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唐氏与二夫人李氏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装作没看到婆母的暗示。田氏鄙夷不已,还当自己是从前的安侯府呢,凡事都只是端着,有本事就别请客,请了来就别端着。她既然花了银子就必须讨得这个好,田氏立即起身把话题转开,引众人去看花:“既然都来齐了,就去看花罢,这可算是今年最后一茬牡丹了。”

大家都知道,今日看花不过是个由头,真正的主题是安怡。但主人家既然发了话,也只有配合的份,便又簇拥着安老太与安怡一道去看花。

安怡高兴不起来。园子里的一草一木都还是从前她离开时的模样,道旁的那株枫树是祖父亲手栽种,太湖石边的菖蒲是她亲手移植,就是田氏请她去观赏的这豆绿,也还是当初的模样。真要问有什么不同,就是比从前长得高大茂盛了些。

为了今日这个赏花宴,田氏花了许多心思,一心想要多赚点回来。见安怡四处张望,似是对这园子极为感兴趣,当即不动声色地挤到安怡身旁,晃动着头上的绿宝石凤钗笑道:“大侄女儿觉着我们这园子如何?”

(对不住,今明两天只能单更了,但一章的字数比平时的多哟,后天恢复双更)

正文 第197章 以之为耻

这是在找话题,若然被问的人顺着夸赞一句,双方就好跟进一步说笑套近乎了。安怡转头看向自己这位心思深沉,惟利是图的继母,但见田氏漂亮的脸蛋上堆满了毫不掩饰的谄媚讨好,插戴着的一整套绿宝石头面明晃晃的刺人眼睛,安怡忍不住一阵恶心。

安怡暗暗将指尖在掌心里掐了又掐,饶是田氏再怎么掩盖,再怎么重新打造,她也能认出田氏这套绿宝石头面所用的绿宝石正是母亲当年留给她的嫁妆。难道以为改头换面,就可以掩耳盗铃地假装这些东西是自己的了吗?

想当年,田氏自进门之后一直待她很是亲近,甚至于在生父安保凤看她不顺眼,找她麻烦时屡次挺身而出,护她在怀,更甚于在同父异母弟安怀出世后,只要她多看了一眼安怀的东西,田氏必然从安怀那里拿来与她。谁不说安怀好?谁不说田氏好?就连她,也是觉得田氏对她是用了真心的。可是其他人眼里,想必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仗着祖父的疼爱,跋扈不容人,就连幼弟也不懂得怜爱吧?

正因为觉得田氏对自己好,所以才会对田氏毫不设防,才会“无意间”在田氏那里遇着了大她五岁,已经长成翩翩公子的田均时,毫不怀疑这样的偶遇是否合理合情合规矩;才会“莫名”就对田均这位下人口中传说才貌双全,人品高洁的表少爷一见钟情,才会觉得这天底下的男人都好不过他,一心就想嫁给他,甚至于不肯听乳母冉妈妈的劝,才会不懂得冉妈妈去世时的悲哀担忧……

换了角度再看从前,才会明白,其实这场所谓的“美丽邂逅”不过是田氏姑侄二人早有预谋,精心计算很久,费尽心思安排得来的结果;就连她之所以会莫名就对田均一见钟情,觉得他有才有貌,无人能及,也不过是因为很早以前田氏和田氏身边的人就不停地在她耳边吹嘘田均如何才华横溢,容貌出众,品行高尚。她心里早就潜移默化地认为田均很好了,再见到外表条件果然不差的真人时,当然也就一见钟情了。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算尽算绝。可惜那时候自己看不透,还以为一切都是缘分天意。安怡唇边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因怕田氏发现端倪,便垂了头轻轻整理袖口,淡淡笑道:“侯府的园子,当然是一等一的。”

既然安怡肯接话,就说明她不反感和自己交谈,田氏打起十二分精神,扶了扶头上的绿宝石凤钗,意气风发、兴致勃勃地将园中各处景点的来历说给安怡听,坚决不许其他人转移话题,把安怡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安怡心中存了别样心思,当然不会给她难堪,十分捧场地与她一问一答,说得很是热闹。

田氏正得意时,二夫人李氏掩袖一笑,酸溜溜地揶揄道:“今日可叫我开眼界了,没想到三弟妹口才如此之好,这嘴皮子比前些日子来说书的那个女先儿还要利索几分。瞧瞧,好话都给她一人说尽了,显得咱们一个个都是木头疙瘩似的。你也好歹喝口茶润润嗓子歇一歇,叫咱们也尽一尽地主之谊呗。别让侄女儿觉着就你一个人疼她,我和她大伯母就不腾她。”

田氏回敬道:“我倒是想歇一歇呢,就怕二嫂累着。”

李氏一挥袖子,笑道:“我可不是那起子轻狂的人,要累也是累大嫂,她才是正儿八经的伯爵夫人,嫡长媳妇,哪儿轮得着我累?是吧?大嫂?”

