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双言就在这里,有什么事就说吧。”李得胜虽然面容依旧沉稳,但应天宇却注意到了他的指尖竟在微微颤抖着,目光一动。

“禀殿下,奴才并没有什么事,奴,是景仁宫的柔妃娘娘想双言姑娘了,特命奴才来接双言姑娘过去说说话。”因为焦急,李得胜额上的冷汗更多了。

柔妃娘娘想她了?双言一怔,怎么可能呢?

“是吗?我记得以前双言对我说过,柔妃现在对她可是冷淡的很。”

“这个,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应天宇眼底闪过狐疑,便道:“双言,既然你的前主子想你了,便去吧。”

“是。”

夜色越发的浓黑,方才还隐见的星光在此刻也不知去向,只有东宫被风吹动的宫灯轻轻摇荡着,发出‘吱吱’的响声。

“李总管,你找我并不是因为柔妃娘娘想见我,是吗?”自出了太子寝宫,李得胜脸上便露出焦急与不安,双言试探地问道。

“双言姑娘冰雪聪明,确不是柔妃娘娘找你,洒家是向殿下撒了谎。”

“李总管,发生了什么事吗?”李总管想来沉稳,但此刻,他的话音听来竟有些微的颤抖。

“双言姑娘,洒家视你为自己人,所以才来找你,你能让柔妃娘娘宣御医进宫吗?”

“宣御医进宫?”双言一怔。

“陌寒娘娘出血了。”

“什么?”双言一怔,“这怎么可能呢?娘娘昨天不是顺利生下小皇子了吗?好好的怎么会出血了呢?况且你为何不向皇上…未等双言说完,李得胜便急道:”没时间多说了,洒家求你,帮陌寒娘娘一次吧。”

双言左右为难,“不瞒公公,柔妃娘娘与我早已生分了。”双言话音刚落,黑暗中,便听见一声音道:“李得胜,你回落霜宫,这御医我会叫来。”

“太子殿下?”李得胜与双言惊呼。

原来,男人的话真的不能信,陌寒静静的坐在落霜宫前的台阶上,仰望着天空,可是,这是为什么呢?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一年的相知,相爱,那是真实存在的,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只要想起,便能清晰的记起,陌寒微微一笑,他的情温暖了她的心,那样的情真的是真的,像是能到永久,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陌寒轻轻摇动着身子,目光迷离,一年前,她告诉过自己,不能心动,不能心动的,可是这心就是不听话,被他的几句话俘虏了,心若心动了,就算再怎么理智,也拒绝不了啊,轻抚着胸口,陌寒突然清咳了几声,又叹了口气,或许她是在做梦,只有梦才是短暂的,只有梦才是不真实的,是吧?是梦,一定是梦。

站了起来,陌寒一步步地走上阶梯,打开宫门,又关上宫门,她明明低着头,却并未见到阶梯上染满的血迹。

她的一生不该有梦,只因她做的梦似乎极为容易破碎,进宫前,她在做梦,进宫后,她又在做梦,进入冷宫了,她还是做梦,老天真奇怪,为什么总是给人梦呢?既有了梦,又为何让它碎呢?

打开了内寝的门,陌寒走了进去,又无意识的关上了内寝的门,目光痴痴地望在了床上的小人儿身上,突然笑了,笑出了眼泪,这个时候,她倒理智了,床上的小人儿是她的儿子,名叫应天慎,他很乖,很听话,从不哭闹的,然而,也却证明了她的梦,真正的碎了。

走至儿子的面前,陌寒脸上爱怜一片,她就这么望着儿子,像是能望到永久。

“娘娘?”寝宫的门突然被打开,李得胜心惊地望着地上的血迹,心里一阵紧缩。

“小胜子,小声点,慎儿在睡觉呢。”

“娘娘,您,您身子还好吗?”

“呵,我身子怎么会不好呢?”

