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只是累了,朕想在你这里休息一会。”皇帝苍白的浅笑,和衣躺下,闭目。

将被子轻轻盖上,离根心疼的望着身旁的睡颜,很想问什么,却什么都不能问,正要躺下之时听得皇上幽幽的道:“朕以为她会在安安那里,然而守在屋外十天,她还是没有出现,朕找遍了圣城的每一个角落,可还是找不到她,她是不是在躲朕?朕不会为难她,不管她爱的是不是朕,朕一定不会为难她。”

“皇上,您累了,睡吧。”离根柔声道。

“荣嫔,朕不明白,朕爱她,那么的爱她,她怎么可以离开朕呢?不管是为了什么,她都不应该离开朕的。”很累了,却是睡不着,皇帝睁眼,茫茫的望着床顶的纱缦,“朕那么爱她,从小就爱她,想拔也拔不出来,她却走得那么绝然,那么的,无情,朕不要她的磕头,朕要的是她的人,朕知道那天她要朕反皇兄时,伤了她的心,朕不想让天下百姓因皇室操戈而生灵涂汰,但朕更不会负了她,朕会陪她一起死。”

许久,皇帝不再说什么,像是要说的话已然说完,离根就这样坐着,现在,她已然明白皇上在找的人是谁,那人,那个女人回来了,心底陡然变得空洞,像是有把刀将心割了去,没尝到痛时,已麻木。

“朕,朕真的恨她,”皇帝的声音中已哽咽,“恨久了,才发现,朕更想她,更爱她。”

“皇上,您累了,睡吧。”

“会在哪?她会在哪?”

“皇上?”

皇帝望向离根,空蒙的笑了,“荣嫔,你告诉朕,该怎样才能忘了她?”

离根的眼中已浮上层雾,深望着她良久,才道:“皇上,只要您能爱上别的女人,就会望了她。”

“太深了,太深了。”使得皇帝终于沉沉入睡,这一生,太深了。

太深了?离根呆坐着,冰冷的空气将她包围,她毫无感觉,只是蜷起双腿,将脸埋进膝间,‘朕那么爱她,那么爱她,从小就爱她,想拔也拔不出来,’‘但朕不会负了她,朕会陪她一起死’‘朕真的恨她,恨久了,才发现,朕更想她,更爱她。’

离根的肩头微颤着,像是没有尽头。

当第一场大雪从空中悠然飘下,覆盖了整个圣城时,已然过去了二个月,银装的天下除了白还是白,广袤的白雪绵延万里,将世界清零。

“冬天的白花林,很美。”陌寒捧着暖炉在雪地里走着,望着这一片白花林,枝丫被下了一夜的厚雪压着,无数的冰棱垂荡在树下,在金光的照射下,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远处,未央湖结了层薄冰,宁静如常。

“主子,回去吧。”双言叹道。

“好久没来这里了,这里什么都没变。”陌寒朝未央湖走去,留下深浅不一的雪地脚印蜿蜒,直走到湖边,她坐在了一块秃起的石头上,望着湖出神。

双言静静的恭待在旁,这片白花林有着主子与她太多的回忆,主子已有好多年未来这里了。

“晴柔,我开始想你了。”望着湖面,陌寒淡淡的道,“已有八年未来看你了,你在下面还好吗?是阿,你怎能不好?你死前的愿望便是看到我痛苦,我二十五年,你应该满意了,记得你曾问过我,这样值吗?我们都知道不值,可还是相互恨着,折磨着,明知道不值还是记恨延续,晴柔,我该怎么办?”

双言眼眶微红,不禁落沔,想起二位主子间的爱恨情仇,只觉恍如一梦,却留下了深深的痛,无法愈合。

“我们的恨也让临儿的慎儿为此受着折磨,当年,若非我一意孤行,昨儿与慎儿也不会变得如此陌路,临儿并没有死,当我知道他没有死时,我的负疚也减轻了此,晴柔,你曾问过我,‘下辈子让我做你的亲妹妹,好吗?我若是你的同胞妹妹,那该多好,像便会疼我,会爱我,会保护我,我们会亲密无间,从小嬉闹着一起长大,我们会很幸福,是吗?’我回答你‘这辈子你如此恨我,下辈子恐怕结不成亲姐妹吧’,晴柔,我累了,我们都不要将恨带到下辈子,好吗?下世,我们做真正的姐妹吧,患难与共,祸福同享的好姐妹。”

第五卷 一城风絮 第二十五章 相遇

听着主子这一翻话,双言的泪落得更凶了,抬眸见到朝白花林走来的应修立时,忙擦去了脸上的泪珠,轻声道:“主子,王爷来了。”

陌寒侧目,望着应修立的走近,雪的衬印下,他的邪肆更为张狂,“找到她了?”

