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被说得哑口无言,“但是我也不是乙方的人啊……”

  “你做设计吗?”

  “不啊。”

  “我们谈论公事吗?”

  “没有。”

  “那我和一个后勤的、跑腿的人接触,且不谈论公事,有什么不妥吗?”

  “这……”好像是没有什么大碍,可以他说我是“后勤的、跑腿的”,我听起来有点不舒服。

  “你这原则感还真是强呢。”我不阴不阳得回了句。

  他微微转过来看着我,似笑非笑,“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把自己的逻辑强加在别人身上。”

  这人……说两句还开始上纲上线了。

  “其实吧,”我换了一种方式,开始软硬兼施,“阿肯大师,您跟周仁吃饭也没有什么大碍,一顿饭而已,这个在中国真的很常见的。多个朋友,说不定以后哪里就能用上。而且我不相信,别的设计团队没有私底下找过你。”

  “找没找过我我不知道,”他回道,“我的手机限号,你知道的。”

  这还真是油盐不进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我低头玩儿起了手机,一拿出来,起码有20条微信未读信息,全都是刘彩韵在那里和张聪YY。她已经完全把阿肯当作我的地下情人了。

  “阿彩,你的想象力可以去写小说了,”我忍不住回道,“他真的是我的客户,今天晚上来接我,不干别的,就干一件事——拒绝我。”

  “拒绝你?”刘彩韵秒回,“原来是你追他啊?你跟他表白了?”

  “……什么啊,”我飞快地打字,“工作上的事儿,我们一把手老想请他吃饭,他不肯。”

  “生气了?”阿肯忽然转头问我。

  “啊?”我抬头,“呵呵,没有。”

  “哦。”他又说,“为这事儿生气挺不值得的。”

  “我说了我没生气。”

  “哦。”

  “我只是在想,怎么和周仁交差。”我叹气,“你知道,后勤的、跑腿的,有时候也难很做的。”

  “那怎样才算好交差,答应和他吃饭?”他随口问道。

  “你答应了?”我一下瞪大了眼睛,充满希望地看着他。

  “吃饭?”

  “嗯!”我点头。

  “不行。”他摇头。

  “为什么啊?”我真是怒了,语气也不自觉加强了。怎么就这么难以说动呢?

  而他却又笑了起来,脸上的笑意像水纹一样逐渐漾开。他回头看着我,问:“你应该想想,为什么现在可以这样理直气壮问我‘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转发……

☆、第 15 章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现在可以这样问我‘为什么’?

  什么意思?绕口令吗?

  晚上,我躺在床上回想当初的情形,他头微微偏过来,脸上展现出一幅迷之微笑,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眼角有很细很细的鱼尾纹。不得不承认,阿肯是一个很有颜值的人,他的颜值不仅仅是来自于外表轮廓的客观俊美,还来自于他的他的谈吐,他的语言,他的思想,他的行动,哦……对,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清澈,透明,却好像要让人沉沦。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有点梁朝伟的味道,但是没有那么老,有点像钟汉良的桃花眼,但是也不全是,我也说不清楚,总觉得好像哪里见过。

  正想着,手机传来微信的提示音,我打开一看,有个人要加我好友:你好,阿肯。

  他的头像是一片黄黄的沙漠。

  我通过了好友申请。

  “晚安。”他说。

  ???直接晚安?

  说完那边就再没有消息过来了。

  我也只好回了一个月亮的表情。

  这时,又有一个人来加我好友。

  “你好,我是陈正铭。”

  我通过了验证。

  他发过来一个微笑。

  我也回了一个微笑。

  周一一上班,周仁便号召大家开会。

  还是善阳这块地投标的事情,周仁自己做了一个方案,姜科恒也做了一个方案。果不其然,周仁的方案建在地上,而姜科恒的大部分都留在了地下,地面上只留了出入口,有点像卢浮宫前面玻璃金字塔的味道。他还吸收了我那天的意见,当真在观赏风水最佳的山头上建了一个亭子。

  不管从方案的立意还是深度而言,姜科恒的方案都更优一点,但缺点就是造价较高。俩人争了半天,到后来都有了一丝火药味。最后周仁直接拍桌子道:“好了不说了,方案必须现在定下来。时间紧迫,如果你要坚持,那也行,你把我和你的方案综合一下,下午给我看。”

  姜科恒的脸色顿时沉了一下,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啥也没说。

  做方案最怕就是把A方案和B方案综合一下,大量实践证明,最后综合的方案,不会是两个方案的优点,只会凸显两个方案的缺点。而周仁明显是放不下面子,也不愿意认输,直接把这个难题甩给了姜科恒。

  这次会议不欢而散,参会的几个人都没敢支声,抱着本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会议室。

  我刚刚回到位子上,周仁便踱着步子过来了:“程宁,阿肯大师那边,你跟进得怎么样了?”

  “这个……“我支支吾吾。

  “他回来了吗?”周仁问。

  “应该回来了吧……“

  “你还没问?”

