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欣冷笑着将衣裙扔到地上,狠狠踩上去:“两条路,要么和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要么就老老实实和我一起对付她。”

正文 第405章 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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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之前田均还有些借酒装疯的话,此刻他就是彻底清醒了。若是他能找到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把张欣甩了、和张家划清界限是很不错的选择。但在目前的情况下,明显他是没办法找到比张家更合适的靠山的,毕竟张家还没倒,张尚书父子长袖善舞……田均立刻作了对自己相对来说最有利的选择,与张欣合作并和好。

但他是个很有自尊心的男人,他不能容忍仆妇丫头们看到他的丑态,于是他威严地看向一旁伺立的桂嬷嬷。桂嬷嬷自从上次被吓坏后,大病了一场,才刚养好回到屋里伺候,正是要讨张欣欢心的时候,哪敢自作主张?当下抬眼去看张欣的脸色,见张欣眉眼不动,也就跟着不动。

田均深知张欣的性子,人前人后总要争一个先,今日不给她满意,休想下得来台,便强忍着怒气道:“你们下去,我有话要同大奶奶说。”

张欣挑眼看向他,他非常困难地朝张欣挤了个惨淡的笑容,用商量的口吻道:“你我夫妻多年,风雨同舟,怎能轻易说这些伤感情的话?”

张欣讽刺一笑,因为有很多话不能当着桂嬷嬷说,便示意桂嬷嬷下去,她自己抓了剪子上前抓起衣裙狠狠剪着,想象每一剪子下去剪的都是安怡的血肉,口里丝毫不放松:“别和我谈感情,你的感情都留给官位前途了。”

田均笑得干巴巴的:“我便是想要谋取官位前途,不也是为了给你挣个风光诰命?”他从来都最知道张欣爱的是什么,轻轻抛下一个诱饵:“我才刚得知一个消息,安怡就要被敕封为乡君了。”

张欣猛然回头,眼里满是凌厉之色:“当真?”

果然是要利用她二人争斗相杀,他才能保持平衡,稳坐其中。田均心中得意,懊恼地道:“可不是么?你当我为何如此难受?我也是怕。安保良如今一跃成为圣上跟前的红人,安怡更不必说,一旦做了乡君,你见着她也要乖乖给她行礼问安……”眼见张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再重重添上一把火:“她若真是她,你我死期将至了。”

“撕拉”一声脆响,张欣恶狠狠地将一件美丽的衣裙从中撕成了两片,扭曲了脸道:“我要她竹篮打水一场空,身败名裂,人人喊打!”

田均趁机上前搂住她的肩头,情深意切地道:“我们应当风雨同济,共渡难关。不管以后怎么样,当务之急就是要一起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张欣目光闪烁:“你说得很是,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满足玄一真人的要求,给他那么多的银子?”

田均违心地道:“我们家是你做主,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一边说,一边试探地伸了手搂住张欣的腰,用力搓揉了两把。

张欣胃里一阵翻滚,强忍着恶心道:“我现下有件事要你去做。”

田均将手伸向她的胸部,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你说。”

“当务之急,是需要一个有力的帮手,光靠着玄一真人是不够的。所以我需要牛四出来帮忙,现在你相信我都是被安怡栽赃陷害的了吧?”张欣任由他上下其手,手里的剪刀越发用力地剪着那些漂亮精致的衣裙。

田均已经把手伸到她的衣襟里去了,气息也急促起来:“都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做什么?当然是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不信你,难道要去信旁人?”

哪怕他露出一星半点嫉妒之意呢?张欣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冉冉升起,这个男人果然是为了前程和他自己,什么都可以不管的么?她最是知道男人在这方面的小气,原以为还要花些功夫才能让他相信自己,结果竟然这样的轻松。所以,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在乎吧?

田均用力往前一扑,将张欣压倒在满地美丽的碎丝绸上,想象着身下的人是温柔娴雅的安九,是张牙舞爪充满了野性的安怡,他越发亢奋起来,也不管张欣奋力挣扎只管用力挺了进去,然后一个想法突如其来地蹿进他的脑子里:相比张欣的凄惨,安怡对他一直都挺温和的,每次都给他留了一线生机,所以这算不算是她其实对他还有情义在?