“她在天龙寺。”

目光陡睁,陌寒指尖一颤,天龙寺?记忆深处的人儿,一直不想想起的那个人被无情的忆起,陌寒几乎是颤抖的开口:“他,他好吗?”这辈子,她负的最深的人,一想起就痛如抽骨的人,被埋在记忆中最底处的人。

双言更是僵直了身子。

应修立眼底的深沉深得让人无法直视,“你去看看他吧,或许这是你们的最后一面。”

暖炉猛然脱手而掉在地上,陌寒僵在原地,全身似被冰雪包围瞬间跌入冰冷的黑暗。

双言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坐在地上,日日想念的那个人要去了?

“不,不会的,王爷,您骗我们,是吗?”

“他在三年前身体就已不支,五官在那照顾了他三年,去见他吧。”应修立叹息,转身消失在白花林。

才入夜,鹅毛大雪再次侵袭人间。

“主子,您最近是怎么了?愁愁的。”燕子刚从内务府拿着黑碳回来,见主子对着落雪发呆,边朝碳炉里添碳,边奇道。

“你不是说我总在笑吗?偶尔也要发愁下嘛。”离根笑笑,当见到燕子手边的黑碳时,道“怎么只拿了这么点?”

“内务府的公公说,要先供给皇后与各位妃娘娘们,现在黑碳紧张,只能给奴婢这么点。”

离根点点头。

“主子,奴婢方才听内务府的人说,太后突然身子不适,上国寺祈福去了。”

“太后怎么会突然身子不适了呢?”离根满脸关怀,太后身子向来不错,怎么突然间就要上国寺祈福了?

“奴婢不知道,先前也没听说太后身子不适。”燕子拿过小戟朝碳盆内划了划,让碳火更旺些,见主子在思索着什么,问道:“主子,您在想什么?”

“燕子,你帮我整理几件衣裳,我明天要上国寺。”离根想了想道。

“主子上国寺做什么?”

“你忘了,我以前是太后贴身侍女,这会太后病了,我怎能不随侍在侧呢?”太后对她有恩,若非太后,她也不会成为荣嫔,况且,这二个月来,她见到皇上的次数了了无几,太后既上国寺祈福,皇上定会去探望,她想见皇上,很想。

燕子点点头,“奴婢这就去收拾下。”

窗外的雪景很美,将皇宫变得亮堂堂,离根倚立在窗前,抬头落寞的望着天空密麻的落雪,脑海里所想的却是那夜皇上对她说的话,一字一句,像是被烫上,怎么挥也挥不去,不知过了多久,离根喃喃:“白茫茫的世界,真干净啊。”

天亮了,雪还是不停的下,过膝的雪使得宫奴们很早便开始清洁路面,然而,清洁过的地方很快便被覆上薄薄的积雪,出了皇宫,一条条大道银装素裹,清晨的此刻,清爽得让人忍不住驻足。

“停轿。”

太监忙放下轿子。

“主子,怎么了?”见主子从轿内出了来,朝一条大道走去,燕子忙跟上。

“燕子,天还早,街上都没什么人,我们走着去国寺吧。”离根踩着厚雪,一步一个脚印艰难的往前走,每走几步,都回过头来看看自己雪地上留下的脚印。

“主子,这样会弄湿您的宫服的。”

“可你不觉得看着这些雪有想踩的冲动吗?”

“唔,是有点。”

“那还怕什么湿,踩啊。”

“主子,您怎么像个小孩子啊。”燕子咯咯大笑,银铃般的笑声使得离根目光里的悲意少了些,忍不住抬头,雪花落在了她的眼,鼻,唇上,冰冰的,却是说不出的舒坦,离根眼内有了层水雾,却是咧嘴笑道:“是啊,小孩子才开心嘛,总不能自己把自己闷死了吧。”说罢,提着裙子朝国寺走去。

“你们还不跟上。”燕子朝身后抬着轿子的太监喊道。

国寺天龙寺离皇宫并不远,寺内供奉着的是大应朝历代以来的先祖们,明黄的墙身,金佛朝顶,圣光盖压着圣城的各个角落,泽披苍生。

每走进寺内一步,全身就痛一次,直走到那扇厢门前,陌寒驻足,几翻欲敲,抬手却垂下,身后的双言已泪流满面,不可抑制,二十五年了,她与他已二十五年未见了。

门在此刻被打开。

当见到面前的人时,陌寒怔忡,“五官?”她一如记忆中的模样,平凡无奇的面容,粗布长衫,素洁干净,眼底深沉如海,似能吸纳万物。

五官朝她福了福,白净的脸上平淡如一,“太后,请进吧。”

目光越过五官,陌寒的视线停留在了躺在木床上的男子,泪就这么涌了出来。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男子微侧过了头,身子清瘦如柴却依旧难掩他的尊贵与儒雅,他目光微眯,才缓慢睁开,淡淡笑了:“你来了?”

