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根刚倒上茶,听得皇帝道:“荣嫔啊,咱们的荣儿艳福不浅啊。”

“什么?”

皇帝抿了口茶,微垂的眼帘直视着盘中叠起的团圆饼,笑道:“那琳莹公主今晨对朕说要嫁给四皇子为妃。”

“什么?”

“前二年,这孩子也曾对朕提起过此事,但遭到应荣的拒绝。况且,毗月国的王妃也不同意,为此还把琳莹公主强带回了国,但这回王妃却是暗许,朕也不好再次回了琳莹公主的意。”

“怎么会这样,荣儿怎么说?”惊鄂过后,离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荣儿对琳莹平淡得很,朕问他缘由,他竟说这生只爱乔嫣一人。”

“荣儿真这么说?”离根又是一翻诧然,想起几个月前儿子对自己说的那句话‘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心下不禁奇怪。

“嗯,就算如此,朕还是得赐婚与他,这悠关二国的关系。”皇帝叹了口气:“朕倒觉得委屈了琳莹这丫头,嫣儿虽未为荣儿生下一男半女,毕竟是堂堂相爷之女,安王妃。琳莹过去也只能是个侧妃,幸好嫣儿和琳莹二人亲如姐妹,对于名份并不计较。”

离根沉默,半晌却见皇帝深望着自己,不禁问道:“怎么了,皇上?”

“岁月不留情,稍不注意,你的眼角都生出斑斑细纹了。”似已很久,他没有这般仔细的看过她,皇帝望着离根,目光里是深深的动容。

离根轻愣,这才温柔的笑道:“皇上,咱们都在慢慢变老,人生不应如此吗?”

“确实。”

“皇上,妾身问您个冒昧的问题,您对这一生满意吗?”离根落坐于皇帝的身侧,笑望着他。

没想到荣嫔会问这样的一个问题,皇帝想了想:“憾事总有一些,只要在老来的日子中回忆起人生的一切,甜蜜多过辛酸,这一生也就值了。朕很庆幸,朕的一生不至于糟糕到让人懊恼的地步,你呢?”

“我啊?”离根笑眯眯开口,“妾身以后再告诉您。”望着皇帝愉悦的笑容,离根亦笑,她的一生是她自己选择的,把握在自己的手上,过得很幸福。

第五卷 第三十八章 忘怀

吉隆四十年,天灾不断,洪水肆虐,温疫横行,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还未入冬,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雪突如而来,庄稼颗粒无收,冻死饿死百姓数以万计。一时暴乱四起,人心恍恍。当今太子应承,安王应荣主动请缨平叛,安顿受灾百姓,皇帝准奏。

二个月后。

“主子又在担心四皇子了吗?”燕子捧过一盘刚上贡的水果放在离根面前,烛光下,见主子缝制衣裳的手时不时的停顿,目光时不时的望着案几上的烛火出神,不禁问道。

离根点点头,神情隐忧:“这些日子我这心总跳个不停,不得安宁。”

“主子多想了,四皇子身边有朝廷重将随侍,又有皇上身边的二千御林军守卫,不会出事的。”

离根笑道:“这是荣儿第一次离开我身边,这心里总七上八下的。”

“谁让您是四皇子的母亲呢。”燕子眯眼嘻笑,半晌,咦了一声:“主子,您头上有根白发了,奴婢给您拨掉吧。”

“是吗?”离根一怔,忙至梳妆桌前对着镜子细看,果然,在鬓角一处,二丝白发整齐的贴在耳上,不禁叹了口气道:“不用了,就让它存在吧。”

“主子,这样多难看啊。”

燕子此话惹得离根一陈轻笑:“再过十年二十年,到时我头发全白了,你难道要拨光它不成?那样岂不更难看?”

“主子?”燕子跺了跺脚,主仆二人俱失笑。就在二人说说笑笑时,一太监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跪禀道:“荣嫔娘娘,不好了,安王在回京的路上遇刺,身受重伤,太医们都已赶往安王府。听说,听说性命堪忧啊。”

欢笑声嘎然而止。

“你说什么?”离根僵愣在当场,面色顿时毫无血色。

见主子此状,燕子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好端端的安王殿下怎么会遇刺呢?”

