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主和派的太子与完颜康,必须有个说法。完颜康连夜奔往东宫,去见太子:“哥,阿衡借我。”

徒单衡:=囗=!

☆、第51章 乌鸦嘴

彼时东宫灯火通明,太子正与徒单衡议事。不止徒单衡,东宫许多完颜康认识的僚属都还在。虽然只在东宫呆了几个月,便如坐火箭一般地晋升了,同事毕竟是同事。他现在的身份是宗室,晋升快一些,大家也都默认了。

见他到来,都觉得他近来长进不少,又多一个可以议事的人。他虽然升官,却没有忘记东宫,这样很好。不料完颜康进来第一句话就是要人,大家都惊呆了。毛?你跟徒单衡不是…那什么什么吗?见面不吵就不舒服,不打架算你们心情好。你要他干嘛?

“忽都,你要阿衡?”

听到这一声,完颜康这才发现,东宫里不止有太子,还有太子的庶弟吴王。吴王在宫里,由于太子的存在,也是有点透明。他的存在感还没有完颜康高呢,现在也出现在东宫?

完颜康心头狐疑,面上口上手上却一点也没有迟疑:“二哥?对呀。”

吴王坐在太子左手边,太子拍拍右手边的位置:“忽都,过来坐。有话慢慢说。”他知道完颜康与徒单衡平常怄气,却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更兼完颜康毕竟年纪小,资历也浅,乍领一军往陕西去,缺人手想要比较放心的人襄助,这才是想事周全的做法。

最好与完颜康抬杠唱反调的徒单衡此时反而安静了,虽也面露焦急之色,却稳稳立在一边,听太子问完颜康:“忽都也听到消息了?”

完颜康低声道:“是。”最早与李德任接触的就是他好么?

太子道:“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李遵顼居然是这样的人,顽愚之性不可改了!忽都此去,确是享不得安闲了。”完颜康道:“军情紧急,哪里还能享清闲?只是不知道现在陕西的情势怎么样了。”

太子目示一着绿袍的中年官员,此人便细说了西夏的情况。李遵顼篡位后,依旧是附蒙而攻金,凤翔路的金兵也是吃素的,并没有能让他占到什么便宜,反而掠了好些西夏百姓过来(完颜康:…)。李遵顼愈发愤怒,命令李德任率军攻金。李德任想以放弃太子之位、出家为僧作为条件,让李遵顼联金抗蒙,态度不可谓不强硬。岂料他爹比他还狠,不当太子是吧?那你滚!直接就把他给废了。废太子并不是一件小事,西夏内部也需要调整,这才没有立时打了起来。

完颜康胸中一闷:“李德任,是个明白人,可惜了。”

太子见他似有话要说,便说:“我们正在商议,李德任被废了,这一战便不能免,须得仔细防范。你的勇义军才建,我恐它斗志不高,你到了陕西,要与完颜赛不合作才好,万不可冒进。西夏兵若是不堪一击,咱们也不用这么伤脑筋啦。”

完颜康唯唯。太子又问吴王听明白了没有,吴王倒也不笨,问道:“那各地地的军需转运?”太子道:“不错,又要做准备啦。”完颜康道:“既然是附蒙而攻我,还须防着蒙古。”太子道:“是啊。大约也就是这个样子了。我宁愿先与蒙古议和,将西夏拿下,再与蒙征战。”

完颜康道:“那我想要上回南下时的人马,多少给添点儿,用着顺手。”太子想他一个新手,带着一帮不熟悉的兵,也是有些危险,也答允了,命手下记下此事,待明日早朝议事时争取。基本敲定了方针,太子便宣布散会了。

留下完颜康、吴王、徒单衡,再行叮嘱。太子此时方问他为何一定要徒单衡,完颜康道:“脸熟。”吴王失笑,旋即抿嘴,摆正了表情。完颜康低声道:“不能再让李遵顼这么下去了,咱们不为西夏,也要为着自己。我想,到了陕西,不管是不是立时开战,抽个空,率数十精骑,直扑兴庆府,救出李德任。阿衡便暂时代我看一下军中事。”

太子道:“噤声!才说你长大了,你又淘气了!如何能以身犯险?你…我教你的东西都喂了谁了?谁个教你这样做的啦?”他没好意思说,你爹就是喜欢搞阴谋,才显得不大气,你能不能不要跟他学?