陌寒双唇颤动,下唇几乎被咬破,才吐出二字:“天宇。”

“我们很多年没见了,最终,你还是来看我了。”贤王应天宇气若游丝,望着她的目光却深情如海。

“嗯,我来看你了。”陌寒泣不成声,三步并作二步冲至床前握住了他瘦如柴枝、冰如寒潭的手。

“你还是那样的美,我却老了。”

“不老,你一点也不老。”

“主持赐我‘放下’之名,可二十五年来,我却想你想得更深。”贤王宇一手轻抚上她细嫩的面容,指尖尽是眷恋与不舍。

陌寒摇摇头,哽咽得无法出声。

“这个梦很真实,比我做过的所有梦都真实,我甚至能感受到你的温度。”贤王宇笑了,嘴角的笑弧像是一朵思念之花,倾尽了一辈子的相思。

这泪已无法控制,在听到他的这翻话之后,陌寒闭眼,泪珠不断:“天宇,对不起。”

“红颜人间白发情,这一生,我无怨无悔。”贤王宇声音微弱:“陌寒,佛说,下辈子是让人弥补这辈子的,下辈子,你来弥补我?好吗?”

陌寒使劲点头。

“虽是梦,但我亦知足了。”

五官静静的看着、听着,拿过桌上早已备好的包袱,亦如来时那样,悄然无声的离去,终让贤王爷盼到想念了一生的人,贤王爷这生是没有遗憾了。

出了寺,大雪纷飞,大地一片洁白,天还早,街上只有三四个老人在活动,深深望了天龙寺一眼,五官正欲离去,却在听到一清脆的声音时忍不住朝左侧望去,只见左侧的官道上,二名女子相互扶持着在厚雪上走着,其中一名女子身着的竟是宫内的嫔妃装,嫔妃?五官怔忡在寺门前。

“主子,小心,别摔了,呀。”正说着,燕子摔了个大跟头。

“呵呵,燕子,你管好自己,这一路来你可是摔了数十跤了。”

“嘻嘻,摔在雪上不疼,咦,主子,这女的是谁呀,一直在看着我们呢。”

朝着燕子所指的望去,离根见着了一身着粗布工衫的女子,她深望着她,那样的目光,让离根只觉自己像是沉溺进了深壑内。

第五卷 一城风絮 第二十六章 离去

离根眨了眨眼,有些不解此女子为何这样望着自己,不卑不亢,面容沉静,一双深的比夜色还浓的眼眸,使她竟不忍出声打破她对她的注视。

只是一会儿的工夫,雪又铺了厚厚的一层,燕子忙上前挥落掉在主子发上、肩上的薄雪。

雪势变大,稠密的看不清对面人儿的神情,五官睫毛微动,垂目掩盖心中所有的心思,转身缓步离去。

此刻,清冷的街上,猝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所过之处,雪花飞溅。一匹白色骏马迎着冰雪寒风疾驰而来,马上的人儿未等骏马停稳便飞身而下,一闪进了寺庙朝内厢房飞般赶去。

“皇上?”离根惊道,喊声并未让那人影掠顿。

五官在那马蹄声传来时已然回身。雪花中,她只见到了马上月白广袖随风飞扬,袖上浅金龙纹在白色世界中隐现,无上至尊。深邃不见底的瞳仁浮上无比的怀念和无奈,眼角的酸涩一层层浅浅而至,直到他闪电似地进了寺内,五官都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只有匆忙的身影。下意识地,五官朝他的背影跟进了一步,但想起此番来的目的,她闭了闭眼将心底的想念压下,停住了脚步。

“说好了不半途而废的。”急促中夹杂着痛苦的声音让五官欲离去的身影僵在雪中。

“转过身看着我。”声音中不再有平日的淡然,尽是浓浓的思念与清晰可闻的颤音。

雪势如雨,冰箭一般落地,打在脸上冷入骨血,天地的白,耀目。

五官没有回身,一片浅淡的心痛勾勒在脸庞深处。

“既不回头,又何必回来。”应天慎指尖微颤,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

“三年前,”五官声音竭力平淡,“一名僧人找到了我,他告诉我,他即将油尽灯枯。”

“他为什么要找你?”

“他说,有一个女人等了25年,只为等一个男人给她当年为何丢下她的答案,而这个男人是否会来,只需我一句话。我告诉这名僧人,给我三年,三年之后我便让那人带僧人所要的人去见她。”

“为什么要三年?”

“我爱谁?我要答案。”八年来,那个曾是至尊的男人从没有笑过,目光冰冷如刃,就像这场雪,永没有春天。

风雪蒙了眼,许久,应天慎才紧声问道:“答案是什么?”