田均被自己的假设和想法惊呆了,就该是这样的啊!山不来就他,他去就山。夫妻还是原配的好,他应该努力和安怡,不,安九,重续前缘才是。只要做到这一步,什么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田均真心觉得自己足够聪明,看向张欣的眼神里就多了那么几分可怜,先让她过几天好日子吧,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她也算是为他做过些事。

张欣忍住痛楚,气喘吁吁地道:“大爷记好了,我们箱子里还有一沓银票因为没有印鉴不能动用,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从白老三那里把那封书信弄出来,我倒要瞧瞧,是一封什么样的书信……”被田均弄得疼极了,反手就将剪子刺了田均的肩膀一下。

田均疼得瞬间软了,大怒道:“你这个毒……”

“对不住。”张欣惊恐地扔了剪子,一口咬住他的嘴唇,含糊不清地道:“我忘记手里还拿着剪子了。”她前些日子在他这里受的侮辱和痛楚,她要十倍百倍地给他还回去。今后的日子且长着呢,等她收拾了安怡,他给她等着瞧。欺负她的人,背叛她的人,别想有好下场。

虽然张欣表现得仍然很热情,田均却再也提不起兴趣来了,胡乱收拾了一下,起身道:“这件事情,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我们最好按兵不动。白老三和我姑母有点交情,待我去寻姑母问一问,瞧瞧是否能从她那里下手。”

张欣捋了捋头发:“我跟你一起去。”

田均兴趣缺缺:“那就一起去吧。正好的安悯还没找到,听说姑母病了,咱们正好去探病,你收拾点药材拿着。”

张欣目光微闪:“你知道安悯去哪里了么?”安侯府和安保良一家子不能光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结怨,最好是解不开的死仇才好。

正文 第406章 咱们家伤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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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均摇头:“不知道。”

张欣怀疑地看着他:“京城就这么大,安悯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田均摊手:“话是这么说,但他爹娘都找不到他,我就更找不到了。好了,总归他死不掉就是了,赶紧收拾,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出门。”

正事要紧,张欣也就放了剪子,迅速收拾完毕,跟着田均一起去了安侯府。

安侯府中,正是一片愁云惨雾,安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安侯老夫人的病有加重的情势,田氏和安保凤闹了一场,双方各有损伤,都躲起来不好意思露脸。大才子安怀那天在安保良那里踢到了铁板,又被同事明里暗里嘲讽了几句,心情很是不好,索性跑去要好的朋友家里住着不回家。安大老爷眼睁睁看着安保良果然升官发财风光无限,同族的人全都跑上门去献殷勤,他自己却和人家结了仇,真是急得胡子都抓落了一半,整个儿看三房不顺眼。

听说田均、张欣夫妇上门来看田氏,以往总要设法与这夫妇二人套个近乎的安大老爷顿时眼睛亮了,催促大夫人唐氏:“张尚书办法挺多的,你去田均媳妇说一说,让她帮忙和她爹说说看,安保良这个穷酸总不能不给张尚书面子。”

大夫人唐氏却不这么想,不屑地道:“老爷真这么想才是把主意打错了,张氏呢,打一开始就看安怡不顺眼,这二人老早就结了怨的。”

绘声绘色地把张欣当初在永昌侯府与安怡闹的那场纠纷说了出来,又提起那次家宴时的事:“张氏仗着她父兄得势,在咱们家也忒张狂了,好像是与三弟妹联手针对安怡做了件什么事,事后又说安怡下毒害她,请了多少名医都治不好,非得求安怡,张尚书夫人还送了枝老山参过来,请婆婆帮忙说动安怡去替她诊治呢,老爷莫非忘啦?”

安大老爷吃了一惊,连忙推她:“那还不赶紧去盯着?张尚书自来阴柔狠毒,睚眦必报,张氏是他的根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必然会撺掇着老三夫妇和安家父女作对的。小七的事儿还没搞定,别又再生出什么事来了!咱们家伤不起啊。”

唐氏一想是这么个理,忙着往前头去了,走到半路想起有些话自己不好说,就又绕过去找着二夫人李氏:“三弟妹的侄儿和侄儿媳妇来探望她,她病得起不来身,咱们若不去帮忙看顾着,难免让人说闲话。”

