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的这处宅子并不大,谢满棠很快就来了,看见她便笑了:“什么事这么急?”

安怡朝他微笑着:“我这两天做了些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谢满棠不否认:“我一直都很知道,做得不错。有些事有些人,很合适用雷霆手段在暗黑中一举歼灭,但有些事有些人,却不适合这样做,悄无声息,只会留下更多的猜疑和流言,唯有光明正大才可以止之。”

他的衣袖上沾了一点草屑,安怡十分认真地给他摘去了,再十分认真地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如果我把他们俩给弄死了,不小心给其他人发现了,追查起来,我大概就会被逼着一而再,再而三地掩盖,继续做下很多事,牵扯进更多的人吧?那样,你大概也会更忙。若是遮掩不好,人家总会知道我是个杀人犯。”

和之前她杀死胡三赖和宫中的那两个太监不同,她若杀死了田均和张欣,是不能轻易善了的。如果没有眼前拥有的一切,她可以为所欲为,怎么痛快怎么来,因为有了这一切,她倍加珍惜,就宁愿走一条更曲折更长远,却更踏实的路。

谢满棠默默注视了她片刻,轻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件事我原本是打算过一段日子再和我娘说,既然你觉得不妥当,那便由你亲自告诉她吧,剩下的事我会做。”

正文 第497章 敬重

为着郑王妃眼盲的缘故,今日安家待客请的不是京城有名的戏班子,而是另请了最红的女先生来说书。听到一半,想要起身更衣,自然惊动了薛氏等人,薛氏便要亲自引她去后头,却见安怡含着笑来了,先给众人行过礼,自然而然地扶了郑王妃的手道:“我领着王妃去吧。”

平太太便道:“你这孩子,我们只当你是害羞,不敢露面,这会子知道你娘要忙活,你倒心疼起你娘,立刻就出来了。”

这话里多有试探之意,为什么害羞不敢露面?当然是因为知道自己好事将近,而郑王妃已经进门这么久了,却丝毫没有表示出一星半点儿要联姻的意思。

安怡含着笑,镇定自若地道:“婶娘总是能帮我找到好理由,但谁不知道我是个皮猴儿,方才不是故意躲起来怠慢王妃,而是刚好有事耽误了。”

郑王妃笑而不语,由着她把自己往后头领。穿过长廊,花厅里的说笑声渐渐远了,安怡这才道:“有些日子没见着王妃了,本是说过要去给您诊脉行针治眼睛的,怎奈这一段意料不到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便耽误了。”

郑王妃平静地道:“知道你事情多,并未怪你。”

说起来,以二人即将成立的关系来看,郑王妃对自己的态度太淡然了些,还不如从前见着时亲近。安怡不由笑了,男人总是以为女人什么都不知道,是能轻易就瞒过去的,却不知道女人最是敏感,总是能从一些蛛丝马迹里发现端倪,进而论证一些猜测。

特别是郑王妃这样的人,年少丧夫,独自抚养儿子成人,一路艰难走到今日风光。眼盲之人耳朵和感觉便会更为敏锐,她哪里又会是那种满天风雨,唯她一人被瞒得死死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角色?说不知道,不过是因为不想知道而已。不追究自己,也不过是未到时候。

安怡也不多说旁的,周到引着郑王妃入了厕,等她出来伺候着她净了手,才道:“我的居处离此不远,王妃难得有机会来我们家里做客,不知可否愿随我一同去坐坐?”

郑王妃笑道:“有何不可?就是还该使人去前头说一声,以免你祖母她们等烦了。”

“是。”安怡吩咐欣欣往前头去传话,扶了郑王妃往自己的房里去。她并不担心郑王妃看不到,因为事后甘草一定会说给郑王妃听,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居处陈设多少也能说明一二。

先去过药房,又到安怡的居处坐下,安怡亲手奉茶,郑王妃含笑道:“你泡茶的手艺倒是不错,这是云雾钻林茶吧。”

安怡恭敬地垂手立在一旁,道:“这茶还是太后娘娘赏的,平时舍不得吃。”

郑王妃就道:“你坐吧。”

“我有几句话要和王妃说。”安怡看了眼甘草,郑王妃摆摆手,甘草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和兰嫂一左一右守在门外。

话到说时,反倒觉得有些难以张口,不过是因为患得患失罢了,安怡有些紧张地搓搓手,微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最近有些关于我的流言,说起来不是太好听。我不敢瞒着王妃,怕日后王妃知道了,会不喜欢。”

郑王妃便收了脸上的淡笑,平静地道:“那么你就不怕我知道了更不喜欢么?”

