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将视线从假山上拉回放在离根身上:“我还以为你是担心皇上就此去了,所以想对皇上说些什么才不狂此生甘于平淡。”

离根沉默,浓密捷毛下的双眸却透着浓浓失落。

“可惜啊,哼,在他心底永远也没有忘记过那个女人,尽管你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可最终你什么也没有得到。”

面对皇后的冷笑与讥讽,离根依旧沉默以对,这么多年来,皇后从对她的防备到中间的友好,直到荣儿娶了乔嫣后对她的冷淡与排斥,她懂,后宫女人的心思她怎会不懂?

“以为得到了皇上的爱,最后只是自欺欺人,嗬,怎么不说话?无言以对吗?”

离根眨了眨被寒风吹得几乎冻僵的眼帘,才抬目望着皇后,以她一惯的平淡声音道:“身为女人,这是我爱皇上的方式。身为嫔妃,这是我在后宫中生存的方式。娘娘,那个女人活在皇上的心中,而我却活在皇上的生命里,我相信,皇上心中有我。”

“你?你真会忍啊,我不信你没有恨,不信你…”皇后眼底陡然呈现恨意,还想说什么,蓦然,听得正钦殿内哭喊成一团,下一刻,丧钟响彻九宵。皇后一个踉跄,只觉全身眩晕不止,跌撞地朝殿内奔去,口里大喊:“不,皇上——”

离根似并未受那丧钟与殿内哭喊声影响,只平静的转身,一步一步出了园子,朝皇宫正北方面而去,那里的尽头是白花林。

天空下起了雪,老人说雪是云的泪,是对人世的怜悯,是来洗涤尘世一切的纷繁杂乱,是来洗尽人心一切丑陋污垢,还给世间洁白。

离根站在白花林前,伸手接着雪花,只是雪花过薄,一落入掌便化为水,她只得仰起头,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雪花落入衣襟,冰冰的,细细品味良久,她才低头望着这片白花林,怔视着。就在这里,皇上遇见了那个小宫女,从此,缘结下,直至生命终结。她不明白,情怎能在人心里藏这么久?既然得不到,为什么不放弃了呢?是不舍吧,不舍得放弃,爱过的美好,付出的美好,拥有的美好,回忆的美好都让人舍不得放弃,就算人已离去,记忆却在,爱过,恨过,随着时光流逝,恨变淡,爱依然存在,哎,她不也这般吗?如果,如果时光能倒流该多好,呵呵,倒流?是呀,她真想时光倒流,那样她就能阻止他们的相遇,相知,相爱。

第五卷 第四十章 方式

“娘。”不知何时,应荣站在了她身后,担忧的望着她。

“你怎么到这来了?”离根转身。

母亲的面容还是那般温和无波,只是有了疲惫以及无力,深深的疲惫与无力,原本如星星般明亮的眸子里也只剩灰白,应荣心底担忧与心疼,母亲对父皇的心意他一直明白,从小就明白,父皇对母亲的重要,他岂会不知,现在,父皇驾崩了,母亲一人定无法承受吧,想到这儿,应荣道:“儿子一直命人跟在娘身后。”顿了顿,又道:“娘,回正钦殿吧,皇后说父皇立了遗诏,要当众宣读。”

遗诏?离根猛然睁大了眼,死寂的心因这二个字居然跳动了下,是啊,她怎么忘了,遗诏,皇上给皇后留了遗诏。

“娘,怎么了?”

“荣儿,娘问你。”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直视着儿子担忧的眼神,离根望着他半响,才下定了决心,皇上虽然去了,可现在,她还要为儿子做点什么,将失落深埋强打起精神,离根道:“孩子,你相信娘吗?”

“自然,娘亲是这个世上儿子最信任的人。”

“好,荣儿,你记住娘现在所说的话,有福你可以独享,但有难娘绝对会与你一起扛,不管你做了什么,娘都会站在你面前保护你,告诉娘,你可有争储夺位之心?”