李得胜点点头,眼底一热。

“你怎么还不走呢,人可是都走光了,你就不怕皇帝怪罪?”陌寒平静的道。

“娘娘是奴才的恩人,若不是娘娘,奴才也就没有今天,就算失去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奴才也会站在那你的身边的。”

“你真是有情有义,可我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你走吧。”

李得胜摇摇头,“娘娘,您就让小胜子在这里服侍你吧。”####的血迹范围越来越大,李得胜不禁老泪纵横,心底更是急躁万分:太子殿下怎么还不叫御医来呀?

“小胜子,我是不是很蠢?”陌寒轻声问。

“娘娘是这个世上最为聪明的人了。”

“是吗?可为什么我明明已有了教训却犯了同样的错呢?”

李得胜胸口一窒,“娘娘,一切都会过去的。”

“你说,一切都过去了之后,这人是不是还会犯同样的错?”

“别人奴才不知道,但娘娘一定不会。”

“不会?是呀,我应该不会,我已经告诉过自己了不要相信,可最后还是选择了放纵,你说是不是自找的?”

陌寒明明是在跟李得胜说话,但目光却是一直望着小天慎出神,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聊家常,可也就是这样的平静令李得胜的心更为慌恐不安了。

就在李得胜焦急万分时,终于,院中传来了脚步声,李得胜刚要开门,寝宫的大门便被打开,应天宇背着被绑住了四肢与嘴的御医进入了寝宫。

“太子?”眼底有些困惑,陌寒轻淡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陌寒?”进入落霜宫后,地上的血渍让他的心慌乱起来,应天宇望着陌寒脚下那触目惊心,范围不断扩大的血迹,眼底露出了害怕,“御医。”

此时,李得胜已解开了御医手脚,嘴上的绳子、棉布,对于太子的行为,御医本是想问什么,却在见到眼前的情形时,面色瞬间毫无血色。

第五十七章 永不相见

“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快医治?”应天宇猛然大喊。

“是。”御医也像是昏了头,左右四顾,一时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半响才拿过应天宇手上治病用的布包,对着李得胜道:“李总管,麻烦去烧些热水来。”

“好,我马上去烧。”李得胜匆匆离去。

一股血腥味在房间里弥散不去。

陌寒看到了地上的血迹,也感觉到了双脚,裙上的粘湿,目光一缩,死的念头从脑海最深处投射了出来,她要死了吗?呵呵,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什么烦恼也没了,但是,她还不想死,她不能死,她要一个答案,她要听皇帝亲口说出这个答案。

见陌寒只是痴望着血迹出神,应天宇出手点了陌寒的昏穴,忙令御医上前诊治。

夜幕广阔,无边无际,却是灰蒙蒙一片,像是要将人都囚在这一个网里。

朱公公屏息望着站在未央湖旁的皇帝,不敢出声,皇帝站在这里已有三个时辰了,就这么静静的望着湖面,一声不发,像是一座雕塑,无声无息的令人忐忑,这里是未央湖的最里面,皇帝似乎不想让人知道他在这里,因此选了一个最为偏僻也最为黑暗的地方。

二个时辰之后。

朱公公双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是不敢出声,春天的夜里越发的森冷,像是要冷入你的血液里面,朱公公时不时地打着寒颤。

“回去吧。”皇帝终于开口,夜色之外,皇帝的脸惨白如雪,憔悴而悲绝,像是一个易碎的人般,身上满是孤绝与落寞。

“是。”朱公公送了口气。

“李得胜呢?”似乎这才注意到了身边的人竟不是平常的李得胜,皇帝皱眉问。

“禀皇上,李公公还在落霜宫里服侍娘娘呢,要奴才去唤他吗?”

落霜宫?皇帝的身子一凛,目光里是恨是怒一时难以分辨,声音冷如铁:“谁准许他去那里的?”

