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锦囊呢?

  我正面背面都仔细看了,一个字都没有!

  “什么?”唐青表示没有听清楚。

  “啊……我是说,我猜……”我急中生智,赶紧改口,“我猜唐总刚刚表达的,不过两个字:乡愁。”

  “乡愁……”唐青表示出感兴趣。

  “是的,”我瞧着笔记本上的两个字,寻找灵感,“是一种落叶归根的思念,是一种魂牵梦绕的羁绊,我觉得,这种感情是一种纯白色的感情,单纯、干净,我们要修建的小学,应该是这样的感情的结晶,个人认为,它的外在主题颜色应该是白色的,像一张纯白的白纸。”

  “有点意思……”金丝眼镜慢慢点点头,说道,“但是不知道设计师有没有想过——哦,还没有问过,您贵姓?”

  “免贵姓程。”

  “想和程工讨论一下,小孩的世界都是斑斓的,如果用太素的颜色,不太顺应孩子的心理发展吧,还有纯白的外立面,不易保持清洁,会增加建设和后期保养的成本吧。”

  “这个不是问题,”我回答道,“在室内装修和环境设计的环节,我们可以引入很多活泼的色彩的元素,这个学校就像孩子一样,外面是纯洁的,但是内心是彩色的。关于材质,这个倒是一点都不用担心,现在市面上的性价比高的材质非常多,如果确定这个方向,我们可以接下来再讨论。”

  金丝眼镜低下头在本子上写了写。

  “那么,关于造型呢,”金丝眼镜又开口,“造型方面,你们是怎么考虑的?有没有效果图给我们看看?”

  这么快?我表面上没什么波澜,心里却想,哪里有什么效果图,我有的,只有一张阿肯的手稿。上面大概画了一下功能分区,还有一个非常粗糙的建筑形态轮廓。

  我笑了笑,开始空手套白狼:“形式是和功能走的。外面的形式只是一层壳,内里的功能才是本质的东西。之前阿肯我和阿肯大师讨论过,我们有一个人初步的想法,正好这里和大家一起集思广益。”

  说罢,我拿出阿肯的手稿,给他们一一展示小学的流线、功能。一边说我心里一边感慨,阿肯就是大师,确实是有两把刷子,虽然很简单的线条,但表现简单明了,流畅自然。而且他的线条及其连贯自如,仿佛整个设计一气呵成,没有停顿。有了这样的基础,我介绍起来如鱼得水,唐青和金丝眼镜不住点头。

  “大方向是可以的,”金丝眼镜说,“那造型呢,长什么样的,这个学校?”

  “这个我们也有考虑,”我拿出阿肯的另外一张手稿,上面是他的一张钢笔画——这个小学的鸟瞰轴测图。几个南北向的自由组合的教学楼,通过一个长廊连接起来,东侧是一个椭圆形的标准体育场。

  图的下方写了关键词,唐青一一念出来:“开放、垂直、有机。”

  “程工,你给我们讲解一下?”金丝眼镜说。

  “开放……垂直……有机……”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图,这三个词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一时间舌头有点打结。

  “这是什么意思?”从未开口的圆头圆脑第一次说了话。

  “这个……”我看了一眼他,发现他眼睛犀利地瞧着我,我心跳加速起来。

  “是的,我们的……立意就是这样的……”我一边思考着,一边拿起笔记本掩护,悄悄打开阿肯给我的第二个锦囊。

  天灵灵地灵灵,打开别再是空白了。

  “我们的立意是……”我愣了半晌,然后脱口而出,“What the fuck!”

  没搞错吧,两个锦囊都是白纸一张!

  是拿错了,还是阿肯本来就是在耍我?

  我强压住内心的怒火,却听见唐青说:“程工,你刚刚在说什么?”

