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安王篇

安王府内。

八月桂花飘香,使得整个园子内处处能闻到桂花清爽的香味。在园中小亭内,安王妃乔嫣望着望着亭前那株三十年桂花树出神,极美的脸上没有丝毫快乐。

“嫣嫣,在想什么如此出神?”毗月国公主琳莹公主悄然走近好友身边,笑问。

“我爱上了别人。”乔嫣说得平静。

“什么?”

“我爱上了别人,一个府里的长工。”乔嫣苦笑地望着一脸诧异无法置信听到了什么的好友,在好友美丽的脸上,她知道这话起了什么作用。

“你疯了?你可是应荣的女人,是他的妻子,堂堂安王妃,怎能爱上别的男人,而且还是府中的长工?”乔嫣眼中的认真让琳莹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疯?我没疯,我若是疯了,那你呢?应荣的为人你不是不清楚,可你还是飞蛾扑火,爱他爱得无悔,你不是比我更疯?”

“我是爱应荣,明知他娶了你,我还是爱他,我欣赏他,作为一个男人,他有野心这没错,是你不懂欣赏他,不明了他的好,嫣嫣,你不要被恨蒙了眼,应荣对你并不坏,把心从那长工身上收回来,好好和应荣过日子,嗯?”虽然最终应荣娶的并非自己,尽管心底失落,但乔嫣是她唯一的好友,琳莹自是希望好友能幸福。

“收回来?太迟了。”说这话时,乔嫣眼底有丝报复的快感。

“怎会迟呢?”

“我已怀了那长工的孩子。”

“你说什么?”

“我有了身孕,可这孩子并不是应荣的。”

“嫣嫣,这玩笑开不得,一点都不好笑。”琳莹摇摇头,陌生的望着乔嫣嫣,这是她从小认识的朋友吗?是哪个时而知书达礼,时而顽皮劣性,时而开郎活泼的知己吗?不,乔嫣不会做出这样荒唐愚蠢的事来,她在撒谎。

“你说,应荣知道后他会杀了我吗?”乔嫣面无表情,语气却是极为的快乐。

“嫣嫣,你?”琳莹欲说什么,却在见到亭外修长冷峻的身影时,僵在一旁。察觉到好友异样的神情,乔嫣顺着她视线所望,在见到亭外的人后,她笑如春风。

二人静静地,无波地对视着,亭外应荣的神情冰冷如寒铁,那目光像是千年不化的冰,冷入骨血,没其他任何色彩,他开口,声音低低地,亦不带任何情感:“二年前,你亲手拿掉了我的孩子,我依旧纵你,这一次,我亦纵你,我会让奴才准备好草药。”说完,转身离去。然而,在黄昏时分,应荣在书房看书之时,一丫头突然间闯入慌张的禀报:“王爷,王妃不见了,奴婢拿着草药去王妃房时,屋内并未见着王妃的人,奴婢也找遍了整个王府,也没有王妃的人影。”

“王妃一人不可能离开王府,你叫上人再找找。”应荣并未放下手中的书,只专注看着。

“是。”那丫头欲言又止,显是有话要说却不敢说的模样。应荣放下书籍,目光冷冽,冷声道:“还有什么事?”

“禀,禀王爷。”那丫头紧张地道:“王府里的下人都说,二个时辰之前,王妃和一名长工从后门偷跑了。”

“乔嫣。”这二字应荣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天气很阴沉,虽不至于阴云密布,却也有山雨欲来之势。圣城外的官道上,一辆普通的马车朝北疾驰而去。车内,乔嫣一脸疲惫的靠在一角,在她身边陪伴的是一名身材修长挺立,长相却极为普通甚至是平凡到不会让人想多看一眼的男子。

车子的颠簸让乔嫣极为不舒服,只得睁开眼,见身旁男子那双晶亮如星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不禁挑眉:“还不把面具给拿下来,都戴了半年还戴不够?”

“那不行。”男子嘻嘻而笑,声音朗朗,听音年纪应该挺小的模样,与这长相真是不符:“我现在可是与你私奔的长工,换了个模样这戏还做得成吗?”