“当然害怕啊。”安怡轻叹一声,“如今这京里不知有多少女子羡慕我,羡慕的不是我的医术,也不是我父亲的官职,更不是这个乡君的封号,而是羡慕我侥幸得了王妃的喜欢,可以经常去国公府做客罢了。”

这不过是委婉的说法,其实安怡是指这桩即将到来的亲事罢了。但是在这桩亲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是郑王妃,她若是不喜欢,若是不答应,即便谢满棠再强悍,再足智多谋,也很要费些周章,更何论将来婆媳二人相处还会发生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郑王妃淡淡地道:“我不曾听阿蛮提起,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阿蛮让你来和我说的?”

如果是她自己的主意,那便是她自己的事,可以看作是光明磊落,也可以看作是心机深沉,但终究喜欢或是不喜欢,都是她自己的事。如果是谢满棠自己不说,偏让她自己来说,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可以看作是儿子帮着未来的媳妇算计母亲,比儿子独自拿主意隐瞒母亲来得更要严重。

安怡很明白这里头的差别,更何况,这的确是她自己的主意,所以答来更为磊落:“是我自己的主意。”也不忘帮谢满棠解释一二:“公爷他是做大事的人,大概是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的。”

郑王妃不置可否:“你的意思是,你觉着这不是小事?”

安怡诚恳地低声道:“在我看来不是小事。总有一日,您总会知道这些流言,心里就会不舒服,您不舒服,大家就都不会舒服。虽然我不是一个随时都很诚实的人,却不想让您为了这种事不舒服。”

郑王妃沉默片刻,淡淡地道:“你是想告诉我,你很看重我?”

安怡强调:“不仅仅是看重,更是敬重。”因为你是谢满棠的母亲,我因他而敬重你;因为你从未为难过我,不因我是小官之女和医女而轻视我,也未因我做了乡君而更加看重我,更因为将来我们可能会在同一屋檐下共同生活,所以我看重你并敬重你。

郑王妃不再说话,安怡也保持沉默,只在茶水变凉时上前替郑王妃换了热茶。郑王妃有些疲累地抚了抚额角:“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前两日宗室里有位婶娘去看我,已经和我说过这事儿了。”

安怡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只听郑王妃又道:“阿蛮刻意隐瞒,不让我知道这事儿,我当然能体谅他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难免不愿节外生枝。可是你却不同,你若刻意隐瞒,我便会觉着你人品有问题。棠国公府人丁凋零,如若娶了个人品不好的媳妇,三代人都要受影响,因此今日是你唯一的机会,所幸你自己说出来了,不然我不会请人来提亲。”

正文 第498章 根源

和不靠谱的流言比起来,郑王妃显然更看重人品。身份地位财富都可以改变,却不能指望一个原本就品行低劣的人突然就变得高尚起来。

这是对的,同时也说明,郑王妃的确值得她敬重。安怡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坦白地说起这件事,好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却没有人知道短短的这段时间里,她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害怕、惶恐始终伴随着她,从未远离,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放松下来。

郑王妃和其他的贵妇不太一样,和谢满棠也不太一样,她不爱用假设的语气来说那些威胁人的话,她只是在阐述完事实之后,平静地将手伸给安怡:“既然话说完了,那我们就不好再在这里头独自呆着了,扶我出去,我有话要和你祖母和母亲说。”

安怡恭敬地扶着郑王妃走出门去,看到门前一脸紧张的兰嫂和甘草,她忍不住朝她二人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于是所有人都将心放了回去。

接下来事情发展得很顺利,在吃过饭之后,郑王妃很礼貌地表达了想和安家结亲的意思,并很诚恳地就大媒人选以及一些细节征求安家的意见。

这些事都和安怡没有任何关系了,作为一个待嫁女儿,她是不应该坐在现场听这些话的,她应该很是娇羞地躲在房间里,等到尘埃落定后,再由家里人来通知她。

安老太等人将郑王妃与谢满棠送出门后,已近黄昏,安氏族人总体来说是很开心的,毕竟这门亲事对于族里来说是件很好的事,且不论将来能给族中子弟带来的好处,便是对外说起来也很好听不是?

安老太心花怒放,发令让薛氏再备酒席,热热闹闹地招呼着众人吃喝,算是扫除之前的晦气,从此要交好运的意思。安怡要按规矩扮娇羞,只能独自坐在屋子里吃饭,因见自己也得了一壶酒,便笑了:“谁让你们送来的?”

