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欣见她不答话,也不生气,望着好奇地看过来的安愉道:“可怜见的,这是你幼弟吧?小小年纪就被家里拖累。之前曾听姑母说起,安小公子天资聪颖,是个读书的好料子,没想到就这样被父亲拖累,成了犯官之子。即便将来侥幸脱难,只怕也是终身与科考无缘了。唉,我最近很是病了一场,心也病得软了,看着这样大的孩子,就忍不住想起我那没见着面的孩儿,总是忍不住替他们担忧难过。”

薛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哪怕张欣装得再悲天悯人,也掩盖不去满满的恶意与幸灾乐祸。猜着应当是安怡的仇人,便小声道:“怡儿,莫要与她多言,把门关了就是。”

安怡笑道:“娘说得是。”并不多看张欣一眼,探手就要关门。

张欣岂能容得她把门关上?当即提高声音道:“小安你这又是何必?即便你不顾着旧情,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生父死了都不知道!他再罪大恶极,也该让妻儿知道他的生死。”

安怡听到这里,暗道要糟糕,果然薛氏立时白了脸扶住门框失声道:“你说什么?”

正文 第344章 戴幕笠的男人

张欣心里乐开了花,一字一顿地道:“我说,安县令,不,如今朝廷已经革了他的官职,不好再叫县令。安保良畏罪自杀了。”

安怡的眉头紧紧地皱起了起来,一时也有些拿不准真伪。按理说,若是安保良真的死了,谢满棠一定会及时把消息传递给她,但也不排除安保良死了,打乱了谢满棠的计划,谢满棠这会儿忙着补救,来不及给她传讯的可能。

正盘算间,只听兰嫂一声惊呼,安愉一声大哭,惊得迅速回头,只见薛氏已经仰头往下倒去,屋子里坐着的安老太也是紧紧抿着唇,一张老皱的脸上露出无限悲苦的神情来,只是她性子自来坚强,才能死死撑住没有晕倒下去。

安怡匆忙将薛氏扶住放平,用力去掐薛氏的人中,张欣在一旁看着,同情地叹道:“真是可怜见的,一家子人本来瞧着正是蒸蒸日上,要享荣华富贵的时候,突然间就来了这么一桩祸事,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安怡,你爹也真是的,做什么不好,偏要辜负圣恩,做下这样的恶事。弄得许多人就是想替他求情也不好开口。他倒是撒手就去了,留下你们可怎么办?若是被卖为官奴,又或是卖入教坊司……”

张欣装腔作势地掩着嘴笑了笑,道:“偏偏这种事,圣上没有株连九族就已经格外开恩,就连你们族里也不好出面的。安太太的娘家人也因此受了牵连,自顾不暇,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安氏族里和薛家都没人来看望你们。”

安怡充耳不闻,只管照顾薛氏,安愉虽然年小,却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趁着安怡在照顾薛氏没人拉着他,咬着牙朝张欣冲过去:“你住口,我爹他是好人,是清官,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姐姐更是好人,你才会去做官奴,才会被卖入教坊司呢!”

张欣敏捷地往旁一让,桂嬷嬷一把揪住安愉,扬手就要往他身上打:“打死你个短命夭寿的狗崽子,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是谁?你也敢对我们奶奶动手?”

安愉倔强地噙着泪不哭出声来,趁着兰嫂上前帮忙,用力咬了桂嬷嬷的手一口,趁着桂嬷嬷尖叫呼痛,转身迅速跑回去躲在安怡身后。桂嬷嬷要追上来,安老太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沉着脸将安愉牵过去,抡起花椒木拐杖冷冰冰地看着张欣主仆,生硬地道:“老太婆倒要瞧瞧,圣上不曾叫我们死,谁敢让我们去死?谁敢乱来,老太婆就让她死!”

桂嬷嬷犹自不服,张欣眨眨眼,和气地笑着止住桂嬷嬷,不怀好意地看着安愉笑道:“安愉,你说你父亲是好人,不会做坏事,那是不是说,圣上错了?这事儿可是圣上判的。”

安愉不晓得这里头的厉害,张口就要说当然是皇帝错了。

安怡冷冷地截住他的话头,直视着张欣道:“圣上最是圣明,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我这个做女儿的尚且不知我父亲出了事,偏你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外人就知道了?你当着这么多的人说圣上错了,是何居心?”