“都奔出王府了,还做什么戏?”乔嫣没好气,为了让自己做得舒服些,将身子大半靠在了男子身上,叹了口气道:“小子,我现在是无处可去了。”

“你自找的,不过放心,那应荣定会来追回你。”男子轻轻从脸上撕下一层薄皮来,露出了一张还有些稚气却俊秀的面容,看其样子,定不会超过十四岁。

“我不想回去,也不可能与他再生活在一起。”

“除了应荣利用你这点不谈,我看他对你挺不错的,再者你又怀了他的孩子,能去哪?你可别动我的脑筋,我不要老女人。”男孩哼哼二声,却迎来乔嫣二个大爆栗:“小子,你说话别得寸进尺。”

“我哪有。”男孩喊冤,复又认真的道:“你真不会安王府了?那应荣有你这样的妻子真倒霉。”

“我才是那个值得你同情的人,我不爱他,却被迫与他生活了五年。”

“可你却亲手打掉了你与他的孩子,现在你又让他认为你肚里的孩子是别人,他估计已被气得内伤不轻,扯平了。”

“扯平?可笑,他若不逼娶我,我便不会痛苦,那孩子也就不存在,一切是他的错。”

“你太倔了,既嫁了他就该认点命,再说孩子是无辜的。”小男孩耸耸肩,很不赞同乔嫣所说。

乔嫣赏了他二个白眼,恨恨地道:“为什么要我认命?凭什么要我认命?应荣为何不认命?他只是四皇子,上有太子,二皇子,三皇子,那皇位再怎么轮也轮不打,可他却偏执意做出违天之举,若非如此,现在的一切痛苦便都不存在。”

“我看那琳莹公主就比你好多了,爱得明白,也够仁义,最重要的是她能欣赏应荣的优点,你却视他的优点为缺点,并且不断的排挤。”

“优点?你竟视他谋位之举为优点?”自己视为亲弟弟的小男孩一个尽帮应荣说话,乔嫣气得脸发青。

“呵呵,哈哈。”小男孩尴尬笑笑,轻咳了几声忙道:“别气别气,我所说的优点非指他的谋位之举,谋位嘛只能是他的野心,雄心,我是说这五年来他任凭你胡闹却从未动过纳侧妃的举动,就连琳莹公主这样的大美人也未曾动过心,足见他也是个不错的男人,搞不好他心底对你痴情一片呢。”

“这只是你所看到的表面。”乔嫣心底很是复杂,更是苦笑,是啊,从表面看来,除了大婚前应荣对她的逼迫,成婚之后对她确是不错,但这并不意思着应荣是真心对她好,她曾看到过应荣吻琳莹,还知道他曾在琳莹房里过了不止一夜。应荣并非贪图美色之人,但他更清楚琳莹对她的价值。若他谋位失败,毗月国驸马的位置足以让他东山再起,而对她乔嫣,利用完便会如残菜叶般丢弃,此刻,他的父兄对他还极有帮助,他自是忍她,纵她,甚至像外人所看那般宠她,一旦他谋位成功…想到这儿,乔嫣幽幽地道:“他对我好只是因为还未到牺牲我的时候。”

小男孩一愣,不以为意的耸耸肩。

天渐渐暗了下来,阴云竟慢慢地散去,看来今夜不会下雨。

乔嫣打了个哈欠,毫无形象的伸伸懒腰,只觉有些腰酸背疼,见小男孩在旁擦着剑,问道:“应岩,我们赶了有四个时辰吗?”

“已入夜了,应该有六个时辰了,你睡得像只猪。”小男孩应岩摇摇头,朝她做了个鬼脸。

“臭小子。”乔嫣伸手欲打他状,却被应岩躲开,逐拉卡车帘子向外探了探,这一探让她惊呆,一望无际的草原印入她的眼底,放眼望去,哪还看得到什么市集,连圣城的影子也没个踪迹,除了牛羊,放牧人,便是草原低丘,讶道:“我们这是去哪呀?”

“我家。”

“你家?你家在哪?”

“漠北塞外一个叫天城的地方。”

想了想,乔嫣担忧的道:“我这样冒昧的去你家,你爹娘会欢迎我吗?”

“嘿,就算他们不欢迎也没办法,除了我家你是没地方可去了,不过放心,我娘定会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你娘定会喜欢我?”乔嫣奇怪。

应岩神秘的一笑:“我娘说过,要不是你娘,她现在还是火坑蹲着,你娘是她的恩人,是改变她一生的人。”

第六卷

第一章 私欲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绚烂如锦的天上,星斗织网,闪闪耀耀。

“你爱谁?”男子冷峻的目光深望着身下的女子,目光透过窗的缝隙冷冷勾勒出他的俊颜,也清晰的照出了他身下的那女子的面容。女子长得平凡,其貌也只能算上清秀,或许是她洁白娇嫩的肌肤之故,也或许是她的面貌看起来是和善之故,让你不至于对她过目即忘,却也不会印象深刻,但男子清楚,他是死也不会忘记这张面容的。

“我爱你。”女子似被男子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半晌才开口。

“你最爱谁?”男子眯眼,直视着这双深沉如海的眸子,这么多年了,他依旧看不透她。

“我已跟了你。”

“不够。”

“这辈子我只会跟着你,伺候你,不离不弃。”此话,她说得坚定,没有半丝犹豫。

“哪怕为我付出生命?”

