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峰眼里闪过一丝讶然,然后含笑道:“没关系,诊费算到舅舅头上。”

“不不不,不想让他们担心。最好还是告诉,这样也能心安一点。”

“封口费?”他一眼识破。

“要这么理解也行。”有些窘然。

许峰轻笑一下:“是按小时计费,收费因而异。时间由苏珊记录。一个疗程——几个小时,也可能是几个星期后,会主动提出结算一次。当然病也有这个权利。”

“那能问问价格的浮动范围是?”

“免费的有,上千的也有。”

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比国内10068工语音服务贵多了啊。家是免费,要强行跟她聊天她还不能先挂,态度不好还能发短信给差评0分。

许峰瞄了一眼,一句话解决了的后顾之忧:“给情价再加学生价,每次不要空手来就成。”又半笑道:“这犹豫半天,平日都坐收上千了。”

愣了一下,点点头,也觉得这样废话下去就是浪费时间,决定开口述说,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

正当踟蹰之时,许峰忽然向前倾身,握住的手,看着的眼睛,轻轻地道:“看着,别逃避。放松,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都随。就像多年的老朋友。”

许峰的皮肤很白,眼睛是内双,这一刻却很深邃。他的五官并不是很出众,只是一双剑眉格外浓黑英气。他走众中,或许并不出挑,却总能让一眼就看到。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带动脸部肌肉,右侧那个酒窝,若隐若现。

“让想起了他。”有一瞬的失神,转而诚实地回答。

“这个开头真是……”他浅笑一声,“挺好。继续。”

“他是的老师。”咬了咬嘴唇,闭上眼,大学的往事纷沓至来。是谁说话,是谁低笑,是谁皱眉,又是谁落寞地转身……场景旋转,那些和事就像是无痕大雪下蛰伏了一冬的野草,终于得找时机,冰雪融化、艳阳高照,它们破土而出疯狂生长。

——讲台上,他似笑非笑地道:“记得有个同学写论文是写的天坛,不知她今天来了没有。”

——小车里,他冷冷地看着:“程宁同学,再提醒一下,老师也是有脑子的。”

——宿舍的阳台上,滴滴的短信传过来,仿佛还带着他指尖的温暖:很喜欢那套餐具。

——浩瀚的沙漠里,他牵着的骆驼,步伐从容坚定;看着那个祈福的漂流瓶,又叹息般地道:“不灵的。”

——黄昏的小雪中,他拍拍的帽子:“都这么大了,要学会照顾自己。”

——不安的夜里,他的声音好似从宇宙那头传来:“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远方崇拜’?”

——夏夜的雨里,他山一般地站面前,轻轻地用入怀,却只道:“哭吧。”

——生日的那天,他拿着那个笑呵呵的橙子小,问:“喜欢吗?”

——保研出来,他打电话给,那头有浅浅起伏的呼吸声:“看到结果了吗?”

——真相揭穿的那晚,他站后门,嘴唇紧抿,脸色苍白,仿佛惶然无措。

——三楼的走廊,烟雾袅袅,他面无表情,强压愤怒:“好好的保研要放弃,就换来这个?”

——雨打青苔,他的声音很慢很慢,一字一句:“留下来吧。留下来,好么?”

——医院的白墙,他眼神漆黑,很低很低地问:“不要走,好吗?走了,也一定回来,好吗?”

……

许峰递给一杯红茶,热气腾腾。

一室安静。

默了会儿,许峰道:“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这点们能达成共识吗?”

“不,结束了。已经出国了,告别了本科时光,也告别了那所学校,也告别了那个。”

“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其实们都知道,只是单方面结束了这个故事。明明没有放下,却自欺欺地跟自己说结束了,一遍一遍地进行自催眠。就好像床上堆了一大叠和他的照片,一展被子,将他们全全盖住,过去好似就可以一笔抹杀了。小姐,世界上真的没有忘情水,逃到英国来,就算逃避开了吗?没用的,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的。的感情很奇怪的,好似橡皮筋,越是想逃得远,它将扯回来的拉力就越大。现整夜整夜的失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可是见之前,就已经失眠,这并不一定就是原因。”

“相信,一百三十四次顾长熙,不知情的肯定以为他欠了很多钱。”

沉默不语。

“念念不忘的因素有很多,爱恨哀怨念皆可有之。知道的是什么吗?”

“爱太低、恨太迟、怨念太不甘,全盘无法收拾,只好一走了之,于是悲哀地自欺欺。”

“没那么夸张吧。”苦笑。

“每个成长的环境都会影响他的性格。的家庭环境给留下了阴影。渴望两情相悦白头到老的爱情,但是很遗憾,原谅不得不说,的父母没有给做出榜样。所以对感情保守,害怕付出得不到回报。可偏偏又喜欢上了自己的老师。知道,国内虽说已经观点开放,但是对于‘师生恋’还是有所顾忌的。听起来有些像飞蛾扑火。所以的爱很低很卑微,几乎是小心翼翼。也许刚开始的清醒的,准备扼杀这一段青涩的单恋。努力过,坚持过,但是于事无补,还是沉沦了——这是很正常的,感情不是能控制住的。若是能控制,那便是佛了。”

“所以这段感情一开始就不平等了。付出,渴求回报,慢慢发现顾长熙居然有了反应。又开始纠结了。纠结是真的还是假的,是进是退。后来终于决定破釜沉舟,权且一试。可半路忽然跳出来个程咬金,告诉是个替身,是个偷取死爱情的强盗。是的,这真要命,真让难以接受。换做是,也一时不能接受。发现原来顾长熙对感情的回应是有目的的,他心中还供着一尊活佛,不过是个祭祀品。特别当发现,以为敦煌是属于和他的圣地,其实却是他缅怀旧情的寄托所,更难受了,甚至有一点愤怒。”

“是的。很难受。现想起来还是很难受。”坦言。

“这个问题很简单。开头对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厄?嗯——让想起了他。”想了想。

“为什么?”

“他的眉毛很浓。他的右脸颊,也有个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