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康犹豫了,完颜洪烈却不会放松对他的指点。既然不肯做个傻白甜,那就不能把甜扔了,只剩傻白,要扔一起扔,做个小心机吧。完颜洪烈亲自携了一只盒子,到了完颜康的书房。

完颜康正在看着他今天的功课——写一份文书,完颜洪烈未进庭院,他便听到了声音,手上一顿,终于将文书放下。抬眼望向门户,看到完颜洪烈进来,便起身。完颜洪烈看他削瘦的样子,微微摇头,将手里的盒子放到桌上,打开来,取出一面巴掌大的镜子:“用这个吧。”

完颜康一怔。

完颜洪烈道:“哪有辟邪用靶镜的?传说,汉宣帝有身毒镜,后终否极泰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倒是个好兆头。”说着,将这小镜子系到了完颜康的臂上。

完颜康呆呆地低头看了良久,才低声问道:“爹,你还是想要《武穆遗书》么?”

完颜洪烈笑道:“怎么?出去看了一天,回来依旧以为爹不务实?”

完颜康不说话。

完颜洪烈道:“大金是藏兵于民的,人还是那些人,却不如昔日功绩,大约是我们不会用兵了。”

“赵括。”

完颜洪烈笑了:“你还是这么犟,我很担心你就此沉沦,你能这样我很欣慰。你倒是告诉我,现在爹要怎么抓兵权?怎么练兵?给你一点人马去玩,那是可以的,我要玩,第二天就要被带走啦。”

“啊?”完颜康嘴巴微张,像只小金鱼。

完颜洪烈道:“我是圣上的亲兄弟啊,你倒比我方便啦。这是什么?”拿起文书来,见是他的字迹,认真看了,又指出,“你这样写,那是不行的。不要总嘲笑这些书吏傻,他们才明白呢,看,这里要这样,不能写得太直白,你这又不是写给大头兵看的…”

完颜康被他弄得心情复杂得紧,丝绦系在臂上,血管被扎得有些紧,能感觉到血液流过血管的频率。收敛了心神,完颜康认真向他请教。

待讲完,完颜洪烈道:“你呀,以前是漫不经心,现在又有些急切了,你的心没有放对地方。”

完颜康心中一惊,以为他察觉出了什么来。完颜洪烈却道:“你觉得我们想执掌天下,就是坏人了吗?将自己作坏人,怎么还能做得了好事呢?我这是为天下换上一个明君,是为了大金国的将来。哪怕现在,我也是在为大金国打算的嘛!”

完颜康试探地望向他,小声道:“大…智若愚?”

完颜洪烈笑骂一句:“你便说大奸若忠又如何?其实无论忠奸,不过是身后盖棺,当他们生时,皆是人杰,都要大气。哪怕皇帝是傻子,他不识货,也会货比货的!何况想在君王面前出头的人是那么的多,总会有旁人凑上去让他比较。”

完颜康眼睛嘴巴都张得圆圆的——我怎么能忽略了这个?

完颜洪烈一笑:“明白了?”

完颜康点点头。

完颜康的表现,让完颜洪烈与金主父子日渐放心。似乎真的是因为身边玩伴双双过世,让他一下子变得成熟了起来,真的比以前稳重了许多。徒单衡看向他的目光越发的怀疑了——好想拿去烧了。

太子便笑他太多疑:“忽都从来是个热心又心软的好孩子,你想得太多了。”徒单衡道:“以前是好孩子,长大了未必会是个好人。”太子道:“你我身边,何须担心?你防着别人,别人如何会待你赤诚呢?”徒单衡只是不语,太子道:“我们打个赌吧,若我赢了,你可不能再这样啦。”

徒单衡道:“好。”

第36章 二王爷

太子与徒单衡讲话,自然是避开完颜康的。二人并不知道,完颜康自勤修九阳真经,内力一日千里,虽不曾与人交过手立什么威名,听个悄悄话,却是方便极了的。简直像是开了个窃听器一样,附近的声响听得一清二楚。

枯燥的生活变得丰富了起来。

自从撒哈林离开之后,完颜康的生活就变得十分沉闷。现在却能接收到一个电台,呃,也许是好几个,其中无疑会有不少有趣的节目。许多不会对他讲的话,现在一字不漏地进到了耳朵里,很有意思。

