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唯平没好气地瞪了她片刻,实在看不上她那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冷冷地撵人:“你怎么还不下班走人?”

那娜以为自己碍了聂医生的眼,忙不迭地开口道:“我这就上去换衣服,马上消失在您的面前…”

说完一溜小跑蹿进了电梯。

聂唯平无奈扶额。

这小土包子到底是什么奇葩的品种!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如果小土包子开始讨好聂医生…

马屁拍到马腿

上连班的结果就是回到宿舍睡得昏天暗地,即使很饿,也没吃饭的心情。

毛丹下班回来带了香气诱人的椒盐排骨,捧在那娜床边对着她猛扇风,馋得她肚子咕噜噜叫,可就算口水流了滴了一滩,也没能让她睁开眼。

中班要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半,毛丹知道她连班太累,不忍心叫醒她,只好上班之前把她的手机来电音量调到最大,然后放在她的床头。

两点半,毛丹准时打来电话,刺耳的铃声总算把她吵醒了。

那娜睡眼惺忪地爬下床洗漱,三两口扒拉完毛丹留给她的饭菜,然后两腿发软,一路飘忽到外科楼。

很久没这么连轴转忙个不停了,那娜一下子缓不过来,睡了几小时愈发没精打采,清点药品的时候频频算错,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才跟单子上的记录核对上。

陈婕还没到科室,就已经听组里的小护士在电话里绘声绘色地讲述了早会时的风云变色。

陈婕心里清楚,那娜落在聂医生手上,注定讨不到半分好去,这会儿再看她一脸菜色,想到自己掺和的那一脚,不由颇为内疚。

下午有新病人入院,陈婕把病床安排交给其他护士,连护理记录单和入院评估的填写都不让那娜接手,特意给她空出时间休息。

那娜双眼无神,茫然地抬头望着她,慌乱地道歉:“对不起陈姐,我知道自己老走神,算错了好几次…我不是故意的,工作时间一定会尽心尽力不再犯错!”

陈婕连忙安抚她:“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娜娜啊,昨个儿你替了我顶了个夜班,我怕你太累,想着让你多休息会儿,你可别多想啊!”

那娜听了总算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犯错惹得陈婕不耐烦了呢。

陈婕看了看时间,笑着说:“既然你不怕累,有几个病人要打餐前针,你去吧,晚饭前打完就去吃点东西!”

那娜感激地点点头,从电脑上抄下病床号,就去配药室准备去了。

只有几个病人需要打针,那娜很快完成了,拿着饭卡去食堂吃饭。

中班又叫做小夜班,琐事向来比较多。

晚饭后那娜回到科室,按照分配去给重症病人翻身拍背,又端着温水帮他们清理,写完当班护理记录已经快八点了。

接着又拿着记录本去检查自己负责的危重病人,为他们调整好氧气瓶通气量等仪器,等到了九点多,最后一次巡视就开始了。

等测完病人晚间血压、血糖等,那娜就开始客气地督促探视人员离开。

一直忙到十点半,那娜才解放。

回到宿舍,连衣服都没换,瘫在床上动都不想动,那娜筋疲力尽闭上眼,本打算躺一会儿就爬起来收拾,没想到还是抵挡不住困倦,昏沉沉睡了过去。

夜里做了个梦,那娜梦见自己百般讨好聂医生,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聂医生不仅对她既往不咎,还热心地帮她达成所愿。

那张日渐消瘦的脸终于不再死气沉沉,熟悉至极的温暖笑容重新浮现,眉眼之间自然流露的宠溺爱护让她欣喜得忍不住流泪。

那娜朦朦胧胧醒过来,呆了好久才发觉不过是一场梦,摸了摸脸上冰冷的湿意,心里一酸,无依无靠的落寞彷徨让她不自觉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

轮转期间不仅工资极低,还没有休假,不过比起实习时连工资都没有还要给医院交纳带教费已经好很多了。

那娜大清早起床,匆匆跑出医院,去对面街道的咖啡馆,咬咬牙买了杯最贵的咖啡。

那娜只有夜里需要值班的时候才会喝一杯速溶咖啡,还是超市里打折时买的,一杯连一块钱都不到,可为了讨好聂医生,她不得不豁出本钱。

聂唯平昨天难得休息一天,没被电话急招回来手术。

刚到办公室,衣服脱了一半,门就被敲响了。

聂唯平还以为是哪位同事,想也没想就光着上身去开门。

那娜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杯价值连城的咖啡,完全没想到门后是如此风景,脸上讨好的笑容瞬间僵硬了,傻愣愣地瞪着面前光滑□的胸膛。

精细的纹理,形状漂亮的紧实肌肉,腰部流畅的线条…

聂唯平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看着傻了眼的小土包子,冷冷地问:“看够了没?”