谁敢公开指责皇帝错了?即便是皇帝表面上不计较,听在心里也会不舒服,若是安保良真的犯了错,那么小小的孩子无意间说的一句话就可能成为催命符。更何况在张欣刻意的引导下,安愉很可能会说出更大逆不道的话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小安你可不能冤枉我。我这是担心孩子小不懂事,准备劝他呢。”张欣惊讶地捂住嘴,左右看了看安怡和安老太等人,再看看地上躺着的薛氏,道:“说到这里,我是再佩服小安你不过啦。这样大的祸事,若是换了我,听说父亲犯事身亡,母亲又晕厥当场,老的老,小的小,早就难过得哭晕死过去了。也只有你才能这样镇定冷静,居然还记得和我争执,若是不知道的,只怕要当你不是安家亲生亲养的也不一定。”

安怡听到后头,心里莫名一跳,将目光落到那个跟着张欣一起进来、一直戴着幕笠不说话的男子身上。那个男子身上穿的是一身再寻常不过的灰布长袍,中等身材,虽然隔着幕笠,她也感受到他的目光自进来开始就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从未挪开。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之感,就好像一只滑腻腻的冰凉的手,静悄悄地在她的后背上来回抚弄一样。她从来没有这样不舒服过。

安九,我总要叫你把欠我的全部加倍还回来。张欣微笑着,得意地观察着安怡的反应,她倒要瞧瞧这冒牌货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她本是给安怡安排了一个再精彩不过的结局,却没想到报应来得这样的快,转眼之间安保良就倒了大霉,她想弄安怡就如此的轻而易举。等到尘埃落定,安家的罪名定了,她只需出手轻轻拨弄一二,安怡便要落到她手里,由着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安怡沉默地和幕笠里的陌生男人对峙着,她感觉得到他散发出来的危险,可是她不怕他。死她都不怕,她还会害怕活人么?

安家的人都感受到了安怡与那个奇怪男人的对峙,安老太皱起眉头,担忧地看看安怡,又看看那个奇怪的男人,想问却又无从问起。

张欣就像一条往外“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微笑着往前几步,停在安怡面前轻声道:“你别装了,我都知道了,你师兄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安怡轻蔑地看着张欣,不发一言。

张欣被她看得恼羞成怒,仰起头凶狠地瞪着安怡咬着牙道:“你害得我这样的惨,我定要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老爷……我苦命可怜的老爷……你怎么不把我也一并带了去啊,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这样的受苦,被人欺负……”地上的薛氏恰好醒过来,睁开眼就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震天,把场中尴尬奇怪的气氛一扫而光。

安怡淡淡地瞥了张欣一眼,扶起薛氏把门关上。哪怕就是隔着门,她也感觉得到那个男人的目光,有如实质一样地胶在她身上,让人打心底的不舒服。

正文 第345章 所有人都别想好

胖看守过来催促:“差不多了,再晚就要有人来问了,到时候大家脸上都难看。”

张欣见今日再讨不着什么好处,故作矜持地理了理幕笠上的青纱,道:“咱们走。”

桂嬷嬷忙含着笑上前悄悄塞给胖看守一锭银子,小声道:“官爷,您方才也瞧见了,可要好好照顾照顾这家子人啊。不然都不能让昌黎枉死的百姓踏实。若是办得好了,还有重谢。”

张欣含着笑,风度翩翩地往外走出去。顶好就是把安家祖孙几个往死里折腾,她倒要瞧瞧,神医没有药可用,空有一身技艺又如何能给人瞧病?想必眼睁睁地看着亲近之人死去却又束手无措的感觉非常好。

谢满棠再是神通广大,也经不住自身难保,更不能让所有人都听他的,不然她今日也不能带人进来瞧安怡了。至于莫天安么,莫家此时要明哲保身,不能卷进这场纷争里头去,当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插手。其他还有谁会帮安怡呢?宫里的皇后?半死不活。连太后?连太后从来都和皇帝一个鼻孔出气,再喜欢安怡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叛贼之女损了自己的儿子的威信。

张欣仿佛已经看到安怡走投无路落到她手里,匍匐在地上向她哀哀告饶的可怜模样,于是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起来。行到无人处,她方低声问身旁的男子:“真人,您瞧着如何?”

原来那男子就是她专程请来对付安怡的龙虎山道士玄一真人,最擅长的就是给人看风水,捉鬼拿妖。只听玄一真人沉声道:“不好说,一时看不真切,要从长计议。”

居然不能立刻就将安怡这个魔鬼当场看穿!张欣又是懊恼又是不忿,却不敢多言,带着两人向安宅的后角门而去,桂嬷嬷一路打点,塞出去无数银两。

一行人出了后角门,车夫将马车赶过来,张欣尚未来得及登车,就见瘦得和竹竿似的陈知善白着脸匆匆赶过来,直勾勾地看着她道:“大奶奶,您见着人了么?”