“奴才也不清楚,只是听说那刺客本是冲着太子殿下去的,安王是为了保护太子,以身挡箭才受了伤…”太监还未说完,就见离根猛然站起,微颤的道:“快去安王府。”

安王府内。

天蒙蒙亮,破晓未到,忙了一夜的太医此刻依然未有丝毫松懈,守在安王寝室门外时不时的交头接耳。奴才们忙着往寝宫端热水,奴婢们则忙着煎药。

皇帝眉峰紧拧,满目担忧,却依然稳坐在上位,听着太医的禀报。直到四周围的奴才齐朝门口喊道:“奴才们见过荣嫔娘娘。”皇帝才微抬目,却见到满脸慌张,苍白如纸的离根脚步凌乱的朝他踉跄而来,淡淡道:“你怎么来了?穿得这么少小心又得了风寒。”

离根顾不上行礼,也顾不得四周围是否是有人,一把纠住了皇帝的手,声音里尽是恐惧:“皇,皇上,荣儿他怎么样了?”

掌中的纤手冰冷得似在寒潭中浸泡过般,皇帝心底浮起丝心疼,对着在旁服侍着的张能道:“去拿个暖炉来。”

“是。”

“皇上?”离根急了。

“荣儿已没事了,最危险的时候已过去。”皇帝目光温和,安慰的道。

“真的?”离根松了口气,不安的心稍放下,复又道:“我要去看看荣儿。”说罢,朝儿子的寝屋急去却被皇帝制止,“荣儿现在很虚弱,你还是先让他休息一下吧,等天明了再去看他也不迟。”

离根踌躇了半晌,才轻道了声:“是。”这才发觉,自己全身已被汗水浸透,方才一路从宫中急奔出来,心中是既担忧又恐惧,这会儿听荣儿没事了,身体陡觉力气被抽光了般,脚下竟有些虚软,显然方才是走得太急了。

“你没坐轿子来吗?”见离根此模样,皇帝眼底有些责怪,示意张能扶过她坐至凳上。

一旁的太医奴才们见此情景悄然退下,只留下燕子与张能服侍。

离根疲惫的道:“妾身一心挂念荣儿的事,竟给忘了。”

皇帝冷咧的目光望向侧站在旁的燕子,燕子慌张下跪:“奴婢知罪。”

“荣儿也是燕子一手带大的,她对荣儿的担心不下于妾身,皇上就别责怪她了。”皇帝对自己的关心,离根欢喜在心头,这么多年了,二人相濡已沫走过了大半辈子,相缠在彼此心头的关心是任何人也无法体会的。

“咦,皇上,怎么没见着嫣儿和琳莹呢?”本就觉得屋子里少了什么,离根这才发觉她的二位儿媳妇都不在厅内,奇道。

“朕也奇怪,朕来安王府一夜并未见着嫣儿,至于琳莹,给朕请了安后就去内室照顾荣儿。”皇帝也奇怪。

想了想,离根对着燕子道:“去领个安王府的丫头来问问。”

“是。”燕子出了去,不一会带着一名丫头进了来,丫头忙朝皇帝二人行了礼才微低着头站在一侧。

“丫头,王妃去哪了?”离根柔声丫头。

丫头想了想,支支吾吾似不知该如何回答。燕子见状厉声道:“娘娘问你话呢?愣站着做什么?”

“奴婢,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离根眼底闪过丝狐疑,与皇帝互对了眼,冷道:“主子去哪了,奴才竟然说不知道,你这个奴才是怎么当的差?”

“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

离根留意的打量了这丫头几眼,见这侍女面上虽有不安却还算镇定,暗附:这丫头我是不是在哪见过,嫣儿又去哪了呢?这样一想,离根假装沉下了脸,对着张能道:“连主子的去向也不知道,留你何用?张总管,按宫现办了她吧。”

一听离根这话,皇帝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弧。就在此时,一娇声在门外响起,粉红的身影进了大厅,只见一芙蓉面,细柳腰,粉黛眉,一身灵气的女子盈盈朝皇帝二人行礼:“母妃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呀,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儿媳琳莹见过父皇,母妃。”