欣欣笑道:“老太太特意吩咐的,老太太说了,这种时候,想必姑娘也很想喝上一杯。”

安怡失笑,十分认真地斟了一杯酒,高高举起敬祝已经死去的叩真子,再斟一杯酒,祭给死去多年的小丫鬟婉儿,再给远方的吴菁斟了一杯酒,遥祝吴菁一路平安。最后再斟一杯酒,祭给死去的黄昭。

欣欣不解:“姑娘干嘛左一杯右一杯地倒在地上哇,多可惜呢,您要是不喜欢喝,赏给婢子喝呗。”

安怡还未开口,兰嫂已经了欣欣一巴掌,骂道:“这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不懂就莫要张口,罚你去厨房帮忙,想好了再回来。”

欣欣顿时委屈极了,可怜巴巴地看向安怡,安怡也不理她,淡淡道:“估计她是不想随我一同出门。”

欣欣这回听懂了,如果自己再不争气,那便不要跟去国公府了,便一抹眼泪,干脆利落地转身往外走:“婢子这就去厨房帮忙,忙完了再来和姑娘认错。”去不了多少时候就又回来了,神色古怪地道:“姑娘,那位安怀公子在外头等着,说是想见姑娘。”

“不见。”安怡理也不理,安怀此来为的不是监狱里的田氏,就是为了自家的前途,要不然就是为了被赶出去的父子三人。总以为要她高抬贵手放过他们才能回到从前,却不知道是根源就在自己身上。

欣欣急道:“可是他说,如果您不肯见他,别怪他不客气。”

安怡微笑着道:“你也告诉他,聪明勿被聪明误,如果他不想今后的日子太难过,尽可以来试试。”

欣欣虽然不懂得这里头究竟有些什么隐情,却很乐意去传达这样威风的话,然后高高兴兴地回来告诉安怡:“那位安怀公子听完之后,一直没说话,就这样走了。”

这样大好的日子,不该为这些人这些事影响心情,安怡斟了两杯酒,招呼兰嫂坐下:“你来陪我喝一杯吧,这些年来你辛苦了。”忠厚本分都不算什么,最难得的是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都尽心尽力。

兰嫂有些不好意思地在下首坐了,举起酒杯:“婢子先敬姑娘吧,恭贺姑娘大喜。”

安怡一饮而尽,想起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忍不住热泪盈眶,不想给兰嫂看见了,便以手遮眼,笑道:“肖老先生和崔先生呢?不要忘记也给他们送去一桌好菜并一壶好酒。咱们家能有今日,多亏有他二人鼎力相助。”

兰嫂忙起身道:“这个是应该,婢子这就去安排。”

屋内只剩了安怡一人,她趴在桌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擦净眼泪,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三日之后,田氏的案子判了下来,判的三千里流放。鉴于她将关于安九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并指证张欣和田均才是处心积虑加以谋害的真凶,谢满棠没有太过为难她,由着她一路流放,自去吃她的苦头。毕竟此时田家已经败落并自顾不暇,安保凤又已经休妻,天性还凉薄无比,两家人都不太可能给她更多照拂,她能不能活着走到流放之地还是个未知数。

平太太请了族人听戏赏梅,这件事便成了最大的新闻,素心和安怡咬耳朵:“顺天府这次判案很快,据说是王司业跑到圣上面前去哭求诉冤,所以谁也不敢手下留情,何况真是墙倒众人推,竟然没有一个人肯帮她说情的。就连安怀也没有去看过她,昨日押送人犯上路,我和我哥哥恰巧经过,正好瞧见了,别家都有人相送,送钱送物,再请托官差照顾,唯她一人孤零零的,短短一段日子看着已是老得不成了。我瞧着真是可怜。”

素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安怡的神情:“姐姐不会怪我多事吧?我不过是觉着她活到这份上也真可怜,为什么凤叔父就一点事都没有?这件事和他也是有很大关系的。”

安怡道:“你觉得她可怜,那是你心善,我有什么可怪你的?她的对错是非,已经有目共睹,我更没什么可说的。”至于安保凤么,还真是没天理,但她相信,这自私冷漠的男人决然不会有好下场的。

正文 第499章 没了

素心得了安怡的保证,很是高兴,那话也如流水一般地说个不停:“九姐姐真是死得冤枉,虽然那个姓田的和姓张的都不肯承认,却也经不住这么多的人证物证,听说顺天府已经选定了日子,就要开棺验尸。他们都说里头的不是九姐姐,而是九姐姐身边的一个丫头,也不知是真还是假。”

安怡不予置评:“打开看过不就知道了?”