完颜康没有说自己武功大进之事,反而小声说:“西夏不好打,这是你也说的。要是好打,我宁愿提兵打过去。现在除非兵行险着,否则…难道要陪着这个疯子耗尽精兵吗?”

太子听到“耗尽精兵”四个字,打了个寒战,低声道:“纵你能接来李德任,一个敌国扶植起来的太子,兴庆府只怕不会认,李德任的名声,也要毁掉。这样的人,坐不稳江山,更会激怒夏国上下。”

完颜康道:“也不是扶植,李德任为人不错,我与他熟,也不忍心他落到这样的田地。接出来,安静养着,等李遵顼死了…”

徒单衡心头一动,对太子道:“殿下,臣看这样可以。”吴王想了一想,道:“只是办起来有些难。”完颜康道:“我也不是将宝押到这一件事情上,还是要以战促和的。”四人头碰头,又商议许久,完颜康讨要了唐括铉同往:“我师父可信,往来送信再稳妥也没有的了。”

直商议到深夜,方才散去。完颜康却被太子留在东宫暂住,次日一起早朝。早朝也是匆匆,重要的事情并不能争吵解决。完颜康的任命是早就有意向的,内里也不能说没有纥石烈执中作梗,金主也有怪这些对夏温和派。纥石烈执中说的好,让你们去试试夏人的蛮横,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几乎所有人都是担心着完颜康的,年纪是一,几乎没有经验是二,直面敌国、地方险恶是三,节气不对是四。冬天到了,所有困难都要翻倍。投降的宋兵,从宋金边境迁到中都附近,再迁行往西,能不能带好?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完颜康却是欣然领命的,给的兵再没斗志,好歹也是兵,好歹也有地盘。只要保证了供给,平安到了地头,压抑感便会少许多。再说,还有“友军”。完颜康带着唐括铉、徒单衡等人,一点犹豫也没有,便踏上了西进的征途。

唐括铉很是担忧,日夜不离他,唯恐他有什么万一。徒单衡虽也心事重重,却是胆大,还取笑完颜康:“这么大老远,你还带着你的宝贝马?给西夏人看到了,岂不是要气死?”完颜康道:“李安全和罗氏送的,他们已经气死了。”徒单衡大笑。

笑毕,又低声问:“这些降兵,可信吗?你提拔的那个校尉,我怎么看他不像好人呐?”就魏三那长相,十个人里得有九个九对他天然不信任的。完颜康道:“你看他不像好人,然而当初他能聚起数百人率先归降,凭他形容猥琐能办得到吗?我看了他一路了,与他一道的人,是真心服他,并非受谁之命由他牵头诈降。”

徒单衡道:“那便罢了。只是这些精壮汉子,背井离乡,长途辗转,一个弄不好,就要溃散的。”完颜康道:“这倒不用怕的。”

徒单衡先是不解其意,他庶务虽熟,行军一行比完颜康还要手生。才到陕西住下,大雪便至,令他忙碌了起来,又是讨要房舍,又要讨要柴草帐篷。大雪虽然讨厌,正因冬天,西夏也没有出战,倒给了勇义军喘息的机会。

及到了新划分的勇义军辖内,正是与夏交界处,完颜康先时走过的地方。此地在夏、金边境,常被战火,精壮损失颇多。也就是说,男少而女多。完颜康并没有做别的事情,只允他们在本地娶妻而已。

没有什么,比家庭更能让人安心的了。尤其是对灰心的人来说,安了家,他们就能燃起一点希望,有牵绊才不容易走极端。为了防止有家室拖累,先杀老婆再造反的人,毕竟是少数。

徒单衡也不得不佩服地一挑大拇指:“行啊,小王爷。”

完颜康的行辕比起中都颇为简陋,新设的衙署,又是战地也无法讲究。内里陈设倒是有不少中都带过来的,一铺陈,也算舒适。将笔掷到桌上,稳稳地架在了笔搁上,完颜康道:“不能掉以轻心,须防着强娶抢亲,又或者争婚等事。还有乣军呢,他们的供给绝不能克扣了。”

徒单衡道:“这操心费力的样儿,你跟太子才是亲兄弟吧?”

