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娜的心是隐忍而难受的,那段时间仿佛有一把钝到极致的刀在她心里慢慢地磨。她一边艰难地咀嚼消化着这个消息,一边还得勉强打起精神面对高考带来的压力。终于,她不堪重荷病倒了,那位老师也来看她了。

  他们之间仍是隔着一层膜,谁也没有说透,可又有着一股不言自明的意思。当天晚上,乔娜意外地收到男老师的短信。

  他向她发出邀请,他说:晚上,我在家里等你。

  乔娜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心情是复杂而震惊的。她知道他的未婚妻下月才会回来,当然也意识到这条短信意味着什么,考虑再三,她删掉了这条短信。

  可第二天,他的短信又如期而至。他说:我昨晚等了你一个晚上,今天你会来么?

  乔娜谁也没说,独自想了很久,仍是删除了这条短信。

  第三天,他的短信带了些无言的痛苦。他说:娜娜,下月结婚,可我还想着你。

  那天晚上,乔娜去了。

  他缠着她,直到他的未婚妻出差归来。

  二周后,婚礼如期举行。

  乔娜以为,这段经历过去便过去了,只怪自己太傻太天真,太过于痴情。而没想到的是,大二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听说这个老师因作风问题已被学校开除,原因竟是致女学生怀孕。她想起那个时候,那个男老师总是事后给她吃药。

  那个夏天,她在家偷偷哭了一个暑假。

  从此以后,她彻底关闭了心房,即便是遇到孙志扬这样的紧追猛打,也根本无心搭理。

  可是时间一久,她看到了孙志扬的好,心里悄悄产生了变化。

  今天,孙志扬给乔娜电话,跟她彻底表白,乔娜震惊、欢喜,又忧愁犹豫,矛盾再三,最后,她终于豁出去赌一把,她闭着眼睛,以第三人称的身份,跟孙志扬讲了这个故事。

  而故事刚刚讲完,乔娜还捧着一颗心期期艾艾地在等他的回答,那边却冰冷地挂了电话。

  再拨过去,对方已关机。

  说到最后,吴欢几度哽咽。我深深吸一口气,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师!把他千刀万剐十遍都不能解心头之恨!可怜的乔娜又怎么会那么地傻,傻到让人生气的地步。我捏紧了拳头,狠狠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卑鄙、无耻!”压了好久,一句“诱-奸!”才好不容易地没有冒出来。

  乔娜听到我的话,从白白的怀里抬起一双泪眼,削弱的肩膀微抖,弱不禁风。

  我心里一软,走过去紧紧拥住她,道:“娜娜,一切都过去了,别再去想了。”

  乔娜只无声地流泪。半响,才幽幽地道:“这辈子,我就这样过了。”

  她目光空洞双眼发红,我心里一慌,恨铁不成钢地拍她:“你瞎说什么呢!这不是你的错!为何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我将她掰过来,捧着她的脸,迫使她的眼睛看着我,我一字一句地道:“娜娜,人生很长,会碰到无数的挫折和困难,但是我们都要勇敢地迈过去。活着的时候我们要开心一点,因为我们会死很久。”

  说到最后的时候,我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母亲临走的时候,我守在床前,她那个时候已经气息微弱,但还是力求吐字清晰地对我说:“宁宁,妈妈走了,你一个人,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挫折和困难,你都要勇敢地面对,妈妈会在天上保佑你……”

  白白递给我一张纸,我才发现自己脸上挂了两行清泪。我用手随意抹掉,拿纸轻轻擦掉乔娜的泪痕,乔娜忽然情绪激动地放声大哭:“可是……小宁,我好不、好不容易决定重新开始,我跟孙志扬说,我不想骗他,将自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他面前,可是你看到了啊!你看到了啊!结果是什么,你看到了啊!他一下就撂了电话!明天我的丑事就会在整个学校传开,每个人都会对我指指点点,你让我怎么面对,要我怎么继续生活……”

  “娜娜!”白白捏住乔娜的肩膀,力图让她镇静下来,“不会这样的,你想太多了……”

  乔娜一个劲儿地摇头,像一个上了弹簧的木头人,泪水跟化雪似的,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就在这时,吴欢忽然道:“你们听,是什么声音?”