素心犹豫片刻,轻声道:“也不知道九姐姐究竟是被弄去了哪里。”她身边的丫头使劲拉了她的袖子一下,她赶紧道:“我不是故意说这些给姐姐听的,只是觉得姐姐被牵扯进这件事里去,早年也得过九姐姐照顾,想必会对这事儿多几分关注。其他人我也不敢和她们说,所以就多了几句嘴,若是有冒犯的地方,姐姐不要和我计较。”

安怡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面不改色地道:“你说得不错,我的确对这件事很是关注。不提九姐姐当年如何,只就事论事,我就不乐意看到恶人逍遥自在,他们既然作恶,就该被惩罚,相信每一个心里有正义的人都会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换而言之,和她有不同想法甚至于是责怪她的人就是心里没有正义的。这个远房堂姐很有些意思,不但强悍,而且机巧,素心哑然失笑,见几个堂姐妹竖起耳朵偷听,便故意问道:“我听说姐姐那日不但叫人来救了张氏,还把自己的狐裘给她御寒,又是为了什么呢?”

安怡坦然笑道:“因为我不想她死得不明不白的,害得我不明不白地背负污名,就这么简单。”至于那什么舍不得张欣就这样简单死去的话,还是不要说出来吓唬小姑娘们了。

素心便道:“也就是说,流言就是流言,姐姐不怕?”

安怡正气凛然:“正是。”

那几个小姑娘便都顾左右而言他,说起了其他的事。

除去关于田氏的事引起太多关注,安侯府因为老夫人病重未曾赴宴之外,今日平太太办的这个赏梅宴是十分成功的,薛氏和安老太倍受吹捧,走到哪里都要被人说上几次恭喜,安怡也因为有素心的全程陪同照顾而过得比较开心。

天气寒凉,申时过后众人便逐渐离去,安老太也率了薛氏等人和平太太告辞:“多谢你的招待,今日真是过得愉快。”

平太太即便心中暗自得意,也要谦虚几句,两下里正在客气时,一个婆子遮遮掩掩的走进来,瞧着就是有事的样子,平太太连忙把安怡一家子送上了车。

安老太回味着今日的热闹,倒也有几分真心感谢平太太:“我们一家子终究是没有平侄儿一家子在京中经营的时间长,人面也没她熟,今日多亏了她,才能让那些爱乱嚼舌头的人有机会瞧瞧咱们家如今的光景,该闭嘴的闭了嘴。我瞅着她方才是有事的样子,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帮上忙。”

安怡便吩咐兰嫂:“让人去打听。”

今日这事儿还真不是平太太家里的事,因此等到众人回到家中,消息也就传来了,原来是安保凤出了事。纵然他抢先休弃了田氏,也没能逃过一个失德不孝之罪,之前挂着的闲职被撤,连功名也被革除了,现在安家三房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安悯活了下来,安怀的庶吉士也还在,父子三人可以依靠分得的那点祖产勉强度日。

安老太实在恨极了这家子,虚情假意地叹道:“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安怀那孩子心高气傲,眼睛生在头顶上,也不知道还好意思去见同学么?就算是他脸皮厚忍下来,熬到将来点官,估计也得不到什么好差事吧?”

薛氏笑笑:“总要过日子的。”

安老太道:“是呀,总是要过日子的,总不能为了这个就一头碰死掉。只是这兄弟俩的亲事真是难了,实际一点呢还能找个不错的姑娘,若还是挑三拣四的,那是真没办法了。”

说话间,外头又传来了消息:“安侯老夫人没了!老爷让太太准备奠仪,明早亲自过去一趟呢。”

薛氏别扭地道:“去做什么,招人恨么?”

安老太便训她:“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好歹也是族人,你若不去,人家便要说咱们家失礼,咱们去了,他们要给我们脸色看,那便是他们无礼。去吧。”

安怡从旁边站起身来:“我陪着母亲去吧。”

薛氏不想要她露面:“你还是不要去了吧,他们家还不知多恨你呢。”

安怡道:“那里可是豺狼窝,我若不去,只怕母亲挡不住。何况我总不能一直藏着不露面的,别人越把这事儿当成事儿,我就越要不将这事儿当成事儿才好。”她想要去见甘嬷嬷。安老夫人那天和她说的那一席话,终究是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她不愿意再去见朱侧妃,却需要将此事了结,若是甘嬷嬷乐意,便能将那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告诉她。

薛氏还要再劝,安保良进来道:“让她去吧,我也带着安愉去长长见识。不管他们家为人处事如何,有事时族人就该上门相帮,不然风气便要坏了。现在让人瞧着咱们家是怎么做事的,将来肯帮忙的人才会多。将来怡儿出嫁,家里就安愉一个人支撑门户,不教会他为人处世,不让他和族人熟悉起来,他会很艰难的。”

薛氏便不再言语,跟着安怡一起准备了上等的奠仪。次日清早,一家子起了个大早,除去安老太外,其他人全都往安侯府去。安侯府已经换了白灯笼,门上贴着白纸,里里外外哭声一片,进出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勉强还算热闹。