李氏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却难得有这种机会埋汰田氏,便笑道:“大嫂说得是,婆婆病着,咱们很该去帮帮老三夫妇才是。”又挑剔道:“你说这田均也是的,难道咱们家没有老人吗?居然就只来看他姑母,却忘了咱们老太太。老太太真是白疼了老三夫妇,全然没个人把她放在心上。按说,是老三的小七把老太太气成这个样子的,就该他两口子去伺候,他二人却都躲起来装病,真是让人心寒。”

唐氏但笑不语,偶尔添一把柴火挑唆两句,妯娌二人走到三房所居之处时,话题已经从三房不孝顺、多拿多吃多占、无情无义、冷血自私、拖累全家人,转到了当初田氏是如何算计安九、田均和张欣就是一对不要脸的奸夫****上头去了。

李氏小声道:“大嫂,不是我爱说人是非,但这猫儿就是爱偷腥,狗就是改不了吃屎,这张氏婚前能和田均勾搭上,这婚后当然也能和别的男人勾搭上。那个接种生子的事儿,不管他们家怎么遮掩,我都是相信张氏能做得出的,这女人多大的胆子啊?必须是她做的。三弟妹也真是的,居然让这种不干不净的女人上门,也不怕带了晦气来。可怜九侄女,真是投错了胎。”

提起不知所踪的安安,唐氏不舒服地拿起帕子按了按嘴角:“扯这个做什么呢?我们也不是不管她,只是她娘那个样子,咱们家又是老太太做主,我们也是爱莫能助。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吧。”

李氏惊觉自己犯了忌讳,就作势轻轻打了自己的脸一下,笑道:“看我这张大嘴。走走,看热闹去。大嫂哇,三弟妹的娘死得早,有些事没人教她,咱们可得教教她。”

唐氏心领神会,微笑着点点头:“咱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不能叫她犯错而不自知。”

田氏正握着张欣的手痛哭流涕:“安悯那个孽障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莫名其妙就跑到安家门上去闹腾,他不懂事,小厮们难道也不懂事吗?小厮们拉不住他,家里的大管事也拉不住,劝不住?我就说,这事儿有蹊跷,有人看不惯你安怀表弟有本事,看不得咱们日子过得红火,故意挑着闹事,想要害你表弟。我们倒霉了,他们就爽快了,撺掇你姑父和我生分,也不知他们能捞着什么。”

张欣同情地安抚她:“快别哭了,我一段日子没上门,姑母竟然就消瘦如许,您也是,表弟找不着,怎不使人去和我们说一声?就算是我们家里没法子,我也可以去求我父亲和哥哥他们,他们办法多……”

正说着,就听李氏在外头冷笑道:“唷,大嫂,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三弟妹和娘家人诉苦呢。我看,咱们俩也别进去讨人嫌弃了,大嫂和我还是去把家里的刁奴抓起来拷问清楚的好,问问他们都是听了谁的吩咐去害七侄儿。省得咱们白白给人背了黑锅。”

唐氏淡淡地道:“少说两句,别给人看了笑话。”这二人嘴里说着生气,脚下却是半点不停,直接走了进来。

田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只恨下头伺候的丫头婆子没眼色,居然让李氏和唐氏就这样闯了进来,张欣也是好烦,李氏和唐氏来了,就意味着她不能就安怡的事和田氏通气。正想给田氏使眼色,示意田氏赶紧把这二人打发走,李氏已经把目光转到了她身上,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不是田大奶奶么?有一阵儿没见着你了,听说你病了,咱们也不好上门去瞧你。这是病好了?”

正文 第407章 至亲骨肉

(筋疲力尽地送上第八更)

张欣曾经也是经常明里暗里嘲讽惯了人的,焉能听不出李氏这是在讥讽她前段时间的“借种生子”事件?气得肝都疼了,偏还不能就此和李氏闹起来,只能硬生生将这口气咽下去,化作对安怡的十万分仇恨。想要回李氏一句话,却是实在开不得这个口,幸亏一旁的田均及时笑道:“多谢两位夫人的关怀,拙荆好多了。”

李氏的目光从田均脸上扫了一遍,又落在张欣脸上,似笑非笑地作势那帕子按按唇角,挨着唐氏坐下来,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道:“虽然好多了,看着还是瘦,正该在家里好好养一养,不要出来吹了风。”

很明显的逐客令,张欣何时受过这种腌气?当下柳眉倒竖,挑起眼睛看向李氏,将要冷笑着回击之时,田均已经握住了她的手,笑嘻嘻地同李氏道:“夫人真是热心肠,只是总在家里坐着,再好的人也会闷出病来。何况这亲戚不能不要,多个人就多条路子,是不是?”

