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答允他们议和,还他们些俘虏,让忽都守西边。”

太子两眼一闭,安心了,金主受了一惊,也觉得心头乱跳,唤过御医来问,知道儿子这是心血损耗太剧之故,叮嘱太子宫照顾好太子,才回后宫与蒲察氏商议。

太子却于此时睁开眼睛,传了自己几个心腹过来。

完颜康亦在受召之列。

却说,斫答不理完颜洪烈的问话,只回了完颜康的问题,完颜洪烈若有所觉。终是被他带来的消息吸引了注意力,十分惊讶地说:“这是怎么回事?才说西夏李家事,怎么中都也要演一出热闹了吗?这个时候让你去宫里,别是有什么阴谋吧?真的是东宫的使者?真的是徒单衡的人吗?”

完颜康想了一下,对斫答道:“你去寻陈娘子,在我妈身边的那个娘子,你还记得吧?叫她带我妈先避一下。你也是,我的马不要了,还是拿去诱敌,你们若是见势不妙,也躲上一躲,大家勇义军会合!爹?”

李遵顼珠玉在前,实在不能保证金主会做什么。完颜康原本就觉得奇怪,有这样一个明白事理的太子,金国不至于亡得这么快。若是他被废了,那就说得通了。

完颜洪烈却冷静了下来:“准备是要准备的,却不要做得太明显。记着,不要硬顶,他说跟西夏接着打,你也不要争,说要扣下西夏使者,你也不要说放。让他扣,你再营救就是了。要是连你也扣下了,那就不好了。他们父子相争,与咱们有什么相干?你我父子齐心便好。”

说完,瞥了斫答一眼。完颜康对他了摇头,对斫答道:“你要走不脱,只管跟着陈娘子。”

这才匆匆入宫去。

连夜入宫,门口遇到了徒单衡,才知悉了事情的原委,也是目瞪口呆。如今宋、金、夏三国,这是进入了比烂阶段了吗?徒单衡道:“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我小的时候…”大家小的时候,金主还是太子,只是在完颜洪烈的衬托下显得不那么机敏而已,万事循礼,虽然平庸,但不失稳妥。可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他做了皇帝,画风就开始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完颜康家事没理会清楚,国事又来烦恼,低声问:“那么,议和的事情,不会再变了吧?”

徒单衡咬牙切齿:“太子都这个样子,再变卦,可真是…”完颜康有点担心他会直接说要造反。

里面太子妃亲自出来将二人叫了进去:“忽都也来了?快些进来,你哥哥正盼着你呢,他有话要吩咐。不管说什么,你好歹都答应了吧,至少让他睡这一个安稳觉。”

完颜康低声道:“嫂子放心。御医怎么讲的?”

“郁结于心,却又不爱惜身体,心血损耗太剧…宫里什么药没有?千年人参吊着都…”

完颜康道:“我去看看。”

进去一看,太子面黄肌瘦,完颜康倒是面如冠玉,其瘦并不比太子好多少。难兄难弟,大眼瞪小眼,吴王胆战心惊地道:“你们两个,有什么话快些说,说完都歇息了吧。”

太子问道:“阿衡都与你讲了吗?”

完颜康道:“那个不急。”上前握住他的手,细细摸一把脉。太子这损耗,倒好像与被掠往西夏为奴做苦役的人有些相似了。缓缓渡了一丝真心过去,在太子周身游走,助他疏通血脉。

太子妃与吴王、徒单衡等都围观,只见太子面色渐渐回了些红润。太子妃大喜,又忙掩住了口,生恐打扰了他。太子从未修习内力,真气渡去十分生涩,许久方转完一周天。太子张开口来,又吐一口血,颜色颇深。

太子妃与吴王大惊,徒单衡却喜动颜色:“成了。”太子妃问道:“这?”