安二老爷正在前门迎客,看见安保良一家子都来了不由十分意外,却也没有失礼,亲自将一家子迎入灵堂,给安侯老夫人烧过香行过礼后,就有人来将安怡和薛氏领到一旁歇息。

此时天色尚早,安侯老夫人平时为人尖酸不厚道,安氏一族的女眷在场帮忙的并不多,多的是她的娘家人和安侯府已经出嫁了的姑奶奶们。因此安怡与薛氏才刚落座,就迎来了好几道仇视的目光。

正文 第500章 要做一个骄横的人

薛氏被盯得坐立不安,红着脸垂着眼不敢吭气,倒像是自己做了亏心事一样的。安怡却是无所谓,谁看她,她就气势十足地看回去,谁瞪她,她便也看得那个人自动垂下眼去。

见她如此嚣张,便有人忍耐不住,安十最先发难,高声冷笑道:“我可算是长见识了,这世道啊,越不要脸越过得好。”

薛氏顿时气得不行,有心想要辩白几句,又觉得当众和一群年轻媳妇吵架实在是太掉份,便低着头生闷气,都叫安怡不要来了,她偏要来,这真是自己找气受。

安怡反倒不接招,自喝着茶,不时和相熟的人轻言细语地说上两句。安十忍耐不住,纵声喝道:“说你呢,安怡!你害得我们家成了这个样子,怎么还好意思来?难道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的么?”

安怡这才撩起眼皮子,淡淡地道:“原来十姐姐说的是我,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见有热闹可看,众人等便都精神起来。安十见新昌伯世子夫人安大小姐神色平静地喝着茶,罔若未闻,心里便有了底,越发嚣张:“说的就是你,你别以为自己侥幸得封了个乡君,有了一门好亲事就了不起。我告诉你,那是贵人不知道你的真面目,若是知道了,你便要被打回原形,什么都不是!”

安怡道:“既然十姐姐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还不得不问十姐姐几句话了,你说我把你们家害成这个样子,那是害成什么样子了?我怎么害的?为什么要害?你得说清楚给大家听,不然就有诬赖的嫌疑。”

安十不由语塞,这事儿真要从头说起来,那便要从安悯大闹金鱼巷开始说,但那事儿宫中的贵人已经定了基调,就是安悯做错了;再说后头田氏的事,更是田氏都被判了流刑,自然更是田氏的错了;若是去提已经死去的安九,更是家里人无情无义的真实写照。可是,分明这一切都是因安怡而起的,若不是安怡,安侯府应该还和从前一样的平静,大伯父的宗长之位不会这样岌岌可危,三房不会这样惨,老夫人还该活着,府里的名声也不至于这样糟糕,害得她在外头都抬不起头来。

见安十被憋得说不出话来,安大小姐这才冷冷地道:“十妹,你这性子还是一味的憨直,便是讲道理也要分人的。真正可以讲道理,知廉耻的人,不用多说自然明白,不懂得这些的人,你说多少也是枉然。”不过是个小小四品官的女儿罢了,更不过是个小小的乡君,说到棠国公府,她不是还没嫁进去么?就连媒人也还没有正式上门,得瑟什么?

安大小姐在安家的姑娘中很有几分威信,见她开了口,其他几个心中同样不满意的便都纷纷表示附和。安怡才懒得和她们打嘴仗,直截了当地叫了一个仆妇过来:“我有话要问大伯母和二伯母,方才两位姐姐的话可是府上的意思?我是怎么害着府上了?我栽赃陷害了?我使阴谋诡计了?我和府上有仇么?你必须把我的话带到,不然我就去前头当着众位叔伯婶娘的面问大伯父和二伯父。”

那仆妇不由十分为难,陪着笑道:“不过是随意说笑罢了,乡君不要放在心上。”

安怡淡淡地道:“原来指着客人的面破口大骂是随意说笑,府上的规矩真新鲜。好吧,我不为难你,我自己去问。”

若是真让安怡去前头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话问出来,安侯府少不得又要大大的丢一次脸,安十更是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格的,肯定要怪自己得罪了安怡和棠国公府。安十涨红了脸,生气地道:“真不要脸,动不动就要告状。”

安怡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安十她们欺负了她,只要她一有要告诉长辈的意思或是长辈们知道了,安十每每便用这话来指责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安十怎么还一点长劲都没有?安怡心情很好地笑道:“大姐姐方才也说了,讲道理也要分人的。不懂道理的,说多少也是枉然。因此我打算去找能讲道理的人讲道理,怎么,十姐姐不许?”

安十跳起来:“你是特意来我们家挑事儿的吧?”

