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连司徒莎也有几分错愕的看看我,又看看虞姬。显然没想到我会轻易用敏感的话题将矛盾僵化。

虞姬震呆了两秒,等醒悟过来,脸色已由红转青,她手略抖地指着我,颤声喊:“反……反了!一个小小的奴婢,居然敢跟我这么说话。小翠,还不给我掌嘴?!”

我看见太子妃身后的某个绿衣少女神色一怔,征询的目光看向司徒莎。

我一怔,小翠是司徒莎的人?虞姬为何敢指使司徒莎的人来教训我?难道……我的目光扫过虞姬身后,却发现她并没有带随从和贴身丫鬟,心中不由一宽,暗道:果然是我多虑了。这个虞姬怎么看都是一眼能看穿的人,如何可能是奸细?

小翠求救似的目光向司徒莎扫了好几次,司徒莎却只当没看见。虞姬又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小翠终于撩起袖子,犹豫地向我走来。

我看着那绿衣的婢女离我越来越近,举起的手也离我的脸越来越缺乏距离,可我的心里却还在进行着天人交战:究竟是舍身成仁让她打了,看看司徒莎的反应呢?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绝不让自己吃亏?

眼看小翠的手已经高高举起,并在我眼前越放越大,我把心一横,冷笑道:“夫人,这一巴掌下来,究竟是算在夫人头上还是……二夫人头上?还请夫人示下,免得殿下问起来,我不好交待。”

司徒莎脸色一遍,洁白的贝齿咬了咬牙,冷喝道:“小翠,不得无礼。”

“家宴就到这里吧。”司徒莎面无表情地起身,“小翠,小环,替我送二夫人和许姑娘回府。”

眼看着虞姬不甘又愤恨地瞪着我,趾高气扬地离去。我轻轻松了口气,随即却无奈地苦笑:结果,还是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这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半个多月来都呆在飞云山庄出不得一步门,云飞身边的亲信陈子俊、荆无名总算也见到了。陈子俊年过而立,形貌不出众,小鼻子小眼睛的,说好听了叫平凡,说难听了叫猥琐。不过眼中不时闪过的精光,却让人不敢小觑了这六皇子手下第一谋士。

说到荆无名我便浑身抽搐,听名字跟百晓生兵器谱下的荆无命只一字之差。可人家那是酷哥一名,他却是大山一座。绝对超过两米的身高,方面大耳,声音如破铜锣又被敲破。这种人是背叛者?算了吧!拜托请别打破我心目中间谍的美好形象!

司徒莎是云飞明媒正娶的妻子,年方二十,温婉娴淑的品性是穆嘉王朝出了名的。虽说她的心思我猜不透,可她太子妃的身份已摆明了与云飞荣辱与共的家族牵系,按理说也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蠢事啊!

至于虞姬,那个被我整得跳脚的草包美女。远目,谁若挑上她为间谍,那我可真要为此人默哀三分钟了。唉!其实絮絮叨叨了半天,我根本没一点线索可以完成此次的任务。究竟该怎么办呢?

我在房中的大理石上跳来跳去,玩着踩格子,目光却不稍一停地在屋中摆设上乱转。这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数学题解答不出时,遇到想不通的问题时,我就喜欢独自一人玩踩格子,踩得是什么自己完全不清楚,但问题却往往能迎刃而解。

“你就没有一刻能安静下来吗?”门被推了开来,云飞一脸无奈而好笑地站在门外。

我脚下一停,喘着粗气回头对上他阳光下分外光彩夺目,如美玉般的面容,脑袋里突地闪过一句话——抛砖引玉。

此念头一出,我就在心底狠狠鄙视自己。难道为了早日完成任务,我就该把云飞当诱饵抛出去吗?难道我就不怕偷鸡不着蚀把米,反而把云飞的小命搭进去吗?难道……

我挥了挥手,把心底紧存的那一点良知集体拍飞,换上一脸丈母娘挑女婿的笑容,拄着下巴谄媚地笑着靠近他,道:“云飞,我快闷死了!”

云飞一脸戒惧地看着我,退后一步谨慎地道:“你待如何?”

“让我出去走走吧!”

“你休想!”云飞脸色大变,一把擎住我肩膀大声道,“你又想离我而去吗?”

我翻了翻白眼,这对白还真是每天都要上演几遍啊!不过,今天情况不同,我换上甜蜜灿烂的笑容环上他颈项,柔声道:“那不若,云飞你陪我去?”