离根话音刚落,应荣身子似被雷电惊蛰,许久过去,才听到他道:“有。”

皇上说对了,离根心一沉,面色苍白。

“娘?”应荣忙扶住母亲几欲昏厥的身子。

“什么时候开始的?荣儿,你是在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野心,嗯?”推开儿子,离根以近乎陌生的目光望着他,已然有心理准备,然而,她的儿子,她突然感到生份。

“娘,那个位置是儿子从小的目标,为了它,儿子可以放弃所有。”母亲既已知道他的野心,他自不再隐埋,应荣沉声道:“自懂事起,我便为此努力着。”

离根摇摇头,全身虚脱无力,推开儿子的扶持,一步步向正钦殿走去,她一手养大的儿子,倾尽了她所有的关爱,最终却以这样的方式报答她,‘那个位置是儿子从小的目标,为了它,儿子可以放弃所有。’放弃所有?是什么时候开始儿子的性子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她却不知道,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儿子是一个说出必做到的人,这份野心即是他懂事起便一直在追逐的目标,要说服他是不可能的,就算她说服得了儿子,以皇后的性子也定饶不了荣儿。离根突觉心力俱焚,却又不得不停下步子转身望他。

“娘?”应荣走近她。

“荣儿,娘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现在,娘求你件事。”

“娘,您说吧,只要儿子能做到。”

“答应娘,不要伤害太子与诸皇子们,太子从小待你如亲兄弟,对娘更是尊敬,别伤他性命。”深思过后,这是离根仅能想到的。

应荣沉默。

一阵风吹过,将二人发上,肩上薄雪吹落。

“儿子答应你。”

离根怔怔的望着儿子英俊的面庞半晌,幽幽一笑,如小时候那般慈爱看他,细细打量他全身,她的儿子俊逸,斯文,也深沉,冷漠,长得多好看,多让女子欢心,更是她的骄傲。

“娘?”应荣被离根看得有些不自在。

“荣儿,娘许久没抱你了,小时候,你的身子软扑扑的,是娘的最爱呀,现在长大了,娘想抱抱你又怕被人看到笑话。”

“娘想抱孩儿就抱,若有人敢说闲话,儿子绝饶不过他。”

“呵,好孩子。”离根上前抱住了儿子,将脸靠在儿子宽润的胸前,满脸的慈爱宠溺:“荣儿,你父皇已察觉出你有争储夺位之心,所以才立了这道遗诏,万事小心。”离根在儿子怀中依靠了好一会才转身前往正钦殿。

雪势变大,而她的身后已毫无人影。

才一会儿功夫皇宫里已白布裹裹,素纱幕幕,大丧呈现。

正钦殿内,文武大臣齐聚于此,交头接耳,议论着皇后叫他们来此的用意。不一会,群臣静了下来,已是太后的佟皇后在宫女扶搀下从内室走了出来,对着众臣道:“哀家叫诸位过来,是想当众宣读皇上的遗诏。”

“遗诏?”众臣齐望向当朝宰相乔力彦,乔相却是什么也没说,只闭目。

就在佟皇后打开遗诏时,一淡定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皇后娘娘,诸位大人,皇上也给妾身留下了遗诏,是口谕。”

众臣望向门口,只见荣嫔缓缓从外走了进来,目掠过众臣后,在佟皇后面前停下,行了礼。

“皇上给了你口谕?荒唐,哀家当时也在内室,怎么就没听见呢?”皇后苍白不失端庄的面容下一刻铁青。

“娘娘,皇上确实给妾身留下了口谕。”

“是吗?好,哀家就让你说说是什么样的口谕。”

离根面向众臣,神色平静,目光从容,只听她说道:“皇上说‘荣嫔啊,你养有四皇子,更是尽心服侍朕多年,因此,朕特封你为荣贵妃,居四妃之首。’”

“什么?荣嫔,你敢假造…”皇后未说完的话在听到离根所讲的后半句时戛然而止,只听得离根继续说道:“‘朕归天后,你就以贵妃之尊下来陪朕吧,跟朕共寝一墓,世世相随。’这就是皇上给妾身留下的口谕。”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皆鄂然,乔相更是诧异的望着离根,众人心中无不在想着:这口谕既没人听到,这荣嫔又何必提起呢?这样岂非自挖坟墓。