张欣立时换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叹着气道:“陈大夫,你这又是何必?你倒是不计较她父亲通敌卖国,害得你父母双亡又没了家,还担心她一家子在里头日子难熬,托着我去瞧。可她,唉……”故意做了难以启齿的模样,满脸的不忍。

陈知善垂下眼低声道:“她虽不好,但她的祖母和母亲从前待我一直都是挺好的,还有她的幼弟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总是无辜……我也知道她和大奶奶您有仇隙,让您去帮我探望她家实在不妥,但我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请托,只得为难你了。也只有你这样的好人,才肯帮我这个忙。”

真是可笑,哪怕就是落到这样的地步,也还有人心心念念地挂着安怡这个心肠恶毒的女人。她就看不出来,安怡究竟好在哪里?凭什么能得谢满棠和莫天安那样的人高看,凭什么能让陈知善这样的死心塌地?张欣恶意地看着陈知善,缓缓道:“安老太太和安太太自是和善人,我也挺同情她们的,也托了里头的人好生照料她们。就是安大夫她,她……”

陈知善紧张地抬眼看向张欣。哪怕安怡做下那样不可饶恕的恶事,哪怕她对他的一片真心视若敝履,哪怕他的父母亲族因为安保良的通敌卖国而惨死在铁骑之下,但他一想到她会痛苦悲惨地死去,他就忍不住心如刀绞。他不能原谅他自己,这样的女人应该让她自生自灭才好,所以他一再地告诉自己,他是为了安老太和薛氏从前待他的情分。安怡不仁,他却不能不义。

张欣恶毒地道:“她见着我就已经很生气了,待听说是你托我来的就发了火,说让你死了这条心,哪怕她就是沦入教坊司,也不会便宜了你。又说是你和我一起害的她……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出来了。”她再清楚不过陈知善的那点小心思,罔顾家仇国恨,不过是幻想着从前高攀不上安怡,如今安怡成了地上的泥,他便可以与安怡再续前缘罢了。那她就彻底断了陈知善的念想,看陈知善还会不会这样拼了命的想着安怡?

陈知善的玻璃心顿时碎成一地,哪怕就是沦入教坊司,也不会便宜了他?他在她心目中就这样的不堪?她就这样的瞧不起他?当下也不再问别的,失魂落魄地在原地站着发呆。

张欣心里好生舒爽,假作关心地道:“小陈大夫,你没有事吧?都怪我不该和你说实话,我只是替你不值。”

陈知善木然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游魂一样的飘走了,吓得陈喜紧追上去用力摇着他肩头大声道:“公子,公子,您别吓唬小的啊!”

桂嬷嬷有些不忍心,小声道:“大奶奶,会不会出人命?”

张欣冷冷地瞥了眼桂嬷嬷,并不回答。陈知善死啊活的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就是看不惯有人想着安怡,凭什么?她处心积虑才得到了田均,却不过是个薄情寡义的破烂货。她安九都成了孤魂野鬼,还能迷得众生颠倒?她不好,所有人都别想好。

桂嬷嬷被张欣阴冷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话,忙指挥跟车的婆子丫头放脚凳、打帘子、倒茶,将张欣舒舒服服地服侍着上了马车,呼啸而去。

张欣微闭双目,问缩在角落里的桂嬷嬷:“牛四还没有消息么?”

桂嬷嬷正在想着心事,闻言唬了一跳,话也有点结巴:“还没有呢。这些日子虽然消停了些,但听说大爷一直就没有停下过暗里找人,所以……”

张欣烦躁地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再听。田均表面上和张家达成了协议,不再去追究从前的事情,但实际上却一直没有停下找她的错处和罪证,他到底是厌烦了她,想要另行高攀了。张欣狠狠一拍茶桌,她被田均这个恶毒的小人毁了一辈子,怎么也不能让他称心如意了。

正文 第346章 小安也是有错的

这几日京中的形势太紧张,来看病的人比平日少了许多,永生堂的坐堂大夫们没有事做,便聚在院子边晒太阳边小声聊天。

聊的无非是朝廷紧张的局势和安怡忽而天上、忽而地下的遭遇,有那眼尖的看到陈知善主仆二人进来,便喊住陈知善:“陈大夫这是打哪儿来?听说小安大夫家遭了罪,我们想去看她却没有门路,你这个做师兄的想必更是急得心如火焚吧?你这几天都往外头跑,有没有找到什么门路啊?若是需要用钱就和我们说一声,凑也要凑给你的。小安大夫平日可没少指点我们。”

陈知善恍若未闻,只管埋着头往里头走。

和他自来不合的金大夫见状,便冷笑着讥讽道:“看吧,我早说了,人家攀上了高门大户,早就想替代自己的师妹去做那京城有名的神医了,巴不得小安大夫出事呢。如今高兴都来不及,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哪里还会想方设法地去找门路探望人?真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儿狼!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是仗着自己的师妹争气,哪儿能在这永生堂里头坐第二把交椅?还想着做神医进太医院?我呸!”

