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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颦记得历史书中记载,隋朝修建运河时,隋炀帝征夫百万,成千上万的民工惨死在运河工地上,以血泪铸就了人类史上的奇迹工程,为中国后世的繁荣富强打下了牢固坚实的基础。

这段话如此简短,死亡人数变成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统计数字。

林一颦儿时河水碧绿,沿岸堤上绿柳成荫的美景回忆,此刻完全被这惨状破坏殆尽。她明明知道运河千年来为了国家统一、南北交流、沿岸经济发展做出了无可估量的贡献,但亲眼见到如此惨状,又怎么能亲口说出“值得”二字?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但如果这枝繁叶茂的大树,营养完全来自深深的土壤下,无数祖先的累累尸骨,后人之凉,又是否能够安心受之?

林一颦突然听到咕噜噜的轮子响,回头一看,一阵恶臭逼来。见两个面容憔悴,表情麻木的男人推着辆木车,车上居然是几具河工尸体。那些尸体四肢纤细,肚子高高突起,手脚都溃烂成片,明显是营养不良,又被毒打重劳折磨致死。

她突然明白了这城中弥漫的那股奇怪味道,原来是尸臭。

林一颦来到这乱世,死人是见过几次,但韦一笑向来保护周全,从来不让她瞧见元人残杀百姓的惨状,只是远远看到几个模糊轮廓,这近距离的震撼当场把她击的口中腥甜,眼前一黑,便即软到。

韦一笑赶紧扶住,一手托着小林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成掌贴在她背心输入真气。林一颦得了助力,脑中惊恐混乱的情绪渐渐平息,只是腿脚酸软站立不住。韦一笑也被这惨状气的目眦欲裂,但她伤病未愈,体虚晕眩,站也站不住,又怎能扔下她出手?只好搀着林一颦,慢慢走出这修罗场,找了一家破旧的小小客栈住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没有笑点,抱歉鸟

郭院士出场

上一话说到林韦两人对野蛮的修河惨状大为震惊,心中具是愤怒悲戚,却无处发泄,只能在济州城内找了家小小客栈住了下来。

——

此时已是黄昏,一个愁眉苦脸的小二摆上些粗糙的窝头青菜,抱歉道:

“客官,真是对不住,俺们店中只有这些了,勉强吃上些垫垫肚子吧。”想是附近壮丁都被拉去修运河,以至农业经济凋敝,有钱也买不到好东西。韦一笑示意无妨,小二下去后,两个人默默无言对着吃饭。

林一颦被那一车恶臭扑鼻的尸体吓到,此时心情凄惨郁闷,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只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韦一笑知道她气血淤塞,强塞无益,也不来劝她,低头慢慢吃饭。

林一颦向他瞧去,只见他抬手举筷动作缓慢至极,不悲不喜,漆黑的眼睛泛着冷兵器般的寒光,直直盯着桌子。脸上黑色煞气越来越浓,全身隐隐散发出一股刺透人骨的阴寒戾气,就像他那把漆黑的利刃,只看着就能被刮伤眼睛。心中一寒,知道他要大开杀戒。

同行半年多,韦一笑时常与人比拼武功,虽然有时对手人数众多,武功高强,但即使情形再危急,他也从未在她面前杀过人,都是掌拍指戳,连见血的兵刃也不用。

林一颦当然知道这些武林中人谁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物,韦一笑不过是不愿吓坏了她,出手才从不见血。

若非那次意外,就算不是穿越过来,他们也绝不会有任何瓜葛。两个人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喝一样的水,在一个世界里相遇,却从来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他偷偷出去,他静静归来。

她安然熟睡,她微笑迎接。

他眼神清澈,他语言平淡。

她月步安然,她从不抱怨。

他身上干净,带着血腥气味。

她假装不知,她言笑晏晏。

即使一个侠骨丹心,一个心地善良,但对待生命的态度,三观的距离,却有着八百年的时代的差距,两条道路的分歧。

林一颦不是圣母教成员,但盛世平安,保护周全,自然觉得万物都应该有自己的生存空间,纵是大恶也有接受惩罚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权利。况且民族融合,国中再无手足兄弟互残,若不是亲眼见到元人霸道残忍,也不会有强烈的大汉族思想。

而韦一笑不仅是武林中人,更是热血沸腾的革命反叛,行侠仗义也好,驱除元虏也罢,本质上都是消灭生命的存在。他不愿在她面前杀人,虽有保护之意,但又何尝不是希望两人距离不要继续拉远?