“郁结于心,吐出这一口淤血来,总是好的。”

太子却收回了手:“成啦,够咱们说话的就行了。”将几人都嘱咐一回,要他们务必保证这一次议和的成功。最后却留下了完颜康:“你我兄弟,好久没有认真说说话啦。与我同榻而眠吧。”

完颜康道:“好。”

太子妃等亦觉得有他在,太子纵有一些不好,再渡点真气就能救回来也是很好的。太子妃急去命人准备被褥,又给完颜康准备衣服之类。不多时,室内便只剩他们二人了。

太子命完颜康与他并头而卧,低声道:“忽都,我总有些预感,怕是要不行了。”

完颜康道:“不要说胡话。”说着摸了摸他的额头。

“我与阿衡自幼相识,很小的时候以为大金国天下第一,不日吞宋并夏,一统宇内。读书后才知道,大金国的麻烦也很多。三、五年前,我还觉得可以勉力一试。到如今,殚精竭力竟有无力回天之感…”

完颜康默然。

太子道:“我尽力了,成与不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看来,是天不让我成。翌日若有万一,求你…”

完颜康以为他这般说是要自己保扶江山做个忠臣,不想太子接下来却说:“效仿耶律大石。”

完颜康懵逼.jpg.

第63章 麻烦事

贼人胆虚。

对于金国来说,完颜康恰恰是个怀有异心的“贼人”。太子一句话,直戳了他内心最敏感的地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保持住了“完颜康”听到这句话时该有的状态。

“你说这个话干嘛?国事不好,尽力将它做好就是了,何必咒自己?”说着,也有点感伤了起来,“哥,你别逗我了。这话说出来,你想让我接什么话呢?又让我如何自处呢?”

太子笑了,笑容里透着一丝认命的味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的弟弟我知道,我的父亲我更了解。你总知道耶律阿果(天祚帝)是怎么死的吧?嗯?”

“嗯,海陵庶人召他和赵桓(宋钦宗)打马球,摔死的。”

太子嗤笑一声:“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打马球摔死?你以为他们愿意吗?这就是亡国之君的下场!”

完颜康不作声,不知道太子忽然说这些话是个什么意思。太子也没有卖关子的想法,抓紧时间对他说:“宋人一统中原,灭国无算,嘲笑别人奢侈不能守业、唯知吟风弄月作诗作词、妻女为人所掳的时候,是万万想不到这些事情自己的子孙会将这些都经历一遍的。”

完颜康哑然,太子平时看起来挺厚道的一个人,开起嘲讽来这功夫比自己强多了。

太子说这些,却又全然不是为了嘲讽于谁,只是就事论事:“太祖太宗创业之时,做过的事情也不少呵。一旦有失,子孙无噍类。都说蒙古人如何残暴,你我兄弟关起门来说话,辽人、夏人、我们,起家时哪个比他好多少?便是宋人,礼仪文章做足,于无人处也未必全是慈悲嘴脸!”

这么明白的一个人,偏偏生在这么一个时候,头上还顶着那样一个爹。完颜康心里一阵唏嘘。

太子并不需要他在这个时候表白什么忠心,继续说道:“今天你们看我昏迷,我却自觉前所未有的明白,不能再自欺欺人了,总要想一个后路,”说着苦笑了一下,“后路若是那么容易寻,便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哭哭啼啼地说‘莫生帝王家’了。”数年来殚精竭虑,今天金主的表现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太子也撑不住了。子不言父过,不好批判,就只好撑着最后一点理智,想想办法了。

完颜康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哥,你想的办法就是…让我跑?”

太子道:“忽都,我看着你长大,也教过你做事,你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须玩什么把戏,也不是在敲打你,是在与你商议事情呢。”

“这话就更奇怪了,”完颜康喃喃地说,“这种事情,哪怕不好跟圣上讲,也该跟二哥说。要不,还有阿衡呢。他们与你相处更久,更加可信。”

“他们都不成的,阿爹的样子你也看到了,至于二弟,他不过与那个李德旺参差仿佛,也难成事。阿衡有锐气,却又太过锐利了。忽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还是,你想做别人展现宽宏大量的牌坊吗?想想赵桓与耶律阿果。”

完颜康打了一个哆嗦:“我宁可拼上一条命,拉他们一起死。”

太子道:“都说千古艰难唯一死,其实活着才艰难。忽都,活下去,哪怕逃跑,尽力带着大伙儿活下去。不要看别人脸色,保全完颜氏的血脉。完颜氏的祭祀,还是自家子孙做来得好。不要南下,往北回老家,或是往西,去西域。”

完颜康轻声道:“总不至于满门俱灭的。”

太子道:“如何不至于?事已至此,不做最坏的打算,还要‘打算’二字做什么?”说着,在被底握住了完颜康的手,“忽都,答应我!”