这话说得实在难听不过,陈知善停下来,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金大夫,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再说一遍?”

金大夫从未见过他有如此凶狠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怵,但想到安怡已经出事,他的靠山已倒,没什么可怕的,便将胸脯一挺,不客气地道:“说的就是你!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嫉妒自己的师妹比自己能行,欺负人家脾气好不和你计较,成日摆着块臭脸给谁看?有本事就别靠着人家吃饭,既然沾了光就要晓得好歹!说吧,你是不是去落井下石了?”

陈知善热血上头,闷声不吭地一头朝金大夫撞将过去,陈喜拉扯不及,眼睁睁看着早就病得虚弱不堪的陈知善被金大夫轻轻松松就推倒在地,摔得头破血流。

金大夫早就不忿陈知善许久了,既然有了机会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见陈知善摔得头破血流仍然不肯轻易放过,叉着腰往陈知善脸上吐唾沫,鄙夷地骂道:“呸!不知恩的小人,叫什么知善?我看该改名儿唤作不知足!”

陈知善摇摇晃晃地挣扎着起来要和他拼命,众人一阵乱劝,却也不是真心相劝,说风凉话的居多。陈喜气得哭了,闷着头寻了一根木棒冲过来要替陈知善出气,堂里的伙计忙上来拉着他,正乱成一团之际,忽听甄贵冷声道:“吃饱了撑的,都在做什么?妄论国事,不想要命了?”

众人顿作鸟兽散,余下陈知善主仆二人一个呆坐在地上宛若木雕泥塑,一个提着根木棒站在地上委屈得不知如何是好。

“陈大夫,你还好么?要不要紧?”甄贵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陈知善,招呼两个伙计过来扶他去上药。

陈知善不要人帮忙,只让陈喜过来扶他回去,准备自己清洗包扎。

甄贵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陈大夫何必如此固执?东家要见你,等着的。就让他们给你弄,看谁敢不尽心。”

陈喜也劝陈知善:“公子您就听甄总管的吧。”反正这些日子没少承情,也不在这一件两件小事儿上头。

陈知善倔强地站起身来,顿时头昏眼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只得由着甄贵安排。待收拾妥当,甄贵叫了两个身强力壮的伙计抬了个软椅把他抬到后头去见莫天安。

莫天安坐在树下摩裟着手里的碧玉笛,听见声响,抬起头来和颜悦色地道:“陈大夫病还没有好,不该到处乱走,更不好和人生气,自己的身体要自己爱惜才是。你的父母亲生养了你,可不是给你任意糟蹋的。”

陈知善痛苦了许久,骤然听见这么一句温暖人心的话,瞬间崩塌。不敢让人瞧见他眼里的泪,便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莫天安看在眼里,并不点破,自顾自地道:“把陈大夫的药送上来。”见陈知善忸怩着不肯吃药,便道:“我有你父母亲的下落,你吃了药我便告诉你。”

陈知善心里一热,乖乖端起药服下,眼巴巴地看着莫天安。

莫天安微微一笑,轻声道:“安保良再是不好,也还是个记情的人,也很听女儿的话,因此那一日城破,他特意使了人照顾你的父母双亲。令尊令堂虽有惊吓,却没有大碍,我已经使人去接他们了,想必这时候已在半途中了。过不得十天半月的,你们一家人便能团聚。”

陈知善不敢相信地道:“您说的是真的?”才听说昌黎出了事,他就去求张欣帮忙打听,张欣分明告诉他,因为陈家是昌黎首富的缘故,他的父母亲族无一幸免,全都死在了铁骑的刀下,家也被烧毁了。莫天安居然告诉他,他们都还活着?而且还是得了安保良的特别照顾才能活下来的?安保良又是听了安怡的话才特意照顾他们家的?这,这到底该信谁的?

莫天安含笑道:“我何曾说过假话?到时候你若不见双亲,只管来寻我要人便是。”

莫天安这个东家做得极好,从不曾讲过半句骗人的话。可是冲击这么大,陈知善一时不能接受。张欣口里的安怡与他所认为的安怡,和莫天安说的那个安怡完全不一样。

莫天安小心翼翼地将碧玉笛装入锦袋中收好,漫不经心地道:“你今日去探望安怡了?”

陈知善默默地点了头。

莫天安明知陈知善走的是张欣的门路,而且没见着人,故意问道:“她可好?”