唐氏一直沉默优雅地微笑着陪在一旁,此刻才开口道:“怎么又扯到这上头去了?三弟妹心疼体贴咱们,你就受着。她年纪小,又是此番宴客的主人,多累些也是应该的。”

这两个妯娌是明里暗里都在讥讽自己喧宾夺主,不敬嫡长,不知规矩进退呢。凭什么她出钱出力,风光好处却要让给这二人?她又不是棒槌!田氏一阵气短,偏就不肯相让,转头冲着唐氏一福,笑道:“大嫂说得是,谁叫我年轻呢?少不得多累一些了。只要招呼好了客人,也是在婆母面前尽孝呢。”不动声色间,又把老夫人给扯了进去。

安怡在一旁听着,心里狂骂自己果然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瞧这妯娌三人,明争暗斗得如此明显,当初自己愣是听不懂这里头的机锋。或者说,是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上面,若是能关注一二,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毕竟当初唐氏与李氏虽然不待见自己,却也并不乐意看到自己嫁给田均,白白便宜了田家。唐氏自重身份说得不多,李氏却经常当着她的面挖苦田氏,可惜自己不但不懂,还认为是二房的人一贯的打压瞧不起三房的人,再加上老夫人暗里想替她促成那段可怕的老少继弦配婚姻,她就完全听了田氏的安排,想方设法地央求已经病重势弱的祖父玉成此事。

当时祖父很是惊讶,一连问了她三个问题,她都按照事前与田氏商量好的话去回答,只怕祖父会不同意这门看起来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祖父听完她的回话,沉默很久才问她:“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你嫁给他,将来也许会吃苦头。”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怕吃苦。”

然后就听见祖父轻声说了一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性?”

她没听明白,再问祖父,祖父却摇手不语。第二天,祖父就把父亲安保凤叫了过去,第三天,田家就使人上门求亲。祖母把她叫过去,狠狠地骂了一顿,话说得很难听,其中不乏威胁恐吓之语,她却不在乎,因为她以为,这桩婚姻就是她想要的不离不弃的美好姻缘,谁知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笑话。事实也证明,的确是个天大的笑话。

安怡微微笑着,看到树根下有一只小小的蚂蚁,拖着一根草茎非常努力地往上爬,掉下来又爬上去,爬上去又掉下来,眼里不由闪现一点泪光。她就是那只小小的蚂蚁,以为田均就是她的巢,就是她此生的良人,可是他不过是一只等着食她骨髓血肉的没有心的恶鬼。

忽听安侯老夫人道:“怡丫头,快别理你那几个伯母,到我身边来,想知道什么,我说给你听,她们都没我知道。”

“不敢有劳老夫人,但那座楼瞧着确实很不错。”安怡抬起头来,掩去泪光,将手指向东南角一座三层高的小楼,一脸的好奇。

安侯老夫人看着那座小楼好一阵纠结,不为旁的,就为那座小楼曾经的主人实在是个大家都不乐意提起的人。

安怡却不肯就此放过,坦率地道:“其实我对什么花啊草的不怎么感兴趣,就是对建得特别的房子感兴趣。这座楼实在是典雅,我儿时就想要有这样的一座楼。”

安侯老夫人皱着眉头哄她:“那座楼已经荒废许久了,里头未曾打扫,不方便待客。”

安怡继续好奇:“建得这么精致的楼,怎会荒废了呢?多可惜啊,住在里头便可以遍览园内风光,实在是可惜了。”

这人怎么这样不懂规矩?主人家都说了不便,她还要继续闹。安老太扶着头哼哼:“哎呦,这里风好大。”

许久未曾插上话的平太太突然道:“若我未曾记错,这座楼从前是九丫头住的吧?”

席间顿时鸦雀无声。

田氏不由深恨,觉得平太太就是故意的,没看见所有人都不肯提起安安来么?偏她就要当着安怡的面提起这么个扫兴的人来。但其他人都可以不答,唯独她是安安的继母,不得不答,只能装作很是伤感地叹息道:“可不是么?自从那苦命孩子病逝后,家里人生怕睹物伤情,就把那楼给封了。”

平太太感叹道:“九侄女的确去得太过年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令人伤感。”言罢悄悄捏捏安怡的手,暗示她不好再提这个话题。

安怡凉凉一笑,即便是她这样有意提起,也不过是得了这样两句话,若非是平太太点明了,只怕安九永远都不会被人提起来。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此,被亲人遗弃遗忘并以之为耻。

田氏还在投入地扮演着她慈祥继母的角色,低着头,红着眼圈,将帕子轻轻按着眼角,微带哽咽地道:“总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福分,享不得女儿的福。不说啦,今日是好日子,不提这些。”一句话带过,继续说笑。

安怡心中的恨意一阵甚过一阵,面上仍然不露分毫,对待田氏越发亲切。田氏因为也存了别样的心思,看着她那张与继女颇似的脸也没有初见时那般触目惊心了,却仍然不肯直视,说话时只盯着安怡的额发看,既不显得失礼又让自己心里不至于太膈应。

众人看够了豆绿,正要移步入亭子中吃酒说笑时,忽然有丫头来报田氏:“田大奶奶来了!”