五官微鄂,付出生命?她不愿。

应天临嗤笑,借以隐藏心底浮出的淡淡失落,他并不真要这个女人为他付出生命,只要她全心全意爱他。显然,她做不到,他清楚,她爱他没他爱她深。她对他的爱远不及她对天慎的好,天慎对她好,她报以十倍的好,而他对她的爱,她却只能报以一分的爱以及九分的好,而这九分的好也是他强给她的,她不得已只能回报。

又是无眠的一夜,心底,五官明白应天临想要什么,她却无法做到。当他为她挡下了那一箭时,她震撼,不解。她可以将任何东西送人,唯有生命,唯有活着她宁可牺牲别人也绝不舍弃的,而他毫不犹豫的用生命守护了她。她开始迷茫,困惑:一位至尊为何愿为一名宫女牺牲自己?当她得知他并未死时,她是那般地激动与开心,这才发觉自己的心在不知不觉中烙上了他的影子,快得使她措手不及。可她认识到应天临对自己的爱是用生命在爱时,她又感觉到了一种负担,这就是爱吗?以生命为基础的爱令她退怯,生命是她最不愿付出的。哎,如果他未曾为她挡下那致命的一箭该多好!但没有如果,他若不挡,死的便是她。想到这儿,五官不敢再往下想,如果死的是自己,那宁可死的人是…脑海中印出的名字令她惊出了一身冷汗,五官闭目,将内心深处的丑陋自私深深隐藏,苦笑不已,在丑陋的自私面前,她对他的爱就显的微不足道了。时已至三月,万物复苏。今天的太阳起得特别早,金光早早的跃出了云层,驱散了雾气,看着又是明媚的一天。

“云儿,你心中真的已放下宗主了吗?”阮晴担忧的望着正绣着帕子的妹妹阮云儿,对于妹妹表现出的平静,她反而更担忧。

阮云儿放下了手中的绣活,目光幽幽的望着窗外,视线落在了窗外高耸入云的山峰上,轻回:“不放下又有如何,冥商哥哥,不,天临哥哥已不要我了。”

“都是那该死的五官,若不是她的出现,宗主早就娶了你。”阮晴儿恨恨的话还未落,随之进入厢房的西茶门纤眉一挑,道:“阮晴,你别忘了,早在你我不识得宗主时,五官就是宗主的女人。”

“那又如何?云儿打从出生那日起就被老宗主定下,生死都是宗主的人,现在算什么?连个候补也不是。”阮晴火爆的话音刚落,就见阮云儿飞奔出了厢房。阮晴心中一惊,惊呼:“云儿,你去哪?”欲追的身子被西茶门拦下:“让她静静吧,来这儿已一年,云儿对宗主也该死心了。”

“都是你,好选不选竟选了这个女儿来东城山庄,那个女人一来,惹出多少事?云儿之事且不说,你被朝廷所抓险些丧命,我被宗主打了一掌差点废了一身武功,暗门损兵折将,最终还归顺了朝廷,我们只得前来这个破地方藏身。”阮晴忿忿不平的指着西茶门的鼻子骂道,声音是越发尖锐。

西茶门唯有苦笑,确实,那苏嫂,不,五官是她带回暗门,若不是如此,暗门也不至于回了老家。

“这不能怪茶门。”冰脸东贺岁的进入打断了妻子阮晴的忿忿不休,跟在他身后的是四大家族的另二位,南年礼与北早伸。

“不错,”南年礼道:“宗主早在之前与五官就认识,更未曾忘情,才有了此种结果。”

“可是…”阮晴还欲说,北早伸却不雅的打个哈欠截了她的话:“可是什么?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就你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像个老太婆似的,谈正事吧,谈完我再回睡个觉。”

阮晴恨恨的瞪了北早伸一眼:“还能有什么正事,不都在养老吗?”

“自然有,这事嘛是人想出来的,再说,我才二十五,养什么老?”

“废话少说,是什么正事?”

“重出江湖。”

此话一出,阮晴与西茶门皆鄂,半晌,异口同声:“确是正事。”

“先确定一下方向。”西茶门沉吟了下,问:“正?邪?”

东贺岁,南年礼,北早伸互望了眼,东贺岁正色道:“亦正亦邪。”

“名号?”