于是,他便知道了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并不能算是最优。令他十分意外的是,有人将他与徒单衡作了个对比。徒单衡因为父亲的关系,起点颇高,也是十分年轻的时候就到了东宫,做的也是完颜康现在的工作。比较起来,徒单衡当年虽然也是个愣头青,却是朝气蓬勃奋发向上的。完颜康呢,认真,特别认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用他们私下嘀咕的话说就是“每天也在做事,也写文书也作见解,就是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彼时完颜康正端坐案前,提笔作笔记。听了此言,不由一怔,连笔尖的墨点落下来污了文书都不曾察觉。

原来是这样么?他以为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岂料还是得了这么个考语。说话的人离他挺远的,若不是心怀高明内功,根本是听不到的,显然不是故意讲给他听。那便是真心所想了?

完颜康皱起眉毛,思考起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气质?他自认比徒单衡那样锋芒外露的要好多了呢…

放下笔来,扯掉污损了的纸张,完颜康望着桌面发起呆来。

右后边,又有声音传来,是太子与徒单衡!

却说,徒单衡虽应下了与太子的赌局,心里却颇不以为然。既然太子这般说了,他便替太子留意便是,便隐有监视之意。

这般举动,令太子哭笑不得。见他跟个探子似的,远远看着自己堂弟,太子只好将他揪了过来。徒单衡比太子高出一个头来,相貌英俊,颇具男子气概。此时却被比他矮的太子一手后领一手腰带,硬拖到了一边:“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徒单衡对太子道:“我总是觉得他有些不对,殿下偏又信他。”

太子道:“你也疑神疑鬼了起来。”

“也?”徒单衡抓住了重点,“还有谁?”说着,手指往天上指了一下。

太子无奈地道:“你这胆子也是够大,我看你比忽都还要叫人担心呢。”

徒单衡挣扎着站直了身体,太子顺势放开了他。正一正衣冠,徒单衡悄声道:“殿下,容臣斗胆一问:眼下这个样子,您真的以为赵王不是威胁吗?”太子无奈地道:“他是不是威胁,与我何干?我若做得好了,别人又不是瞎子非要跟着他作死。若是做得不好,唉,大金国且要危哉,哪里还顾得上人反不反的?如今危机四伏,真要到了那一日,有一人能力挽狂澜,我也不怨。”

徒单衡道:“殿下为何出此不详之言?”太子很冷静地问:“你看现在这个样子,很好吗?与西夏本就不该打起来的,唉,我进谏,圣上总是不肯听的。”

徒单衡与完颜康两人都无语,金国与西夏已经打了好久,各折了不少精锐人马。起先是李安全出了昏招,金国的接招也比他高明不到哪里去。反正现在是将两国都拉进了泥潭。

过了一阵儿,徒单衡方道:“是臣孟浪了,臣依旧请殿下三思。”

太子道:“你不知道忽都,唉,他与六叔不一样的,他心最软。不过元妃殉葬之后,他就有些魂不守舍了。”

“元妃殉葬?”

“你又多想了,我亲眼见到的,并没有什么阴谋逼迫。他现在,不过是变回原来的样子,有什么好奇怪的?他的性情一变,必是经过一番生离死别,我心何忍?再者,他若不明白事理,我便教他,教得好了,自然就好。教不好,我也不遗憾。阿衡,人生在世,不要想太多却做太少,就会少很多烦恼。”

徒单衡道:“是殿下想得太少。”

太子道:“大事尚且顾不过来,却将精神放到猜疑上。是舍本而逐末。祸起萧墙,是什么好兆头么?无论他如何,我一旦起疑,便是祸自我起。”

徒单衡道:“那就更不应该了,如此心志不坚之辈,殿下若想将他教导成材,只怕也是徒劳。”

太子道:“阿衡,他还小。并非心志不坚,而是心太软。”

徒单衡道:“若殿下真有此心,臣请隔绝世子与赵王!赵王宠爱世子,世人皆知。殿下想比赵王对他还好,恐怕是不行的。在他明白大义抉择之前,不能再让他受赵王的影响了。殿下若是做不到,便趁早别打这个主意了。若做得到,臣愿尽弃前嫌。”

太子想了一想,道:“这…他才死了亲近的人,师祖又走了,再让他离开父母…”

徒单衡断然道:“十四了,不小了,他永远比你小。”

太子道:“也罢,我看看,先调他出京,往某一地任职?”