一柱香之后。

“嫣儿跟王府的长工跑了?”皇帝无法置信的望着面前的琳莹公主。

“这怎么可能?”离根满是震惊,整个人忤在那。

“儿媳怎敢向父皇与母妃撤谎,这是真的,不过,”琳莹公主微垂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叹息,想起自己与乔嫣从小的姐妹情份,同嫁一男人时的挣扎与矛盾,直到有一天乔嫣与长工的私逃,苦笑不已,抬眸时道:“不过,儿媳想说,嫣儿并非跟长工跑了,他们是真心相爱才离开王府的。”

吉隆四十一年开春不久,刺杀太子的刺客终于被逮捕,严刑之下那刺客供出竟是当朝二皇子所派去刺杀太子的,吉隆帝一怒之下将二皇子押入大牢等候发落。而安王因为替太子挡了一箭,伤了元气,至今依然卧床不起,御医上奏,四皇子身子若要痊愈,怕要调养个二三年才行。

吉隆四十二年八月十三,中秋将近,明月高挂,皎洁万分。

甘泉宫。

“过二天就是中秋了,皇上,今年的中秋夜还是同往年那般让嫔妃们在畅舒园里赏月吗?”知道今夜皇帝要来,佟皇后特换上一身的绸装,妩媚而不失端庄。

“你是皇后,这些事你做主便行。”皇帝躺在摇椅上,双眼微瞌,半晌,拿过案上所放枣糕细细咀嚼,微微睁眼,目光却是若有所思的盯着窗外明月出神。

佟皇后轻嗯了声后见皇帝并无闲聊之意也不再说话,只拿过团扇一摆一摆在皇帝身边扇着。此时,皇帝突然问道:“朕听说前几日朕让人拿给你的雪参你差人给安王府送去了。”

“是的,怎么了,皇上?”

“嗬,没什么,只是这几年你把诸多圣品都送给了安王府,自己反而没留下什么。”皇帝望着佟皇后,笑道:“自个的身子也要吃些圣品才好啊。”

佟皇后一怔,突觉目光微湿,自大婚以来,皇上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她说出这么体贴的话来,为了掩饰心底的激动,她忙别过脸,顿了顿才道:“臣妾的身子挺好的,自二年前安王替承儿挡了那一箭却落下了病根子,臣妾心底实是感激,那些圣品只表表心意罢了。”

皇帝目光变得深远,似在思虑着什么,突然道:“二皇儿应尚可说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认为刺杀承儿的刺客真是尚儿派来的?”

佟皇后一时不明白皇帝此话何意,半晌才做出反应:“皇上认为刺杀承儿的刺客不是尚儿派来的吗?”

“朕,”皇帝神情微凝,却在欲说什么之时陡然轻咳起来,佟皇后见状,慌忙朝守在门外的小薇喊道:“快去拿药。”

“是。”

皇帝摇摇手。

“皇上,咳症可大可小,自一个月前天气骤凉,您的风寒便没好尽,可要按时吃药才好。”

望进佟皇后关心的眸底,皇帝拍拍她的手背,温和地道:“朕会注意的,朕该走了,对了,以后那些圣品你就自己留着用,安王那儿有朕。”说罢,起身。

“皇上,您今夜不在臣妾这儿安置吗?”

“朕还有些折子欲批,下次吧,下次朕来与你说说话。”

“皇上,您已多久未在甘泉宫安置了?”佟皇后平静的面色变得哀怨。

“这些日子朝事多,还有许些折子堆积着,朕是忙不过来呀。”

“是吗?皇上是去荣嫔那吧?”佟皇后闭目,双手却紧握成拳,心中陡然恨起。

“时候不早,朕该走了。”就在皇帝迈出一步时,佟皇后突然冲至他的面前,目光中是毫不隐藏的愤怒与怨恨:“皇上,四十三年了,为何对我你还是如此,如此狠心?难道你还在想着那个女人,想着那一夜吗?”新婚之夜,皇上为了一个奇貌不扬的宫女让她独守空房,几个月后,以为终于换来了皇帝的宠幸,没想到只是被设计,那一夜成为她的耻辱,更成为她与皇帝之间永远跨不过的隔隙,她知道,每当皇上留宿甘泉宫时,每当他碰她,他脑海里想的是那个女人对他的背叛,可四十三年了啊,那么久了…

