇自那次之后亦没有再进入过冷宫一步,但她却常在未央湖旁看到他的身影,只有这应修立,每隔二个月便会出现在落霜院,而每次出现,都如现在这般,他们之间除了肉欲别无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