他好像是在说安悯的事,其实是在警告李氏不要得罪了张家。李氏撇撇嘴,端起杯子喝茶:“贤侄倒是疼媳妇。”

田均厚着脸皮含情脉脉地看向张欣道:“可不是么?”

还没见过谁戴绿帽子戴得这样欢乐的,李氏差点吐了,忍受不住地捂着嘴和唐氏道:“老夫人那里恐怕离不得人,我去瞅瞅。”

李氏可以走,唐氏却不能走,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安侯府这艘船在三房手里翻了。幸亏她口风紧,没有和张欣扯破脸皮,也就能坐在那里和张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张欣眼看着唐氏有誓将凳子坐穿的势头,干脆起身道:“许久没来看望老夫人了,还请夫人陪我走这一趟。”

唐氏只管盯着不让她使坏,对田均不那么防备,也就从了她的愿。屋里只剩下田氏姑侄二人,田氏也算是看出些名堂来了,便道:“说吧,什么事?”

田均斟字酌句地将安怡的事儿说了,田氏惊得出了一身冷汗,颤抖着道:“玄一真人真的这么说?不怪得我第一次见着那丫头,就觉得她真是像极了……”上牙磕着下牙止不住,“怎……怎么办?”一下子想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安悯,不由心都碎了:“安悯一定是落到她手里了。”

田均打着小算盘,宽慰她道:“不见得就是她动的手,那几日她不是没出门么?这样,姑母先设法去白老三那里把那封信弄过来,咱们手里攥了她的把柄,或是先哄着她把表弟这事儿给放过了,或是要做其他什么都好。”又贴到田氏耳边轻声道:“实在不成,就只管推到张氏身上去!”

田氏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说过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发生的,可又真的觉得实在是像,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哭了起来:“确实就是张氏出的主意啊,当时我也不过是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想要成全侄儿你,也顺便拉拔娘家一把。若不是张氏,我们哪会起那个心?”

田均的心定了:“就是这样,我们都不知道,也没参与,是事情发生了才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的,不然我们谁又能惹得起张家呢?”想到自己之前在盘龙寺时和安怡说起,自己的前妻跟人私奔了的那一席话,忍不住悄悄为自己的机智竖了个大拇指。所以嘛,要做一件事,就要从头做到底,他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张欣没能见着安侯老夫人,堵了一肚子的气匆匆回来,见田氏面上犹有惊恐之色,心知田均和她说了,便上前握住田氏的手一语双关地道:“我们是至亲骨肉,不管遇着什么事,总要一起共度难关的。”

田氏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张欣出了安侯府,眼见前头一座宅子有人在给大门刷上朱漆,有人在粉刷院墙,有人在修剪大树,人进人出的好不热闹,不由奇道:“谁家要搬到这里来了?”

“还能有谁?圣上赐给安保良的宅邸就在此处。”田均隔窗看着这座四进的大宅子,心情真正复杂极了。有些事匪夷所思,可它就是发生了。

一辆马车从街那边驶过来,堪堪停在正在修缮的宅邸前,训练有素的青衣小厮拿了脚凳放在车前,能干利索的婆子含笑上前打起车帘,又黑又瘦的安保良穿着四品官员才能着的绯袍,志得意满地率先下了车,踱着方步稳稳沉沉地进了宅子。接着一只莹白的素手伸了出来,婆子恭恭敬敬地将素手的主人扶了下来。

安怡穿了一身象牙白暗绣银色忍冬纹的袄裙,衣领和袖口边镶了一圈火红的狐狸毛,发髻仍然梳的双丫髻,脂粉不施,打扮得很是素净。唯有步伐行动间,象牙白袄裙上的银色暗绣便如水波一样的荡漾开来,真正晃人眼。

还是一样的风姿楚楚,田均此时再看着安怡,就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本来应该是他的啊。目光正流连间,耳朵陡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痛得他立时从虚幻中回到了现实,他隐忍地回头看着横眉怒目的张欣,带了几分讨好地道:“也不知道给她泼一盆黑狗血会怎么样。”

张欣目光沉沉地盯了他片刻,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提醒道:“别忘了盘龙寺那件事中,她是怎么对你的。那时她尚且势弱就敢对你我痛下杀手,如今她势头正盛,一定不会手软。你好自为之,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田均拼命才忍住没有回头张望,强笑着道:“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当然不会忘了。”

信谁也不如信自己。张欣敲敲车壁,吩咐车夫把车赶去张尚书府。见着了张夫人后,也不及多说旁的,直接开门见山:“能不能让哥哥设法把安悯找到?”

