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坐吧,”他用沾满了白色面粉的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他的家总是很整洁清新,一如他的人。户型很小,所以客厅中间临时支了一个大桌子,上面还有最后几张皮没有包馅儿。我还真没想到顾长熙说吃饺子是吃他自己做的饺子,当他问我喜欢吃韭菜还是白菜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买的速冻饺子呢。

  他一边走到餐桌前进行未竟的包饺子工程,一边很随意地说道:“还有最后几个就弄完了,你要喝水吗?厨房有水——我一般不怎么喝饮料和茶,所以只有白水。”

  我瞧着他低头忙活的背影,呆呆的。

  “怎么了?”他见我不说话。

  “……对你有点刮目相看的感觉。”我摸摸后脑勺。

  “这是在夸我吗?”他不以为意地笑说,“厨房在你后面,我家格局应该和你家一样。”

  “哦,是的,”四目相对,我竟有点不好意思,将视线转移到餐桌上,低低说道,“就是没想到你是自己包饺子。”

  “这很奇怪吗?”

  “恩……也不算奇怪吧。”我想了想,“就是没想到吧。”

  我没想到顾长熙自己会做饺子,更没有想到他做的饺子还这么好吃。皮劲道,不厚不薄,馅儿新鲜,味道刚好。我一边吃一边夸赞,他只是淡淡地笑。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忽然想起拿出带来的红酒,“你请我吃饺子,我请你喝红酒吧。”

  “一边饺子一边红酒?”他讶异。

  “这个……我虽然也没有尝试过,但是可以试一试。你有开瓶器吗?”

  他找来了两个高脚杯,每个倒了半杯。

  “还是碰一杯吧,”我举起酒杯,“谢谢你的饺子,真的很美味。希望你……身体健康!”

  他微笑着瞧着我,也举起酒杯,碰了一下:“谢谢。也感谢你让我第一次尝试饺子和红酒的美妙搭配。”

  “你经常下厨吗?”我问。

  “以前会,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了。”

  “也是,”我理解地点点头,“你身体还是多休养为主。”

  他莫名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头默默地吃饺子。

  “你家装新风系统了吗?”我环顾四周,“你对空气敏感,应该保持室内的空气清新。不过老房子不太好装。”

  “装了。”他简单地回答我。

  “哦。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我抿了一口红酒:“你是真的‘碰巧’住到了长江小区吗?”

  他抬起头看着我。

  “我是说……恩……感觉有点太巧了。”

  “……有点。”他点点头,“这是陶哥帮我找的。他老婆的表哥单位以前分的房子。”

  “真的?

  “嗯。”

  “你是哪里人?”

  “老家是a市的。”

  “哦……那你现在是落叶归根?”

  “……我之前是在善阳休养,遇到胡总投标项目来的a市,我记得我说过。”

  “我想起来了。可是现在这个项目早就完了。”我又说。

  “……还有点私事没解决。”他抬起头,看着我慢慢说道。

  “……”好吧,既然是私事,我也不太好追问了,自己抿了一口红酒当做话题结束。

  “你别把它当饮料喝,”他把我的杯子往远处挪了挪,“这酒后劲大。”

  我讪讪笑了笑,吃了两口饺子。

  “你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新动向吗?”他问。

  “还行吧,”我实话实说,“唐青又帮我介绍了一个富商客户的别墅项目,比在事务所强多了。我还真得感谢你呢。”

  “谢我什么,”他笑,“我又不给你设计费。”

  “谢你——”我咳了咳,拉长声音,“帮我认清现状,突破自己。”

  “哦?”他眼梢挂着笑。

  “是的,我之前过得确实太窝囊了,谢谢你祝我一臂之力,让我挣脱那个模式。我以为没了工作天会塌下来,但事实上,我现在比上班过得快乐多了……”我想了想,“这种快乐来自于自身价值的提现,是和金钱无关的。”

  讲到这里,我真诚地倒了杯酒,举杯:“谢谢你。”

  他展眉而笑,轻轻和我碰了一下:“应该的。”

  “你帮我说了一个NO,我还你一个YES吧。”

  “?”

  “上次你不是给我提供工作,让我跟你干吗?”

  他眉毛扬了扬。

  “我后来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你的项目比事务所的都好。”我假装若无其事地说,“而且,没人会和钱对着干,是吧?”

  “哈哈……”他朗声笑起来,主动拿起红酒杯碰了我的杯子,喝了一口,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笑说道,“好。”

  “不过……”瞧着他那高兴样子,我也扬扬眉毛,坏笑道,“老板,入职前,是不是先把我的实习工资给付清了?”

  “什么实习工资?”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唐青汇报,您不是说日新5K,不够再提吗?”我好心提醒。

  “……”他默了两秒,问我,“我上次是不是给了你三个锦囊?”

  “是啊。”说这个干嘛。

  “你都看了吗?”

  “没……我在汇报时看了第一个和第二个,发现都是空白,有点生气,开完会我就把第三个扔了。”我有点不好意思。

  他不说话,神情有些微妙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奇怪,“第三个锦囊难道不是空的?有东西?”

  “有。”他点点头。

  “什么啊……”我被他的表情搞得有点紧张。

  “支票。”

  “啥?!”我惊得跳起来,“你再说一遍?支票?!”

  “恩,支票。”他重复了一遍。

  “所以……那天……你已经把钱给我了?”我欲哭无泪,“你没骗我吧……这……这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我没想到你脾气这么大。”他说,“看到不看就直接扔了。”

  我用眼珠子瞪他。

  他又问:“你把它扔哪儿了?”