(说明:降等袭爵,安大老爷此刻爵位为伯爵,因为习惯,所以安府此刻仍然称为安侯府)

正文 第198章 恶心你没商量

(今天恢复双更,时间照旧)

田氏不由大为奇怪,暗自嘀咕张欣怎会来了,平太太等人面上却是精彩纷呈。二夫人李氏捏着帕子不安好心地道:“啧啧,这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们才提起九丫头,这田大奶奶就来了。她二人果然有缘。”

当然有缘,先是同为才貌双全的高门女子,后又做了好友,接着先后嫁了同一个丈夫,如何不有缘?

安怡眼瞧着众人想说又不好说,憋得难受的模样,索性替她们说出来,佯作天真地问李氏:“二伯母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田大奶奶与九姐姐原来挺好?”

即便再看不惯田氏姑侄二人,这里头始终涉及到家丑家声,李氏欲言又止,将话题推给田氏:“你三伯母最清楚这事儿,你可问她。”

田氏饶是再想忍让,也有忍不住的时候,但当着宾客的面也只有生生忍了,假装没听着安怡与李氏的对话,若无其事地对传话的丫头道:“我这里有事走不开身,请大奶奶先在我房里坐坐,再问她可是有什么急事?”

那丫头见主子不高兴,自是恨不得赶紧闪人。安怡却舍不得就此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含笑问田氏:“是上次在永昌侯府里遇着的那位田大奶奶吗?我与她上次说得挺投缘的,要是三伯母方便,可否请她过来说说话?”

上次安怡与张欣可绝对算不上说得投缘,反而是唇枪舌剑的来回斗了几个回合,若非是自己出面打圆场,当时就要闹得不高兴。也不知安怡要让自己请了张欣来,是什么居心?田氏怀疑地看向安怡,却只瞧见安怡一脸的微笑和期待。

虽然碍于身份不好明目张胆地拆自家的台,却并不代表李氏就肯放过可以让田氏不舒服的机会,李氏当即笑道:“三弟妹,我记得你们家自来十分看重大奶奶的,她在我们府里也算是常客。你今日宴客,既然她碰上了,自当请她过来和咱们一起喝酒说话才是,她又是个不得了的大才女,说不得还有一两首诗词什么的传出去,替咱们府里的绿牡丹壮一壮声名。”

田氏蹙眉道:“这边都是族里的至亲,她来不合适。”

大夫人唐氏稳重地道:“没什么不合适的,除非你舍不得,要把她藏起来。快去,别让咱们侄女儿空等着。”

田氏被两个嫂子挤兑得没法儿,又见老夫人并不想管这种闲事,只得道:“那我让她过来。”

田妈妈领命前去请张欣,少不得把安怡也在的事儿说给张欣听:“今日的赏花宴主要就是为了招待她,这人粗野得很,又不会看眼色,肆无忌惮的,若是有什么话说得不妥,还请大奶奶莫要与她计较。”

“我知道,我不会让姑母难做。”张欣握紧拳头,她此来就是专为了安怡。安怡害得她在楚郡王府吃了闭门羹,丢了好大一个人,白白浪费了好几年的心血,叫她怎么能甘心?何况安怡还与那个人明里暗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些话,有些事,怎么也得当面试探观察一下才好。

田妈妈知道张欣自来体贴大度,也就放心引她至园子里。远远地,张欣就在一众人中一眼瞧见了安怡,宝石蓝的琵琶扣斜襟上衣勾勒出曲线美好的上身,石榴红的十二幅长裙撒开如绚丽的花朵,肌肤如雪,长眉入鬓,谈笑间发髻上和耳边垂下的鸽血红宝石坠子轻轻晃动,在日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青春美好,明艳动人,意气风发。张欣突然间觉得双目被刺痛,痛得她甚至不想再多看安怡一眼,那种久违了的,无休止地憎恶,忌惮,厌烦,巴不得对方立刻就在这世上消失的心情重新又充满了她的心胸,让她愤恨不已。

田妈妈顺着张欣的目光瞧过去,轻声道:“这位小姐可真是志得意满,她那头钗与耳坠子,还有手钏是一套,听说都是太后娘娘赏的。”

张欣轻蔑地道:“似她这样的,当然得靠着御赐之物抬一抬身份,不然这里随便一个人站出来都比她贵重些。”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是不对的,这就是个什么都不如她,操贱业无风骨,只会讨好钻营拍马屁,不过机缘巧合才入了太后的眼的贱人,如何能当得她的恨?瞧不起就对了。

难得这位一直号称贤良大度的表少奶奶会如此失态。田妈妈诧异地看向张欣,却见张欣已经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朝着安怡走过去了。

安怡坐在老夫人身边的凳子上,含笑看着朝她逼近的张欣,等张欣与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将头转向她张口欲言之时,适时惊讶道:“田大奶奶,有些日子不见,你的气色怎么就差到了这个地步?”