张夫人这些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的,只求不要再生事而已,闻言皱眉道:“你要找他做什么?别瞎掺和。”

张欣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恶狠狠地道:“把人弄死了,扔到他家新宅子的井里去,看他家怎么说得清?”

正文 第408章 你不懂

第408章你不懂

安保良兴致勃勃地引着安怡参观新宅子,把花园里最漂亮精致的一座小楼指给安怡看:“这里给你住。前两****不在家中时,我和祖母他们一起来瞧过,都觉得这里最适合你住。你瞧瞧喜欢不喜欢,若是不喜欢,咱们就另外挑一处。”

父女俩一起上了楼,安怡站在二楼的窗口往下望,花园的所有景色都纳入眼里,可以想象得到春夏之际将是翠波如涛,花开满目。她想起了自己在安侯府里的那一座小楼,是祖父当初亲自给她挑的居处,本是为了不让家里人小看她欺负她,更是为了让她独自住着舒服自在,不让她受其他姐妹的气,却没想到竟在无形中将她和家里其他人隔绝开来。

安侯府的人和她不亲,大概也有这么一个原因在里头。谁会对没有感情的人投入呢?所以他们在关键时刻抛弃她不管她,也就可以理解了。安怡微微一笑,转头看向满怀憧憬地安排家具陈设的安保良:“我觉着这里给父亲和弟弟做书楼很好,又清净,景色又好。我呢,还是和你们一处住,家里人本来就少,我再单独住在一处,就更冷清了,我不习惯。”

安保良一怔,随即欣慰地笑了起来,捋着胡子连声道:“好!好!就这样。”又骄傲地道:“他们都羡慕我生养了个好女儿,又孝顺又能干,特别是刘有润那个穷酸,生了儿子还不满意,一心就想生个闺女儿,好和我比比谁的闺女更有出息,哈哈!”

安怡含笑听着,将她的想法讲给安保良听:“这里放个书案,这里要摆个梅瓶,窗上糊的纱要用象牙白的才清爽……”既然上天让她重生在这么一户人家里,他们爱她敬她疼她,她就怎么也不能再让自己把这份亲情弄丢了。

安保良此刻看她什么都是顺眼顺心的,自是她说什么都应了好。父女二人兴奋地说了一回,赵青进来禀告道:“那位莫五公子来了,说是从门前经过,看到老爷的车,特来拜访老爷的。”

安保良皱眉道:“我那日回来后就上门拜访,将他的那对玉璧和其他礼物一并送了过去,当时他也没说什么,仍然客气得很,但我总觉着这个人有些让人看不透。这几天他都没来,怎么你一回家他就来了?别不是来找麻烦的?”

如若真的如此,躲也是躲不过去的,不如趁此机会见一见,给他提个醒,双方都有准备,不至于将来摊牌的时候接受不了,谈崩了。安怡便道:“他既是东家,又是病人,还帮过咱们家的大忙,于情于理我都该见他一面。就请他进来吧。”

安保良想起谢满棠那副笑得让人头皮发凉的表情,踌躇道:“不好吧?公爷若是知道了……”

这还从何说起呢,安愉眼里就数谢满棠最能干最英武,安保良这个将做岳父的人也怵起他来了,更不要说本就胆小的薛氏和早就偏了心的安老太。安怡皱起眉头,不容置疑地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莫天安,他今日特意来见我,我不见他,难道就能躲一辈子?请他进来,我也有话和他说!”