他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潮红,眼睛透出瘆人的光亮来,完颜康道:“好。”反手挣开,给太子渡了一点真气过去。

太子道:“好啦,药医不死病,你这办法也不过与千年老参一个功用。吊一吊命,吊不住的时候就是我完蛋的时候。好好歇着,留点力气明天还有事情呢。”

完颜康奇道:“西夏的事儿?”

太子亢奋之后委顿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含糊:“唔。阿爹应该不再打了,他答允我命你西归,我想,将陕西一带军事都交给你,将完颜赛不调回。你将陕西好好经营,忽都,你想娶西夏公主吗?”

他的声音含混着,有点催眠的效果,完颜康才有了一点睡意,便被惊醒了:“毛?她?”虽然长相是他的菜,可人不能只看脸过一辈子吧?那丫头脑筋好像也不是那么灵光啊!

太子叹道:“不愿意吗?”

完颜康嘀咕道:“你娶个公主比较合适吧?”

太子苦笑道:“娶来做寡妇吗?”

“又胡说了,不过偶然吐了一口血,我可是一路从西夏吐回来的呢。”

太子道:“那不一样,你要不愿意,便算了。其实她挺适合的,在中原不好立足,还能去投奔大舅子。”

完颜康窘怒道:“喂!”

“好啦好啦,不说啦,本来已经想给你议婚了的。可惜我看这些大家闺秀里,真没有合适的。天意送了来这么一个身份合适的,你又不喜欢,那便算了。以后的事就交给你去想办法了,睡吧睡吧。”

完颜康哪里还睡得着?太子昏睡过去之后,他满脑子想着两件事:一、亲妈;二、婚事。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次日起来,强打着精神与太子往朝上去。君臣一见这一对难兄难弟,一般的瘦,一般的脚下发飘,都是担心不已。

金主怕把儿子气死了,不再为难。除了他,旁人哪有愿意跟西夏再拼命的呢?都是好好好。金主见状,也是欣慰,暗想:既然如此,勇义军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往南打打,也挺好。

包惜弱在佛堂里念了一夜的经,放到以前,她是不会这样做的。赵王府里的小佛堂很新,近两年才盖的。包惜弱不再往破屋里去,总要有一个清净思索的地方,于是便有了小佛堂。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冲击性的消息。打算等完颜康与完颜洪烈说完话,将他叫到小佛堂里来商议的。不想完颜康中途被叫走,她此时实在不知道要用何等样的面貌去见完颜洪烈,索性在佛堂里敲木鱼。

宫中送来消息,完颜康一切安好,留宿宫中了,包惜弱对他安危的担心又转变成了对未来的担忧。梅超风总伴她左右,今天的话她听到耳里也猜着了几分,低声道:“那个王爷心存歹意,你要为难,我去杀了他。你只当不知道这件事情,照旧过你的日子好了。”

包惜弱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你不知道的,我不是因为他才为难,我是担心康儿。”

梅超风道:“那我小心些,做个意外。总不让他知道他爹是…”

“那不是他爹!”包惜弱声音虽轻,语气却十分坚定。见梅超风面现不解之色,轻声将当年丘处机如何路过牛家村,如何完颜洪烈领兵追捕反被他伤了,自己救治完颜洪烈等事一一说了,一直说到眼下。

梅超风阴恻恻地道:“这样的东西,还要它干嘛?带着儿子一走了之便是了!怎么他舍不得这个爹吗?被蒙蔽这么多年,居然也不生气?这是个什么脾气?我看他平时脾气也未必见得好。”

包惜弱道:“走去哪里?我一个女人,有个地方就能活。男人即不一样,他长这么大了,要成家立业,他的业都在这里了。能去哪里呢?不在金国,去宋国,你也知道宋人是怎么看金人的。去旁的地方?西夏?蒙古?他要去了,便是三姓家奴,好听吗?”