  “我直接扔下水道冲走了……”我感到浑身无力,颓废地摊坐回椅子上,“……五千呀……”

  他酸酸地来了句:“土豪……”

  我没力气和他斗嘴了,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他瞧着我,忽然笑了,起身去卧室,很快拿了个东西出来。

  “这个……”他推过来一张纸,“收好了,别再扔了。”

  我勉强睁大眼睛一看,一下端坐起来,好像溺水地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你重新给我一张?”

  “嗯。这张签了名的,再撕就和撕人民币没差了。”

  “哇,您简直太帅了!”我心花怒放,连连道谢,用手摩挲着三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就这三个字,就值五千呀……

  等等……

  “这张签了名,你是说,上张没有签名?”我问。

  “写了金额,没有签名。没有签名,就不能提现。”

  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心好像也没有那么痛了——好像也没有损失什么嘛。

  “幸好你没有签名。”我庆幸,又好奇,“那你为什么没有签名?”

  他轻轻笑了笑:“我等你来找我。”

  他说得很平常,笑得也很平常。

  可是我的脸却莫名其妙地红了。

  是的,我后来确实是找了他,还不止一次,但是好像都没有想起这件事。

  都是别的事,这样或那样的,小事。

  他右边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看得我有点醉了。

  我……大概有点喝多了吧。

  “你后来没有跟我提这事,我还以为你不稀罕金钱。”他又说。

  “没有没有,你误会了,”我连连摆手,“我很稀罕钱的,不然也不会牺牲年假跟你去顾家村了。”

  他好像很了然地笑。

  “你别老笑啊,你笑什么?”

  “开心就笑。”他回答得很简单。

  “那你开心什么?”

  他又笑,看了看我,然后说:“快吃吧,光顾着说话,都要凉了。你还吃吗,我再去煮点?”

  “等等……”我一把拉住他,“你先别弄饺子,我还有话问你。”

  “什么?”

  “等等……我理一理,”我揉了揉太阳穴,“其实我有很多问题要问,我都不知道要先问哪个……”

  “……”他耐心地坐下来。

  “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不能和我耍滑头,不骗我,当然——”我也不咄咄逼人,“如果涉及太隐私的东西,你也可以不回答,但是你不说,你就要喝一杯酒。”

  “好。你问。”

  我想了想,开始了:“上次去石影村,你是特意的吧?”

  “什么意思?”他不解。

  “你其实是想去看那个将军桥,对吗?”

  他估计没想到我会忽然问这个,愣了愣,方说道:“是的。”

  “将军桥的将军后来真的回来了,我当时以为你是随口一说,其实你是真的知道这个典故的,对吗?”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你也知道了?”

  “我舅舅后来告诉了我,这块碑文还是我翻译的。”

  我深吸一口气:“你的身体对空气这么敏感,但是你还是要去石影村看一下,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

  “是不是,和我有关?”我等不及他的答案,一个盘旋心里很久的问题脱口而出。

  他的胸膛微微一动,却是有些迟疑地反问我:“你想起来什么……”

  “我猜的。”

  “猜的?”

  “很难吗?我觉得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

  “……哦,很明显吗。”他重复了一遍,像是自问自答,又有些奇怪的失落。

  这样的神情印证了我的某种猜想,让我心跳如鼓。

  “那……”我鼓起勇气,“我们——是不是曾经认识?”

  “是的。”

  对话戛然而止。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我的心猛烈地跳起来,连耳朵里都是雷鸣般地心跳。这两个字如同一颗巨大的陨石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到了我心里。

  “那……”我心一狠,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们,是哪种认识?”

  沉默。

  沉默。

  他忽然站起来,走到我跟前,俯下身来,二话不说,直接吻了我。

  五雷轰顶。

  粹不及防。

  “是这种认识。”他说,眼里是明显的情意闪动。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人看吗?

留个言让我知道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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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他的吻很轻。

  轻的像一片飘落的羽毛。

  这一瞬间短暂而又悠长,让我错觉好像回到某个盛夏的时光,有蝉鸣,有树影,有静谧的空间,有雷鸣般的心跳,有熟悉的唇齿相依的美好。

  ……

  半个小时后。

  “师生恋?!”我惊叫起来。

  “……”

  “不可能!”我捂着嘴,根本不相信。

  “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我们成为恋人时,早已不是师生关系。”

  “这……这……这这也太尼玛……尼玛……”我连连说了好几个“尼玛”,也不能完全表达出我心里有多少草泥马奔腾而过。

  “信息量太大了……太大了……”这样劲爆的信息,完全已经让我忽略到刚刚才被人亲吻过。

  我和他居然是恋人关系?

  而且是曾经还是师生?

  我……我一时难以接受。

  “到底是你喝多了……还是我喝多了……”我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头痛。

  “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说实话,我也不敢相信。”

  “为什么?”

  “如果真的是恋人的话,为什么我会不记得你?如果是选择性遗忘的话,一般会忘掉痛苦的记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没有,我们在一起很甜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不记得我。” 他看上去有点挫败。

  “那我周围,也从来没有人跟我提起过你,也没有人说过我曾经有个男朋友。”

  “当时我们的朋友圈子都在b市,你现在基本都在a市生活。我曾经问你是否和大学同学有联系,你说手机遗失后,就再没有联系了。”

  听上去有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