云飞一愣,一时没答上我的话。

我歪了歪脑袋,一脸清纯无害的表情:“如果你怕有危险,就把你的亲信如陈子俊、荆无名等人都带上。对了,太子妃和虞姬天天闷在宫里肯定也很腻烦了,不如把她们也带上?”

“悠然,你究竟想做什么?”云飞眉头轻皱,紫金色的眼眸中褪去了平日的宠溺放任,我竟第一次发现,那也如真正的高位者一般深不可测,常人无可膺其锋。

我心头轻轻紧了紧,仿佛有一根细细的丝线在我血管处一一扯过。既不是疼也不是痒,而是一种熟悉的酥麻,仿佛很久以前,我就被这种感觉深深浸泡过。

我换上个不浅不淡的笑容,眼底却没有了半分笑意,松开环住他颈项的手,淡淡道:“我要做的事会危及到你生命,你可愿答应?”

云飞紫金色的双眸光芒不断闪烁,神思复杂地深深望着我,最终都归于浓浓的深情。修长有力的手轻轻环于我腰间,微一使劲,温热的唇便贴了上来。

我全心投入地与他纠缠深吻,意乱情迷间听到他无声地叹息和胶着在唇齿间的字字深情:“只要是你希望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哪怕是我的命……”

Act 5.你相信我吗?

“天青青,水蓝蓝,看日出,看云海;波浪鼓,咚咚咚,妹妹笑得泪晃晃……”

“许姑娘。”陈子俊温文尔雅地打断歌唱得正尽兴地我,委婉地道,“姑娘可有口渴,要喝杯水吗?”

我摇了摇头,起身拜谢道:“多谢先生好意。”继续唱,“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

“悠然。”云飞叹了口气,无奈地将我扯过来揽坐在在身边,马车中甚窄,他这么一拉,我就整个人缩在了他怀中。听他道:“从一开始出来唱到现在,你不累吗?”

我眯起眼睛看他:“嫌我唱得难听?”

云飞好笑地掐了掐我的鼻尖:“再难听的我也听过,还听了整整三个晚上。”

我一怔,正想问他何时听过。却被虞姬娇滴滴且满怀愤恨地声音打断:“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呢?”

云飞并不理会她。虞姬气得再度掀开窗帘,嘴翘得老高,纤纤五指不时狠狠击打窗棂,浑身冒火。我存心气死她,一脸神秘地道:“我们这可是去微服私访。”

“微服私访?”一道清清雅雅的声音传来,一直闭目在马车中歇息的太子妃忽地睁开眼,看着我问道,“许姑娘此为何意?”

“字面意思啊!”我懒散地靠在云飞身上似笑非笑道,“我们今日秘密出行,云飞不是六殿下,你不是皇子妃,我们去体察一下民情。”

司徒莎深深地看着我,半晌面无表情地问道:“那么姑娘又是什么身份呢?”

“莎莎!”云飞面色骤然一冷,正待发作,却被我信手堵住了嘴,挑眉看着她,巧笑道:“别这么瞪着我。我承认,我就是那准备抢你丈夫的坏女人……”

一双温热的大手骤然覆上我喋喋不休的嘴,云飞低头看着我,紫金色的眼眸几分哀伤几分绝望,终化为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紧紧包裹在其间。

我忽略掉周边冰火煎熬的视线,忽略掉心中隐隐的不安,沉浸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无法自拔。

怀抱沉浸过头了,所以当马车骤然一阵剧烈摇晃,车外传来荆无名“殿下小心”的喊声时。我真有撞墙的冲动。正事啊!居然把正事给忘了。

一阵“乒乒乓乓”声在耳边响过,多半为木质材料的马车忽地灼热起来,而我们就像那蒸笼里的美食,正待熟透好搬上桌。

车帘布上都是火,映得人人惊惧交加的脸上一阵通红。云飞拥紧了我,蹙眉听着车外响动,脸上虽有惊怒,却并不焦急。我知他定是成竹在胸。可我却万分想不明白,为什么出行不到一个时辰,就会被人知道,那个所谓的奸细,究竟是如何在我们眼皮底下传递消息的呢?