“王爷。”五官垂眸,眼底似有什么黯淡了下去,“十岁之前,五官生活得虽苦,却如游鱼,自由自在,只为活而活,该狠时狠,从无善念,只要能活着,可以踩着他人的尸体而往上爬,十六岁之前,五官生活得幸福,天天是在天宫,因为有小姐和王爷,20岁之后,五官迷茫了,小姐因为先帝抛弃了官儿和秀丽姑娘走了,王爷为了天下苍生而要五官生活在皇宫,那时,只有先帝,他伤我最深,我恨至深,却始终站在我身边。”

五官的声音平波无纹,“可五官心心相系的还是王爷,有一件事他说对了,太后使计要您和先帝相斗时,我确是将计就计,以战养战,那一段日子,我失去了自我,为的,是给王爷一个干干净净的皇位。”

“我不稀罕皇位,我爱的是你,要的也是你,为了天下苍生,我不能反,可我能与你共生死。”

“共生死,多动人啊。”五官眉尖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伤感,模糊了视线,“王爷,您不知道吗?我爱惜生命,能生为何要死呢?若死,我早死了,又何必芶活着长大?自您登基后的那几年,五官夜夜想着先帝以生命为我挡下的一箭,我恨他,越恨却越迷茫,我一直在想,他会为我挡下那一箭,是不是他知道我爱惜生命胜过所有?”

寒风陡然无影,雪花笔直而落,沉沉地。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恨的恨不起来,该爱的却都离我而去,最后成为了孤人一个,直到那一天,我遇见了暗门门主,孤独的心陡然有了依靠。”

“不要说了。”应天慎面色变白,与雪同化,心痛如绞,呼吸似沉重似缓慢,“不要说了。”是啊,他怎么忘了,五官一生都在追求活着,努力的活着,而他…他却要剥夺她的存在,所有要说的话在此刻陡显得苍白无力,应天慎只觉他是处在了暗潭之下,全身冰冷。

“皇上,放下过去吧。”

这一声皇上,使得应天慎似被什么蛰到般。

“皇上,不管您有多在乎五官,我已把天下黎民送给了您,您是一个好皇上,要一直做一个好皇上。”五官说完,缓步离去。

八年的思念,悲到尽头时却无法汇成一句挽留的话,再一次看着她的消失,一如那年,同样的背影,同样的绝情,再一次刺得他鲜血淋淋,痛得无法呼吸。蓦然,应天慎欲追,迈出的脚步却似被卡住般,竟迈不出追的步伐,脑海里想的尽是五官所说的那句话‘王爷,您不知道吗?我爱惜生命,能生为何要死呢?若死,我早死了,又何必芶活着长大?’

自始自终,五官没有回头,望着前方的目光暗淡如夜,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只是为了结束,结束太后的等待、贤王无悔的爱恋,须王爷对她的痴恋以及她的前半生。转弯时,她蓦然停住,低望着出现在眼皮底下的玄黑衣摆,雪的白与他的玄黑颜色,二个极端在此刻竟奇异的相融,视线上移,三年不见,他越发冷峻,如玉般的面容似抹了雪,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峭淡淡散开。

隔着飘雪,五官迎视他沉黑如冰潭的目光。

“他们已碰面。”

五官知道他所说的他们便是太后与宣德帝,只默默点头。

深深的沉寂在二人之间散开。

他向前一步,握过她冰冷的手,迎着大雪朝城外走去,五官自始自终低着头,直到几步之后,她蓦然上前抱住了他,紧紧的,不留一点缝隙的抱紧他。

应天临冷峭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唇角扬起的笑弧柔化了他的冷峭,淡淡开口:“你的一个问题想了三年,真长。”

“你给我三年,我还你五十年,也不算亏本。”

“五十年?生生世世如何?”

“下辈子你若还是皇上,我便只能许你今生。”

“不当皇上,只当你的男人。”

“还是下辈子再说吧。”

“这三年,你一点也未变。”

“你却会笑了。”

应天临深深看她,似在探入灵魂深处,直到许久,才握过她的手往城外而去,落雪很快将他们的脚印铺盖,似从未有人踏足过。

雪继续下,没完没了。

离根的发上、肩上已布满了厚厚的一层厚雪,她未觉,只悲痛的望着眼前孤寡的背影,广袖上的绣金龙在雪中飘扬,一如他的身影,夺目刺眼,只越显越孤独,原来,那个人就是皇上痴恋了一生的女人,如此平凡,却让人过目难忘,一股无力感从四肢百骸中进心中,此刻,她已明白,她的一生,只能如此了,明明想自慰的一笑,哪知涩了眼,直到燕子悄然递给她棉帕,才知道自己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