  话音刚落,只听见楼下传来高昂的呐喊,像宣誓一般:“乔娜,我爱你——”

  我们愣住,那是孙志扬的声音。

  乔娜挂着泪痕缓缓站起来,吴欢冲到阳台瞅了一眼,然后捂住嘴转过来,叫道:“娜娜,你快来看!”

  乔娜满脸写着震惊和不可置信。我们同她一同走过去,天色已黑,大雪已停,只见楼下的雪地上不知何时被人画出一行硕大的:“I LOVE YOU。”中间有片空地上的雪被扫得干干净净,上面用燃烧的蜡烛摆放出一颗爱心的形状,下面还摆着一个数字:521。

  孙志扬在雪地里仰起头来,对着乔娜高声喊道:“乔娜,到现在为止,我们认识有521天零18个小时,在过去的每一天里,我都在期望能有今天的机会让你接受我。在这521天里,我有过挣扎,有过犹豫,甚至一度想放弃,但是每次看到你,我又总是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些过去,请你下来,好吗?”

  隔壁探出了好多女生,这会儿都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起哄。孙志扬一同来的几个同学也站在雪地里,一声又一声地叫道:“乔娜!乔娜!……”

  乔娜的泪水又溢了出来,呆立在阳台上。

  我侧脸问乔娜:“你还在等什么呢?”

  乔娜回神,像是猛然被惊醒,下一秒她转身奔出门外,连羽绒服都没有拿。

  不过还好,当她抵达楼下时,孙志扬便张开怀抱,紧紧地将她搂在了怀里。

  我们仨都悉数松了口气。

  那天晚上,乔娜很晚才回来,见着我们都有点不好意思。白白明知故问,笑嘻嘻地道:“娜娜,你怎么眼睛有点肿,嘴巴也肿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挺肥的,信息量也挺大的。

  顾老师有些小别扭,因为他的坎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跨过去。

  他还没有正确认识到自己的心。

  乔娜的事儿,之前肯定没有人想到吧?

  哼哼,让你们猜剧情!

  BTW,看到标题的时候,有没有人想歪?

  嘿嘿,想歪的同学自行面壁去。

  爱你们,MUA~

☆、39炼爱

  乔娜的事儿终于以HAPPY ENDING的方式结束了,我们都打心眼里为她感到高兴。皇天不负有心人,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直叫喊着要乔娜两口子请我们吃饭,要好好宰他们一顿。乔娜捂着嘴直笑,开始死活不答应,后来终于在我们的淫威下妥协。闹了小会儿,乔娜去洗漱,我却坐回电脑前,一声不吭径直打开了百度。

  我输入关键字:师生恋。

  网页上跳出很多师生恋的链接,大多是丑陋地、不堪的新闻,我咽了一下口水,打开一个百度知道,上面是一个女学生对她与辅导员暧昧关系的困惑,下面有一个最佳答案,我拉动滚轴,屏幕上的字一个一个地蹦入我的眼帘:

  “……在菁菁校园中的少男少女,除了和同学朝夕相处外,接触最多的就是在学校学识渊博、谆谆教诲的老师,老师热心的教导、关怀学生,所以常带给学生许多幻想、崇拜甚至是喜爱。所以师生恋一直以来都层出不穷……”

  “……师生恋不是一个特殊的现象,是一种很正常,很普遍的现象,在老师和学生的接触中,容易产生某种异样的情感……”

  接下来它头头是道得列举了师生恋的弊病,比如社会影响极差、无疾而终的极多,最后它总结道:

  “由此可知,“师生恋”凶多吉少。师生之间的情谊因为很真诚、纯洁,所以很美,很动人。有无数师生间动人情谊的美好故事在社会上流传。如果你的心灵深处也产生了对老师的崇敬、倾慕,那么请你珍惜,不要用非分的欲念和失误的行为去玷污它。一旦师生情谊变为师生恋或越轨行为,就失了它的美好与纯洁性……”

  最后一段话看得我触目惊心,我又扭头看向阳台上哼歌歌曲漱口的乔娜,心里忽觉一阵闷堵,奇怪又复杂不可名状感觉涌上心头。

  我越看心越乱,索性“啪”一声关掉网页合上电脑,站起来,决定去阳台洗把冷水脸。

  这时,一阵娇滴滴地女声响起:“大爷~接电话啊……啊~啊~啊~哦!!快、快……”

  ——我的电话忽然响了。

  吴欢投来极其鄙视的眼神,强烈表达出对我新换铃声的不屑和不满。

  董白白递给我,神情古怪,欲言又止。

  我无所谓地嘿嘿一笑,接过来,笑容随之凝固:

  屏幕上跳跃着三个字:顾长熙。

  我瞅了眼大伙儿,又瞅了瞅手机,乔娜的事情刚刚结束,这个时候收到他的电话,是有点太敏感。而铃声直响,大有誓不罢休之意。我拿起手机走到阳台,按了接听键。

  “喂,顾老师。”

  那头传来他的声音:“程宁,刚刚没事儿吧?”