徒单衡道:“这却要从长计议了。”

完颜康听了两人说话直发怔,他知道太子为人不错,对自己态度也和气,却是没想到他能有这般心胸的。细思自己与他的差距,不由苦笑:怨不得活了十几年,连个自己的班底都没有。

善变而不够纯粹,琐碎却缺乏细致。总是摇摆不定,完全不能给人安全感,连当个精神寄托,都很虚无不够格。既不曾担过什么事,自然没有人信服啦。

【换了我,也不肯跟着自己干呐!】

太子提起小时候,他才恍然:小时候那个样子,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啊!现在这几年,居然是在吃小时候的老本吗?自己在后宫里吃得开,除了李元妃等人的面子,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从来不想在她们身上谋点什么?能帮忙顺手就帮了,也不要什么回报,只管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

居然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完颜康啼笑皆非。仔细想来,一切的变化,就是从知道自己是“完颜康”开始。然后就一头钻进死胡同里了,除了抵死不拜师,竟是一点有益的事情也没有做。

要是压根儿不知道什么郭靖杨康,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么?答案是否定的。这个问题就像是“预言的陷阱”,知道了,倒出了事。

完颜康想明此节,心境一变,几乎要纵声长啸。再看手上的繁活计,也不觉得愁了。

太子却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燕国回来了,咱们去看看她吧。”

完颜康放下笔来,问道:“她现在过得好吗?”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我最近心里烦,都没有好好探望她去。”

太子笑道:“她有什么不如意的?她不开心了,倒霉的必是别人。”

两人一同往蒲察皇后那里去,只见宫里妃嫔公主来了大半,都借着这个由头聚在一起玩耍。见到两人来,都很高兴。见过了礼,太子与蒲察皇后正正经经地说话,完颜康却被多保真拉到了一边仔细端详:“哎哟,这下我可放心了,上回见你死气沉沉的。”

完颜康认真地点头,笑道:“是啊,我又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呸!”多保真说着,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将头上纱冠给打落了下来。挽发的玉簪也一同散了下来,好巧不巧的,没有落到地毯上,偏撞上了柱子,撞断了半寸长的一段尖儿。

多保真讪讪地道:“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哎,来,我给你梳好了。”

姑娘们拥簇着他去了蒲察皇后妆台前,多保真的手艺不大好,她妹子歧国公主笑道:“我来吧,姊姊给忽都寻跟新簪子是正经。”多保真道:“这还用寻?咱们谁没有?”歧国公主道:“是我糊涂了。”顺手打自己头上拨下一根玳瑁簪来,重给完颜康挽上了发髻。多保真将纱冠给他罩上,拉着他的手左右端详:“好了。”

完颜康先道:“歧国阿姊好手艺。”又说多保真“好辣手”。被多保真啐了一口,道:“前一回看你蔫头耷脑的,还心疼你,现在你生龙活虎了,居然开始埋汰起我来了!”又问他,“听说你师祖回上京去了,你心里不痛快?”

她这话说得挺有技巧,不说死人,只说活人。大约是从别的地方知道了消息,晓得完颜康心情不好与此有关。完颜康默认了。多保真便说:“你也是,不管出了什么事儿,都不能叫自己不痛快。要是不痛快了,那就想办法痛快,我教你个巧——看见了么?外面随便揪个奴才来,打他一顿,就什么气都没了。”

“…”完颜康哭笑不得,劝道,“阿姊…”才说了两个字,又顿下了,暗骂自己是猪。因为“杨康”的取舍,总想着宋金,却忘了一个更重要的概念——阶级。

太子那边已经听到了,过来斥道:“多保真,你不要教坏忽都。”

将诸姐妹等都集起来,告诫她们:“尔等虽然贵为公主,也不可骄横,更不可轻视小民。唐太宗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更将完颜康叫了过去,再三叮嘱,让他千万不可放纵,“当年太宗伐宋,就是因为不曾约束好部下,激起民变,最终功亏一篑的。前车之鉴,慎之慎之。”

完颜康唯唯。

太子又笑了:“好啦,这些记住就得了。我有一件事情,要与你商议。”

完颜康道:“大哥有什么吩咐?”