梅超风道:“不会隐居吗?他要愿意,我将一身功夫传给他,自然逍遥自在。”

包惜弱道:“他并不喜欢江湖。”

梅超风焦躁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就是太惯着他了!你是他妈,想做什么,还要与他商议不成?”

“还有夫死从子呢,”包惜弱长出了一口气,“我怎么能不为他着想呢?他能有今天不容易,吃了多少苦,下了多少功夫?一忽儿因为我当年失察,就全抛了,便是他的母亲,也不能这般轻忽他的心血。当年是我救了豺狼,害了两家人。可是,铁哥要做对得起义兄的义士,我便等死。我的心,很冷啊。如今,我要做快意恩仇的好人,就要儿子把十几年的心血都扔掉吗?我受过的寒,不想让他再被冻一次了。陈娘子,因为我的错,已经让他很为难了,我不能让他再为难,总不能白做一回母子。我知道我儿子有主意,我等他来问问他,他需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梅超风的脾气最是护短,虽然以她的功夫不能理解被抛弃等死的感觉,她自己也不会因为死了丈夫迫于生计再改嫁。但她心向着包惜弱,便不免迁怒于人,她对完颜康还是有些好感的,于是不骂他,从宋、金朝廷一气骂下来,骂丘处机是个灾星。骂杨铁心本事不济竟不能保护妻儿还要逞能,再骂完颜洪烈狼子野心。

都骂完了,也到早饭的时候了。

直到下了早朝完颜康回来,梅超风的火气越积越多,只等他到了小佛堂请安,好质问他的打算,想威胁他想出一个令包惜弱为难的办法。

岂料这一天着实热闹,完颜康忙得要死,也气得要死,他的火气,此时比梅超风还要大!

太子提议整顿中都周围的兵力,将完颜赛不一部也调回来,防御蒙古,必要时可以主动出击,以缓解蒙古部落的威胁。铁木真受了重伤还镇定地灭了王罕部,怎么可能不报复金国?在这一点上,太子与完颜康的看法是一致的,反倒是徒单衡与完颜洪烈等人的看法过于乐观。

这样,完颜赛不留下的空档,都交给完颜康来统一处置。

金主的疑心病这会儿又犯了,怕完颜康坐大,要给他找点事情做,提议让他回去整顿好了军务就南下!

这个…朝上竟没有什么人反对!金国就是这样的,只要不像完颜亮那般在条件没成熟的时候全面进攻。平时打一场规模或大或小的局部战争,揩点油水,是被视作挺平常的一件事情。

完颜康气呆,又不能直接反驳,只说:“勇义军才到新地,整顿事宜恐要费一些时候,容我回去写个条陈。”

这样比较稳重的做法不能令金主满意,却让不少老成持国的人赞许。金主只得让他快些回来写!

抱着不想写的作业回来,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先气得拗断了两枝笔。将断笔扔到地上的时候,心头忽然一动,袍袖一卷,隔空将门帘掀开。

洪七公就站在外面正要开口。

完颜康看了看地面,索性出来相迎。

洪七公脸上有那么一点担忧,也有那么一点尴尬,进了屋里先打个哈哈:“哎哟,还是你这里暖和,哈哈哈哈。”

完颜康想起受伤的时候曾传讯于他,然后自己就到了中都,恐怕累他白跑一趟,也是歉然。将他让进来坐了,又唤人上些吃食。洪七公在他这里,很少表现出对美食的急不可耐,这回也是一样:“我在道上听到了消息…”

完颜康道:“遇到了欧阳锋,侥幸逃出生天。他养了好些蛇…”从遇到欧阳克讲起,直说到自己中毒受伤回来。摸出个小瓶子来,内里装着一点体内逼出来的毒血递给洪七公,让他去研究。

洪七公心道,你是小王爷,自然有名医好药救命,连少林寺也支使得动,便没再问救治的细节。只说:“他那个侄子,果然也不是好人!你这般做他们必要恨上你啦,以后出门都要小心了。”

“我报的假名。”

“万一有重名的就糟啦。”洪七公一叹。又想这老毒物弄了这许多蛇,我倒要如何应付呢?

