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我和顾长熙只隔着一通电话,而他的声音却好像从宇宙的另一端传来,让我感到极为陌生。我虽不聪明绝顶,但也不傻。混混沌沌中,只有胸口有个地方痛得格外尖锐,如痉挛一般。水汽在眼前迷蒙,又散了,又迷蒙,又散了,使我的整个世界呈现出奇异的切换状态,它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又模糊不清,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世界,就如同我从未想过有这样的顾长熙。

  我忽然就想到一句话,以前觉得特别文艺,现在却特别应景。我吸一口气,嚅嗫着,小小地、轻轻地道:“我知道,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那头也没了声音,半晌,顾长熙道:“程宁,你很聪明。”

  我苦笑一下,这句话毫无夸奖之意。

  然后电话那头,忽然轻轻地、几乎低不可闻地叹一口气。

  而我还是听见了,我以为我已经石化,可我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声叹息。它从我呆滞的右耳朵进,又从麻木的左耳朵出,在脑海里绕了个圈,不动声色地席卷着快乐的或是忧郁的、多情的或是惆怅的,统统打了个包,然后不留一丝痕迹地飘走了。

  仿佛我和顾长熙之间,不再是隔着一通电话,而是千山万水。

  话已至此,最后,顾长熙道:“时间不早了,先挂了,明天上午来办公室取本子吧。”

  我极其简洁地道:“好。”

  心里却哀哀地想,取不取已不是重点,看没看过,也无关紧要了。

  上午没课,我晃晃悠悠、磨磨蹭蹭,到快中午下班才去办公室。

  我在门口瞄了一眼,里面只有陶青一人,便推门进去。

  陶青看了我一眼,有些吃惊地问:“程宁你眼睛怎么了?昨晚熬夜了?”

  我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道:“昨晚看小说可能看太晚了。”

  陶青嗔溺地骂了我一句:“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作息得有规律。”

  我连连点头,目光扫过顾长熙整理得整齐的桌面,底气不足地问:“顾老师呢?”

  陶青道:“找他有事?”

  “嗯。”

  陶青笑道:“那可不巧了,顾老师作为学术交流的老师,被学校派去美国了,要好几个月才回来。”

  我闻言一愣,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陶青道:“本来开学就要走的,替我当班主任才拖到现在,今天一大早的飞机。”

  我眨眨眼睛,没回过味儿来。

  陶青见我一脸茫然,关切地道:“有什么急事吗?”

  我摇头,“没有。”

  “取书?”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陶青紧紧盯了我片刻,道:“要是取东西,你看看顾老师桌上有没有,要是有,你就拿走吧。”

  我心虚地走到顾长熙桌前,我曾经偷偷在这里放过一套餐具,在左边3/4的位置,现在,这里静静地躺着一本黑色封面的本子。

  我拿起来,跟陶青告别,走出办公室。

  走到一半,我心里觉得不对劲,我翻开本子瞧了瞧,不觉皱了皱眉头,又抖了抖,还不死心,最后一页一页地将本子翻了个遍,但结果仍是——

  情书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不管怎么卖萌装可怜都不能浇灭你们心中的愤怒,

  所以我已经把自己脱干净洗干净,躺地上任你们鞭笞,

  完了再爬起来乖乖的去码另外一章。

  %>_<%,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要吐糟,

  两天加起来只睡了10个小时人你伤不起啊!

  我都不想跟老板强调我的性别了,我只想强调一下我的自然属性——人,就心满意足了……

  面对如此苦逼却勤劳、打碎了牙满口血也只往肚子里吞、内心流泪却只将笑容展现给别人、外表阳光内心忧郁的作者,你们不应该鼓励她、安慰她,发誓只爱她一个人吗?