但凡是正常人都不喜欢人家说自己气色不好,女人就更在意,美丽且有心病的女人就更在意,张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堵得心头一阵难受,偏还不好回话。若是追着问安怡她哪里不好,那是自己怄自己;若是反讽安怡,安怡必然会说本是好心,何至于如此,又是自己没道理,倒显得自己有些心虚了。张欣只好僵硬地扯开唇角,挤出一个淡得不能再淡的笑容。

这就不好受啦?难受的还在后头呢。安怡招手叫伺立在一旁的小丫头欣欣:“欣欣,你过来,把我前几日配制的花清丹拿过来。”

其他人倒也罢了,张欣的眼睛当即瞪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见安怡含着笑,一边接过那小丫头递来的盒子,一边骂那丫头:“欣欣,你实在太过蠢笨,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欣欣,早跟你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还不信,你在家里学的那两下子拿到这里就不够看了吧……”

张欣确定自己果然没有弄错,安怡的丫头真的和她同名,而且是故意而为之,为的就是恶心她。就凭这样一个下贱的狗东西,也配与她同名?张欣几乎想起身拂袖而去,却又委实不甘心,更舍不得就此丢了自己贤良大度的名声,少不得堆满虚假的笑容去问田氏:“姑母,我耳朵不好使,小安大夫刚才叫这丫头什么?”

田氏也听见了,只是拿不准安怡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让她把张欣叫过来,就是特意为了给张欣难堪的吗?当然也不排除安怡不知张欣姓名的可能,当即小声提醒安怡:“我这侄儿媳妇的大名里头就有个欣,侄女儿你看是不是……”

安怡恍然大悟:“原来大奶奶与我这小丫头同名?”又怪张欣:“大奶奶你不是个爽快人,还绕这么大个圈子。你直说不就好啦?我不知道她冒犯了你的名讳。”也不说要就此把欣欣的名字给改了,而是直接叫欣欣:“欣欣,你先下去,换兰嫂来伺候,当着大奶奶的面可不好再叫你了。”

张欣一阵气短,当着自己的面不好叫这个名,意思是私底下就要让这丫头一直顶着这个名伺候人?可她怎么也管不着人家丫头叫个什么名字。当即把一张脸阴沉下来,看什么都不顺眼,着扇子淡淡道:“小安大夫是个爽快人,即便是在长辈家里做客也不忘随时提点教导下面的人。”

“承让,承让。做得不对就要改么,不然下次再带出来可不是丢人现眼?人家提起我家那个丫头欣欣怎么怎么的,丢的还不是我的脸。”安怡心情大好,这样一个小小的撩拨都受不住吗?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果然日子太好过了,不利于成长。我来替你终结这完美得虚假的岁月吧!

张欣怄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本意是讽刺安怡不知道规矩,不该在做客的时候当众训斥教导下人,谁知安怡根本不和她一条思路,反倒沾沾自喜,更是再把她的名拿出来蹂躏了一遍。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张欣并不认为安怡真的就如同她表现出来的这样大大咧咧的,毫不犹豫地认为这就是居心叵测,恶毒不堪的坏丫头!

张欣轻蔑地从鼻腔里哼笑了一声,不屑地转过身背对着安怡热情洋溢地与其他人说笑,说的更多是些诗词雅赋,京中高门里最流行的装扮和玩法,以及哪个公卿家的小姐、夫人如何,总之坚决不谈安怡能搭上的话题就是了。其间再不肯多看安怡一眼,更不愿与她说话。田氏生怕得罪这个不得了的侄儿媳妇,忙扔了安怡,凑上去陪张欣说笑解围。这样倒也掀起了一个小高潮。

安怡也不说话,静静坐了片刻后,起身告退。

叫你跟我斗,你一个乡旮旯里出来的,操贱业的贱人,也配与我平起平坐?我就是要让其他人冷落你,叫你好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名门淑女,什么才是教养风度,让你知道什么是自惭形秽。怎么样,端不住,装不下去了吧?张欣冷笑着,忘了此来的初衷,只恨不得安怡赶紧消失最好。

平太太笑道:“侄女儿,酒正吃得酣畅,你就要走啦?不许走,自罚三杯。”

安怡笑道:“婶娘不如罚田大奶奶吧,她花容月貌,风华正茂,能言善道的,叫人看着眼馋,正该罚她!”