“荣嫔,你竟自挖坟墓?”皇后神色复杂的盯着离根侧脸,心中突然浮起前所未有的恨意。

“皇后娘娘,妾身说过,这是妾身爱心爱男人的方式。”离根笑得平静。她爱这个男人——大应朝的皇帝应天慎,爱了一辈子。只是这一个爱字到死都没说出来。既爱了又为何不说?她不知道,只认为不应该说,她怕一但说出口,所有的一切努力将成为泡影。每一次望着他的睡容,她从最初的不甘,挣扎,到最后的妥协,这个过程没有任何人的参与,唯有她自己,因为爱,她选择包容;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生存,她包容;为使自己活得舒坦一些,她包容;这些过往是她不曾参与的,她只能包容。直到那一天,御医告诉她:“娘娘,皇上怕是不行了。”她遽然害怕,怕他不知道她的心意,她还没告诉他她爱他,她要说出来,她要让他知道,然而,当这个男人对她诉说着他的梦时,她醒悟,近四十年的陪伴,他的记忆有了她的存在,他的心中却依然无法容纳下她。

“她一次次伤朕,朕一次次包容,朕,朕,她可知道,朕在等她,一直在等她,等了她一辈子,她却再也没有出现。”

“她不会回来,一旦她决定的事,她不会回头,朕只有等,唯有等,等她出现在朕的面前。”

这些话如针如刺,扎得她全身俱痛,但她依然微笑地听完,任凭绝望侵蚀。

或许从一开始,她便明白了,明白皇上对那个女人的爱有多浓,呵呵,这是她的选择,这辈子,她为这个选择付出了一生,而这一生她过得极为平淡,没有大起大落,甚至没有任何可供人心潮彭湃,可歌可泣的事情发生过,如流水,走了一回人世,最终回归地下。但她确实存在过,她已是贵妃,荣贵妃,四妃之首,将与皇帝同陵而眠,这是贵妃以及皇后才有的殊荣,大应朝的历史上也将永远会有她的存在,她与皇帝的存在,她满足了。

皇上,您知道我爱你吗?您知道的,可您却假装不知道。您等了她一辈子,臣妾也等了您一辈子,您等得辛苦,臣妾也等得辛苦。皇上,臣妾说过会陪您一辈子,臣妾做到了,没有食言,臣妾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可在这件事上,臣妾的耐心怕没人比得上吧?呵呵~~~皇上,若有来世,能补偿臣妾吗?

曾记得在许多年前的某一夜,皎皎月光下,她对他许下诺言,这一生定陪伴他到老。自那夜后,她时时担心自己会被后妃毒害,更怕自己一旦受孕便成为后妃们眼中钉。在后宫中,孕育了皇嗣的嫔妃大多死于非命,她怕,怕自己成为冤魂中的一员,怕无法遵守承诺,所以,在每一次承恩后,她都会偷偷为自己准备一碗药,一碗无法让她怀上皇子的药。

吉隆四十四年一月二十五,吉隆帝驾崩,荣贵妃随葬。

全书完!

第五卷 佟皇后篇

佟皇后篇

她爱慕皇上,从小时就一直如此,所以小的时候常借着进宫看姐姐的机会偷偷找当时还是须王爷的皇上玩,不过皇上从不理她,她为此天天叹气,后来她只好厚着脸皮告诉父亲她想嫁给须王爷,要父亲为他作主,却遭到了姐姐秀丽的强烈反对,正当她为此绝望之时,没想到先皇竟赐婚她与须王爷,她整整开心了半年,以为从此能与心爱的人比翼双飞。