想起安怡那句哪怕就是去了教坊司也不会跟着他的话,陈知善再次心如刀绞,碎了一地。

莫天安等了片刻不见他回话,也不逼他,微笑着道:“小安性子倔强冷淡,就连你这个师兄也因此和她生了罅隙,可见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她也是有错的。”

陈知善瞬间泪崩。想起莫天安救他出苦海,平日一直都对他非常照顾尊重,便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心事都说给莫天安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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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7章 雪中送炭

“我和她打小就认识。那一年她被她父亲的妾室算计,差点死在雪原上,我和师父恰好经过……”陈知善说得断断续续的,体力不支之时还要停下来歇口气。

莫天安白玉般的脸上满是严肃,就连那双平日总是含了三分风流笑意的桃花眼也完全敛去笑意,变得沉静如水。

“那一日,田大奶奶使人请我去给她瞧病……”陈知善说完这些年他和安怡相处的经历,再说到张欣那日寻他看病,和他痛诉安怡的恶行时,突然止住不说了。安怡没有他所认为的那么无情,他不能把这事儿乱说出来,否则什么都可以补救,就是名声坏了再难补救。

莫天安探询地看向他,陈知善有些心虚,垂着眼道:“我头晕,后头的事儿一时想不起来。”

莫天安也不为难他,让人领他下去休息:“是我疏忽了,你大病未愈,又受伤流血,不该留你说这么久的话。先去歇着吧,什么时候想说了又来寻我,我总是在的,你们都是我堂下的大夫,我不能让你们受了委屈却没地方诉说。包括小安,我也不会让她委屈。”

陈知善默默地由着陈喜扶了下去。

晚风乍起,莫天安捂着嘴咳嗽起来,甄贵心疼地上来扶他入内休息:“到底是天凉了,公子也该爱惜自己,在屋子里说难道不好说?”

莫天安笑着挥退他:“走开,公子还没病成西施。”

若在房里见陈知善,就会显得太正式,难以让陈知善轻易打开心防,哪里又能这样顺利地听见这么多关于安怡的往事?真是想不到呢,原来安怡的过去如此多姿多彩。想起那个在雪地里和野狗搏斗,徒手弄死一条野狗,却还能顽强求生的女孩子,莫天安的眼睛里绽放出一丝异彩,这个人应该是安怡,只有这样意志强悍的人才会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成就。这才是他要找的人,怎么都不会让他失望。

甄贵道:“陈大夫性子太不爽利,说得好好儿的突然又不说了,还推说记不清了,不怪得小安大夫和他处不来,一个男人活到这份上,也够可怜的。”

莫天安道:“张欣绝不会说什么好话,他不肯说,还算有点良心。弄清楚今日跟着张欣去看安怡的那个形迹可疑的男子是什么人没有?”

甄贵道:“他一直戴着幕笠,不肯露出真面目,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弄清楚。但他总要吃饭睡觉的,很快就能传来消息了。”

“黄氏这几日疯狂反扑,边关局势危急,谢满棠不能公开露面,行动坐卧都被人盯着的,行事比平日难上几倍,怕是顾及不到,你一定要着人看好安怡那边,有什么需要立刻满足。关于安保良……”莫天安斟酌了又斟酌,道:“就和她说,安保良没事,别叫她一家老小因此出了事。”

甄贵恭恭敬敬地道:“小人刚得了消息就自作主张地安排下去了,如今谢满棠和崔如卿的人都再不能与外头通消息。剩了一个刘有润,上蹿下跳的不得其法。”若是趁此机会得了安怡的好感,将来自家公子就又多了几分胜算。但也不能万事都顺遂了安怡的意思,总要让她知道难处,才能晓得自家公子的好处。

莫天安从袖中取出那管晶莹剔透,绿意流转的碧玉笛对着灯细看了又细看,总觉得张欣、田均、安怡、安九,这几个人间有一条神秘的线连着,当他要理清之际,却又被一层朦胧的迷雾遮挡住了,怎么也拨拉不开。就像安怡总是和他隔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膜,让他觉得和他很近,却总是触摸不到。

安怡,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莫天安将玉笛横在唇边,微闭着眼轻轻奏了一曲“梅花引”。

此刻安怡正忙得一团混乱,薛氏醒过来就一直流泪不止,任由她怎么宽慰都不肯听,连安愉也不顾了。劝得急了便道:“我怎么都不信你爹会做下这样的事情,我们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与其给人做官奴,或是没入教坊司,不如吊死干净。”

安怡没辙,只好道:“您别信她的鬼话,如果有事,谢大人还不来告诉我们么?这种时候多的是以讹传讹。”

薛氏只是摇头:“谢大人自身难保,管不着我们了。”又掩面痛哭:“我没用,既不能给婆家助力,又拖累了娘家,还不能护着自己的孩儿……”