“老字号,天城。”

这座山峰极高,高耸入云。顶峰白雪覆盖,远远望去,分不清云与雪之别。山腰却是树木泛静,蓝莹莹,碧绿绿,春意盎然。而天城就在这山峰之下,约千户人家,城虽小,却贩摊林立,贾商如潮,俗话说坐山吃山,这些贾商大多数是前来做木材生意的,天城的百姓倒也吃用不愁。

五官望着山脚的天城在思索着什么。山腰的风冷冷吹过,透衣生凉,她未觉,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一件厚披挂上了她的肩,她才转身,当见着身后是一脸冷傲的战善时,笑道:“战大哥,你是越来越体贴人了。”

“都说人老了才会体贴人。”战善打趣。

五官挑眉,幽深的眸子佯装打量他全身,想起自己在飘红院第一次见他时情景,皖尔:“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变。”同样的挺拔,同样的冷傲,并未随着时间的移逝而改变,她却变了,变了许多。

第二章 逼问

“下山吧,这儿风大。”

“我还想多站会。”

“那我陪你。”

五官点点头,望向天边的白云朵朵:“这儿真美,美得让人不想离去。”

“这城,这山都是主上的,也是你的,”战善道:”你会在此和主上幸福的生活。”

幸福的生活?五官愣了会神,她能吗?她可以拥有幸福的生活吗?

“你有心事?”见五官不说话,战善问道。

五官苦笑:“有这么明显吗?”

“我猜的。”战善摇头,虽然认识五官已然有些年头,但他依然看不透她,她并非是那种让人一看即能明白的女人。

“猜都猜得这么准。”五官苦笑着打趣,回身又望着山脚,那儿已炊烟四起,是回家的时候了:“战大哥,我想离开这儿。”

“什么?”

“虽然我喜欢这儿,但总觉这里不属于我,我要去找回真正的自己。”五官目光微敛,自进了宫,她便觉得失去了自己,或许在遇上琴安小姐时,她的人生就开始矛盾,须王的好,皇帝的专霸让她的思想左右摇摆不定,迷茫,失落,爱恨都变得模糊起来。

“这是是想了半个月的结果。”

五官说得极淡,但战善知道这已是决定:“主上知道吗?”

五官摇摇头,捶眸。

“那主上怎么办?”

“我会回来的,我答应过他,这辈子只会跟着他,伺候他,不离不弃。”

“主上不会让你离开。”战善猛的睁大双眼,冷傲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异样神情:“难道你准备偷偷走掉吗?”

“走得掉吗?”

战善想了想:“难。主上不会放你离开。”

望向蓝天,碧蓝的天空已披上了红霞,照红了整个山峰。

“下山吧。”五官闭目,似打定了什么主意。一会,转身朝山下走去。

战善暗叹,转身之际又忽的望向右侧小山峰上,那儿,一道烟蓝人影高站于陡峭的山峰顶,在她面前则是万丈悬崖。

“那不是云儿吗?她在那做什么?”战善喃喃,遽然他面色一变,想也未想,直朝云儿处奔去。

夜幕席卷,万物沉睡。

“什么?”阮晴不敢置信的望着战善怀里带着泪珠深深沉睡的妹妹,“云儿自杀?”

战善将阮云儿放在床上,淡淡道:“若非我及时前往,后果不堪设想。等她醒来,你好生劝慰她吧。”见阮晴苍白着脸心痛的望着床上的妹妹出神,战善叹息:“我先走了。”

“谢谢。”就在战善走出厨房时,听着阮晴轻声道。

“不用。”

将视线从离去的战善身上移回,阮晴望着床上沉睡中依然紧拧秀眉的妹妹,心中疼惜,坐至床边,一手轻轻抚上阮云儿秀气的脸,低头轻语:”傻云儿,你这不是伤姐姐的心吗?父母死得早,我们从小相依为命至今,你怎能做出这样的傻事?“语气一转,阮晴儿恨声道:“都是那该死的五官,若不是她抢走了主上,你又怎会变成这样?我真恨不得杀了她。”

衣更为深沉,连着月光也无华。

应天临修长的身子站于窗前,眼底沉静无波,微风透过黑夜吹了进来,冰冷。直到一件披衣披上身,他的目光动了动。

“主上,该安置了。”五官卑微的站于身后,恭敬的道。

“你又忘了,这儿已不是皇宫。”应天临疲惫的闭上眼。

五官沉默。

“如果你做不到一切重新开始,以前的一再切将永远会隔在我与你之间。”应天临转身望她,如夜般黒沉的眸子里写满了无奈与心酸。望着面前的女子,一如既往的恭敬、卑微,还有那该死的,他完全击不破的倔强、隐藏的傲骨,他无可奈何啊。

“主上”

“叫我天临。”

五官鄂然,抬眸望他,又快速垂眸。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如此。你听不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