  “这个……也不……”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问?”周仁一脸冷酷。

  “那我现在就联系他……”我简直有苦难言,“我联系好了再来跟您汇报,好不?”

  周仁佛袖而去。

  我坐回靠椅上,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我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了那片黄色的沙漠。

  我:“阿肯大师,在吗?”

  很快,阿肯:“?”

  我:“周所来问我了……”

  阿肯:“?”

  我:“您就别装了,真的不能吗?我都快愁死了,周所就觉得是我的责任。”

  阿肯:“愁?”

  我:“当然啊,你知道有个成语叫‘愁眉苦脸’吗?我现在就长这样。”

  阿肯:“不知道。你自拍一个我看看。”

  !!!

  我正儿八经地跟他说事情,甚至是在哀求他了,这个人居然一本正经地调戏我???

  我直接给他发了一个暴打他的动图。

  阿肯:“你可以把我的原话告诉他。”

  我:“周所会暴打我的。”

  阿肯:“这是犯法的。”

  我:“……要不我打通电话,您亲自跟他说说?”

  阿肯:“不。”

  我:“为什么?”

  阿肯:“浪费时间。”

  我:“???!!!”

  你现在难道不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平息了一下心情,我:“其实我把原话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他肯定会用我的电话直接打给你。更关键的是,周所总觉得我私底下认识您,如果您不答应,一定是我在从中作梗。”

  阿肯:“whatever."

  ……

  无法愉快的交谈了。

  如果不是有求于他,我一定把这样的人拉黑!

  我把手机往桌上一甩,闷头生大气。

  其实在我和阿肯的接触中,我觉得阿肯并不像一个脾气古怪的怪人。特别是私下接触的时候,他绅士/谦逊/和蔼,没有架子,也相当亲民。偶尔他也有自己坚持的地方,但是每个人都会有,这是正常的。但是一旦触及到和周所吃饭这件事儿,他的立场就变得非常明确,坚不可破。我也将他换做别人思考过,比如我邀请的是张聪,或者刘彩韵,也许他们也难办,但是总会是一起吃个饭,面子总是要给的,但至于下来陪不配合,又是另外一码事了。而到阿肯这里,没有迂回,没有余地,一点商量的空间都没有。

  我懊恼,同时也百思不得其解。

  下班时间快到了,周仁走过来问道:“程宁,不说跟我汇报阿肯大师的情况吗?”

  “这个……”我只好实话实说,“阿肯大师还是不肯。”

  “这到底怎么回事?”周仁面色不善,“你到底联系上他本人没有?”

  “是本人,”我跟他委婉地解释,“可是……他说还是不太方便。”

  “照说电话也打了几通了,诚意也是够了,怎么还是不成?”周仁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难道还要亲自拜访?”

  我一听头都大了,仿佛已经看到周仁下一步就让我变成私家侦探,去打探阿肯的住所了,连慌忙道:“这个……会不会太贸然了,阿肯大师吃饭都不太方便,这样去他会不会反而生气?周所,”我小心翼翼地打探道,“项目如果不联系阿肯大师,不行吗?”

  周仁翻起眼皮瞧了我半天,才道:“小程,你没有跟过投标的项目吧?”

  “有啊,”我想了想,“我来也做了好几个标书了。”

  “不是标书,”周仁轻哼一声,“我是说投标,做设计。哎……”他摇摇头,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没做,你当然不会明白,做投标是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的,辛苦一场,最后白做,岂不是白白辛苦了?而且现在市场不好,不能老是让大家白辛苦啊。这个投标眼看着就要截止了,我当然是愿意中标,这样大家年终拿奖金的时候也会更开心一点嘛……”

  “哦,这样啊……”周仁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我找不到话来接。

  “这样吧,”他瞧见我满脸无辜的样子,叹一口气,喜怒不辩地说道,“我再从别的渠道想想办法。这个项目你就跟到这里吧。”

  我看着周仁远去的背影,心里明明松了一口气,但同时涌上一丝不好的感觉。

  晚上和张芸一起吃饭,她随口问道这事儿,我告诉她,周仁一直没有约上,让我也不要管这事儿了。

  “那你干脆请个假吧。你今年年假休了吗?”张芸问我。

  “还没,不过我不太好意思请假。”我说。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请的,这是你应有的权利。你不休,难道周仁就会记得你的好了?”周芸一脸不屑地说道,“我看周仁因为投标的事儿,最近多少有点不爽你,你干脆请假消失几天。你可以请假三天,加上周末两天,五天也可以好好放松一下啦。”

  “听起来不错,”我有点动心,“我最近手里也没啥事。”

  “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再不休,今年都要过完了。”张芸笑道。

  第二天上班,我走公司流程,在内网上提交了休假申请,果然不一会儿周仁就批了,问都没有多问一句。

  我请的假是从下周一、二、三,三天,加上这周周末,一共五天,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我们年假是有七天,我没敢一次性请完,留了一点给春节。我也没有想着去很远的地方,打算家里呆呆,周边小镇逛逛。

  下班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居然是阿肯。

  “您好……”我揣测着他的用意,给我打电话,是想通了可以一起吃饭了?