那娜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眼前光裸的上身是谁的,立马涨红了脸,眼神游移,结结巴巴地举着咖啡递给他:“我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请你喝咖啡!”

聂唯平盯着眼前的咖啡不语,良久才慢吞吞地开口道:“这里面…不会有什么不对吧?”

那娜小脸鼓了鼓,压下把手里咖啡泼他脸上的冲动。

这么贵,千万不能浪费了!

那娜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聂医生,您真爱说笑…”

聂唯平不为所动,淡淡地问:“无事献殷勤,说吧,什么事?”

那娜觉得自己真是开了眼界,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得寸进尺的人!

“没事没事。”那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看您挺爱喝咖啡的,所以买一杯给你赔罪…前天是我不对,不问青红皂白就指责你,对不起!”

聂唯平的表情稍稍缓和,施恩一般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接过她举了半天的咖啡,随手搁在一边的桌子上。

“这么大一脑袋顶脖子上不是给你装饰用的,以后说话要记得先经过大脑!”

那娜连连点头,像个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乖巧得不得了。

聂唯平对她的认错态度还算满意,甚至难得有心情打趣她,戏谑地问:“你还站在这儿想继续看?先声明我可脱完了,后面就只剩下穿了…”

那娜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堵在办公室门口,聂唯平精瘦的胸膛极有诱惑力地微微颤了颤,连带着她脆弱的小心脏也跟着颤了颤。

那娜被调戏,不由红了脸,在内心狠狠“呸”了一声,羞愤地跳起来,慌不择路地跑开。

聂唯平心情颇为愉悦,飞快地穿上衣服,端着咖啡杯往外走。

唔,小土包子还算识趣,咖啡还是温热的。

聂唯平勾了勾唇角,小姑娘果然好揉捏!

聂唯平最后一个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像往常一样摊开报纸,一边听交班报告,一边端起杯子悠悠地送到唇边。

浓郁醇香的味道扑入鼻中,聂唯平内心十分惬意,冷不防酸涩的苦味冲入口腔,呛得他差点喷了出来。

一直眼巴巴盯着聂医生的那娜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看到他喝了口咖啡,然后面色冷淡地放下杯子,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电,精准地射向她。

那娜被他瞪得一愣,仔细瞅了瞅他的面色,实在看不出什么。

该不会是她买的咖啡不好喝吧?

那娜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测,对于她来说喝起来跟喝血一样贵得要命的咖啡,怎么可能入不了聂医生刁钻的嘴巴?

那娜不明所以,只好谄媚地笑了笑,水汪汪的圆眼睛弯成讨好的弧度,却换来聂医生愈发冷冽的目光。

聂唯平心里气得牙痒,小土包子居然不安好心!

黑苦咖啡口感醇正,可对于十分怕苦的聂唯平来说,这种不加伴侣不加糖的咖啡不亚于中药,难喝得要命!

外科医生一般上午都会很忙,因为病人术前需要禁食禁水,所以大多数手术都会尽量安排在早上进行,特别是神经外科,很多手术时间都非常长,经常一台手术从早上持续到下午,在科室查完房就要匆匆往手术室赶。

聂唯平早上喝一杯咖啡只是为了提神,每次还都往里头加许多糖和伴侣来中和掉咖啡的苦涩。

谁能想到毒舌冷漠油盐不进的聂医生会怕苦呢?

谁又能想到向来冷静自持淡定从容的大男人会嗜甜?

所以那娜在面对繁琐的价目单的时候,凭借直觉选择了最贵的一种,然后理所应当地拒绝了任何添加。

聂唯平刚刚愉悦的心情此刻荡然无存,瞪着一脸傻笑的小土包子很有种哑巴吃黄连的郁闷。

张为栋完全没注意到那两人之间的风起云涌,冷不丁地问道:“聂医生怎么看?”

聂唯平收回眼神,毫不犹豫地说:“可以!”