“这个…”皇帝一时发怒令朱公公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硬着头皮道:“奴才不知。”

“去告诉李得胜,从今往后,没有朕的旨意,连只苍蝇也不许飞进落霜宫。”皇帝眼底的恨意陡然闪现,额上更是青筋直冒。

“是,奴才这就去。”

“慢着,”望着湖面,皇帝咬牙恨声道:“你告诉苏陌寒,这辈子,朕不会再见她,这是朕对她最大的仁慈。”

朱公公一怔,才嚅嚅的道:“是。”便匆匆离去。

“苏陌寒,朕可以原谅你一切,却决不能原谅你与宇儿对朕的背叛。”对着天际,皇帝任恨弥漫了全身。

夜风刮过,湖面荡漾开了一圈圈的水纹,向四周散去。

落霜宫。

“御医,怎么样?”李得胜与应天宇的身上已忙得满头大汗,见御医从陌寒的身上拔出了银针,忙问道。

“太子殿下,娘娘总算无事,但是流血过多,怕会昏睡个几日。”

一听御医如此说,二人都轻吁了口气。

“可是,”御医叹息,“恕臣无能,从此后娘娘怕无法在怀上皇子了。”

“什么?”应天宇与李得胜相视了一眼,脸色一白。

“臣无能。”御医下跪。

“怎么会这样?”应天宇满目酸楚的望着床上面色苍白的陌寒,倒是李得胜,惊诧过后,未觉得如何,毕竟陌寒主子已有了小须王,况且现在的皇帝对娘娘,哎…以后娘娘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小皇子的身上了。

“起来吧,你己经尽力了。”应天宇苦笑,是他害得陌寒如此,若没有前夜的一切,陌寒此刻怕还会是在幸福之中。

“是。”御医起身,对着李得胜困惑的道:“李公公,娘娘怎么出这么多血呢?宫里的奴才们呢?都上哪去了,怎么就只有你一人呀?”

“洒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得胜摇头。

御医一怔,“娘娘发生了如此大事,皇上知道吗?”

“洒家昨夜一直找不到皇上,还没来得及禀报呢。”

御医点点头,“我这里带的药材不是很多,娘娘身子虚,得好好补补才是,得快快上奏皇上,从药材库里领上等的补品出来。”

“是,御医,今晚委屈你了。”

御医摇摇头,对着像是失了魂的应天宇道:“太子殿下,麻烦您怎么让老臣来的便怎么送老臣回家吧。”

见应天宇依旧望着陌寒出神,李得胜心头略微觉得怪异,道:“殿下,老奴代娘娘谢您了,但这里您不能多待啊,况且时辰也不早了,若是让人发现御医来过落霜宫便不好呀。”

他连这样望着她的机会也没吗?应天宇苦笑,“走吧。”

“咦,这不是太子殿下吗?他背上背了什么?”刚从未央湖过来的朱公公眯眼望着刚从落霜宫出来的人儿,见他几个起跃便消失在了白花林,忙擦了擦双眼,望着远去的背影,确信自己没看错,喃喃的道:“怪事,太子殿下来这里做什么?”猛的,他目光一动,难道陌寒娘娘与太子?唔,不会的,陌寒娘娘刚生完小皇子,哪可能?

“朱福,你在嘀咕什么?”李得胜本想出来送送太子殿下,没想到却见朱福在门外嘀咕什么,心中一惊,佯装不动声色的道。

“总管,奴才方才见到了太子殿下从这里出去。“

“你看错了,太子殿下来这里做什么?又不是东宫。”

“奴才确信没看错。”见李得胜面色不善的望着自己,朱公公也是个过来人,陡然明白了过来,忙道:“总管说的是,奴才确是什么也没见着。”

李得胜点点头,道:“洒家身边这内务府副总管的位置也空悬的久了,现在看来你倒挺合适的。”

“总管?”朱公公面上一喜。

“明天这位置就是你的了。”

“奴才朱福谢过总管。”朱福忙跪着叩了三个响头。

“起来吧,这么晚了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总管,是皇上叫奴才来找你的。”这会这朱福自是对李得胜亲得很,恨不得将心也掏出来给他了,一一将皇帝说的话给道来,临了还道:“公公,这废后一步得势,您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呀。”

听朱福如此说,李得胜心中怒火高炽,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朱公公,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洒家做事向来都有洒家的目的,你应该听说过着陌寒主子的外公可是圣城第一大富翁吧?”