安怡轻蔑地看着她:“你是想打我?”

安十被她看得难受,又见周围的人好像都在看自己的笑话,不由热血上头:“我就想教训你,不然你都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素心并着几个族中姐妹进来,见状便围了上去,睁着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道:“十姐姐,哪有你这样待客的道理?这些事情可不能尽都赖到怡姐姐身上去。”

就是素心的爹安保平串联着安保良一家子觊觎安侯府的宗长之位,逼得府里这样焦头烂额的,安十看到素心也没好脾气,瞪着眼睛就骂起来:“我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你爹娘没教你什么是规矩么?”

素心便红了眼圈哭道:“我们不过是念着老夫人是族里的长辈,想要她的身后事热闹风光一些才赶早来帮忙的罢了,早知道会碍人的眼,就不该来。”

她的堂姐便冷笑道:“这事儿可真是奇怪了,正主儿不忙,旁人却在一旁跳得欢实,真正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多能干呢,蠢!”

大房的人听出来这是讥讽她们既为安大老爷的宗长之位岌岌可危而生气,自己又不敢出来闹,便使了没脑子的安十出头,就都有些脸色难看。安七连忙起来劝道:“都少说两句吧!”又不高兴地怪责安大小姐:“大姐姐,你也不管,难道闹起来好看么?本来已经够丢脸的了,你们还要闹!”

“怎么回事?”田氏早得了下人相报,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见两边的人剑拔弩张的,不由大为头疼,先就上前掐了安十几下:“你个不省心的,尽给我招麻烦!”

安十一边躲一边大声抱怨:“是她们先惹我的。”

安怡决定要做一个骄横的人:“二伯母,您得给我一个解释才行。不然我可不依。”

正文 第501章 高抬贵手

田氏见识过安怡的厉害,恨不得自己晕过去算了,可惜她晕不过去,便只能打骂安十出气:“你这个不懂事的蠢货,你知道什么?其他人胡乱说两句,你就当真了,也不动脑子好好想一想,白养你这么大,福没想着,迟早要被你气死!”

心里多少有些怪安大小姐不厚道,大房吃了亏自己不敢出头,便要哄自己的憨包女儿来做这挨打的出头鸟。何况安老夫人已经死了,分家就在眼前,二房立刻就要搬出去的,日后少不得要多多仰仗族人照应,哪里比得大房多少还有个爵位护身,又有个做伯爵府世子夫人的女儿可以互相拉拔?更不要说大房是嫡长,还可以多分家产的。田氏越想越觉得自己吃了亏,打安十就越用力,骂得也就越厉害。

大家都听出来田氏的意思,就都悄悄笑了。安十疼得受不住,又不敢和她亲娘对打,只好向安大小姐求助:“大姐姐,你得帮我,平日我那样听你的话,那样尊敬你,你不帮我可是不仗义。”

众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安七呆不下去,起身自走了。安大小姐也觉着尴尬,只得上前去劝田氏:“婶娘饶了十妹罢,怪我没有管好她们。”

田氏得了空子,便义正词严地道:“大姑奶奶,婶娘今日倚老卖老说两句,你若是觉着不好听,听了就算了,若是觉着可以听,就听听。你这几个姐妹都把你当成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你让她们做什么,她们从来不会有二话,特别是你十妹这个憨货就更不用说。你这几个姐妹中,她嫁得最不好,你这个做大姐姐的便要时常提点着她才是,别枉费了她对你的一片赤诚之心。”

言下之意是,你婆家了不起,你看不惯谁就自己上吧,我女儿嫁得不好,得罪不起人,你别仗着她相信你,人比你笨,你就去害她。安大小姐顿时大为光火,当着众人的面却不好反驳田氏,只得生气地板着脸不说话。

田氏把气出完了,再把自家撇清了,这才回过头对着薛氏和安怡笑得十分灿烂地道:“误会罢了。我这女儿从来人笨口拙,不会说话,你们可别和她一般见识,不然都掉份儿了!”

话说到这里,薛氏还有什么好说的,安怡微微一笑:“二伯母的嘴巧,十姐姐竟是半点没生着。”

田氏也不在意,去扶薛氏,又叫安怡跟上:“前头江夏侯府的二奶奶来吊唁,我和她却是十分不熟,要靠弟妹和侄女儿帮忙撑一撑这个场面。”

安怡和江夏侯府的人还算有来往,薛氏哪里又有?还不如叫安大小姐去更妥当呢。薛氏不安地正要推脱,安怡轻轻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急,田氏这话分明是特意高抬讨好她们母女二人罢了,也是要当众表态,安侯府和金鱼巷安宅并无任何芥蒂误会,还是一派的和乐融融。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果然到了前头,江夏侯府的二奶奶早就有其他人陪着说话了,见她们美女进去,倒是极客气地和她们打了招呼,又特意招呼薛氏坐下一起说话。安怡随便露了个脸便往后头去,田氏正哭完了一场,见她来了便故作亲热地和她抱怨:“果然是人走茶凉,当年我们府里也和江夏侯府差不多的,她们府上有什么大事小事的,我们老夫人都是亲自去。如今我们老夫人去了,她们竟然就这样轻慢。江夏侯老夫人年老体弱不便出门也就罢了,世子夫人怎么也不露面?”