  我抬头瞧了瞧在列的三位,规划局的两个一脸茫然的样子,但唐青这个华裔,明显是听懂了这句英文。

  我脸上烧起来,赶紧掩饰方才的尴尬,脑子里以策马奔腾的速度寻找着圆的话:“这个……这个就是我们初步设想的小学轮廓……”

  “我们都看见了。”金丝眼镜说道,“画是画的很不错……还是想请你解读一下……”

  “是的……”我额头上滴下一滴冷汗,但也只有硬着头皮往下接,“我们希望创造更多充满自然的开放空间……回归……回归到没有手机、没有互联网的那个纯真自然的时代——也是唐总所怀念的时代。”

  我停了停,试探性地和唐青目光交接,发现他赞赏地看着我。

  我心里稍稍踏实一些,涌现出一线灵感:“建筑在垂直方向上创建多层地面,其间插入了花园。就像图上这里画的地方。垂直并置的上部建筑和下部空间,及它们在 “中间地带”(架空的夹层)以不同方式相互接触、支撑或连接,这既是营造空间的策略,也象征了这个新学校中正式与非正式教学空间的关系。”

  我飞快的说着,思路不断涌现,感觉嘴上都要开出一朵花了。最后,我完美总结:“在这个巨大的结构中,主要交通流线像一条河流,串联起自由形态的“岛屿”。教学楼的屋顶被设计成一个有机农场,为学生提供实验田,展现对这片土地曾作为农田的敬意。”

  语毕,唐青、金丝眼镜、圆头圆脑都没说话。

  隔了两秒,桌子的对面忽然想起掌声——那几个记录职员放下笔,鼓起掌来。

  然后对面三位领导,互相看了看,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我松了一口气,感觉背上湿了一片。

  洗手间。

  我梳理了一下妆容,然后从包里摸出了阿肯给我的最后一个锦囊。

  淡金色的一个小信封,和前面的两个一模一样。

  不用猜,我都知道,里面肯定也是一片白纸。

  我直接把它扔进了马桶。

  刚走出门,电话就响了起来。是阿肯。

  “刚刚唐青跟我通过电话,说对我们的方案很满意。”他在那头语气轻快的说道。

  我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地哼哼一句:“是吗?还是您的方案底子好。”

  “我说过你的能力没问题,就是差一点信心。”他好像完全没有领会到我的点。

  “谢谢您的夸奖。都亏了您的三个锦囊。”我索性捅破。

  “哈哈,你看了?”

  他居然好意思问?

  我真想越过电话拿个尺子亲自去测量一下他的脸皮是有多厚。

  “看了。”我气得不轻,“密密麻麻写满了,我都读不过来。”

  “哈哈,”他又在电话那头笑,“我确实什么也没写。”

  “那你是故意骗我的,对吧?”

  “那也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我都被他气笑了,“第一张空白,第二张空白。你说是锦囊妙计,打开却是白纸空空!差点让我在规划局和唐青面前出了好大的丑。”

  “可是你不是也表现得很好吗?”他慢悠悠地说道,“你独自面对这些人,不是也应付得很好吗?没有锦囊,你不是也一样舌绽琼花吗?”

  “……”说得你好看就看见一样。

  不过本姑凉蕙质兰心,确实也是。

  我一个人,不是也一样好好的把这些都搞定了吗?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可不想表面认输,“我是本来就有这个能力舌战群儒。”

  ”是是是。”他在那边附和,又问,“你说你看了第一个和第二个,没有打开第三个吗?”

  “没有,”我正好出一口气,高声宣布道,“我直接把它扔下水道冲走了。”

  “冲……”一个字还没有说完,电话那头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刚刚轻松的嬉笑怒骂和你来我往都不见了,电话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咳嗽声。

  一声一声的,每一声都好像揪着心。

  他是不是不能说太多话?