太子问道:“调你做宿直将军,如何?”

宿直将军,从五品,品级不高。但是掌总领亲军,凡宫城诸门卫禁、并行从宿卫之事,一共十一员。

完颜康没想到自己在东宫不过当了两个月的实习生,这就给调到这个职位上面了。不是因为品级高,这品级并不算多高,而是因为这是个颇得信任的官职。世上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二世祖们,他们年纪不大,却总能空降到一个别人努力一辈子都爬不到的职务上面去!

这样的好事,拒绝不是完颜康的风格,当下接受了。太子抚着他的背,道:“宜自努力。”

完颜康便在太子的回护下,经过两个月的实习生涯,转身便做了宿直将军,从此在宫里的时间比在家里的还要长。

领了实职,便不能如先前那般了。不领实职,怎么胡闹,上自丞相,下到小太监,都能含笑看着你淘气。领了实职,便是进了另一个评估体系。完颜康勤勤恳恳,当值的时候也与所有同僚一般,并不挑剔值班环境。按时按刻巡查宫门,检查侍卫换班的情况。

自他来了,旁人便都轻松了不少。无他,这货是赵王世子,遇到旁人不大敢惹的亲贵,推他顶上准没有错。完颜康也不在意,“好人”未必会令人“信服”,想令人信服,必然不能怕得罪人。只消自己立的规矩自己也遵守了,能坚持下来,必然会有志同道合之人。

完颜康咬牙坚持到了次年春天,果然风气好了许多。也不总拿他做挡箭牌了,除非犯事的家伙实在难缠——二王爷酒醉闯宫来了。

二王爷,顾名思义,完颜洪烈他同父异母的二哥。放到二十年前,如果大哥不小心病死了,二哥不用挣扎就能上位的那一款,论起来可比完颜洪烈排序在前。可惜很不幸,大哥他总是不死,不但不死,还当上了皇帝。疑老六,难道不疑老二吗?

老六有城府、有能力,自己将日子过得舒坦了,老二就惨了,既不得重用,又憋屈得要命。这一回,却是喝醉了酒,被人一挑唆,想起来自己有四个儿子,皆不得重用,蹉跎岁月。老六这货就一个儿子,宫里拿着当宝贝似的,先帝宠,现在皇帝也宠,太子还亲自推荐宿卫。何等的荣宠?

二王爷不忿起来。

他醉醺醺的,旁人也拦他不住,又不敢真的伤了他。谁知道皇帝是不是心里暗喜,却要罚“伤了吾弟”的人?完颜康才巡了一回宫城回来,正要打坐练功,门板被敲响了。却是他的亲兵来报:“二王爷吃醉了酒闯宫。”

完颜康急掠过去一看,二王爷已经满脸泪痕地开始唱骂了:“都是侄儿,圣上你可怜可怜我儿吧…”四下围了不少人在看了。

完颜康上前一把握住他的胳膊,大声惊叫:“二伯,二伯,二伯你怎么了?醉成这个样子?”说话间,一指戳在二王爷的睡穴上。

世界,清净了。嗯,武功有时候挺好使的。

一手提着二王爷这个三百斤重的胖墩子,一面站直了吩咐:“圣上手足,有什么事情不能上表奏闻?非要惹下笑话来?跟着二伯的人呢?还不赶紧来扶了二伯回府醒酒去?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还做什么亲卫?”

连消带打,将二王爷丢给他的随从,塞到了车里弄回府去了。

然而事情还没完,等二王爷醒了酒,这却直闹到金殿上去告状,告完颜康不让他跟金主见面。骂得兴起,便说:“叵耐汉儿,目无尊长,阻塞言路,蒙蔽圣听。叵耐汉儿,不知何处来的…”

“汉儿”一出口,朝上有一半有脸色变了,另一半也皱起眉来。完颜洪烈当即出列:“圣上,忽都既然已经领职,做得好与不好,自有公论,臣弟不敢偏袒。二哥这般说我儿,还请圣上做主。”

完颜康将二王爷戳昏之后就去报给金主了,金主自己也不喜欢这个二弟,眼下却还要说个场面话,不肯显得太偏袒了。咳嗽一声,金主预备温言安抚完颜康,柔声道:“康儿…康儿,你干嘛?!”