朱福眼珠一转,“奴才明白了,敢情总管是想在废后面前捞些好处?”

“何止是好些,”李得胜从怀中摸出了一颗小指般大的夜明珠送进朱福怀里,“记住了,只要这陌寒主子生龙活虎,你侍候周到了,好处可是多着。”这朱福的心思并不是很坏,但在宫里待久了,心眼就会有四五个,他也不得不防。

朱福摸着怀里的夜明珠,眼底贪心顿显,尽管这珠子微小,却价值不菲呀,“奴才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去内务府拿些补品来给主子炖些好吃的。”

“是,奴才这就去。”

第五十八章 遇见

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皇上真的对陌寒娘娘铁了心吗?娘娘可是刚生完小皇子呀,李得胜摇摇头,‘这辈子,朕不会再见她,这是朕对她最大的仁慈’,这句话,他不能对娘娘说,娘娘已经伤心至此了,他怎能让娘娘在绝望呢?想到这里,李得胜关上了落霜宫的大门,匆匆朝御书房而去,毕竟他是总管,是要常在皇帝身边服侍的。

二个月后,天已入夏。

景仁宫。

“一,二,三…五十…”苏晴柔的脚边已散落了一些花瓣。

“娘,您渴了吗?喝口茶吧。”应天临捧着茶走至母亲面前,可爱俊美的小脸透着关怀。

“天临哥哥,你娘怎么了呀?”应天临身旁的小女孩,已是当朝相爷古楼生的女儿古琴安凤眼眨了眨,不解地望着柔妃,奇怪了,前些日子她来景仁宫玩时,柔妃娘娘还好好的呀。

“不知道,娘这个样子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应天临叹了口气,小脸上透着些许的早熟。

“那快叫御医来看看呀。”

“看过了,可娘还是这样子。”

“爹爹说皇宫里的御医是天下最好的,看来爹爹骗安安。”琴安稚声粉嫩。

“古相没骗你,但有些病是天下最好的大夫也治不好的。”

“那是什么病?”

“御医说是心病。”

“心病?是心出了毛病了吗?”古琴安睁大了双眼,小手抚着胸口,稚声道:“爹爹说心是身体最重要的东西,不能生病的,一生病就会好痛好痛。”

应天临耷拉下了小头,又是叹气。

此时,只听得柔妃突然道:“二个月了,已经二个月了,皇上还是没来,呵呵,还是没来,不过那落霜宫也好不到哪里去,陈妃,我咒你不得好死,迟早你也会被打入冷宫的,哈哈哈。”说到最后,柔妃突然狂笑起来。

“怕怕,安安怕怕。”古琴安一见柔妃突然疯了似的笑,忙溜下了石凳藏至应天临的身后。

“娘,您清醒了?”应天临见母亲狂笑,脸上出现了欣喜。

“临儿?是我的临儿,临儿真乖,临儿是不是一直在娘的身边陪着娘呀?”一见儿子,柔妃脸上露出慈爱。

应天临点点头,开心地抱住了母亲,“娘,今天太阳好好哦,我们去御花园玩玩吧。”御医说娘要多出去走动走动,一直闷在宫里没病也会闷出病来的。

“娘不去了,你让春儿陪你去玩吧。”柔妃抱起了儿子坐至膝上,低头望着儿子越发俊俏的容颜,猛的,她的瞳孔一缩,突然推开了应天临,恐惧的道:“你,你,你怎么长得这么像她?不,不,你不是我儿子,不是,你是苏陌寒的儿子。”

“天临哥哥?”见自己最喜欢的天临哥哥突然被推倒在地,手臂又被地上的小石子划出了一道血痕,古琴安一慌,忙跌撞跑过去扶起他。

“娘,您怎么了?我是临儿啊,我是你儿子啊。”

“不是,你不是,我儿子长得应该是像我的,可看你,哪里长得像我了?我儿子呢?临儿去哪了?”苏晴柔慌乱地望着四周围,陡的跑出了景仁宫,“我要去找我儿子,我要去找我儿子。”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