  我有些后悔刚刚的行为了。

  “你还好吗?”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想问他如何,又怕他为了回答我加重咳嗽。

  “你别说话了,我马上回来医院再说吧。”我匆匆挂掉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

今天工作不太顺利,家里也出了点事情,

心情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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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有一是长宁的若干番外。

以上。

☆、第 25 章

  

  刚走到病房门口,林医生从里面出来,瞧见我,没说话,面无表情地走过。

  阿肯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

  “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发现我的存在。

  “你好些了吗?”我走上前去,他把一个黑色封面的本子收了起来。

  “本来就没有什么事。”他无所谓地笑笑。

  “你在写日记吗?”他合上之前,我瞄到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字。

  他笑着点点头。

  “你是左撇子?”我有些好奇,刚刚看到他是左手在写字。

  “左右都行。”

  “挺厉害的,”我说,“一般用左手的人都很聪明。”

  他听到这话,开心地笑了笑 。

  “不过,再厉害的人,身体不好也没用,还是好好休息吧。”我正眼瞧着他,又问,“我感觉你的肺好像挺严重的,你一直都支支吾吾的,我又不会歧视病人。搞什么神秘啊。”

  “哈哈,”他笑起来,“我也想保留自己的隐私而已。”

  “那到底严重不严重?”

  “不严重。”他云淡风轻地摇头。

  “……”我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次,“到底是什么毛病啊?肺结核?肺结石?肺癌?肺穿孔?肺囊肿?”

  我把我知道的有关肺的毛病都说了一遍。

  他笑着看着我,右边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原来你这么关心我。”他脉脉地说。

  “好吧,本来我还认识一个老中医,在我家瞧肺病挺好的,什么肺病都给瞧好了不少,很有名的。看来你并不是很需要。”我没好气地回他。

  他听出来我的揶揄,解释道:“主要是最近空气不太好。”

  “中国的空气都这样,”我叹气,“我看你也不是缺钱的人,要不你还是回美国去吧。”

  “哈哈……”他朗声大笑起来,右边脸颊的酒窝加深,“我是中国人,回什么美国?”

  “之前周仁介绍你是来自美国嘛……而且你的名字也是英文的。”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中文名姓顾。”他说,“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中文名。”

  “顾什么?”我顺着他的话问。

  “我姓顾,名长熙。”他说,“顾长熙。”

  “哦……”

  我刚想问是哪三个字,他又说:“手给我。”

  “?”我愣愣地伸右手。

  他把我的手摊开,用左手食指在我的手掌心,一笔一划,慢慢地写道:

  “顾是页字旁的顾——长是长短的长——熙是康熙的熙——我这样说,”他抬起头来,眼睛盯着我看,目光灼灼,“记住了吗?”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睫毛又直又长,下眼睑有两道漂亮的卧蚕,这样的定定地看着我。

  我的脸没来由地烧起来,忽然间,脑袋也“轰”一声烧起来,好像有什么在一团混沌中奋力挣扎着,要破茧而出。

  这双眼睛……

  “在想什么?”

  “啊?”我猛然回神,“没什么,没什么。”

  “有没有人说过,你在25岁之前,命运多舛。”他看着我的手纹,慢慢说道。

  “你还会看手纹呀……”我笑,想了想,“没人说过,但好像确实如此。”

  他忽然左手一翻,大力握住了我的右手。

  我吓一跳。

  他轻轻捏了下我的手,然后很郑重地说道:“你好,我是顾长熙。”

  他的手很大,完全覆盖住了我的手,温暖而干燥。

  我被这正式的场面怔了怔,两秒后回过神来,失笑道:“干嘛……又不是第一次认识,怎么这么正式……”

  他没说话,只是固执地瞧着我,眼里神情明灭。

  我觉得好笑,只好配合他:“顾大师,您好。”

  他嘴角动了动,我以为他要说什么,但是他并没有开口。

  我一时起了玩心,好心地加了戏,上下握了握他的手:“您好您好您好,顾大师。久仰久仰。”

  他静静地看着我。

  我忙又补上一句自我介绍:“程宁。”