想来有他全程看着,谢满棠也不至于挑出太多毛眼来。安保良就吩咐赵青:“去请进来,让人备茶点来。”

莫天安一路进来,一路暗自感叹,这人的际遇真是说不清,想当初他才见到安怡时,安怡不过才刚崭露头角,这京中多数人家都不曾认可她。便是他的心里,也抱着那么几分怀疑,更多不过是好奇。可是短短一年光阴,她的际遇名声就已经翻天覆地,那些曾经轻视看不起她的人,现在有很大一部分已经要仰视并讨好她了。

甄贵猜得着他在想什么,便悄声道:“公子慧眼识英雄。”其实甄贵想说的是,安怡能有今日离不开他的支持和帮忙,不亚于谢满棠对安怡所做的一切,所以他在安怡面前是完全有底气的。

莫天安苦笑:“你不懂。”感情的事情哪儿能用做了多少来衡量呢?不爱就是不爱,无论做了多少还是不爱,哪怕为了对方献出生命,也许会感动,但还是不爱。感动和怜惜,与爱恋和激情,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他从小得到的怜惜太多,他甚至已经习惯于利用别人对他多病的怜惜去换取谋算某些东西,但他不想要安怡怜惜他,要的也不止是感动,他想要的是和她互相爱恋,燃烧,哪怕只是一瞬也好。

甄贵看见他眉间化不开的愁意,心疼得没办法,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他,只得强笑道:“这宅子不错。”

前头引路的赵青停下来,毕恭毕敬地道:“就是这里了,我家老爷和姑娘就在里头等着公子的。”说话间,安保良与安怡已经迎了出来。

安保良满脸堆笑地说着客气话,安怡正如寻常人家的女儿一样,安静地躲在父亲身后,只在客人看过来时默默一礼而已。

“安大人切莫如此客气。”莫天安抢在安保良行礼之前牢牢扶住了他,心情复杂地看向正在行礼的安怡,淡然一笑:“小安,几日不见,你我就要如此生分了么?”

安怡笑道:“以前是野惯了,没得大小轻重,已是被家父骂了又骂。今日他在场的,当着他的面还不自觉,可不是找骂么?”

这话听着是透着股子亲近调皮,其实却隔了一层关系出来从前她和他自在往来,是她野,不知轻重,那种行为是不对的,所以日后她再不会这样了。莫天安垂了眼皮,脸上的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

“是,这野丫头没规矩,还望公子莫要与她一般见识。您请里面喝茶。”安保良有些紧张地看着莫天安,准备只要他一发难就赶紧跳出来灭火。

自己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日的,怎么就输不起了呢?莫天安再抬起眼皮,脸上的笑容就盛了几分:“其实今日我来,是有事要和小安商量。小安,你方便么?我想单独和你谈一谈。”

正文 第409章 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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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保良本想替安怡回绝,却被安怡轻轻扯了扯袖子,不由微微皱了眉头,不赞同地看向安怡。明知道谢满棠是个醋缸子,她还要私下与莫天安见面,这不是落人口舌么?想了想,折中道:“我使人备了茶点,我们进去说话。莫公子请!”俨然是要在一旁监视旁观的意思。

莫天安笑而不语,只看向安怡。

安怡扫了眼安保良,表示不要他多管闲事,然后淡淡笑道:“正好我也有事要和您商量,您请。”

被女儿嫌弃,安保良真心觉得没面子,可又不放心就此走开,便道:“这里的风景不错,我就在这附近逛逛。怡儿你说完了正事就喊我。”说完干笑着沿了小楼旁的鹅卵石路晃晃悠悠地转圈去了。

安怡也不管他,再次客气地邀请莫天安:“莫五公子您请。”

莫天安负手信步入内,四处打量了一番,笑道:“地方不错,恭喜了,等你乔迁之日,我一准儿送一份大礼过来。”

安怡一笑:“谢了,您请坐。”见兰嫂奉茶上来,便亲手捧了茶给莫天安,却见莫天安收了之前的笑意,一双黑幽幽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唇边含了一丝讥讽轻声道:“安怡你别这样虚伪可以么?”

安怡手一顿,垂眼默了片刻,坦然笑道:“我本来以为这样婉转的方式更能让人容易接受一些,既然您不喜欢,那我就直说了。我要退股。”

想退就退么?莫天安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腾起一股怒火来,拼命忍住了,凉凉一笑:“可以,我当初办这个永生堂,打点人情并租房买房,收拾院落,买家具,雇人买人,还有进的药材等零零总总一共花了不下五万银子,你把钱给我。”

安怡早在准备退股那日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见他刁难也不生气,平心静气地道:“半途而退是我对不起您,您要我赔偿损失也是应该的。您看这样好么?我当初是以医术制药之术入股的,我把那几个制药方子留给您,另外再给您几个好方子,算是赔偿,行吗?”