运河修建的意义,在见到这惨状后是再也说不出口。她往日常常自豪吹嘘自己家乡繁荣富强,却不曾想这和平富裕的背后,积累了几千年祖辈的牺牲贡献。她的幸福平安,是多少葬身河底的祖先换来?鄙视古代的落后凋敝而吹嘘现代的先进富强,可谓数典忘祖,忘恩负义之极。只是修建运河乃帝国重要政策,贯彻几十年花费人力无力无数,岂是杀得几人便能改变?

林一颦种种思绪纷繁,一会儿想到和韦一笑的差距,一会儿想到那没入河中悄无声息的孩子,无奈、悔恨、不甘、茫然交错,竟怔怔落下泪来。

她入这乱世,无论生活艰难还是伤病折磨,从未哭泣掉泪,不是她性格坚强刚毅,而是觉得哭也逃避不了问题,不如省下精力思索解决之道。只是今日见闻,实在强烈到影响她的三观基础生存理念,矛盾动摇,心神恍惚,直到落泪也不知该怎么办。

两人相对无言,灯也不点,在黑暗中默默坐了一个时辰。

林一颦擦了擦眼睛,伸手握住了韦一笑的手道:

“你就是杀了这城中所有监工,工程还是会继续下去。何况这些鹰犬一死,朝廷定会迁怒于此地河工,他们又怎能反抗?你一走,这一城之中的百姓都要丧命。何况运河一千二百里地,你能沿着河一路杀个精光吗?”

韦一笑不愿连累那卖茶的老头,又怎能想不明白这此间道理?只是他学武练武,行走江湖,就是怀着驱除鞑虏,救万民于水火的理想。如今亲眼见到这元人虐杀河工的惨状,气得目眦尽裂,一腔热血几乎炸裂胸膛,又怎能忍下这口气?因此心中矛盾重重,才坐了这许久也没有出去行动。

林一颦见他一声不吭,脸上寒色未减,知道这人平日虽然喜笑怒骂恶劣乖张,心中抱负却甚是热忱高洁,绝不输给任何爱国革命人士。见到这情景,她这胆小怕事的都愤怒的吐血,他又怎能忍得下去?当即安慰道:

“不是说我们就要放弃他们,只是要想别的法子。”

韦一笑这才抬眼看她,问道:“什么法子?”

“监工杀不得,难道吓不得吗?我们找到管事的头人,能吓则吓,能威胁就威胁,总要治的他提高河工待遇,至少不敢随便打人才好。”

韦一笑向来行事乖张,心思灵活,刚刚热血冲脑以致智力下降,这时经她一提醒,登时醒悟,脸上寒霜立消,笑道:

“不错,我倒是气的傻了,不能杀,难道不能吓么?”

两人心中燃起新的希望,时不待我,立刻行动。当即找到小二询问河工事宜。

得知这济州附近两百多里的会通河段,都是一位朝廷派来的郭太史监制,既负责监督工程质量,又负责保证工期内完工。只是听说他年纪已老,身体不好,很少到现场去看,认得他的人不多。两人问明了目的地所在,当夜就从客栈中潜出,准备夜探郭府。

这郭府在济州城内的铁塔寺附近,属于达官贵人住的区域。可能为了防止河工造反,城虽小,兵甲却不少。这富人区虽是深夜,仍有几组巡更的守卫来回逛荡。韦一笑当然不把他们放在眼内,负着林一颦闪得几次,就翻墙潜入了郭府。

这郭府面积挺大,前后三进院子,只是颇为简朴,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和家具,连仆人也没几个。韦一笑潜入每间屋子查看,把府中下人一一点了昏睡穴,以防止等会儿吓唬主人时有人惊醒打搅。此时虽是深夜,主屋中却亮着灯光,看来这郭太守尚未入睡。

两人匍匐在院中听了一会儿,并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准备瞧瞧屋内情况。林一颦很激动的使出了电视剧中夜探偷窥的必备招数:沾口水点破窗户纸,准备让韦一笑瞧瞧她的专业素质。谁知口水费了不少,竟然一个小洞也没戳出来,不禁质疑编剧的指导了。韦一笑闷笑,凑在她耳边小声道:

“是布的,你这指力戳不动的。”

林一颦大窘,暗骂这郭太守奇怪,别的地方都很简朴,偏要多花钱在这窗户纸上。肯定不知道晒太阳可以补充维生素D,怪不得有病,肯定是老的缺钙。

既然偷窥不成,干脆进去,反正是威胁恐吓,临场发挥也成。

韦一笑把刀塞进主屋偏房的窗户缝隙一扫,削断里面木销,拉开窗户抱起林一颦跳了进去。

谁知刚入窗内变觉腿上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原来是一条极细极韧的线紧贴窗户,昏暗中根本看不清楚,而且位置巧妙,只要有人从窗中进入必定带动。