  “你好,程宁。”半天,他缓缓回了一句。

  很平常的一句,但是我却听得怪怪的……感觉这句话被他说得挺失落的,好像隐藏着无数叹息。

  阿肯——哦不,现在是顾长熙顾大师了——在第二天出了医院回到了家里。以前可能不太在意,我现在发现,其实他大多数时候脸色会比一般人白一些,这并不是因为他肤色白,大概是因为他气色比普通人要稍微差一点。我私底下问过陶哥,顾长熙到底是的了什么不治之症,是练了葵花宝典还是练了九阴真经,陶哥看着我都是欲言又止,最后也没有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我又不好意思去问那个高冷的林医生,我可不想没事又遭她白眼。

  我现在辞了职,但是日子却比以前过得轻松愉快。唐青虽然回意大利了,但是他比较认可我,把他的一个富商朋友的私家别墅项目介绍给了我。这可真够大啊——夸张点说,我都可以用玛丽苏里面的文字来形容——比如,每天可以从叁万平方米的真丝绒床上醒来,坐上直升飞机去刷牙洗漱,然后二十个英俊帅气的杨洋伺候着主人吃521样不重复的早餐……因为土豪不在乎钱,所以我可以把好多设计灵感都通通实现。我重新找回了设计的乐趣,而这种社会的认同,自身价值的体现,比在周仁那里当一个普通的前台实在是强太多了。

  我和阿肯——哦,不,顾长熙——的联系也多了起来,我教会了他发朋友圈——不过他基本也不怎么发;我们会互相推送一些行业内部的新闻,我发现他比较中意现代主义的建筑风格;有天天气不错,他从家里拍了一张蓝天的照片给我;有时候傍晚在楼下散步,我能碰见他一两次;有次我看小区外面有新鲜的水果,还顺道买了点去看了看他。

  我发现他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相处的人,特别绅士周到、善解人意,有涵养、有修养,关键是,他还长这么帅。

  是的,没有了周仁的隔阂,放下戒备,取下有色眼镜,他在我心里的印象完全改变了过来。我以前不稀罕承认,现在可以大大方方的说,他真的是一个大帅哥,有身高有身高,有颜值有颜值,有气质有气质,楼下散步时,就连母狗都愿意挨着他的脚边走。

  那天富商朋友给我打了第一笔款过来时候,我想起,阿肯好像还欠我点什么——上次去见唐青,阿肯还没有给我钱呢。

  我琢磨着,阿肯的病差不多也好了,找个时候是得跟他提提这事儿了。。

  周六无事,我正对着微信对话框琢么着怎么跟顾长熙提及此事,他刚刚好来了一条信息:有空吗?

  我:

  顾长熙:我包了点饺子,过来尝尝?

  我:你亲手做的?

  顾长熙:恩。你喜欢吃饺子吗?

  我:太好了。我喜欢吃。

  顾长熙:我买了韭菜和白菜,不知道你喜欢哪个馅儿的?

  我:哈哈,都喜欢【羞涩】。

  顾长熙:【微笑】。

  我瞧了瞧时间,11点04,不算晚,还可以过去搭把手,于是问:我现在可以过来吗?

  顾长熙:好的。

  噢耶……我放下手机转了两圈,中午吃现成的饺子,好开心。

  ——等等,就是吃个饺子,至于吗?好像没吃过似的。

  我冷静下来,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哦!是的,正好可以跟他要钱了。

  恩,一定就是这个原因。

  那么……人家邀请我吃饭,我好像也不能两手空空地去吧?我找了找,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最后从家里的橱柜里找到一瓶红酒带了过去。

  

☆、第 26 章

  我按响了门铃。

  他一来开门我就笑了,因为顾长熙穿着一个紫色的围裙,上面还印着两只小白兔,这和他的一贯的风格实在不符。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昨天便利店买东西,最后一个围裙,老板送的。反正能用,我也没挑了。”

  “恩恩,挺好,”我笑,“不虚荣,很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