就在大婚那天,洞房之夜,她却独守空房。那一天,她明白了一件事,皇上的爱给了另一个女人,是一个地位低下容貌平凡的女人,皇上天天与那女人玩在一起,她时不时的看见他们开心的大笑,相拥着欣赏湖景,你一口他一口的吃着甜点,皇上还教那女人读书写字,连那女人的穿戴也是皇上亲自打点,二人的甜蜜每每叫她落泪,十五岁的她知道了苦涩的滋味。她告诉自己,没关系,因为爹爹曾对她说过,男人对女人的爱多是逢场作戏,不会长久,最后男人还是得回到妻子的身边,是啊,她是皇上名媒正娶的妻子,要共同生活一辈子,只要她耐着性子,只要她每天尽心服侍,只要她爱着他,一切将会变得美好,终有一天,皇上会回到她身边。然而一年过去了,皇上不但未碰她,甚至连正眼都未看过她一眼。她反省,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做了什么不得体之事,才让皇上如此漠视她?夜深人静时,她告诉自己,要忍,一如既往的爱着皇上,想着皇上,皇上会发现她的好的,会报以与她对他同样的爱,怀着这样的憧憬,她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

后来,她成为了皇后,以为好日子来了。

转眼间,半年过去,皇上非但未宠幸过她,就连甘泉宫的大门他也未尝踏足,她开始天天以泪洗面,虽如此,心底依然毫无怨言,默默等待。直到那天,她去慈德宫向太后请安,太后告诉她该挑个日子选秀了,她心底的悲伤再也抑制不住,回宫后哭了整整三天,尝到了肝肠寸断的滋味。

原以为她此生将会守着皇后的位置孤独终老,原以为皇上将再也不会看她一眼,却没想到在那一夜,皇上以被人下药的方式强要了她。是那个地位低下的女人,那个让皇上爱恨无止的女人,是她向皇上下的药,或许她该感谢这个女人,因为那药,她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皇后,更诞下了太子应承。可皇上变了,后宫佳丽开始云集,封嫔纳妃不断,明看着,皇宫的一切似都走上了它该有的轨道。她也变了,她的心中藏满了怨恨,对那女人的恨,对皇上的恨,若非宫女那药,她虽夜夜以泪洗枕,心中却依然抱着能获得皇上所爱的希望,干干净净的让皇上爱上她。可那女人却在皇上的夜点心中下了药,从此,皇上宠幸甘泉宫时,心里想的是那个女人,爱与恨纠葛着皇上的身心,她再怎么努力也走不进皇上的内心。

她爱皇上,真的好爱,一直认为这世上是没有女人像她这般爱皇上的,直到荣嫔出现,她陡然发觉,她对皇上的爱在时光的流逝中不再纯粹,不再纯粹爱他,更多时候她考虑的是儿子的利益,她的重心不知何时起转在了儿子身上,是啊,皇上对她冷淡,她所能依靠的人除了儿子还有谁?

当荣嫔说出‘身为女人,这是我爱皇上的方式。身为嫔妃,这是我在后宫中生存的方式。娘娘,那个女人活在皇上的心中,而我却活在皇上的生命里,我相信,皇上心中有我’这话时,她忌妒,她羡慕,她更恨,为什么荣嫔能做到如此纯粹?甚至甘愿以随葬的方式自绝在皇帝面前?皇上不爱她,不爱她啊。她虽是嫔,跟小妾又有何区别,凭什么跟皇上共葬一墓?只有她佟皇后才是皇上的妻子,才能跟皇上共寝一墓。

她恨荣嫔,恨!她也恨太后,是这个老女人将荣嫔献给了皇上才有了她此刻的痛苦,她们为什么不早早的死去?为什么要如此折磨她?不过,她要脱离苦海了,皇上一死,承儿便将继承大位,而她将是当今太后,万万人之上,后宫会是她的天下,不会再有她讨厌的女人出现,不会!