  ——原来他还惦记着刚刚我匆忙的告别,居然打电话来询问。

  “没事儿,”我有些感动,正好乔娜已洗漱完走进室内,我略去实情,用居委会大妈的口气道:“嗨!小两口闹脾气,床头吵架床尾就合了。”

  “哦,那就好。”他的声音带了点笑意,带着理解。

  电话那头很安静,那点笑意就像一片海绵吸水般,迅速在我心里扩散开一阵暖意。我看到玻璃窗上映着的那个打电话的人,面带微笑,眼含羞涩,活像一个跟男朋友煲电话粥的热恋中的女生。

  心中一下惊醒。

  “顾老师,”我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换了下语气,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地问:“今天在咖啡馆,你有没有捡到一个黑色的厚厚的本子?”

  那头想了一下,应道,“嗯,有。”

  我的心只踏实了一秒钟,然后又一下紧绷起来,我唯唯诺诺地道:“那本子是我的,顾老师您能还给我吗?”

  顾长熙径直道:“行。”

  我松了一口气,可又不放心,心里千回百转地琢磨着这口气是看过我的本子呢还是没看过呢。听他这么迅速的回答和正常的语气,应该是没有吧?如果我再开口问,岂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搞不好倒还引起了他的注意,回头还认认真真地去瞅有什么猫腻呢。犹豫的当下,那头冷不防问道:“你下午来办公室是为了这事?”

  我一愣,心想他怎么知道,那头又缓缓开口,半是明了半是晦涩:“办公室的玻璃门,透光不透影。”

  听完这话,我瞬间呆住,这么说,他一直知道我站在门口。

  那么,他和陶青的那些对话,也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么?

  两耳忽然嗡嗡作响,一片枯黄的叶子从窗前飘过,打着转,被寒风毫不留情地吹落。

  心头的那点暖意,一下被驱散了。

  脑子里愣愣地,半天,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万分艰难地想确认:“顾老师,您知道我站在门口?”

  那边没说话,只“嗯”了句。

  我张了张口,却发不出音,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隔了小会儿,电话那头又有声音传来:“程宁,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远方崇拜’?”

  我勉强打起一份精神,回应道:“没有。”

  顾长熙的声音如同电流般,缓缓流淌出来:“这是驴友中颇为流行的一个词,也是很多人远足的最根本的动力。因为人们总是觉得幸福在山的那一边,他们从未涉足、从未体验,因陌生而神秘,因好奇而向往。其实山的那头还是山,是更多无穷无尽的山。但这点也很容易理解,人总是对不了解的人和物产生特殊的注意,就像对远方的无知和追求而产生出崇拜之情。”

  我木着脑袋听他说完,头一次觉得中国的语言是如此的博大精深、晦涩难懂,我微微合了下眼睛,咽下那股酸楚的感觉,然后心平气和地道:“哦。”

  可心里却不由想,是因为陶老师的话所以你会跟我说这些么?好了,我都明白了,我刚刚在网上都已经查阅过了,虽然你说的是另外一个词,但也请不要再说了。

  沉默片刻,顾长熙又缓慢而低沉地道:“在敦煌的时候,你同我坐在岩石上看日出,我就想跟你说,那时的场景最适合解释这个词,因为你看到的连续起伏的沙丘辉煌壮大、超出你的想象,或许你向往、倾慕,但远方的远方,只能是干燥的沙粒和炙热的沙漠。”

  听到他提及敦煌的那个清晨,我心头莫名一阵抽搐。原来那么早他就想跟我说了,可最后一丝挣扎在我心里拉扯,我摇摇欲坠地反驳道:“可是沙漠中,不还有月牙泉么?”

  “没了,”顾长熙的声音依旧沉稳,内容却毫不留情地打破我最后的幻想,“月牙泉在80年代以前就已经没有了,你所见的,不过是人工蓄水勉强维持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