正文 第199章 伸手

见安怡如此说,张欣心里顿时充满了骄傲和优越感,发什么酸呢?这人啊,最怕的就是对比,这一比,就被比下来了吧?心里一高兴,之前想好的事儿就又记起来了,立时借机收了倨傲之色,虚伪笑道:“哪有为了这个理由罚人的,我话多了几句是我不好,你才是正主儿,正该罚你!”

安怡捏着杯子笑看着张欣,顺着她的话头道:“既然大奶奶都承认自己话多了,那就正该多饮几杯。”

张欣面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即便是假笑也再维持不住。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说她胖,她就喘上了?

那边安怡已经问丫头要了三只荷叶杯,亲手斟满了酒,豪气干云地叫张欣:“大奶奶看着身娇肉贵的,想来大杯子是喝不下去的,就喝这三杯吧。”

这还不叫大杯子?张欣心里有无数个小人在跳脚,转瞬间却又笑了起来,优雅地掩袖一笑,目光如波地扫视了众人一番,缓缓道:“小安大夫豪气,我却是量小,又怕失态丢丑,平常只能喝一钱大小的小酒杯。但小安大夫的面子总是要给的,我就喝一杯吧。”

言罢端起酒杯,掩着袖,慢慢喝完了一杯。先亮了杯底,再问丫头另要了一只荷叶杯,长袖翩翩地亲手斟满一杯酒,端送到安怡面前,轻言细语地笑道:“小安你喝了这杯吧?就算是我为上次的事向你赔罪。”

安怡看看那杯酒,再看看张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大奶奶这杯酒不会让我喝下去就丢了半条命吧?”

张欣目光微闪,将扇子掩了口,同众人大笑道:“各位长辈瞧瞧,这丫头嘴贫得,哪儿像个十多岁的小丫头!”

谁都看出这二人间暗潮汹涌,众人无意搀和,就都但笑不语。安怡含着笑,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再一口吐入袖中早就备好的丝绵之上,然后假意扶了扶头,笑道:“果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小安大夫又在说笑。”张欣扫了眼田氏,田氏有些无奈地起身将安怡之前斟满的两杯酒一杯在手,一杯递给安怡,笑道:“招待不周,我敬侄女儿一杯。”

田氏是主,安怡是客,客人怎么都该喝了主人敬上的第一杯酒,安怡笑着,再一饮而尽。张欣再撺掇胁迫着安怡去敬安侯府的老夫人与唐氏等人,安怡也不与她计较,挨着敬了一圈,然后扶着头告饶:“我实在不成了。”笑嘻嘻地往兰嫂身上靠了,小声问李氏:“二伯母,何处可以更衣?”

李氏忙叫自己的丫头与兰嫂一道扶着安怡去,又体贴的让人给安怡备了醒酒汤,安怡告了罪,步履匆匆地往后而去。临行前瞟向张欣,但见张欣稳坐在那里,唇边含着一丝自得的微笑,田氏则有些紧张地用手指绞着帕子,心下顿时了然之前她喝的那些酒水中必然有一杯是有问题的,田氏与她暂时没这么大的矛盾,只能是张欣。

胆大包天。一个人过得太顺风顺水之后,往往会养成极度的狂妄与自恋,张欣便是如此。安怡不动声色地继续装醉,静观其变。

离此最近的是当年安十所居的掬泉轩,丫头理所当然地把安怡引到此处入厕歇息。安怡只管将自己清理干净就歪到客房的榻上装醉歇息,没多大会儿,不知是什么人先把李氏的丫头叫了出去,接着又把兰嫂喊了出去,然后兰嫂便与人小声争执起来。就听有人道:“在这里吵着贵客总归是不好,我们往一旁去说道。”

于是争吵声便低了下去,又有一道低不可闻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安怡本能地察觉到危险,从睫毛缝隙里瞧去,只见张欣独自一人从外而入,缓步向她靠近,便闭了眼,一动不动,只看张欣究竟要做什么。

张欣走到榻前停住,盯着安怡看了许久,不动不语,安怡平静地呼吸着,敌不动我不动。忽听张欣压抑着嗓音轻轻道:“安怡,安怡?”

安怡毫无压力的不理睬。就觉一双冰凉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好比是蛇爬过一般,激起一层鸡皮,再接着那双冰凉的手伸进了她的脖子里,轻轻扯着她的衣领。

安怡知道张欣要看什么。张欣想看看,她的脖颈后面是否有那一颗属于安九的胭脂痣。可她已经不是安九,如何又会有那一颗胭脂痣呢?