张为栋欣慰地点点头:“那行,回头我就和那边联系,让他们接应你!”

聂唯平皱了皱眉,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主任,你让我做什么手术?”

“还不清楚!”张为栋叹了口气,“一个个都不愿意去,还是小平你好啊…”

张为栋简单介绍了县医院的情况,还有具体的行程安排。

聂唯平心里暗暗叫苦,他刚刚压根没听张为栋在说什么,没想到去下级医院会诊手术居然就这么落在了他头上。

县医院条件艰苦不说,设备也很不齐全,甚至手术室的消毒都达不到基本要求,去那里参加会诊很容易出事故不说,一不小心,还会惹来一大堆麻烦。

所以一般情况没有医生愿意去,可院里有规定,每个科室都必须派人去下级单位进行医疗救助,以往聂唯平总是借口推脱,没想到这次他一个走神,就被张为栋定下了。

聂唯平眯了眯眼,若有似无地扫了某人一眼,平静地说:“我有个条件。”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赶时间所以没来得及捉虫修改…马上就要赶火车了泪奔~这几天大姨妈来了,又受凉了,十分苦逼,所以更新不给力,真心对不起等更的姑凉,大苗正在努力争取休班,休息天会多多更新!

同行上山下乡

只要有人愿意去,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再多些要求,张为栋都会尽量满足的!

“成,地方比较远,时间有很赶,小平你有要求只管提!”

聂唯平缓缓勾起唇角:“我一个人很多事情不方便,也用不惯外面的人…小那护士手脚利索很好使,让她跟我一起去!”

刘玫立马想也不想地反对:“不行!那娜刚来没多久,很多事情还不了解,更何况她从来没跟过聂医生的手术…”

“她已经实习过一年,在总院接受过一个月的培训,还轮转了半年。”聂唯平的唇角嘲讽地翘起,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就因为她刚来,科室里有她没她都无所谓,所以我才指定要她!”

刘玫很清楚聂唯平的心眼小到什么份上,向来睚眦必报,折腾起人来毫不手软,她怎么可能放心把小白兔似的那娜送入狼口呢?

刘玫刚要继续抗争,就被张为栋大手一挥打断了。

“别吵了,你们争来争去也没用,问问小姑娘自己的意思吧!”

那娜一脸茫然,看看主任,再看看护士长,又看了看聂医生,不明白为什么早会的主题突然变成了自己。

张为栋和蔼地笑了笑,谆谆善诱地对那娜说:“丫头啊,聂医生很看重你的能力,想让你跟他一起去下级医院做台手术…行医治病嘛,本来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所以去了也没什么好处,院里无非就是给个口头表彰,职称评级的时候多加几分!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去?”

那娜不清楚这里面的猫腻,还以为是医疗救助的活动,又听到主任说有利于将来职称评级,立马点了点头,热血沸腾地握拳答应:“主任,我愿意去!”

刘玫扶额□,这丫头傻成这样,到底是怎么混进总院的?

张为栋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姑娘年纪不大,那份热血心肠倒是很难得!不错不错,好好干,以后前途无量!”

刘玫心里暗骂,前途无量个屁!

撑死了混到院办的护理部,不然一辈子都得顶着护士帽为病人跑腿!

张为栋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把年纪了还忽悠人小姑娘,也不嫌害臊!

那娜被张为栋三言两语夸得有些飘飘然,小脸红扑扑的,微带羞涩地说:“张主任您过奖了…这些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这话说的,让聂唯平牙酸不已,食指敲了敲桌面,不耐烦地开口道:“行了,就这么定了吧?时间不早,查完房还有手术!”

罗兴立早就不耐烦了,立马站起身拿着病历往外走:“赶紧吧!一点小事捯饬了那么久,回头麻醉科的那帮子人又该抱怨了!”

罗兴立一走,办公室里的医生护士们也都散了。

刘玫沉着脸将那娜拽走,拎到换药室把门一关,叉着腰开始教训她。

那娜双膝合拢,两手交叠放在腿上,老老实实坐在小凳子上听训。

刘玫一瞧她这副无辜无害的小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可面对那双惶惑的水汪汪的圆圆眼,蹦到嗓子眼的严厉训斥就愣是说不出口了。

刘玫没辙地叹气,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脑门儿:“娜娜,你怎么就不能机灵点呢?张主任随口两句好话就把你忽悠得找不着北,回头你在外面受了欺负,看谁还能给你撑腰!”