☆、40炼爱

  日子随着顾长熙的离去,渐渐恢复到原来的平静。

  周末的时候我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和两毛钱的公交车钱,例行公事般的去父亲家吃了一顿不知所味的晚餐,然后又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和两毛钱的车钱,原路返回。

  这次大家气氛都好的不能再好,只是父亲从此之后再没有提出给我钱的事儿。

  一路寒风肆虐,寒冷一直吹到心里。

  路过球场的时候,看到雷一楠在打篮球,便向他打了个招呼。

  他兴致勃勃地跑过来。

  “大冬天的还打户外篮球,冷不冷啊你?”我缩着脖子问。

  “生命不息运动不止,懂不懂啊你?”他笑嘻嘻地回答,还伸出手准备扒掉我头上的帽子,被我识破奸计,及时制止。

  “看我打会儿篮球吧。”他忽然说。

  我皱着眉头看向他,篮球场高高的高压氙灯把场地照的如同白昼,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额上因为运动冒出了湿湿的汗意。他脱掉了外套,穿着一件棕色的薄薄的圆领毛衣,领口立着里面的衬衣。袖子被卷起来,头上冒着腾腾的的热气,像蒸着要出笼的包子。

  “完了一会儿请你吃夜宵去。”他又说。

  这句话着实打动了我,晚上在父亲家确实没有吃饱。我擤了擤鼻子,嘟嘟嘴,道:“那你得快点,冻死我了。”

  雷一楠大方又爽快地道:“瞧你那弱不禁风的身子,跟林妹妹似的。接着!”他甩过来他的羽绒服,让我披在身上,又指了指球场边背风的角落,“坐那儿去,看哥哥我是如何风靡全场的!”

  雷一楠说话一向自大,我听了只觉好笑,也没有反驳,走过去安安生生地坐好。

  我觉得男人的世界和女人的世界是两个完全不同却平衡的世界。就像男人看女人的审美水平和女人看女人的审美是不一样的。男人看女人大多时候倒是很符合素描的美学理论,很有逻辑也很科学,先看整体大关系:比例如何,腿长不长、屁股翘不翘、腰细不细、胸大不大,如果这里面每一项都能只用最后那个形容词来形容的话,那基本上男人就可以下结论——这是个美女,当然如果长得不错,那就是个尤物了。而女人看女人,多半都是从局部开始,从脸庞便可以下结论:若是大眼睛高鼻梁白皮肤樱桃嘴,便是美女;若是塌鼻子三角眼黑得很大嘴巴,类似于凤姐,便是丑女。顶多最后加一项注释:脸挺好看,就是身材不行,但结论仍会是“美女”。其实这也挺好理解,男人是很多时候用下半身思考,他们最敏感的是异性身上的荷尔蒙味道,因而自然属性做了主导;而女人喜欢三五成群、拉帮结派,是最最典型的群居动物,因而社会属性做了主导,而同性的好身材又丝毫不能带给她们生理上的快感,于是只能从样貌管中窥豹便可以一锤定音。

  而我看着雷一楠在球场上活动的身影,有些犯了愁:雷一楠看男人和女人又是以什么角色去看的?我暗自琢磨着,他身材高大身姿矫健,应该不属于下位的角色,那么在他的眼里,世界上就应该是三种人,男人攻——男人;男人受——女人;女人——博士,即为第三种人。

  我被自己这个无聊又新颖的想法逗乐了,拢了拢雷一楠宽大的羽绒服,悄然笑起来。

  这个时候,雷一楠正好进了一球,灵活地左躲右闪,帅气的三步上篮,场上一阵吹口哨之声。他回过头来冲着我的方向得意一笑,像是在炫耀,正好对上我笑容。

  我朝他招招手,表示鼓励。

  他用眼神向我示意,又返身投入球场。

  旁边有两位女生的话语传来。

  甲问:“那男生是谁?刚刚上篮动作挺帅。”

  乙答:“建院的雷一楠,你不知道?”

  甲:“他就是雷一楠啊!我以前听说过,但是对不上号。”

  乙:“嘿嘿,今天见识了吧?不过你看了就看了,别有其他想法。”

  甲嘻嘻哈哈哈地道:“为啥?他有女朋友了么?就算是有,也没关系。我去给他松松土,没有拆不散的夫妻,只有不努力的小三。”

  乙道:“别瞎非功夫了,我认识好几个姐妹都或明或暗地跟他表白过,都没有下文。”

  甲问:“为啥?!莫非……他是Gay?”