韦一笑一触到这线就心道不好,听到房顶咔哒一声机关声响,应变神速,抱着小林迅速一翻,躲过房顶弓弩射下的利箭,轻轻落到一旁。谁知刚刚触地,脚下一陷,竟然又触动了机关。此时足下已无处借力,韦一笑伸手成爪,在墙壁上一抓一撑,反身跃起。他苦练拳掌功夫,指力非凡,这一抓之下竟然在墙上留下五个空洞。

韦一笑抱着林一颦这一翻一越,无意间进了主屋,刚刚飞身进了门槛就被一张大网罩住。这几处机关设计的极其巧妙,来人若是闪避斜射出的弓箭,必然朝向一个方向纵跃,而落地处又设计了陷阱,算准了跌下的方位。就算两个陷阱都躲了过去,也必然被逼进主屋,无处借力被网罩住。

韦一笑艺高人胆大,估量这小小太史不会有厉害的人物保护,才带着林一颦进了府来,谁知道这几个陷阱分明就是专为武林高手设计,将他躲避落下的方位统统算准,端的是心机深沉手段恶毒。

“桀桀桀桀~~~被老夫逮住了吧~~~~”一个极端邪恶嚣张的声音响起,灯光中一个须发皆银的胖老头笑的前仰后合得意非常。

“哼哼,老夫设计这些机关的巧妙之处,哪里是你们这些脑残的江湖武夫能够理解?~只要你触动了窗前的金银丝,后面的重重机关就会连着发动,你武功也算不错,躲过了前两个,可这网子是白金丝混着蚕丝织就,就是大罗金仙也别想逃的出去!!”

林一颦看这老头儿嚣张得意、手舞足蹈的样子,感觉是个小孩儿在夸耀自己的玩具,竟然没有丝毫威胁的感觉。且看他胖的行动迟钝,显然不会武功。小林头上落下一滴冷汗,问道:

“只触动窗户上的线会发动,那我们从正门进来你又如何抵挡?”

老头儿眨了眨眼睛,显然从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呆了两秒,便恼羞成怒道:

“哼哼,反正你们都喜欢从窗户里进来,又管我怎么抵挡!”

林小仙脑袋上庐山瀑布汗,显然他根本只想到防御偷偷进来的小贼,却没想到从正门进来的强盗该如何处置,且看的他胖成这样,就算在正门设下陷阱,估计自己都迈不过去。今日是跟着喜欢翻窗的韦一笑来才被逮住,如果是跟着喜欢闯空门的谢逊,那这老头儿就要倒霉了。

韦一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夜会来府中?等在这里抓我们?”

老头儿笑道:“老夫当然不知道,只是我今天有道题目还没做出,才会点灯熬油的算到现在。”

两人朝屋里一扫,果然桌上几摞厚厚的宣纸,地上满是算筹排列,还有几架金属仪器摆在屋中,竟然很像观察测算星象的天文仪器。原来这郭太史还是个科学爱好者。

林一颦心中一动,暗道:“不如告诉他点先进的科学知识,震他一震,用来交换我们自由。”想到自己穿越到此,总是跟着些不着四六的高手乱窜,此时终于有了发挥超越时代知识的机会,将这古人震个七荤八素五体投地,顿时心情大好,两眼冒出熠熠光芒。

“呵呵,你算什么题目,让我听听如何?”

老头儿一愣,本以为她会开口求饶,没想到竟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难不成是个算学高手?他既然热爱科学,自然想和别人切磋共享,当即回答到:

“是算星象末位尾数用的三差内插内式,及合于球面三角法的天元之术。”

林一颦被这题目一下子搞蒙了,暗道:“靠!这是什么东东?你一个业余科学爱好者怎么算这么复杂的题目?”

她本以为这老头儿顶多算些商、时、法、借的开平方根,或者天元、地元、人元、物元的多元多次方的方程式,给他解出来就是了,没想到这题目包含集合了高等天文几何,她这个文科生哪里对付的了?当场傻了眼。

那老头儿见她脸上一片茫然,便知她听也没听说过,当即鄙视道:

“哼!我还当你有点脑子,没想到是滥竽充数!等我叫人来把你们送到官府打板子!”当即拿出个小小的铜钟要晃。

林一颦心中大急,连忙喊道:

“别!别!别!把我们放了,我就告诉你个天地间的大秘密!”