雪白如绸的肌肤上什么都没有。张欣反复看了又看,不甘心地继续往下解安怡的衣带,安怡平摊不动,想烂手,就尽情地来吧。

田氏快步从外而入,语气里压抑不住的愤怒和紧张:“你在干什么?”她非常愤怒,这个侄儿媳妇还是一贯的胆大妄为,不顾旁人的死活,只顾自己快活。刚才她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表现出来,幸亏赶来及时,不然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张欣缩回手,满不在乎地道:“没干什么。就是觉得她和那个人实在太像了,于是突发奇想,会不会是人没死,悄悄跑回来了。”

田氏打了个冷战,完全不敢想象如果继女没有死,改头换面回来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她刚才还愤激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怎么说的?”

张欣嫌弃地拿起安怡的衣袖擦手,懒洋洋地道:“好像不是,没看到她脖颈后面的那颗红痣。”

田氏沉默片刻,低声抱怨道:“你胆子也太大了。这是什么地方?今日她是主宾,若她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叫我怎么办?一家子人都不会饶了我。”

张欣道:“姑母的胆子也太小了些。她自己好酒贪杯睡昏在这里,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排除了可能性,对大家都有好处,有什么不好的?”

田氏很不高兴,却又不敢与张欣撕破脸,轻声劝她:“既然不是就好了,走吧,让人找来撞见不好。”

张欣不语,慢吞吞地捏住安怡粉嫩的脸颊,正要用力掐下去之时,忽听有人大声道:“你们在干什么?”说着兰嫂一个箭步冲过来,一巴掌开张欣的手,虎视眈眈地瞪着张欣,怒气冲冲地问田氏:“这就是府上的待客之道吗?合伙儿灌醉了我们姑娘,再趁着她昏睡,好来欺负她!”

张欣被兰嫂这一巴掌得一个踉跄,遏制不住地要发怒:“你这个下贱的……”

安怡适时揉揉眼睛坐起身来:“这是怎么了?”

正文 第200章 被捉

安怡不早不晚的挑着这个时候醒来,也不知之前是否真的喝醉?张欣和田氏顿时一阵紧张。张欣忘了自己刚被兰嫂了一巴掌的屈辱和疼痛,田氏则忙着挤出笑容来宽慰哄骗安怡:“没什么,是听说你不胜酒力昏睡在此,我们特意来瞧瞧。”

张欣缓过气来,扶着手强词夺理:“我瞧见这里大敞着门,你独自一人在榻上衣衫不整的躺着,周围也没个人伺候,少不得多管闲事进来瞧瞧。谁知还未碰着你,你家这个仆妇倒冲进来打我一巴掌。”言罢不怀好意地瞟了眼兰嫂,叫你打我,我这就告你一状。身为贴身伺候的下人,不好好守着主人,倒跑去别处逍遥,不罚你罚谁?

安怡果然沉了脸问兰嫂:“你刚才去哪里了?我不是让你好生伺候,不许擅自离开的?”

兰嫂大急,辩解道:“姑娘勿怪,是适才有个婆子叫婢子出去,非得说婢子先前在席上错拿了她的帕子,拉着婢子吵架,不肯让婢子进来。婢子好不容易才打发了她,匆匆赶来,正好瞧见田大奶奶在捏您的脸,以为她……”

话未说完,田氏就打断她的话:“是谁这样的无礼?竟敢不敬客人,与客人争吵?你和我说是谁,我这就把她拖出来与你出气。”

兰嫂只知道是个穿绿衣服的婆子,又如何说得出那人叫什么名字?便道:“婢子识不得她的名,只叫刚才陪我们过来的那位姐姐来指认就好了,她也在场的。”

张欣眼里露出几分嘲讽之意,安怡微微摇头,兰嫂果然不是这方面的人才,人家本来就是刻意设计捣的鬼,李氏身边那丫头又如何肯为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得罪府中的人?田氏却是暗暗松了口气,语气越发认真:“好,待我这里就叫人来问。”转头吩咐闻声而入的田婆子:“去问问,方才是谁陪着姑娘过来的?”

安怡道:“不必了,不是什么大事。”在人家的地盘上,如何打得赢这样的糊涂官司?她今日本意是为了把张欣和田氏绕糊涂,叫她们打消她就是安九的怀疑,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不必再生事端。至于另一个目的么,她淡淡地瞟了张欣一眼,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张欣很快就要求着她了。

安怡越说不必,田氏越发做作,故作惊讶地道:“怎么能算了呢?这样的歪风邪气一定不能放任不管,不然人家会说我们府上没规矩的。”

张欣也道:“是非曲直总要弄个明白,就像你的这个仆妇误会我要对你不利打了我一样……”

她已经退让了一步,还不肯善罢甘休吗?算计了人,还不肯吃半点亏,非得捞回去,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安怡轻描淡写地道:“兰嫂是个粗直的人,行事自来有些莽撞,事出有因,她误会才冒犯了大奶奶,我让她给你赔礼道歉。她是我的人,大奶奶若是伤着了哪里,只管来找我,我给你治。至于今日这事儿,三伯母非得查,我做客的也不好多说。”