  “你好,”他在电话那头说,“不知道程小姐这个周末是否有空?”

  “呃……”我莫名,“您有什么事吗?”

  “我要周末要会见一个非常重要的客户,想请一个翻译,想来想去,一时找不到别人,所以打电话来问下你是否有空,”他彬彬有礼地说着,好像完全忘掉上午他刚刚拒绝过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周五晚上出发,周日晚上回。薪资按天算,5K一天,事情比较紧急,所以还希望程小姐能答应。”

  “这个……”我感到突然,客气笑道,“我做翻译?感觉没太大必要吧……阿肯大师您的中文和英文都不差的。”

  “不是中英文的翻译,是A市方言。”

  “A市方言?”我意外。

  “是的,客户是A市人,很小就移民意大利,老家是A市顾明村的,那边的方言,你应该交流没问题的吧?”

  “这个……”顾明村和我外婆老家是邻村,口音虽说不完全一样,但交流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个电话来的太意外了,我不想答应,但是又找不到一个完美无缺的理由。

  “那没问题的话就这样敲定了。”阿肯在那头做总结,好像要挂电话的样子。

  “等等~”我连忙叫住他,“阿肯大师,周末可能不太方便,我刚刚好请了年假。”

  “年假?”他很意外。

  “是的,我周末开始休息,到下周三。”

  “要去哪里?”

  “这个……暂时还没有想好。”

  “那既然没想好,应该可以周末帮我一个忙吧?就当作是度假了。”他说道,“只有周末两天时间,如果不介意的话,剩下三天时间我也可以帮你安排一下。”

  “哦哦……这个倒不用,这个……那我帮了你的忙,你是不是也要帮我一个忙?”我灵机一动。

  “你说和你们所长吃饭的事情?”他也不傻,一点就明白了。

  “对啊。嘿嘿。”我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这周末我没空了,下周吧。”他居然爽快地答应了。

  “真的?“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那么软磨硬派都毫不松口,现在竟然就这么轻松地答应了?

  “不会是推脱又骗我吧?”我追问了一句。

  “是真的。“他说道,“如果我不答应你,你恐怕也不会答应我吧。”

  “嘿嘿,瞧您说的那么客气,”我忍不住笑起来。

  “好的,”他那头好像也在笑,“周六一早我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

倒头去睡啦。

哦,顺便问一句。

一周五更,你们是希望平时少两更,周末有更新,

还是1-5更新,周末停更?

不许说都更,

不然我要累死啦。

☆、第 16 章

  顾明村离A市开车要大概四个小时。阿肯体谅到我坐车容易晕车,买了动车票。出了车站,迎面走来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自称唐青,看上去比阿肯大几岁。他开口讲了两句客套又憋足的普通话,得知我能听懂并且能讲方言后,立马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方言。

  交谈得知,阿肯大师现在又有了一个新项目,唐平是投资方,想在顾明村修建一个小学。今天两人是来谈谈想法,看看场地。

  唐平是土生土长的顾明村人,但从小父母双亡,上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被一对好心的意大利夫妇收养去了佛罗伦萨,之后三十多年从未回来过。前两年因为生意原因回国看看,发现原来的小学已经拆掉了。他遗憾至极,对他来讲,有认知的故土记忆基本都源自小学那三年。如今他重返故地,时过境迁,校址不再,他竟好像找不到了故乡。于是他跟当地政府商谈,决定出资新建一个小学,沿用以前小学校名。

  土豪…

  挺听完他讲述,心里第一反应就是,土豪就是任性。

  唐平的办公室倒是很低调,就在新建校址旁边租了两间办公室。周围的一大片都是回迁住房,五公里外是正在新建的工业园区。在这里建小学,倒也是很合理。

  一天下来,我陪着两个男人又是看场地,又是当翻译,晚上回到房间,感觉疲劳翻涌,口干舌燥。

  而这时,周仁来了一个电话。

  “小程,听说你休年假去啦?”他在电话那头笑呵呵地说。

  我心里奇怪,年假不是他自己批的吗?年假其实还没开始,今天是周六,法定休息日,年假我是从下周一才开始。

  “嗯,是的,不过也不算,我是请的下周一二三。”我不轻不重地回复着。

  “哦哦…那下周四你才会来上班啊。这么说来,下周二善阳项目交标,你是不在了?”

  “下周二交标?”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是啊。哦…是这样的,我好像听说阿肯大师住在本市的长江小区,你是不是也住那里?”

  “……”一听这话,我头上流下三条竖汗,这都能打听到,真是不死心啊,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是的,我是住在长江小区。”

  “那太好了,”周仁在那头高兴起来,“那你看看能不能问问物业,问下阿肯大师的住址,我们一起去拜访一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