完颜康但笑不语。

偏徒单衡话多:“这都安了家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你还要他们求地垦荒屯田当农夫?还会有斗志吗?”

完颜康面上现出些哀凄的神色来:“阿衡,你错了,正是这样,才有斗志。因为…除了这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们便一无所有了,死也要护着这里。”正如我一般。

徒单衡深吸一口气:“我常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没想到你这二年长进非凡呐!”

完颜康不接话:“走吧,巡营去。”长进你妹啊!快要累死了。之前还吐槽完颜承裕是平庸的歪瓜劣枣,现在轮到自己才发现,一时做到完颜承裕那个样子,并不难。坚持地做,能累死人。

徒单衡喃喃地道:“但愿西夏不要再生事,让大家伙儿缓过一口气。西夏才换了太子,正在动乱,若没有蒙古人从中撺掇,或许还能多太平些时日。怎么能牵制住蒙古人就好啦。”

完颜康道:“难,看这个势着,只怕他们要荡平内斗了。唉,快点来帮忙。”

两人直到天黑时分才回来,却接到完颜赛不那里的紧急军情:西夏人寇边,勇义军速速整军。完颜赛在陕西经营较久,消息比完颜康还要快些。

完颜康&徒单衡:…

完颜康:“乌鸦嘴。”

☆、第52章 小贱人

西夏会犯边,是金国朝廷早有心理准备的事情。李德任被废,就是一个明显的信号,这位仁兄是因为反对李遵顼对金用兵的政策才被废的,背后的意思,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完颜康他们的判断也挺有理的,这个时候,冬天,在这地界儿,出兵?完颜康带队从中都一路只是迁徙,都觉得吃力。作为一个边将,完颜康现在也很有一些土匪思维了。金、夏两国,尤其是西夏,需要人口,必然要抢人,抢人也要抢得划算些不是?这会儿就算打赢了,抢了人口到西夏,也种不了地啊!没有产出,白养这几个月?或者这一回干脆一边抢一边杀人?浪费啊,这账不划算。

当然陕西也有些牧民,可以抢牛羊之类,然而只抢牛羊,明年再来一回抢人?是出兵两次。出一次兵的调度花费是多少,完颜康现在已经很明白了。即使出兵,也应该是小规模的,而不是让完颜赛不这么警惕。

完颜康一面将信递给徒单衡一面问:“李遵顼这是吃错药了吧?”

徒单衡恨恨地道:“吃不死他!”

完颜康皱眉道:“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勇义军心灰意懒,难有斗志,若不能大胜一场,只怕军心要散。”

原本,他过来就是打算好了的,冬天,西夏人打仗是不划算的,因此可能性极小。完颜康便趁此机会,亲自走一趟西夏,营救李德任,能够弄死李遵顼最好,扶个主和派上台来。此事非他亲去不可,即使他武功不高,另派高手襄助,他也得去。一来他与李德任相熟,二来他身份高,比较有说服力,能做一些主。换了别人,能否取信李德任都是两说呢。

入西夏的假身份、随从、一应的掩护道具都准备好了,咔,夏兵来了。

这又带来了另一个麻烦,勇义军新建,士气真是不提也罢。被俘投降,还是降了有世仇的敌国,那心理状态!为嘛调来西夏?真是怕这些人纠结得太久,真跟宋兵打,又倒戈,死也要倒戈——过不了心里忠孝的坎儿。可到了西边,也没什么斗志,弥漫着一股“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浓浓的行尸走肉的气氛。

这两天好些了,已经有几个人筹划着在这里娶媳妇儿了,完颜康跟徒单衡也送了几匹布、一些酒食做贺礼。好容易有一点鲜活气儿,特么要开战了!