完颜康在卷袖子。

二王爷体肥不灵活,这一回脑子转得倒快,赶忙喊:“汉儿要杀人了!”

事情闹大了。

第37章 关禁闭

完颜康并不想当众打人来着。

当了这么久的奋发向上、谦和有礼的好少年,容易么?跟个傻货争长短,不是把自己格调也给降低了吗?何况说他是“汉儿”对他而言也不算是什么侮辱,他听起来也不觉得受损。卷袖子为的是“不知何处来的”,这要不揍,那就说不过去了。

也不知道二王爷是怎么长的。大概是把弟兄六个的肉全揽到他身上了,胖得一塌糊涂。宫里几个淘气的小侍卫还曾就他的体重打过赌,有赌二百五的,有赌三百的。可惜没人能将他架到大秤上去秤一下,二王爷的体重至今还是个谜。

现在,这个谜底揭晓了——据完颜康的手感,如果给别院打石狮子的石匠没有偷工减料的话,那么,三百斤。

没错,完颜康当场把他三百斤的一个“二伯”举了起来,然后扔到了地上!他修习的是九阳真经这等高深功夫,虽然要做一些实习生的工作,却不用自己洗衣做饭养家糊口,总的来说,比一般练武的人那是省心多了。能够将更多的精力脱离了柴米油盐放到学习上,进步也是神速,如今已经将九阳真经第二册练完了。

拎一个虚胖的胖子,手到擒来。二王爷眼前一花,也就赚了个嘴快,脚上还没挪半步呢,完颜康已经闪到他身前了。二王爷稀里糊涂就被扔地上了,唐括铉心里还喝了一声彩:好轻功。

完颜康将人一扔还不够,自己又追了上去暴揍。

金主见状大急,侄子与蠢弟弟比起来,还是二弟更讨人厌一些!不过也不能眼看着侄子当众把二弟给打了呀!这不闹笑话了么?文武百官看了,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金主暗怪二王爷不懂事,却也不能让弟弟被打死,喝道:“康儿,你这是做什么?”

完颜康手上不停,他当初为了内力的事儿,可以钻研过一阵儿医学的。专逮着疼的地方揍,下手又快,间或挟着内力戳两指下去。将二王爷揍得满地打滚,偏又逃不出他的手下。朝上有几个武将指指点点:“小王爷这两手,倒是有些门道。”

亏得丞相完颜承晖亦是宗室,挺身而出,将二人分开。二王爷见完颜康真的敢卷袖,顿时做起识时务的俊杰来,不再骂骂咧咧,转向金主说:“圣上,你瞧,在圣上面前他还…”

【你这蠢东西,少说两句吧!怎么没打死你呢?】金主听不下去了,以袖遮面,连连摆手:“都退下!”

完颜承晖急召两个武士过来扶二王爷回府,太子亲自将完颜康领到了一边,低声道:“这一阵也打够了。你且忍耐,必有说法。”完颜康打了这一阵沙包,连滴汗也不曾出,深深感受到了内力的好处,听他这般安抚,笑道:“我做了什么,自己知道的。方才要我不动手,那是不能够的,要圣上不训我,怕也说不过去。有什么,我领着就是了。大哥不用担心,我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明白。”

太子摇头叹气:“这事也怪不得你,好啦,你先回去吧。”

完颜康出殿的时候,正遇到二王爷也被架出去。哪怕是两位武士,要拖一个三百斤的胖子行走,步速难免慢一些。完颜康后发先至,与太子说完话才大步出来,却比二王爷先到门口。

冷笑着睨了这个胖子一眼,完颜康右手拳起,只余小指伸直,在脖子上一拉。扬长而去。

完颜康从容回家,又被包惜弱喊了过去:“你今天回来得时候不太对,是不是出什么事啦?”

“…”完颜康有点方。要不要对包惜弱说实话呢?