下了一夜的雪,地上积雪已过膝,白晃晃的让人眼乏。屋檐下的冰棱一根接着一根亮灿灿地此起彼伏着,看着叫人眼花。整个皇宫除了宫奴们清扫地雪的哗哗声,静得人心中发慌。

小薇服侍佟皇后穿上素服,编了个素髻,道:“主子,今天是先皇入陵的日子,入陵的细节丧官会弄得妥贴,您别去操心了,自个身子也要注意呀。”

佟皇后深望着镜中自己素净而憔悴的面容,漠然地道:“前天被死去的荣贵妃这么一闹,哀家连皇上的遗诏都未宣读,此事不能再拖,小薇,你去传哀家口喻,让文武百官前去正钦殿大殿候着,哀家要宣读先皇的遗诏。”虽然先皇让她等安王有行动时再宣读这份遗诏,但她已然等不及,只要跟荣嫔有关的人她都要他们消失在皇宫,更何况这安王对承儿有威胁。

“是。”正当小薇打开内室门之时,几十名御林军突然持戒窜入,小薇大惊,慌乱的后退了几步,厉声道:“你们干什么,这是皇后寝宫,谁准你们进来的?站住。”

“你们?”佟皇后起身,目光狐疑的望着这些御林军,正暗附发生了什么事时便听一御林军道:“禀太后,乔相查出当年二皇子三皇子行刺太子案全是太子暗中派人嫁祸的,太子使出苦肉计将二皇子三皇子分别陷害,甚至以相同的方式想杀了安王,幸好安王爷命大,却也从鬼门关转了一回。”

“你们在胡说什么?什么太子使用苦肉计陷害二皇子与三皇子,一派胡言,乔相在哪?”望着这几十名御林军全副武装,佟皇后面色与她一身丧服比起来差不到哪,遽然意识到宫中出事了,承儿出事了。果然,听得那御林军道:“太后,太子已然认罪,且已主动让出储君之位给安王,安王殿下仁义,不治太子谋逆之罪,而是命太子前往皇陵守陵,终身不得回朝。”

“荒谬,荒谬,太子认罪且主动让位?先皇刚逝,这世上谁能逼储君让位?那安王才是谋逆之臣,你们不去抓安王,竟还敢擅闯甘泉宫,来人,来人。”然而,回应佟皇后的是御林军冰冷的目光,很显然,甘泉宫已被控制。

望着佟皇后惊慌失措的模样,那御林军眼底有丝悲怜,淡淡对着身后众人道:“太后已得了失心疯,奉安王旨意,将太后带往冷宫拘禁。”

“是。”

“放肆,放开我,哀家手上有先皇的遗诏,放开我…”没有任何的准备,甚至没给她一丁点的思考空间,佟皇后就这么被迁往了冷宫。

小薇惊呆的望着这一幕,久久,都觉得这是梦,皇宫的恶梦!

五官的选择

此章是文中某一处延伸…看过的朋友应该清楚。

五官的声音平波无纹,“可五官心心相系的还是王爷,有一件事他说对了,太后使计要您和先帝相斗时,我确实将计就计,以战养战,那一段日子,我失去了自我,为的,是给王爷一个干干净净的皇位。”

“我不稀罕皇位,我爱的是你,要的也是你,为了天下苍生,我不能反,可我能与你共生死。”

“共生死,多动人啊。”五官眉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伤感,模糊了视线,“王爷,您不知道吗?我爱惜生命,能生为何要死呢?若斯,我早死了。又何必苟活着长大?自您登基后的那几年,五官夜夜想着先帝以生命为我挡下的一箭,我恨他,越恨却越迷茫,我一直在想,他会为我挡下那一箭,是不是他知道我爱惜生命胜过所有?”

寒风陡然无影,雪花笔直而落,沉沉地。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恨得恨不起来,该爱的却又离我而去,最后成为了孤人一个,直到那一天,我遇见了暗门门主,孤独的心陡然有了依靠。”不要说了。“应天慎面色变白,与雪同化,心痛如绞,呼吸似沉重似缓慢,“不要说了。”

“皇上,放下过去吧。”

这一声皇上,使得应天慎似被生命蛰到般。

“皇上,不管您有多在乎五官,我已把天下黎民送给了您,您是一个号皇上,要一直做一个好皇上。”五官说完,缓步离去。

自始至终,五官没有回头,望着前方的目光黯淡如夜,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只是为了结束,结束太后的等待,贤王无悔的爱恋,须王爷对她的痴恋以及她的前半生。这个时候她必须狠,断的越快伤害会越浅,王爷,忘了她吧。