夏兵真是添乱来的!

徒单衡道:“不管怎么样,先聚将!”

这将,也很坑爹。抽调的部分乣军,数量并不很多,首领姓耶律,完颜康能够看得出来,他对金国的态度相当地微妙,对背井离乡也颇有怨念。不过碍于金国如今看起来还算强大,并不敢反。且完颜康待属下极有条理,是非对错,赏罚分明,也令人心服。又号令严明,风气全不似一般金人。

除此之外,人数更多的都是汉人。其中,新降的宋兵两个校尉。一个魏三,脑子倒挺灵活。另一个便是反水的头儿,叫宋奇,全然一副“有今天没明日”的求死模样。看起来敢打不要命,可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崩溃了。

情绪比较稳定的,是征发来的金国境内的汉军,但是战斗力并不能称为精锐。

真正能让完颜康比较放心的,还是先帝分给他的猛安人。听号令无异心,也不死气沉沉,然而…比较有战斗力的只有一小部分。猛安谋克废驰已久,唯有完颜康打过主意的胡里改路的猛安人还保持着凶猛。很不幸,完颜康名下的这批人,并非此自此处。能打的这一小部分,便是先前完颜康曾挑选训练过的了。

两人点完兵马,面面相觑。徒单衡骂了一句:“妈的!”

完颜康道:“得想想办法。”

徒单衡十分光棍,居然一点也不硬扛,对完颜康道:“该示弱就示弱,对完颜赛不说,你是新丁,请他作个示范好了。”完颜康居然点头:“不错不错,总不好咱们打着,让他看着。”

两人说完,又互相嫌弃地看了一眼,鄙视地道:“不要脸!”

然后两人就真的照着不要脸的办法做了,聚将,点兵,将成亲的几十号人放了假,令宋奇带着他那一部人马看家。其他人整装。自己却去信给完颜赛不,表示:兄弟我初来乍到,又是个未成年,究竟怎么打“唯兄马首是瞻”。

完颜赛不风中凌乱了,他就没见过这么怂的货!本来么,大家都是亲戚,你年纪又小,我就照顾照顾你好了。你能不能不要抢我的话?!难怪我一直混得不够开,原来是因为我太要脸!

腹诽也就到此为止了,得打叠起精神来打仗了。

完颜康与完颜赛不并不互相统属,所谓“唯兄马首是瞻”,也不能带了自己的人马去给完颜赛不当下手。真敢干出这种事儿来,完颜康怀疑一起掉节操的徒单衡会头一个跳出来掐死自己。

完颜赛不也没那个胆子越界指挥完颜康做这做那,敢这样干了,准得被朝廷怀疑。然而如果坐视完颜康失利,别人不讲,赵王是一定会记恨的。完颜赛不苦逼得一比,还得苦哈哈地想办法。来个名将,能做的也只有自己抢先顶上。

于是,打着互相配合的旗号,完颜赛不给完颜康去了安排:我先顶上,你好歹也打个策应,好不好?

此举正合完颜康之意,斗志么,一点一点打出来的,先打个小胜,鼓点士气再讲。也点兵,自己领猛安人做前锋,乣军随后压上,汉军与降兵在两翼。行军也结阵,广散斥侯,按着完颜赛不给的会合地点奔袭而去。

这样的安排不得不失,既没有让人觉得不安,也没有令人眼前一亮。完颜康的心却是不太安宁的。除了自己的名下的猛安人,其他部分他都不是很放心。并非怀疑,而是担心。人一过万,满山满谷,这许多人之前并未打过配合,完颜康很担心溃散。

出乎意料的,这几部分一路行来都还跟得上,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完颜康不免惊讶,又唤了魏三等人过来问话。魏三便显出他的机灵来了,躬身笑道:“我们行军,并不怕吃苦,最怕看不到头。路有尽头,人心没底。跟着您,我们心里没底,看您安排,却是有底的,我们心里也就安稳了。”