安怡安抚她道:“江夏侯老夫人病着是实情,世子夫人要伺疾,二奶奶如今管着江夏侯府一半的家,她也和二伯母一样的极会说话做人,二伯母就不要觉得委屈了。”

田氏见她肯安慰自己,便把心放了一多半:“你别怪你十姐姐,她是真蠢。”

安怡笑道:“您放心,我不是那种随便一句话便记仇的人,我来寻二伯母,是想请二伯母帮个忙,我要见甘嬷嬷。”

田氏脸色微变,警觉地道:“自从老夫人过身,甘嬷嬷便一病不起,你大伯父感念她伺候老夫人辛苦一辈子,要替她养老送终,使人送她去庄子里养病了。你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可以使人帮你带信。”甘嬷嬷知道这府里太多的事情,是不好随便放出去的,所谓荣养,也不过是换个地方把人看起来,免得把不该说出去的话透露出去。

这一趟是白来了么?安怡喟叹一声,也不多作纠缠:“那便罢了。”

田氏不由心痒万分,实在是很想知道安怡找甘嬷嬷是为了什么事,便热情地道:“你别客气,有事只管和我说。我一准儿帮你做到。”

安怡笑道:“真没什么。”眼角觑到安保凤佝偻着腰往这个方向走过来,便转身就走,她是真不想面对这男人,更不想和他说一个字。哪想才走了几步路,就给安保凤拦住了,安保凤愁眉苦脸地道:“侄女儿,如今得罪你的那恶妇已经挨了惩罚,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家子吧。”

安怡听着这话就不舒服:“三老爷这话说得稀奇,难道尊夫人是因为得罪我才被判了流刑的么?分明是她自己做了错事才被判的刑。你让我高抬贵手,我做什么了?我让人抢夺你的家财了?还是逼迫你们一家子了?安悯还是我救回来的呢。”

安保凤觑着眼,努力想从安怡脸上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试探着道:“就算我从前做错了事,我如今也已成了白身,算是得了惩罚,安怀读书不容易,这件事和他没关系,你就饶过他吧。”

安怡越加不耐烦:“我怎么他了?”

安保凤见她要走,忙拦住她道:“田均与张欣已然入狱,把安九刨出来不过惊动得她不安而已,安怀的名声前途却要再一次受到损害。你就可怜他读书不易,请棠国公劝王司业收手吧。若是他肯收手,前些日子他拿到的那些银票我们也就不去分了。”如安怀所言,若这人真的是安九,听到这话想必定会勃然大怒吧?

正文 第502章 老鼠

原来做人可以这样的无耻无情。安怡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安保凤,寻常人便是养一只阿猫阿狗,养的日子久了,也会生出几分感情来,何况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与他有父女的名分。安怀要继承香火,他着紧安怀也正常,可是那些银票……难道女儿冤死,在他眼里尚且比不过那几张银票?

安保凤有些紧张地看着安怡。他从来不是一个有什么本领的人,不过是侥幸生在了首辅之家,侥幸成了备受宠爱的嫡幼子。也正是因为这种侥幸,他娶到了王雅韵,名满京城、才貌双全的女子,不是他的好运,而是他好运的尽头。是的,就是因为那个不要脸的荡妇,害得他这么多年里一直都抬不起头来,只能碌碌无为、忍气吞声地缩在家里过日子。想到这里,安保凤便又理直气壮起来,他白白替那个女人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讨回些利息怎么了?何况他这一家子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正是拜那个扫把星所赐。

安怡觉得自己虽然和安保凤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很多年,但其实她对他真的不是很熟悉,可是此刻,她的确看明白了安保凤眼里的憎恶和理所当然。他当然不是针对安怡这个人的,而是透过她的影子,针对另一个人,已经无声无息死去的安九。

安怡突然觉得很是悲伤迷茫,每个人都有理由,如果安侯老夫人之前和她说的话确有其事,那么她被忽视被冷落被放弃被遗忘,对于安家人来说,是不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因此他们的理由都不是可以残害她的理由。