张欣当然听得出安怡的回护之意,心中忿然,恨不得将兰嫂打死出气,却因心中有鬼,不好再追究下去,便沉着脸道:“不必了。”

田氏本就是假意,哪里是真要查?只好频频给张欣使眼色。张欣只得转移话题,假装诚恳地道:“小安,京中不比边城,你家的下人着实该好生调教一二才是,这还是在族亲家中,没人与你计较。若是去了其他公侯府邸,被人拖下去直接打死的都有。”

安怡知道她心中憋着一股邪火无处发散,也不敢发散,心中好笑,也装了虚心的模样道:“大奶奶说得是,家里人手不够,我正寻思着要买几个合适得用的人,却不知道哪家的人好,不好贸然下手。”

张欣顿时精神一振,道:“这个么,你们族里的各位长辈都是惯常当家的能干人儿,你只管随便问谁都可知道。”

田氏恨不得和稀泥,忙道:“那是,贴身伺候的人,不能马虎的。稍后我就让人把我们府里惯常用的那几个人牙子的姓名住址给你,你去时只管说是我们府里让去找的,他们一准儿不敢糊弄你。”

“那就多谢三伯母了。”安怡在兰嫂的扶持下站起身来,还未站稳就又扶着头皱眉道:“头又晕又疼,府上这酒喝着不显,后劲倒足。多亏我先前服得有解酒药,不然这会儿只怕烂醉如泥,人事不省,丢死人了。”

看来安怡恰巧醒来只是个偶然事件,张欣与田氏一直揪着的那颗心就放松了许多,田氏面不改色地笑着:“那是侄女儿喝多了些。我让人给你好生熬些解酒汤来……”

“不必了,只要三伯母疼我些,替我拦着不要再让人灌我酒就好。”安怡笑道:“我们前头去吧,指不定她们正在抱怨我们躲酒呢。”

张欣惯常的多疑,不敢全信安怡的话,试探道:“什么药这样的好用?也给我几颗,省得我家那位总是喝得烂醉如泥,叫人担忧极了。”

田氏打趣她:“当着小孩子的面别这么恩爱。”

“我哪有?”张欣一脸娇羞,目光灼灼地看着安怡道:“我不是有意的,你别笑话我。”

安怡一阵恶心,面上笑得更加灿烂,果然掏出一个小瓷瓶子递过去:“大奶奶不嫌弃就拿去吧。”

张欣从她面上看不出半点端倪,只得作罢。

三个人各怀鬼胎,互相簇拥着往前头去,一路言笑晏晏,倒比之前还要和睦几分。到了前面,众人见状都微微吃了一惊,也不好细问,就又去拉安怡要灌她的酒。田氏果然说到做到,不顾两个嫂子的白眼,勇敢地站出去替安怡挡了许多酒,这场宴会算是宾主尽欢。

席终,安怡与众人告辞,目光扫过安侯府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众人,再看一眼安侯府巍峨的大门,头也不回地登车而去。

安老夫人早就乏了,见安怡走了就再懒得应付其他族亲,扶着头嚷嚷疼,自回了居处。田氏忙里忙外打发走客人,方才回房去见张欣。

张欣坐在玫瑰椅上把玩着从安怡那里得来的小瓷瓶,见田氏进来,不过略略抬了抬身:“姑母回来了。”

田氏的脸色说不上不好看,却也绝对不好看:“你今日怎么回事?”

正文 第201章 猫捉老鼠

张欣轻笑一声,只盯着手里的瓷瓶子看:“姑母看不出来么?我在试探她,瞧瞧她是个什么门路。”

田氏心里一紧,紧张地往窗外瞧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不过是长得有些像而已,你怎会生了疑心?”之前在永昌侯府她初次见着安怡时,被吓得失魂落魄的,之后也没见安怡做什么不对的事,对她也是和蔼可亲的,并无针对仇视之意,她也就那份担忧放了下来。反倒是根本不屑一顾的张欣,这会儿却一惊一乍的,来回折腾。

张欣怎肯把自己之前暗算安怡不成,反倒被摆了一道,弄得不但失去楚郡王府的欢心,不得不与宝县主绝交,还成了众人背地里的笑话一事告诉田氏?只道:“我觉着她在永昌侯府出席那日的装扮很有些像那个人,心中好奇,便使人去问究竟是谁帮她请动的白老三与武婆子,这一问,倒真是问出点名堂来……”

田氏听完经过,小衣都被冷汗浸透了,却不敢相信:“不会是武婆子的儿媳妇贪图赏银乱说的吧?她有根有底的,算来又是自小在昌黎长大的,如何会与那人有交集?”