完颜康一怔:“您是说,他不会遇到姓王的就…”麻痹的想想还真有可能啊!这不李莫愁的做法吗?欧阳叔侄比李莫愁好很多吗?不会有一样的做派吗?

完颜康道:“反正我也坑了他一把,江湖上有贪念的…”

洪七公道:“你这心思,跟黄老邪倒是真的合,哈哈,你连黄老邪也坑了,仔细他找你的麻烦。好啦,这件事情我知道了,黄老邪要是找你的麻烦,我会向他说明白的。情急之下招式有所相似,就被误会了,他也是冤呀!”

完颜康道:“我也不用你们帮忙,再遇到欧阳锋,他要找我的麻烦,我难道不会打死他吗?”

洪七公顺口夸了一句“有志气”,摇头道:“他毕竟一代宗师。”

“护着侄子强抢民来强奸的一~代~宗~师~遇到了只有打死,我只讲朝廷律法!他侄子犯的罪加起来,够斩了!他要护着侄子,还伤了我,哼!”

洪七公咳嗽一声,低声道:“好啦,我是来告诉你另一件事情的,杨铁心,找到了。”

这才是他这回过来的重点。

第64章 乱套了

洪七公过来的时候,完颜康就觉得他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劲。说起欧阳锋的时候好了一些,似乎是在故意强拗话题冲淡尴尬。现在说出杨铁心的名字,完颜康就明白了。

不就是找到杨铁心了么?以为给我添什么麻烦了吗?完颜康耸耸肩,不甚在意地道:“哦?”

洪七公对他这种视生父如无物的态度依旧有点不太适应,搓了搓手,道:“他这些年,又收养了一个女儿,因缘际会,我倒教过那个女孩子三天的武艺。这个,女孩子心地好。”

穆念慈么?完颜康点点头,等洪七公说下去。下面的话,洪七公说起来就略有些艰涩了。想当年,少室山上,两人夜谈,洪七公固然觉得完颜康处境微妙,也觉得这孩子想法极端,还让他“不要将亲生父亲想得太坏。”

今天却…

“他们父女眼下正在终南山,与郭靖母子叙话,他,咳咳。不幸被你言中了,心里可有些愤恨之情。可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好自为之,不认生父可不是一件好事。唉,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一个老叫花?若是黄老邪在这里,以他的聪明邪气,定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来的。”

洪七公一代宗师,所结交的也是同等之人。他自以为当初照料妻子不周,便无权要求妻子做什么,包惜弱之错是嫁到敌国而已。岂料杨铁心听了妻儿俱在,先是惊喜莫名的,哽咽着说:“当初以为他们母子必然没有存活的道理,天可怜见,居然还在。”问在哪里。

待知道包惜弱改嫁高门,面色即是一变。洪七公听他话里话外,说的全是嫁与富贵人,哪还记得他这莽汉,并不提什么金、宋大义,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是以亲自来见完颜康,想听听他的想法。

完颜康摇头道:“哪有什么好办法?人都是这样的,不照自己心意来的,都不是好人。若自己还有一个正义的名目,那是更加了不得,别人当牛做马被敲骨吸髓,骨髓血泪还不能腥着他,让他为难!我早就做不得好人了。那位郭夫人,眼下如何?”

洪七公道:“好,都好,身体也很好,精神也很好。郭靖那个孩子,人是不错的,他的母亲也是个实在人。原本丘处机给了你们两家两把短剑,便是用做信物的。你们两家,原是指腹为婚的。你是男孩儿,又将信物还与丘处机,他们两个父母便做主,丘处机等人便做了媒人证人,两家订了亲啦。”

完颜康扶了下下巴:郭靖配了穆念慈,黄蓉怎么办?