原来早有准备。莫天安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滋味,仿佛除了甜之外,酸涩苦辣都占全了,垂着眼缓缓道:“若我说不成呢?”

安怡淡淡一笑:“那我就只有变卖药方了。”

甄贵眼皮子一翻,怒不可遏:“小安大夫您这是要挟我们公子么?”永生堂就是那几种特制秘药最赚钱,安怡若是把方子卖给其他大药铺,哪里还有永生堂的活路?

安怡平静地道:“我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前段的分红我也不要了。除了那几个方子之外,我还另外再给几个好方子,而且这几种秘药,之后我再不会给人,包括我自己也不会轻易用起。我个人觉得,这比给钱更有意义。”莫天安也未必就是真要她的钱,而是明知她现在手头紧,没有这么多钱,又不会和谢满棠开口要钱才故意为难她罢了,为的就是不让她退股走人。

甄贵愤愤不平,难道自家公子是缺钱的人吗?他明明缺的就不是这个。当初一掷千金不过是博美人一笑,如今美人却说,你的钱都是狗屎,我不要,我看不上,但凡是个有脾气的男人都会忍不住。

莫天安轻轻一摆手,示意甄贵退下,自己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安怡看。

安怡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却还是挺直腰背微笑着回望着他,十分诚恳地道:“我是真的希望能一直有您这么一位仗义的朋友。”

“小安你果然是拿出最大的诚意来了。可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因为你眼中看到了钱,看到了义气,看到了永生堂,唯独没有看到我的一片心意。”莫天安突地笑了,桃花眼笑得弯弯的,风流意态毕现,“如此,如你所愿。”

“多谢您成全。”安怡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她本以为要打一场硬仗,因为她最是深知莫天安那副放荡不羁,文弱嬉笑的性子下其实藏着一颗倔强的心,他的好胜心丝毫不亚于谢满棠,缺的不过是一个机会和一具健康的身体。

莫天安长身而起,淡然笑道:“小安,自从认识了你,我就越来越不是我自己。我早就想摆脱你了,早就不想看到你,只是一直怜香惜玉不忍心开口。如今可好,你总算是自己开了口。”

安怡默了片刻,微微一笑:“那我总算是做了一件合您心意的事,真是不容易。”

“是不容易。”莫天安巧笑嫣然,微微眯了眼看着安怡,声音温柔得醉人:“其实我才听你说就高兴得不得了,就是担心你走了我不好再用你的方子,或是你把方子卖给旁人,自己开个医馆和我争,那我前面投进去的钱就要打水漂。但我一个大男人,总不好意思问你要方子,怕你说我贪心,轻轻一逼,你就主动留了方子并分红,还额外赠我几个方子。小安,你不会觉得我奸诈,连你也算计吧?”

安怡摇头:“不会,本来就是应该的。”她宁愿他和她吵一架,或是像谢妖怪一样的翻脸逼迫她,折腾她,她心里也要好受些,这样的莫天安,怎么反倒让她心酸觉得对不起他呢?

莫天安笑得越发优雅迷人:“小安安,别用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就算你反悔了,公子也不乐意让你重新回来做股东啦。我的永生堂多赚钱啊,你随便写个方子就要分走我一半钱,不划算,不划算。”

安怡错开眼神,默默给莫天安行了个礼。

莫天安快步走出,走到门口想要再说几句调侃的话,却发现喉头哽住,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费了很大力气才沙哑了嗓子缓缓道:“待我吩咐底下人准备好文书就通知你过来,你记得把方子带来,咱们钱货两讫。”

“好的。”安怡往前快速走了两步:“我送您。”

甄贵十分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冷冰冰拦在前头,安怡不避不让,平静地直视着甄贵,她虽然心有不忍,却问心无愧,他凭什么用这种审视责怪的眼神看着她?