整件事云里雾里的,似是而非,太多谜团了,张欣蹙眉道:“说不准……所以我才兵行险着,亲自查验一番。那人看着好像天真娇憨,十分信任我似的,其实不过是个假惺惺、疑心再重不过的,从不肯把紧要的事情说与我听,就连均郎那里也是防着的。说不准她还真的就与这丫头背地里有来往,只可惜她身边伺候的人都不在了,不然一问可知。”

张欣为什么会抱怨安九不信她呢,因为安九最重要的印信居然一直都找不到,就连田均这个亲亲好丈夫也是一无所知,由此足可见得安九这个人疑心之重,防备心之强。当然这中间的原因她是不会告诉田氏的,不然又要牵扯到更多的利益瓜葛,她做得最多,牺牲最大,凭什么要和田氏分享所有呢?

田氏轻声道:“你的意思是说,安怡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此番入京专为替她报仇而来?”

张欣仍然是似是而非的态度:“说不准。不然有些事真的太过凑巧了。”

田氏默了片刻,道:“我倒觉着大概不是,算起来她那时候不过十一、二岁,事发突然,那人根本没有机会给她通气。退一步说,如果真的有机会,那人也不会去找她这个明显什么忙都帮不上的人。”略顿了顿,小声劝张欣:“你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大概是觉得她一直针对你吧?实际上也不完全怪她,是你一开始对她就不太客气。她又是那样跋扈的性子,乍然富贵,如何肯忍气吞声?”

张欣不置可否:“姑母的意思,是觉得我太多事了?”

田氏就是这样想的,但她还真不敢就这样和张欣说,便委婉道:“我也看她不顺眼,但我们老夫人觉着她能在太后跟前说得上话,兴许哪日就能让太后记起先老侯爷当年的拥戴之功,给我们大老爷一个实缺,府里其他人也能跟着沾光。”

张欣轻蔑地道:“难道姑母以为,你们大老爷得了好处,姑父就能跟着得到好处了?你们府上大夫人是个什么性子,姑母比我还清楚吧?想必今日这宴席,又是姑母自掏腰包的?”

田氏虽不敢得罪她,却也很讨厌她这样当面揭自己的短,便皱着眉头道:“打断骨头连着筋,到底是一家人。他大伯好了,总不能不提携我们怀哥儿。”

张欣是个聪明人,当然看出田氏不高兴了,少不得顺着她的意思道:“那也是。但是姑母还当想一想,这件事若无瓜葛最好不过,若是果然有隐情在里头,却是一等一的大事。真正要害了表弟。”

勾结娘家侄儿,谋算继女亲事嫁妆,再接着与外人勾连,谋害继女,再给继女安了个不守妇道、与人私奔的丑名,顺理成章地和娘家瓜分了继女丰厚的嫁妆。这样的丑事若然真的爆发,不但自己难逃一劫,两个儿子肯定此生尽毁。田氏再三斟酌过后,果断选择站在张欣这边:“你说得很是,要做什么,你只管说。”

张欣很满意田氏的表态,把手里的瓷瓶打开,倒出里头的药丸来回捏弄,淡淡笑道:“姑母仔细盯着些,别着了她的道。什么时候姑母方便了,邀请她来家里小坐,与她亲近亲近,可不比什么都好?再有,她不是问姑母要了人牙子的联系方式么?姑母很该再关心她一下才是。”

这是要叫自己主动与安怡交好,试探安怡的根基深浅,再趁机在安怡身边安插人?田氏心领神会,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会去做。你也不要再与她针锋相对的,这样不太好。”

张欣说起来就牙痒:“怪不得我,她实在太贱了,总是挑衅我。”正说着,就觉得手上一阵奇痒,痒得钻心挠肺的,低头一瞧,只见手背上起了无数的小红疙瘩,不由吓得尖叫一声,用力把装药的小瓷瓶和药丸扔到地上,白着脸看向田氏:“她暗害我!她下药暗害我!”

田氏也唬了一大跳:“她不至于如此胆大吧?”一边叫人进来去捡那药丸,准备送去给人瞧,一边叫人打清水来给张欣洗手。二人忙乱了一回,不但不见任何效果,张欣手上的小红疙瘩反倒沿着胳膊一路往上,延伸到了脸上,顷刻间脸就肿成了猪头。

田氏不敢声张,也不敢耽搁,忙让人给张欣准备车马,又叫人去给田均送信,让其火速去太医院请人来给张欣瞧病。张欣奇痒难耐,又不敢抓,死死忍着,忍得差点没发疯,叉着两只手对着镜子痛哭流涕:“这个恶毒的死丫头,我跟她没完……”

金鱼巷安宅,才洗过澡的安怡躺在窗前榻上晾晒头发,兰嫂拿着把蒲扇轻轻替她着头发,疑惑问道:“姑娘之前在安侯府时为什么要故意挑衅田大奶奶,后头又要送她药,与她说笑和好?”

这会儿张欣的瘙痒症想必已经发作了吧?安怡心情很好的笑道:“没什么,猫捉老鼠而已。这人太贱,不这样对她,她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