还有,按理来说,白痴也知道这种匆忙的刺杀没有几分胜算,只徒然增加云飞的戒备心里。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正想的入神,云飞猛地将我的头按进他胸前,大声道:“护住头脸!”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只听“砰——”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如地震般的剧烈摇晃,和四溅的滚烫火星。我吓得牢牢抓住云飞,面无人色。总算是趔趄地脚底踏实,我惊魂未定地向周围看去。

只见双手使着铜锤的荆无名正指挥着随行的侍卫与蒙面黑衣人对抗。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自然不知道究竟谁的武功高些,哪方优势大些。可仔细一看那荆无名一锤一吼便能抡死个对手的神力,也就心安理得地窝在云飞怀里看戏了。

身上又是一阵冰火煎熬的目光,我回头对上司徒莎阴暗沉郁的脸和虞姬愤怒到想杀人的表情,以及陈子俊的若有所思,忍不住对着他们一个个灿烂微笑。随即耸了耸肩,继续看戏。

“殿下没事吧?”一道清冷的声音忽地在耳边响起。

我吓了一大跳,这才发现一身青衣的司徒啸不知何时到了身边,正一脸淡漠地向云飞请礼。

我一怔,恍然大悟道:“刚刚劈开马车的是你?”司徒啸点了点头。我咋舌道:“牛人!难怪云飞不担心了,有你隐在暗处保护,自然不怕偷袭。”

司徒啸脸色冰冷如昔,并不答我的话,只密密护在我和云飞周围。

黑衣男子的数量一个个减少。我正一面松了口气,一面发愁如此这般怎么可能找到凶手。忽地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声从背后传来。

我愕然望去,只见一个身高体壮的黑衣男子竟不知何时绕到了我们身后,胁持了皇子妃司徒莎,大吼道:“全部住手!”

云飞与他对视了五秒,那男子狠劲一来,手上的刀加了力道,瞬时割破了司徒莎颈上的肌肤。司徒莎低低呻吟了一声,鬓发散乱,一脸惨白,却是倔强地咬着唇不语。站在他们左后方的司徒莎身后的虞姬和左前方的陈子俊早已吓得浑身发抖,虞姬更是只知啜泣。

云飞挥了挥手,荆无名骂咧咧地停了下来,那些黑衣刺客刹那间便跑了个精光。

云飞微眯起眼看着他,冷声道:“你想怎么样?”

黑衣男子在那如有实质的冰冷目光下竟打了个抖,勉强才维持住平静道:“殿下明鉴,我们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实不知对象竟会是殿下。还望殿下看在小的们糊口不易,放弃追究,放我们一条生路。”

“可以。”云飞想也不想冷冷地看着他,“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

黑衣男子眼神闪烁,静了半晌,默然无语。

云飞松开揽住我腰的手,不耐道:“我保你不死,说吧!”

“殿下仁厚。指使我们的是……”黑衣人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慢慢落到我身上,又黑又粗上面隐隐沾着点银色粉末的手举起来,指尖正点向我。只见他双唇微张,似是要吐出什么话,却忽地脸色大变,重重呻吟了一声,往后倒去。

我呆呆地看着这场变故,有些反应不过来。眼前黑影一闪,司徒啸已蹲下查看复又立起回复道:“殿下,此人已气绝身亡。喉头有一枚银针,想必是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我跨前两步越过云飞道:“让我看看!”还未接近尸体一米,只觉一道劲风扑面而来,待反应过来,我只觉左颊剧痛,浑身一个狼狈的翻滚,已被掀翻在地。

我龇牙咧嘴地捂着被掴痛的脸望向罪魁祸首,只见司徒莎颈上滴血,正无比愤恨地看着我,一字一顿问道:“为什么要出卖殿下?!”

我一愣。忽地心中豁然闪亮,目的,是啦,这就是他们进行这次吃力不讨好刺杀的目的了。嫁祸我是此次刺杀的罪魁祸首。想想这种怀疑也无可厚非,这次出行本就是我提出的,其他人临时被拖上车,根本没有传递信息的机会。那么,信息究竟是怎么被泄漏出去的呢?

“不说话吗?”司徒莎一步步逼近我,目光冰冷有如利剑,“还是正在想着蒙骗殿下的说辞?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我扯了扯仍有些麻痛的嘴角,正待说话,却听云飞忽地一声不冷不热地低喝:“够了!”

司徒莎浑身一颤,双目含泪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殿下,你还要再袒护这个女人吗?”虞姬大呼小叫地冲了上来,一副恭敬地模样扶住司徒莎摇摇欲坠的身体,恨恨道,“这女人来历不明,举止怪异,殿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