完颜康没有犹豫很久,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将她扶到室内,委婉地道:“在朝上跟二伯吵架了。”二王爷酒醉闯宫的事情,包惜弱倒是知道,此时便说:“那是他做错了,怎么还好与你吵?你又为何这么早回来?”

“呃,我就掐了他两把。”

“…”包惜弱沉默了一下,“掐了两把?不会是你打了他一顿吧?这可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完颜康嘴唇动了一动,道:“他骂我。”

骂一句就要打“二伯”?这显然不科学,必须是骂了什么难听的,包惜弱的脸色也变了,喃喃地道:“这事儿怨我。”完颜康摇摇头:“没什么,都过去了。”包惜弱越发地不安心,却又没有破解之策,一时之间一筹莫展。口上却说:“那你正好歇息歇息,上回病了,总养不回来,我看就是累着了。”

她如今已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民妇了,明白完颜康这身世,在金国实是无解,搞不好要丢掉性命。回到宋国,也要被人防范。与完颜洪烈商议,又直觉得不妥。昔日是不往这上面想,如今自己办事多了,有时也会有疑惑。虽还想不清有哪里不对,遇事却要多想一二了。

完颜康回到房里,一眼望到墙上挂的两柄剑,心里一阵压抑。上前摘了一口剑下来,往院中练剑。练到一半,猛然觉得不对,剑尖一抖,划了个弧线直指向院内一株松树下。只见梅超风正握着鞭子半侧着脸,将耳朵对向他。听到他停了下来,梅超风道:“呵,小王爷武艺精进了不少么,我来试试!”

完全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完颜康一顿的功夫,梅超风已经抢攻了上来,只得举剑应战。完颜康自恃习得九阳真经,乃是上乘的正宗内功,不像梅超风个学渣,好好的九阴真经被练得跟个邪教似的。待交上手才察觉,自己内力虽然能够压得住她,招式上却差她远了。师门武功虽是保存了不少精妙招数,自己用它与人过招的次数却是有限,几乎从来不从与人对战。

此时不免打起精神来,心道,她总不至于是来行刺我的,再说,我还有悲酥清风呢!梅超风也是暗暗称奇,她的内力比完颜康还要苦逼得多!靠吃丹药再逼出体外来练,自然不是什么正宗法门。她临敌的经验却比完颜康要丰富得多,一上手便知完颜康内力正宗,心里微微发酸。

她过来是因包惜弱担心儿子,心道,总是相识一场,我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他师祖走了,没人教他,我就去指点一二还是可以的,总让他能有功夫自保,与人对阵不至手忙脚乱。到了一看,人家内力比自己还正宗。梅超风便有些气苦,手上加劲,将完颜康逼得十分狼狈。

完颜康九阳真经尚未大成,又缺乏经验,且不熟悉她的路数。见状赶紧往后一跳,大叫:“你干嘛?真的疯了吗?”

梅超风收了鞭子,阴恻恻地道:“你这点功夫,再不加把劲,又要叫你妈担心了!哼!以后你回府的日子,等别人睡下了,我都会来试你的功夫的,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当心你的天灵盖。”说着,伸手往树下石桌上一插。

完颜康:=囗=!

找梅超风当陪练?这主意他还真没打过,谁知道这货能不能收得住手,一不小心自己被戳成个筛子怎么办?现在梅超风自己找上门来了,完颜康只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奇妙极了。

【你想练?我还没功夫呢,我还得上班好吗?】完颜康这样想。

不料当天完颜洪烈下朝回来,便给他带来了处分结果:“衅自他起,你当殿打人也被御史给参了一回。好在大家伙儿都不觉得你没有道理,只是为了朝廷威严,你还是要先闭门思过的。”

这个处分并没有超出完颜康的心理承受能力,并没有拒绝,他便接受了:“冷一冷也好。”完颜洪烈却很有些不忿,完颜康做官才有些起色,风评才从一个“受宠爱的小王爷”往“做事认真有章法”上转,连二王爷酒醉闯宫的事情都处理得不错,二王爷便横插一杠子,将他逼得回家反省。简直添乱!

事已至此,也只能等解禁了。

完颜康又问了一句:“要我思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