安老太紧皱着眉头道:“你们别劝她,人若想死谁都拦不住的。我要知道她是个管生不管养的,当初就不该让她做你们的娘。”

安怡哭笑不得,难道做娘这种事儿还能事先预定的?正要劝着安老太别再挑事,静等消息,就见安老太突然往前一扑,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原来表面上的冷静坚强都是强行装出来的,安老太的精神早在听到安保良已经死了的那一刻坍塌了,不然谢满棠那样霸道护短的人,如何能让张欣这样的人跑进来耀武扬威?所以一定是出大事了。

安怡真正体会到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痛苦,金针在针囊里,紧急救命的药丸也早就备好藏在荷包里,但安老太这病必须要好药慢慢调理,药可以设法送进来,难的是让看守的人同意她熬药。试想,犯官家属哪里能享受这样好的待遇呢?就算知道他们冤枉,皇帝也不会允许。

总不能让人就这样病死在她面前,谢满棠诡计多端,一定会有办法。消息送出去后,安怡就一直眼巴巴地等着外头传消息来,谁知一直等到下半夜才听见有人轻轻敲了敲窗户,一条陌生的声音在外头低声道:“小安大夫,莫五公子让我告诉你,令尊无事。这是老太太的汤药。”接着一只还带着热气的瓶子被人塞了进来。

安怡小心翼翼地打开瓶塞细闻,确认果然是自己之前设法送出去的药方,不由一阵惶然。她当时把药方传了两份出去,一份送给谢满棠,一份送给崔如卿。崔如卿那里是为了防止谢满棠出事无暇顾及时应急,结果那两人都没送进来,却换了莫天安出手,情势一定很不好。

正文 第348章 探望

天刚亮,安怡就被一阵不同寻常的嘈杂声给吵醒了。门外少有的争吵声一阵高过一阵,安怡竖着耳朵听了片刻,知道是送饭的仆妇和看守的士兵起了纷争,安怡见当事的士兵不是太凶残,不至于闹出大事,便不去管,自去看望安老太和薛氏。

安老太服用了这两日莫天安使人送进来的汤药,病情平稳许多,只是人仍然糊涂,睡梦里喊的都是安保良的小名儿。哪怕安怡和她说起莫天安带来的口信,她也只是不信,认定安保良这是凶多吉少了。

薛氏憔悴了一大截,见安老太病成这个样子,倒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只管哭不管事儿,但多数时候也是呆呆木木的。安愉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大概是深知祖母和母亲都不可靠,安怡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稍有片刻看不见就要大声喊姐姐。

安怡想起自己小时候刚失去母亲时的惊慌无助,便很有耐心地将安愉带在身边,给他讲故事,教他认字写字认药背方子。再不然就是和看守的人提各种各样的要求,想方设法地和外头的谢满棠、崔如卿传递消息,尽自己所能地让家里人过得舒服自在些。只是奇怪得很,那两个人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门被人在外头敲了两下,有人恭恭敬敬地道:“安大夫,饭菜来了。”接着两个妇人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当头一个妇人是熟面孔,后面一个妇人低着头看不清脸。安怡在二人身上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笑道:“今日吃什么好吃的?”

说到好吃的,安愉就眼巴巴地探长脖子看过来。

当头的妇人笑眯眯地道:“还真给您猜着了,今日有好菜。”言罢将身子侧到一旁,让后头那个妇人上前。

那妇人束手束脚地走上前去,抖着手打开食盒,露出里头精心烹制过的鸡鱼,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安怡,小声道:“安大夫,是我。”

她是都察院御史邱通的妻子。当初她怀了三胞胎女儿,产相凶险,险些丧命,多亏安怡妙手施针救了她母女四人的命,家贫不能养活孩儿,又是安怡把宝县主引到她家里,替她解了燃眉之急。这样的情分,不能不记。

“孩子们都好?”安怡看着害羞的邱太太,有些意外的笑了。当初她让崔如卿挑选了邱家作为棋子以期日后对付田均,本是有意为之,只是经手之后便竭尽了所能,没想到邱家果然记情,居然敢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来看她。

“托您的福,都好。”邱太太松了口气,有些后怕的道:“方才看守的不让进来,说我是生面孔,可把我吓坏了。”把食盒里的吃食尽数拿出来:“听说老太太和太太病了,就简单弄了些补身的汤,也不知道合不合胃口。”趁着另一个妇人不注意,低声道:“令尊的事您别多想,兴许只是谣传……日子总要过下去,孙老夫人她们感怀您的好,让我给您带话,不管令尊做了什么,妇孺总是无辜。现下不是好时机,你们先忍一忍,我们会设法让你们早些出去的。”