  我心里一惊,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么?

  只听见甲慢悠悠地道:“心里有人了呗。”

  乙无不惋惜地道:“还是个痴情的种子啊。”

  我听了心里为雷一楠松一口气,又不禁暗自发笑,直为这群无知的小姑娘感到惋惜。我抬眼朝球场看去,雷一楠在场上生龙活虎,动作行云流水,连连进了好几球,整个球场就属他最抢眼,引得观众一阵阵掌声。引得少女的芳心也不足为奇。

  上大学之前,我曾经也如同每个花季少女般,描摹着那个心中白马王子的形象。他没有实体参照,只有个大概的轮廓,也许会有下列定语:利索的短头、一米七八的个子,不要太瘦,最好能打点篮球或者是踢足球,不一定是风云人物,但一定要对我好,对我温柔……可这样的人迟迟不出现,直到少女粉红色的泡泡渐渐被时间戳破,终于一直等待的虚幻人影渐渐清晰,可偏偏越发清晰,我却越是难过,也越不敢面对。

  再回头一想,雷一楠倒还挺符合我的标准,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还是个不错的人选,但可惜的是,他又是个gay。

  没来由的,我想到一句话:男人在遇到真爱之前,都以为自己是个直男。

  我泄气地瘪瘪嘴,顿觉心里又难过了一分。

  一阵风吹过,带来几许清爽干燥的男性气息。

  一场精彩的篮球赛在我的胡思乱想中结束了。

  雷一楠兴冲冲地跑过来,我起身把羽绒服递给他,他立马摆出一副非常不屑地样子,臭屁地抹了抹头上的汗,热得跟刚从非洲回来似的,皱着眉头道:“你先帮我拿会儿,我热得要死。”

  我讨厌他这幅神情,搞得我好像是他的丫鬟保姆,便将衣服取下来,道:“你先披着。”

  雷一楠哼哼两声,置若罔闻,往旁边瞥了一眼,又闷头灌了一大口凉水,慢条斯理地道:“你帮我拿一会儿又怎么了?”

  我奇怪地瞅他一眼,“你少胳膊少腿么?

  雷一楠用极其鄙视的眼神看着我,道:“等我喝完这瓶水。”然后又举起农夫山泉慢慢地、跟小姐品茶似的抿了一口。

  我的递出衣服的手悬在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正巧刚刚坐旁边的那两位女生经过,不由朝我们多看了两眼,然后窃窃私语地走了。

  我赶紧再上前一步,温柔地好言相劝:“这么冷的天,现在不披着,一会儿就感冒了。”

  雷一楠放下手中的水,抬眼瞅我一眼,缓缓接过羽绒衣,忽而问:“我想到一句话,披着狼皮的羊,听说过么?”

  “嗯?”

  “没什么,”他穿上羽绒衣,却仍是不扣,敞着衣衫,顺手拎起我的包,道:“说你过河拆桥而已。走,吃麻辣烫去。”

  我愤愤地想跟他争个明白,可一听见吃麻辣烫,心里的小火立马被浇灭了。我看雷一楠打球的时候,肚子已经毫不留情地提了多次意见,一听到他说东门外的麻辣烫,嘴里的唾沫开始泛滥了——这个季节吃麻辣烫,暖和又爽口,要是再辣出一身汗,那就更完美了。刚刚还觉得雷一楠小孩气,现在再看他一眼,又觉得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小雷同学的形象立马又光辉高大了起来。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心里嘿嘿偷着乐。

  走到东门九点多,正逢下课,正是店家生意火爆的时候。

  我俩在角落里找了个恰好两人的座儿,然后他看着包,我便去选菜。

  不一会儿我便捧着一大把荤的素的回来了。

  “吃的完么?”雷一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