沿着街道走了很长时间,转弯时,她蓦然停住,低望着出现在眼皮底下的玄嘿衣摆,雪的白与他的玄黑颜色,二个极端在此刻竟奇异的相融,视线上移,三年不见,他越发冷峻,如玉般的面容似抹了雪,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峭淡淡散开。

隔着飘雪,五官迎视他沉黑如冰潭德目光。

“他们已碰面。”

他向前一步,握过她冰冷的手,迎着大雪朝城外走去,五官自始至终低着头,直到几步之后,她蓦然上前抱住了他,紧紧地,不留一点缝隙的抱紧他。

应天临冷峭的神情又了一丝松动,唇角扬起的笑弧柔化了他的冷峭,淡淡开口;“你的一个问题想了三年,真长。”

“你给我三年,我还你五十年,也不算亏本。”

“五十年?生生世世如何?”

“下辈子若你还是皇上,我便只能许你今生。”

“不当皇上,只当你的男人。”

“还是下辈子再说吧。”

“这三年,你一点也未变。”

“你却会笑了。”

应天临深深看她,似在探入灵魂深处,直到许久,才握住她的手往城外而且落雪很快将他们的脚印铺盖,似从未有人踏足过。

大雪纷飞,没有休止的迹象。

出了圣城,二人雪中迈步前进,任凭风雪吹打在身上。八年来,这是第一次,他们牵手,第一次,他们相依前进,更是第一次,心里只装彼此。

“为什么不问我答案?”五官抬眸,侧望着身旁的男人,冰雪中,他孤峭的身影越发挺拔,更显冷峻。

“我要的是你的选择,而非答案,答案管不了你的心。”应天临淡淡而笑,低沉的声音含着如雪般地气息。

“八年前,我不是已选择了吗?”五官奇怪、

“那时是我逼你做出选择,而现在,则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两者不一样。”这三年来,他也想了许多,五官爱谁,他不会再去追究,这个女人是能为安安和天慎付出性命的人,她不明白何谓爱,或许,她这一生都不会明白,他不能去割断她对安安和天慎的牵挂,唯有让她自己心甘情愿地做出选择,他了解这个女人,她一旦选择,一旦做出决定,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绝不变卦。想到这儿,应天临面上冰冷的线条稍稍融化。

雪花又再次覆盖了二人的发,肩。五官踮起脚尖轻轻拭去他身上的落雪,又问道:“我一直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呢?我长得平凡,没什么优点,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到你会喜欢上我。”

“喜欢便是喜欢,没任何理由。”应天临回答得干脆。

“那讨厌一个人时,也没理由吗?”

“讨厌一个人可以有千万种理由。”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五官深深望着眼前这张俊美的面庞,突然笑道:“你喜欢我没理由正是因为你讨厌我有太多理由。”

应天临一怔,想起以往种种,失笑。

“我们这是回天城吗?”他们走的是去漠北塞外的大道,五官转身,想再看一眼圣城,风雪中,圣城的影子已模糊,这次离开,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嗯,那儿是我们的家,舍不得这里吗?”应天临亦回身望着来处。

“我们的家在天城,圣城只是我记忆中重要的某处。”毕竟这里改变了她的命运,五官吸了口气,又望着应天临,道:“不过,回了天城有一场战斗在等着我。”

应天临狐疑的看着她。

五官叹了口气,佯装不悦:“天城城主夫人的宝座可是有许多姑娘们虎视着,这可是场女人间的恶战了。”

“对付她们你绰绰有余。”

“你不是说不喜欢耍心机的女人吗?”

应天临沉默,许久才略有歉意的道:“以前,我对你有先入为主的看法,事实上,我从没见过你耍心机,你小时被逼生存根本不是你的错,是我太主观。”

五官摇摇头,嘿嘿笑道:“还真是,喜欢一个人呢,缺点果然成为了优点。”

默默望了五官一会,应天临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