这又是安怡所没想到的,她一开始学医是为了生计和复仇,但自从踏入杏林,每碰见一个真正需要帮助的病患都是尽心尽力,已经分不清动机。即便这世上有田均、张欣那样的白眼儿狼,也有许多例如安侯府那般冷漠无情的趋炎附势之辈,可也有如邱太太、孙老夫人她们这样记情的人。

安怡的面上便露了几分感激:“多谢你们,好意我领了,但正如你所言,现下形势险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以免把自家拖累了。日后若是能帮便拉一把,若不能,我也不会怨你们。你今日回去后就不要再来了吧,不然家里三个孩子怎么办?”

邱太太叹息道:“难怪大家都记挂着你,小安大夫您着实是个好人。”又有些惭愧:“早就要来,只是看得太严,大家七嘴八舌的,也拿不出个章程来,一拖就拖到了现在。您有什么需要,只管说来,若能做的,我们一准会设法帮忙。”

其实是事发时形势太过严峻,大家也有顾虑。现在坊间都传说安保良已经畏罪自杀,凡是和黄氏作对的都或多或少地倒了霉,黄老将军病愈,再次带兵上阵杀敌,黄家一时风光无两。不知是不是因为宫中太后的缘故,被羁押的安家老小并没有进一步的说法。大家仔细合计过后,决定试一试。她受安怡恩惠最大,又受夫婿耿直性情的影响最深,便当仁不让地做了这亲自探望的第一人。

安怡只问结果不问过程,哪里去管这些人最早是怎么想的,只知道今天见着邱太太实在很开心。想了又想才道:“也没什么,只是想要请人帮忙去寻寻我父亲。我有些钱放在白云胡同梳头的武婆子那里,请太太帮忙和她说一声,让她把钱送去给狗儿胡同口的崔家面馆。请崔家替我在盘龙寺里还个愿,要保佑那些帮过我父亲的好人一生平安。”

邱太太认真记下来,又去看过安老太、宽慰了薛氏几句,才叹着气走了。安愉这顿早饭吃得高兴,眨巴着眼睛问安怡:“姐姐,方才那位太太是谁?她是特意来帮我们的吗?”

是时候让安愉学习人情世故了,安怡意味深长地道:“是啊,当初我帮了她,所以她来还情了。”

安愉若有所思:“因此做人做事还是要尽力为善吗?”

“那也要分人,对恶人就要毫不留情。”安怡笑嘻嘻地排出一排金针:“来来来,姐姐教你认穴。若是有恶人欺负你,你便可以刺他这里……”

邱太太急匆匆地出了金鱼胡同,怀里就像揣了只兔子般,连头都不敢回。先回家磨蹭许久,瞧着天色将晚才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悄悄去了白云胡同寻人。

安怡哪有钱放在她这里?武婆子先是莫名其妙,随即明白过来,一阵风似地跑到狗儿胡同崔家,坐着就不走,非得要见崔家主事的。

正文 第349章 反击

崔如卿这几日突然间断了和安怡的联络,几次去寻谢满棠又搭不上线,早已是心急如焚,骤然听说武婆子来了,也顾不得旁的,急匆匆赶去见人。待听完武婆子转述的一席话,拿了银钱给武婆子:“多谢妈妈跑这一趟,这是酬劳。”

武婆子哪里肯要:“安大夫对我好,这些日子没少承蒙她照顾。如今她家遭了难,我不能帮忙还忍心要她的?”二人推来推去弄了半晌,又感叹一回才散了。

崔如卿回到屋子里默想了一回,心中便有了计较,安怡这是要趁机给田均重重一击。田均早前脚踩两只船,先是想要借着黄淑妃的东风一飞冲天,见黄家势败,便又搭上安怡这条船想要两头讨好,把好处都给占尽了。等到安保良出了事,他虽然很聪明地没有跳出来领头弹劾安保良,却也在暗里推波助澜,向黄氏一派频频示好。张欣就更不要说,四处活动,简直恨不得一下子把安家女眷给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且不论安保良此番是死是活,黄氏势败都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此时把当初田均秘约安怡在盘龙寺会面,并把黄氏操纵万言书弹劾陷害安保良的事儿捅出来,是逼着田均表明立场的最好时机。

事情只要泄露出来,黄氏一派肯定不会放过田均这个吃里扒外的,田均若不设法自保并力证自己其实是和他们一伙儿的,就要成为继安保良之后的第二个被打的出头鸟,说不得当初暗害发妻、与张欣通奸、侵占安九嫁妆的事儿都会被揭出来。若是田均侥幸让黄氏信了他并不再追究,等到将来黄氏倒霉,自有黄氏的仇敌等着秋后算账,皇帝第一个就不会放过田均。