他这一说,耶律阿旺坐在马扎上也略动了一动,心道,这个降人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完颜康此时可不能再说谦虚过头的话了,微一笑道:“那便好。西夏疲弊,只要我军不失手,此战便不会有误。”

这个判断也得到了部将们的认同。耶律阿旺所部乣军是经过不少战阵的,资历最深,也迅速做了一个判断:这个长官虽然年幼,倒并不胡来,对我等也算公平。且看他打完这一仗如何请功安排。

完颜康一颗心放到肚里,骑上那匹极其风骚的金马,自己也打扮得花枝招展,银亮亮的铠甲内着大红锦袍,纵马扬鞭,生恐别人不知。这般表现,与他行军路上仔细周到的安排又大为不同。

行到接近西夏的地方,魏三小心翼翼地约了耶律阿旺:“耶律将军,您看节帅这个样子大约是有什么成算的,然而此地的地势并不好,咱们…是不是去请示一下?”完颜康相中的地方并不好,很容易被人包围吃掉。耶律阿旺想了一下,用有点生硬的汉语道:“行。”

两人结伴去寻完颜康,完颜康正笑吟吟地在帐口等着他们。伸手将一块黑色的厚布掀开,露出一只木马。样子像极了他那匹金疙瘩,还是正在低头吃草的金疙瘩,还特么上了金漆!

耶律阿旺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往脑头上冲,魏三却小心翼翼地问:“节帅,这是?”

完颜康得意地问:“像吗?”

“啊?啊,像、像的。”魏三犹豫着怎么开口。

耶律阿旺却忍不住问道:“节帅这是何意?”

完颜康道:“此处容易被打埋伏,若我在此,夏人以为我年幼不懂军事,包围攻打也未可知。唉,人不如马啊,他们未必认得我,要是将大旗与此物放在这里…”魏三如果有来世,大约是个说相声的,这辈子就先预支了下辈子捧哏的天份,夸赞起完颜康来:“不愧是节帅!”

耶律阿旺的火气降去,重新审视着这个年轻人,想了想,居然心平气和地问:“则节帅可知,马吃草的时候,可不是一直低着头的,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它都要抬头的!将大旗插在这里,夏人或许来攻,一看到这马,就该知道有埋伏啦。”

完颜康叹道:“不错,做好了我又想起来啦,白付工钱了。那遍索性好人做到底,我自家留下来为饵。”

徒单衡在外人面前一直维系着他的面子,这回终于不忍了:“怎么能以身犯险?留下马就行啦!”

两人当众吵了起来,以至于打。最后还是听从了耶律阿旺的建议,完颜康另择一匹马乘骑,将金马留下作饵。耶律阿旺毕竟是老于行伍之人,许多细节上面比完颜康周到得多,全是经验之谈。完颜康又从这里学了些琐碎事务的安排,于是重新安排,画的圈子里虚设营帐,埋伏下了柴草、火油等物,却自引兵马于外再设伏。

待斥侯来报,大股夏人弃完颜赛不于不顾,反直扑勇义军营寨时,来了个反包围。营里留守的敢死队放起火来,将柴草、火油点燃,完颜康一马当先,率众于外杀入,将夏兵杀得大败。

正杀得兴起时,忽然听得声音并不对,战场上哪来女人吱哇乱叫的?张目一望,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卧槽!她怎么来了?

李德馨四下询问:“看到那匹金马了吗?看到骑马的贱人了吗?”

完颜康:…贱人?说我吗?卧槽!我怎么你了?

☆、第53章 接下来

作为一个两脚踏进中枢,自己也玩着阴谋的人,完颜康知道自己想两手干净不染一点脏的垂拱等成功,那是不可能的。已经做不了好人了,这他是知道的。做不了好人,也要做个坏人吧?为嘛是贱人?!

完颜康不淡定了!

从领兵侵宋开始,他被骂过金狗、金贼、恶人…独独没有人骂他贱人的。哪怕是被他坑惨了的纥石烈执中,骂起来也是说他阴险恶毒是个小贼。

哪里贱了?