“侄女儿,做人是要积阴德的。不然即便是这一世没有现世报,也要当心下一世。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安保凤怨愤地往前逼近一步,口里的酒气喷到了安怡的脸上。

安怡一阵恶心,迅速往后退了两步,冷漠地看着安保凤道:“既然三老爷懂得这个道理,那我就可以省去许多口舌了。您有本事,就自己去找谢满棠,就自己去找王司业,和我一个外人说不着。”是的,这一家子人对于她来说,就是纯粹的外人,她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纯粹的外人。

安保凤喝了酒,本就有些不清醒,被人撺掇了几句,再被冷风一吹,酒意越发上头,见安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自己,不由勃然大怒,真把安怡看成了某个人,赤红着眼伸手要去抓她,大声怒吼道:“下作的小娼妇,你竟敢……”

安怡抓起一团雪恶狠狠地砸在了安保凤的眼眶上,打得他捂着眼一阵痛呼,嘴里乱七八糟地咒骂着。安怡闷声不响地再对着他的膝盖猛踢几脚,趁着他痛苦地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十分平静地转身就走,看到安怀面色阴暗地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便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轻蔑地道:“你和你娘一样的不要脸,遇到事情只会躲在别人身后投机取巧,坐享其成。你现在心里一定非常恨我吧?是不是觉得所有这一切都是我害的?那就算是,你又能怎么样?你不过是阴沟里的水老鼠罢了,能把我怎么样?”

安怀俊秀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愤怒地瞪着安怡,鼻翼快速地张合着,双手紧握成拳,好像随时都可能冲上来暴打安怡一顿。

因为他的挑唆,导致安怡的心情很不好,安怡理所当然地要出气,安怡的表情越发鄙夷:“怎么?你想打我?你有胆打我么?先不说你能不能打赢我,再来说你打了我之后的后果。我敢保证,只要你碰着我,你的下场便和你那酒囊饭袋一样的白痴父亲一般无异。十年苦读,一朝灰飞烟灭。要不要试试?”

安怀的眼睛已经血红,牙齿因为愤怒而上下磕碰着,身体微微发抖,却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安怡伸手拍拍他的脸,挑衅地道:“记好了,以后再想做什么事,记得自己想办法,自己出手,别总是躲在后头挑唆人,阴损人。你若是能在我家门前守上三天三夜,我兴许会心软,但你没有。你若是敢去送你母亲一程,再亲自对我出手,我也许也能看在你还有几分血性的份上高看你一眼,可惜你还是没有,挑唆一个没本事没见识、被宠坏了的糊涂酒鬼替你出头,有意思么?你除了生成一个男人之外,还不如一个女人勇敢!”

安怀的眼神已经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但他仍然紧紧地管住了自己的拳头。安怡的心情现在非常愉快,“你现在一定是在安慰自己,大丈夫忍辱负重,韩信能忍胯下之辱,你也能忍下我对你的羞辱。待到他日你东山再起之时,必然千倍万倍偿还于我。是不是?来吧,如若你真能凭自己的本事做到这一步,我便等着你。现在么,你的确就是阴沟里的老鼠,这点毋庸置疑。”

安怀到底年轻,因为这样的羞辱,他眼里控制不住地积满了眼泪,他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他颤抖着道:“你不敢拿他撒太多的气,因为你心里始终有对神鬼长辈的敬畏,所以你拿我撒气。因此你是安九。”

人是极聪明的,可惜人品不怎样。安怡再次拍拍他的脸,嗤笑道:“瞎子!痴心妄想的瞎子!活该你倒霉!”然后再不看安怀,稳稳当当地往前走,李氏这个人精早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安保凤躺在雪地里撒酒疯,喊着死去的安侯老夫人打滚大哭,仆役们走得无影无踪。安怡对着初升的旭日吐出一口浊气,如果走到今日她还需要隐忍,那真是白瞎了之前那么艰辛。

“啪啪啪”有人轻轻鼓了几下掌,安怡循声看过去,看到莫天安拥着一身华贵的狐裘半倚在月亮门边看着她微笑。和前段日子比起来,他轻减了不少,仿佛厚重华贵的狐裘也留不住他,只要风轻轻一吹,便能将他卷上天去似的。

正文 第503章 告别

安怡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莫天安。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偶然也会想起他来,但很快就被她有意识地用其他的事情和人压下去了。但既然在这里遇到了,他明显又是站在那里看了那么久,还为她鼓了掌,她总要说点什么才好。安怡想来想去,含着笑说道:“你怎会在这里?”

莫天安的眼里光华流动,他侧着头神态安宁地看着她微笑着道:“安侯府的人请了了然和尚来做法事,我有点好奇,所以跟来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