怎么算田均都逃不过这一劫。再没有比这样更好的机会了。果然好算计。

崔如卿赞叹了一回,自调派人手前去安排。待得安排妥当已是深夜,正要睡下,便听窗纸“噗”的一声闷响,来不及多想便披衣赶出去,只见柳七戴着斗笠站在墙角阴影里抱着刀朝他笑。

崔如卿喜出望外,快步迎上去道:“柳七爷怎么才来?这几日里里外外都断了消息,可把我急死了。”

柳七道:“形势紧迫,那边盯得太紧,想伸手的人太多。我们大人仔细斟酌过后,觉着放一放金鱼巷那边对安家女眷更好些,便略放了一放。但也不是不过问,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都清楚得很。”反正莫天安摩拳擦掌的想要趁机露露脸,那便遂了莫小白脸儿的愿,现成的助力不用白不用。

崔如卿道:“都说我们家老爷出了大事,不知……”

柳七沉声道:“的确是生死不明。现下正在寻人。”安保良的应对和谢满棠之前和他商量的有出入,说是畏罪自尽,其实是安保良抢在黄氏要对他下手之时从悬崖上跳了下去,但一直都没能找到尸身。所以这几日谢满棠不但要避开黄氏的耳目,应对各种事件,还要暗里搜寻安保良的下落,委实是分身乏术。

一早的担忧被证实,崔如卿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即便当初他跟随安怡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多年前的一个承诺,但相处这么久,总是有了几分感情在里头。安怡再是出息能干,当家的顶梁柱背着这么大的罪名不明不白地死了,日后安家祖孙几个很要吃上些苦头。

柳七察言观色,觉着崔如卿的担忧不是假的,便道:“我今日来是要告诉你,我们大人说了,让你们踏踏实实地帮着小安做事儿,将来他不会忘了你们的好处。”

崔如卿一凛,正色道:“柳七爷说的什么话,难道我崔如卿是那种背信弃义之辈不成?”

“当然不是,要不然我也不会特意走一趟给你送银子。”柳七将一叠银票递过去:“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做,不够还有。”

崔如卿本想推辞不要,想想又收了下来:“过后我们会还。”俨然将他和安怡算做了一伙儿的。

柳七似笑非笑地道:“你们会还?指不定日后崔大总管有事儿时还要来问我们公爷呢。”言罢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崔如卿初时不在意,越品越觉得这话有意思,这算不算是透露了某种信息呢?即便安保良真的死了再活不过来,也还有谢满棠替安怡撑腰遮阴凉,所以他真的不用太操心了。

柳七悄无声息地回了棠国公府,谢满棠正坐在灯下阅批信件文书,头也不回地道:“事情办得如何?”

柳七歪倒在一旁的躺椅上,抓起一个橘子剥皮:“人家可不缺咱们的关心。除了莫小白脸儿心心念念地挂着,还有许多人牵挂着的。咱们的线被莫小白脸儿给掐断了不能传信,她就又另外搭了条线,都那样儿了还不消停,又在折腾人。”

谢满棠被他勾起好奇心来,收了笔墨道:“怎么说?”

柳七偏不告诉他:“小安配的药可真是好啊,你这么快就能坐起来了。”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响,一滴浓重的墨汁横空飞来砸到他额头上。眼看着谢满棠好整以暇地捏着笔再去蘸墨汁,柳七哀叹一声,一五一十地将安怡那边的情况说了:“……她治病肯卖力,许多人都记她的情。邱通的老婆去看她,替她传了信给崔如卿,要把当初田均在盘龙寺的作为捅出去。还真是执着,这种水深火热的时候也没忘了给田均添堵。”

果然是执念,如此深的仇恨,哪怕是杀身仇人也不过如此了。想到张欣贿赂看守要折腾安怡一家子的事,谢满棠瞬间就找到了这事儿的另一个好处:“正可以转移黄氏一系的怒火,田均皮糙肉厚,张家根深叶茂,就由他们自己去闹腾吧。”田均做了出头鸟,那些人就不会过多的关注安怡和安保良了。

“我这就去安排。”柳七起身往外,不忘再刺激谢满棠一下:“姓莫的小白脸儿也正在暗里搜寻安保良的下落,你可别让他抢了先。”

谢满棠淡定地道:“他抢不过我。”等柳七出去了,轻轻拍拍手,一条黑影自暗处跃出,跪伏在地上听命。

谢满棠气定神闲地道:“让他们一定要让太后在二十六千秋节宫宴那日把安怡召进宫去。还有,盯着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