皇帝心底似被什么扯住了般,滞痛不已,脸上依旧是那一抹温和的笑弧:“皇后多虑了,早些歇息吧。”

佟皇后恨望着皇帝的离去,就在他迈出门槛时,她恨恨的喊道:“皇上,我们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已不再年轻,四十三年来,陪伴在您身边的人是臣妾,不是她。”

皇帝没说什么,直步而去,月光之下,他的身影似比来时孤独了几分,渐渐地隐于夜色之中。

第五卷 第三十九章 争执

二行清泪自佟皇后脸上落下,哭了,不一会她笑了,笑得凄凉,喃喃:“我算什么呢?苦守了大半辈子,依旧只能望着他的背影而已,亦如来时什么也没得到,没得到,呵呵~~哈哈~~~,不,至少现在我有承儿,一但承儿继承大位,我便是太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话虽说得如此,佟皇后的泪是怎么也止不住,越落越凶。半晌,她扑在了摇椅的把栏上痛哭,哭累了,她又恨道:“我没得到他的爱,荣嫔也得不到,谁也没有,谁也没有。”

天,要亮了。

吉隆四十五年冬,吉隆帝病危,御医们跪了满地,皇宫里处处阴沉一片。

正钦殿内,大臣、皇子、嫔妃们跪地,面目神情各异,各揣心事,大殿内除了彼此呼吸的声静寂如空,唯离根,怔怔地跪在冰冷的大理石面上,神情平静,毫无异样。应荣跪在皇子堆中,微垂的眼眸深沉如海,让人猜测不透他此刻心中所想,不时地,他的目光会探向皇帝内寝。倏然,他俊眉蹙起,只见不远处,离根突然站了起来,朝皇帝的内寝而去。

“娘娘,皇上并没宣您进去,您还是在外面等一等吧,况且皇后还在里面呢。”张能拦下欲进内室的离根,低首轻劝。

离根平静的面容有丝波动,“公公,皇上若责怪下来,由我一人承担。”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张能有些为难,余光瞄到安王应承朝自己轻点了点头,这才道:“既是如此,娘娘便进去吧。”

正钦殿是皇帝独居之所,殿内摆设简单,以明黄为主调。

刻有江南山水的屏风横隔出了内室与外室,就在离根欲走进内室时,听得皇帝虚弱的声音道:“皇后,朕西归后,太子即日即位,但朕还要给你一份遗诏。”

“遗诏?”皇后哽咽的声音充满疑惑。

“朕左思右想,当年二皇儿,三皇儿行刺太子的案情可疑之处太多,朕当时太过恼怒与伤心以致于疏忽了。”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皇帝叹了口气:“古来皇位之争定会骨肉相残,直至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方止,朕这次若挺不过去了,你要小心安王应荣,若察觉到什么风吹草动,你便以太后之尊召文武百官入殿将朕的遗诏当众宣读。”

屏风外,离根面色苍白,双腿微软,几乎站不稳脚,她强自镇定,闭了闭目,却觉思绪纷乱异常,皇上什么意思?当年二皇子,三皇子的案情有可疑之处又如何?为什么要叫皇后小心荣儿,还设了遗诏?遗诏上写了什么?怎会牵扯上荣儿?难道,难道?不,离根止住脑海里下意识冒出的念头,不会的?此时此刻,却只有这样的可能,离根轻抚额头,额上已是冷汗如豆,难道皇上怀疑荣儿有谋位之心?谋位,怎么可能,荣儿向来喜过平淡的日子,怎会有谋位之举?想到这儿,离根悄然退了出去。

守在殿外的张能见荣嫔方才还好好的,出来后这面色竟然白如雪,似被什么吓着了般,心下奇怪,刚要问什么,就见离根定了定心神,朝他轻道:“我看还是烦公公通报一下吧,这才合宫规呀。”说罢,将视线转向了身后不远处跪着的应荣。