从李德馨的角度来看,这个王八蛋小白脸就是个小贱人。在兴庆府里装得像个好人,忽悠得她哥一心跟金国议和,连她都被哥哥说服了。接着呢?发生了什么?

“贱人!哪里跑?!”李德馨一面斩杀金兵,一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好死不死,看到那个小白脸!从营中起火,她就察觉不妙,这是落陷阱里了。完颜康瞬间从贱人降格成了小贱人。此时一见到他骑的并不是那匹风骚的金马,李德馨马上就想明白了:这小贱人故意误导的!

“你这奸诈的小贱人!”李德馨挥刀冲了过来。

徒单衡初次上战阵,怕倒不怕,只是兴奋得略有些过了,被火光一映,冲杀起来便什么都不顾了。耳边是喊杀声、仿佛能听得到血液流动的声音。流矢在他颊边擦出一道长长的血线,他也不觉得疼。还是完颜康眼疾手快,百忙之中反手一卷,将他拖了过来,险险避开了两把砍向他的马刀。

完颜康算是发现了,要什么跟高手过招的经验呀?往乱军里一丢,能不被砍死,那这功夫就算是学成了。毛?普通军士武功低微,通过考验不算?哪个武林高手武功再高他能长一千只手过来围攻你吗?

【我走哪儿都是超级mt啊!qaq】穿戴极其不低调的小王爷泪奔了。不是他想烧包炫耀,而是…这年头没个定位系统,主帅就是个座标,帅旗就是个风向标。一定要醒目,才能让己方士兵认出你来,跟着你上前,不然打起来瞧不到主帅,冲都不知道往哪里冲,还打个p!

西夏兵的彪悍比宋兵还要强那么一星半点儿,南侵时没来得及感受得到的战场气息,这里全补上了。尤其,当他们的头子十分憎恨你的时候。

麻魁是西夏兵源的一个补充而已,主力还是男兵,男兵也不能不管公主的安危。一看李德馨冲了上来,也跟着哇哇叫着冲了过来。徒单衡听到“贱人”的时候,瞬间从狂暴状态清楚了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要不是在战场上,他就能质问完颜康了:你是不是把人家姑娘怎么了?这风流债欠得可坑爹了啊!

完颜康举剑架住李德馨的长刀,怒道:“能换个词骂吗?”

李德馨两眼冒火:“呸!奸诈的贱人!你在兴庆府引诱我哥与你媾和,我哥信了你,被我爹废囚于别馆。你却领兵过来侵我国土八面威风…”

【麻痹的!】完颜康满脑子的脏话,终究还是忍住了,强咽下这口气。运气内力,以西夏语大声:“你以为你哥傻吗?谁说了都听!他是为了你们,并不是为了我!你爹不要打仗,我吃多了撑的离家千里!”

说话间,自马背腾空而起,运起轻功来,直扑李德馨。逍遥轻功身法诡异,李德馨战阵功夫倒也了得,在他面前却不够看。被他轻舒猿臂,将人揪下马来,单手扣住喉咙,将声音以内力远远地送了出去:“打打打!你这是与你哥哥的想法背道而驰,辜负他一片苦心。”

从他擒获了李德馨,再到两边分出胜负,金、夏双方足耗了小半个时辰——人这么多,战场一大片。哪怕徒单衡当机立断,命人跟着大声喊西夏的公主被捉了,杀红了眼的双方士卒还是又纠缠了好久。

这一阵,勇义军是大获全胜,不但打了个漂亮的引敌入伏,主帅还生擒了敌方公主。魏三等人的底气也渐渐足了起来,虽然有所减员,伤亡却还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勇义军士气渐起,山呼万岁。

完颜赛不此时才赶到。

作为一个遇到了熊孩子的苦逼亲戚,完颜赛不这半个月来过得极惨,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就怕完颜康折在这里。为此,他主动承担了主攻的任务。要知道,冬天这么打仗,缴获并不多,担任主攻挺不划算的。斥侯洒出去一片,明明预判了夏兵应该到的地方,没想到夏军拐了个弯儿,直扑熊孩子去了。

哎哟我去!完颜赛不快要疯了,但求能收个全尸。紧赶慢赶,连打扫战场的活计都没给留下。

完颜赛不:=囗=!小王八蛋你自己能应付,干嘛给我装柔弱啊?