洪七公又说:“两家订了亲,郭靖便要陪着他岳父到中都来啦,你们,有什么打算没有?”

完颜康冷笑道:“这件事情,洪先生还是不要夹在中间为难了罢。清官也未必就是好官,若一个清官,治下百姓吃糠咽菜只能饿死,一个贪官,却能令百姓安居乐业,我是宁愿用贪官的。”

洪七公道:“好啦,老叫花读书并不多,你说这些话,我只会昏头。还是说点正经的吧…”

话音未落,便住了口,与完颜康一同望向外面。过得片刻,梅超风亲自过来了。到来之后,有些疑惑地侧耳,才开口:“小王爷?”

完颜康道:“在这里。”

梅超风皱一皱眉:“你受的伤还没有好透吗?怎地呼吸之声这么轻浅?屋里还有旁人吗?”

完颜康一顿,看一眼洪七公,心道,他这功夫是练到家啦,梅超风居然听不大出来?便说:“这里还有一位洪先生。”

洪七公却认不出梅超风来了,梅超风有包惜弱母子照顾着,形容衣着皆与昔日不同。梅超风心里一估量,摸着腰间的鞭子,问道:“北丐么?”

洪七公朗声道:“正是老叫花。”

梅超风对完颜康厉声道:“你到我身后来,快去见你妈,不用管我…”

完颜康心下感动,口里却说:“陈娘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是有事?”梅超风急道:“你妈有事与你商议,快去!”完颜康上前一步,握着她的手,轻声道:“那正巧,洪先生来寻我,也是有事要说,洪先生可否一见家母?”

洪七公留了个心眼儿,这会儿也隐约觉出梅超风的身份来了,便说:“你留她在身边,当心事情变得更麻烦。”完颜康道:“我的麻烦还少吗?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谁要来,先问问我手里的剑!”引洪七公到了小佛堂里。

包惜弱却不瞎,看到完颜康这个样子,先说:“衣裳也没有换,是不是有正事,我找你找得急了?”完颜康一笑:“并没有,我才与洪先生说话呢。”包惜弱了见洪七公气概慷慨,虽衣着破烂,却也不曾小瞧于他,招呼他进来烤火,又命人取茶点款待,眼睛里很好地透出了关心。

洪七公也不客气,道声叨扰,便坐下了。包惜弱这才走上前,握着梅超风另一只手,轻声说:“你的脸色很不好,是累着了吗?要歇一歇吗?”

梅超风硬梆梆地道:“不用。”果断地陪挡在了包惜弱身前。

完颜康知道他们都想岔了,只管接过了茶果,命仆役退下。自己却对包惜弱道:“妈,这位洪先生是我旧识,他的消息很灵通,这回过来是告诉我,杨铁心找到了。”

包惜弱“啊?”地一声,带着惊喜着问道:“洪先生?这是真的吗?他还好吗?当初…他骗我?”说到最后,面色又严峻了起来。完颜康道:“杨铁心不死,你如何肯改嫁于他?”后面这个他,说的便是完颜洪烈了。

包惜弱苦笑道:“是我当年太没用了,洪先生,铁…他还好吗?”完颜康抢先道:“他又有了一个女儿啦,已经嫁与郭啸天的遗腹子了。”母子俩一问一答,说的又是杨铁心了。

包惜弱欣慰地道:“那便好。先前是我负他,他如何有妻有女,女婿也是心里喜欢的人,那便好。康儿,这件事情是我的不是,你若得空,还要照拂与他们才是。”

梅超风冷笑道:“大好男儿,死个老婆有什么要紧?没个儿子有什么要紧?只要他们自己活着,自然可以娶妻再生子。前妻的命换他一门忠义的名,后妻延他的血脉,很划算嘛!”

完颜康对洪七公扮了个鬼脸。

洪七公特别想打他:你在骗你妈,是吧?却又想,这两口子为人可真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