见母亲目光复杂且渗参着隐隐害怕望着自己,应荣暗惑,此时见张能从内寝走了出来朝母亲说了什么,母亲才收回望着自己的视线进了内室。

就在离根进了内室时,皇后与她擦肩而过,望着离根的凤目中多了几许防备与冷咧。离根却是微低着头,恭站在一侧,直至皇后消失在寝宫。

夜更深了,寒月悬空高杜,冬夜的清冷越发侵入。

离根静静的守候在龙床边,没出半点声,深恐打扰到皇帝的休息,只默默地望着他看似熟睡的睡容,床上的男人已不再年青,身子却依然挺拔如初不显老态,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弧,让人觉得他容易轻近,唯有她看到了他温柔面容下对人的疏离与冷僻,而这样的冷僻他从不对别人,只是对他自己,他把自己锁在了一个黑暗的角落,从未释放过。多少年来,她想办法融入他的生活,融进他的喜怒哀乐,她做到了,只唯有这个角落,她无法进去,更无法把他从那个黑暗角落拉出来,所以她选择与他一起沉沦,这是她爱他的方式,最愚笨的方式。

“朕好像做了个梦。”此时,皇帝缓缓睁开了双眸,幽沉如大海般的目光笑视着离根。

离根柔柔浅笑,起身坐至床边,轻问:“是什么样的梦让皇上如此开心?”

“朕梦到了朕小时候,那个无忧无虑的岁月,朕小时候很调皮啊。”

“真的吗?呵呵,皇上不妨跟妾身说说小时候的事吧?”

皇帝望着龙纹顶帐片刻,瞳孔转为深邃,嘴角悄然捎上温馨笑意:“朕梦到了八岁那年,那年,朕在白花林中遇上了一名小宫女,本想上前戏弄她,却没料到反被她抓住了发髻,使朕像只小免子般被她拽来拽去,痛得朕哇哇直叫啊,呵呵,眼泪鼻涕当场流了满脸,呵呵~~~那是朕有生以来最为难堪的一天了。”皇帝显得很开心。

“之后呢?”见皇帝开心,离根亦跟着开心,撇开心底浮现的淡淡哀愁,笑问。

“自那天后,朕想着报复那小宫女,于是拿了只手指般大小的虫子前去吓她,没想到她没被朕吓着,朕反倒从那假山上掉了下来,把腿给摔折了,朕那个痛啊,但为了王爷之尊,朕硬忍着没叫出来,那小宫女见状,竟把荷叶咀烂了敷在朕的腿伤处。”皇帝声音变沉,低低地似很压抑:“朕该讨厌她,却不知为什么,哎,她说她喜欢权势,还说她的想法很正常,说朕幼稚,慢慢地,朕喜欢上了她,人人都说她心机深沉,可朕却觉得她是天下最善良的人,她对安安忠义,对朕仁义,更会知恩图报,她永远也不会背叛对她好的人,你说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唯有烛火灼灼。纸窗上清晰的印出了窗外被寒风吹摇不止的青竹影子,和着寒风的呜咽声,更显得房内无比寂静。

“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离根出声,声音婉柔得不像自己。

“她来了,又走了,朕连看她一眼的机会也没有,几乎忘了她长什么样子,可她雪中的背影却让我永远的记在心底。”皇上蹙起眉,目光微眯,似在回忆什么,又似在透过龙纹床帐寻找什么:“朕真不知道她心底是怎么想的?朕如此爱她,从小时候,朕就把她放在了心底,记着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每一次承诺。”

“皇上…”

“她一次次伤朕,朕一次次包容,朕,朕,她可知道,朕在等她,一直在等她,等了她一辈子,她却再也没有出现。”

“皇上可以派人去找她呀。”

“她不会回来,一旦她决定的事,她不会回头,朕只有等,唯有等,等她出现在朕的面前。”

良久,良久,皇帝都没再说什么。

离根悄悄退了出去,在要越过屏风时又回头无比复杂的望了皇帝一眼,屏风后,她瞧见了皇后。皇后显然已站在这里多时,或许一开始便没离去过。二人沉静的相视,像是要望到彼此的心灵深处,看看那颗心是否还在跳动?

极有默契般,二人走出了正钦殿,来到了殿外的花园,这里,除了寒风肆虐,假山林立,就只有她们二人。

“我以为你定是有话要与皇上说,才不顾后宫律制违了嫔妃顺序擅自进来。”皇后声音如这寒流:“却没想到你什么都没说。”

离根苦笑:“三十七年了,皇上若真用心听,早就明白我的心意,又何须我再多说呢?”

“是吗?你进去时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吗?”

离根身子猛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