好了,这一仗打完了,麻烦也来了。如果捉的是个王子,那很好,养着,扶植着,分裂西夏。又或者挟裹着攻城掠地,再或者要点赎金是个好的。抓了个女的,咋办?男女之事,说不清呀!

完颜康也有点犯愁。他还没有放弃营救李德任,弄死李遵顼,这是大势需要。好了,办不成还好说,如果办成了,咋跟李盟友德任兄交代啊?我把你妹打了,还给抓了。

再有,麻魁数量虽然不多,可也上千号人呢?这尼玛要怎么管理?!!!

打了胜仗,却并不欢喜的苦逼主帅,大约不会太多,完颜康正是其中一个。完颜赛不却很开怀,只捞了点边角料他也开心——不用担心被赵王报负了,真是太好了!开心地引兵走了,回来上奏折,还将完颜康好生夸奖了一回,只求朝廷下次别让他再跟完颜康配合了。人老了,受不得惊吓呀!

完颜康这里,与徒单衡面面相觑,这回连魏三这样的机灵鬼也不敢插嘴捧哏了。过了好一阵儿,还是完颜康说:“终究是打了胜仗,那个…还得报功呢。”旁的事,就开个小会再议吧。

抓了个西夏公主,这一冬天是别想安生了。就怕西夏人不计血本地过来抢人啊!

完颜康揪了徒单衡来密议:“我让师父快马加鞭回中都,向太子和我爹讨主意。眼下只好高筑墙,坚守不出了。好在是冬天,坚壁清野,熬到来年二、三月再耕种也不耽误农时。”

徒单衡问道:“那李德任?”

完颜康一口老血:“还几个俘虏带信过去,让李遵顼许诺不再寇边,先稳着他。趁着来回谈条件的功夫,我亲自去一趟兴庆府好了。李德馨说他被幽禁于别馆,想来是知道他在哪里的。我去问一问…”

徒单衡诧异地问:“你还真跟她有交情吗?眼下的情势,她能相信你吗?你又这么心软了,敢不敢硬气一点?!”

完颜康道:“问不问得出来,我都是要去一趟的。问她不过顺便,能省事最好。”

“不要问,”徒单衡道,“你有点自信,也自己办了不少差使了,拿出点决断来!”

完颜康想了一想道:“我去兴庆府,一月可回,这一个月,你能守得住吗?”

徒单衡幽幽地道:“你应该说,这一个月,必须守住!否则提头来见!”

完颜康奇道:“你好奇怪呀,对我这么好?期望这么高?”

徒单衡装不下去了,有点狼狈地凶巴巴地说:“太子命我辅佐于你!”怎么好意思说今天蒙他救了一命,其实是挺感激,也挺有那么一点感动于他这总想护得人周全的“心软”。

完颜康翻了个白眼:“好啦,再过半个月,中都的指示也该回来了。若无意外,我便启程。我又想起一事来,伤兵能救,一定要救回来,上过阵见过血的老兵,死了可惜。”侵宋伤亡不大,与西夏对阵,虽然是用计,拼杀却激烈得多。完颜康到此时才想起来,尼玛这会儿军队里的医疗水平…

卷起袖子来,火速重整了了军医院。恰逢冬日农闲,又招了一些民户做帮手,至于有想补贴家用来帮忙的民妇,不小心与伤兵擦出点火花来,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半个月后,唐括铉带来了中都信使。

先拆东宫与完颜洪烈的信件,两人都对他此番战胜表示了欣慰之意。他要孤身前往兴庆府之事,二人也都未多加阻挠。太子是因为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不得不弄险。完颜洪烈则是知道,只要他拿定了主意,拦也拦不住,只在信的末尾加上一句:记得你母亲还在中都等你回来,便是不能将西夏改天换日,顶多再等机会。

“你妈等你回家”好大一个debuff!完颜康一头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