正文 第410章 安静而骄傲

(献上第三更)

“甄贵,你还不走是要留在这里做客么?”莫天安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事,由不得怒了。

“嗳!”甄贵不甘心地收回目光,软了声气颤巍巍地小跑着追上去:“公子对小人这么好,小人怎舍得您?”言罢讨好地搀了莫天安:“公子您请。”

莫天安用力挥开他的手,笑骂道:“滚!公子还没病弱到这个地步!”言罢闲庭信步一样地往前头去了。

安怡止步于小楼前的台阶,就这样吧,顺了他的意,让他独自安静骄傲地走出去,就是对莫天安这样的人最大的尊敬与体贴。

莫天安一路云淡风轻地笑着,他觉得他此生再没有比此刻这样走得潇洒利落,走得风度翩翩的了。才走出大门,甄贵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莫天安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觉得公子被女人甩了很可怜?”

甄贵连忙摇头:“不是,只是觉得她有眼无珠……”

莫天安迅速打断他的话:“分明是公子早就想甩掉她这个大包袱,却让她不但主动开了口,还算计得她一不要分红,二给公子秘方,三还让她心怀内疚。赢家分明是公子我,难道你不这样看?回去后就使人把文书准备好。算来是我赚了,你莫要哭丧着个脸,让人以为公子吃了多大的亏呢。”

甄贵知道他骄傲,哪里还敢说其他,强笑着道:“公子英明神武,谁也比不上公子您。”

威逼利诱,他做不出来,卑躬屈膝,那更不是他,他就只能英明神武和潇洒利落了。只是到底意难平。莫天安寂寥一笑,登车而去。

甄贵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道:“那个安悯给咱们惹了那么多麻烦,这回既然用不着了,就把他放出来吧。”

莫天安摇头:“何必呢,做也做了,好人做到底,等她敕封乡君的旨意下来后再放人吧。”

“是。”甄贵不以为然,在他看来,现在放出来和过两天放出来根本没什么区别。从前小心翼翼地对待和关注着一切和安怡有关的事情,那是因为自家公子看重安怡,现在既然安怡如此明确地表示了拒绝之意,那就没必要这样了。

莫天安瘦长的手指轻轻敲了茶几两下,神色严肃地道:“甄贵,不要自作主张,不要让我失望。”

甄贵一凛,打起精神恭恭敬敬地道:“是。”心里却越发不平。

安保良非常及时地从小楼旁的竹林里钻了出来,严肃着脸探究地看向安怡:“走了?”

始终是来往合作了那么久的人,何况一直都合作十分愉快,突然间就成了这个样子,下次见面就再不是朋友,心理准备再充足也还是难免让人沮丧。安怡的心情好不起来,见他贼兮兮的,就没给他好脸色,淡淡地道:“您不是都瞧见了?”

安保良一笑,不死心地道:“都说清楚了?他没为难你吧?”

明知故问,以为她不知道在她和莫天安说话时,他就在窗外守着呢,安怡白了安保良一眼:“您不是都听见了么?装什么糊涂?”

安保良尴尬一笑,随即捋着胡须理直气壮道:“我是你爹!你如今就要嫁人了,和从前不一样的,我这是护着你,为你着想!”

从前怎么了?现在又怎么了?难道这样她就能摇身一变变成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娇娇女么?她不和莫天安再合作是因为不合适了,并不是因为要避谢满棠的嫌,要刻意讨他的欢心。安怡心情不好,索性抬脚就往外头走。

安保良假装不知道,快步跟了出去:“咱们往那边去瞧瞧,你还没说你到底想住哪里呢。”

回到家里薛氏她们肯定也要谈论新房的,她若是说自己心烦不知道,可以想见安老太和薛氏都会被影响心情。安怡深呼吸,压下心头的不愉快,微笑着跟了安保良一起去瞧房,走走看看说说,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就散了许多。

父女俩在新宅子里一直呆到傍晚时分才出来,将要登车之际,安怡突然觉得十分不舒服,于是停下来转头往后瞧去,但见街对面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穿了麻衣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的脸藏在阴影里,她并看不清楚,却清楚地感应到,他在看她,而且目光里充满了恶意。

安怡突然间想起了叩真子的警示,然后一直都有些烦乱的心就平静下来了,不管这是什么人,不管他要做什么,都来吧。安怡神色淡淡地将目光自那中年男子的身上掠过,自若地上了车,轻轻敲敲车壁,沉声吩咐老焦道:“你看街对面……看到那个穿麻衣的男人了么?想办法盯着他,瞧瞧他是做什么的。”

老焦自有他的法子,只不过淡淡瞥了一眼,就已经将人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