那娜脸色一红,声音弱弱地说:“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聂医生好心参与医疗救助,我能帮上忙自然要尽力帮忙了…”

那娜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不过她从小就习惯自我反思,她相信刘护士长是真心关心她,即便态度严厉也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哪怕不认为自己答应跟聂医生去下级医院有错,也依然十分乖巧地认错。

刘玫靠在桌子上,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娜娜,你心肠很好,乐于助人,这没什么不对…可是你不能什么话都信!医院定期组织上山下乡活动,半利诱半强迫性地让大家去下级医院做志愿者,可依然没有人愿意冒头,能躲都躲,你知道是为什么?不是下级单位条件艰苦,其实这年头,就算是乡镇医疗站,又能有多贫苦呢?参与义务活动不仅可以公费旅游,带薪休假两天,还能赚个好名头…可为什么仍然没人愿意去?”

那娜困惑地摇了摇头。

刘玫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有点对炎凉世事的嘲讽,还有点看破人情冷暖的沧桑。

“因为那些手术大多成功率很低,而且手术设备不齐全,达不到严格的无菌操作…风险大,医生要承担的责任太重,一旦出了事故,很可能要面临病人家属无理的纠缠!”

那娜欲言又止,小声说:“可总不能明知道有个病人需要帮助,还见死不救吧?”

刘玫听了这话,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她,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说的对,人命关天,总不能见死不救…所以你看,聂医生不是去了吗!”

刘玫很想告诉她,医生不是神,自顾不暇了又哪里管的了别人的生死?他们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人,也有着各自的私心,为了自己,明哲保身是常有的事。

可是面对那样一双不染污色的纯澈眼睛,刘玫突然就说不出如此残忍的事实来。

因为…那样干净的一颗心,如初降人世的孩童,用现实的黑暗去污染,即便这是必须经历的过程,也不忍亲手摧毁那份纯净。

刘玫做不到,只要想到这样洁净的人不复天真,内心就会充满了罪恶感。

那娜想到聂唯平,立马露出恍然的表情,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护士长您别担心!聂医生人不坏,之前是有点小误会,可是我们已经和解啦!我知道你是怕我跟他相处不来,才会关心则乱,怪我贸然答应了跟他同行…您就放心好了,聂医生不过别扭了点,顺着他一些就没事的!”

刘玫突然觉得自己抛下一大堆繁琐的工作,大早上巴巴地把她单独拎出来百般叮嘱是一件很傻的事情。

这丫头神经粗得跟大腿一样,一天到晚穷开心,聂唯平那条堪比三氧化二砷的毒舌即便说断了估计她还傻乐呵呢,哪还用得着别人纠结?

那娜看刘玫表情复杂地沉默不语,还以为她不相信,立马信誓旦旦地说:“真的,我们已经和解了!以后我顺着他点,绝对不会再闹别扭的!”

刘玫心情沉痛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个字:“乖——”

那娜笑眯眯地站起来:“那我们出去工作吧,估计查房结束了,新的医嘱马上就能出来,我去提前准备准备!”

刘玫惆怅地叹了口气,拉开门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虽说那娜在深山老林里实习了一年,可正儿八经地作为三甲总院护理代表,上山下乡进行医疗支援还是头一次,小兴奋的同时还有点点自豪。

虽然是个无关紧要的跟班,但好歹也是总院来的人!

那娜和聂唯平被医院的专车送到目的地,县医院的院长和外科主任已经带领十几个人在大门口等候许久了。

那娜率先跳下车,立马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受宠若惊地跟每个人握手寒暄,再一看随之下来的聂医生,冷峻的面容挂着疏离的微笑,对众人微微颔首,便神色淡漠地立在一边,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

院长陪着笑上前,想跟风头正盛的外科新秀客套一番,还没张口就被聂唯平打断了。

“时间不多,先说说病人的具体情况吧。”

院长脸上的笑立马有点僵硬,招手示意后面一个人上前,介绍到:“这是病人的主治医生,卢主任。”

聂唯平点了点头:“你好,麻烦你先说下病人现在的状况。”

卢主任鼻梁上架着副厚重的眼镜,头发稀疏,鬓角灰白,操着浓浓的地方口音说:“病人情况比较稳定,术前检查一切良好,X线片显示有两个瘤体在椎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