老头儿当即住手,眼珠一转好奇问道:

“可是星象距离轨道之事?你知道什么?”

林一颦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再不能托大隐瞒,张口喊道:

“告诉你,其实地球是圆的!!!!!!!!!!!!!!!!!!!!!!”

胖老头儿当即目瞪口呆的立在地上,怔怔的说不出话来,盯着林一颦上下乱扫好像看到了怪物一般。

林一颦得意非常,觉得终于把这嚣张的老头儿镇住,极有成就感。

谁知老头儿震惊过后,当即仰天狂笑,直笑的泪水溢出捧腹不已,连话都说不整了:

“你、你,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地球当然是圆的!!扎马鲁丁四十年前便造出了苦来亦阿儿子(蒙语),就是地球仪,难不成你现在还把这当成大秘密?我郭守敬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一颦,再次,华丽丽的,喷了。

喷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脑残无知,更喷这老头儿的真实身份。

他!他!他就是元朝超级有名的大天文学家、数学家、水利学家郭?守?敬啊!!!!!!!!!!!!!!!!!!!!!!!!!!!!!

难怪他会在济州监管运河修筑,又这么爱好天文算学,只是历史课本里他的塑像形象端正,气质高雅,哪里像这个老头儿长的如此怂人品如此二啊!!!!!!!!果然历史的真相总是这么的折磨人心…………………………

这个郭守敬,是代表这个时代最高科学水平的科学家,简直是元朝院士首席,自己在他面前班门弄斧,简直自不量力至极,且把现代穿越人的面子完全丢到了姥姥家。

林一颦被他嘲笑的脸色灰败,身形摇晃,羞愧的几乎要用自己的学位证书撕成纸条上吊自杀了。

韦一笑本来一直笑嘻嘻的听他们对话,这时候看见林小仙神色不对,知她重伤未愈,伸手向她手腕上一搭,便知脉象虚浮,气血翻腾,显是要被这老头儿气出毛病来。

韦韦登时勃然大怒,伸手成爪向网上抓去,内力一吐双手一分,刺啦一声竟然将这白金丝织就的宝贝撕成两片。把那郭老头儿吓得瘫倒在椅上。

他面色一寒冷哼一声:“哼哼,将你打成瘫痪,却也不用知道地球是圆是方,你且计算计算我拳头的轨道吧!”举掌便向老头儿拍去,竟是真要将他打残。

林一颦见韦一笑搭脉撕网,就知道他要揍人,不禁暗叹老郭运气太差,青翼蝠王韦一笑岂是易于的了?这个伟大的科学家虽然人品有点问题,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他被打残吧,当即死死抓住韦韦胳膊求情:

“算了,他说的也不错。再说河工之事还要着落到他身上呢。”

韦一笑这才放下手去,冷冷道:

“你既是汉人,竟然助纣为虐帮着鞑子残害百姓,实在该死,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郭守敬显然没想到韦一笑会问出这句话,当即扶着桌子站起身来:

“你们、你们是为了修运河的事来的?”

林一颦道:“当然,难不成还当小偷吗?你家里穷的很哦。你既然在这里监管水利,怎么能放任元兵如此虐杀河工?”

郭守敬登时脸色灰败,颓然坐下,再不见刚才的神采飞扬。

“哎,你当我好愿意么?皇上派我来督导修筑运河,只让我负责技术指导,管那河工的却是别人,他们毒打百姓克扣钱粮,我是一点儿插手不上。工地上每日都要死上几十个人,你当我不知道吗?想管管不了,这才一直装病在家,不愿去看那惨状呐。”说着说着,竟然老泪纵横,哭得不能自抑。

韦一笑道:

“你是运河工程的总监制,怎能插不上手?”

郭守敬道:

“蒙古人向来不信任汉人,我在朝中虽官居太史公,但除了水利之类的建言,其他一点儿权利也无。名虽是总管,但这银钱周转、雇工下料的事,都是济州衙门抓着,只让我告诉他们应该如何挖,至于具体事项,却从不听我的话。”

林韦二人入这郭府,看到所有屋中用具都是简陋朴素,郭守敬虽然胖,但穿得是布袍粗衣,知他所言不假。两个人本来对这趟夜探大抱希望,没想到忙活了半天,却得到如此结论,当下也是失落异常。

郭守敬虽然小孩儿样脾气,但是于水利之事确是天赋异禀,从三十岁起便专管国中水利,几十年来修渠建坝,造福百姓无数,怎么可能是大奸大恶之徒?修运河虽然必要,但见到如此惨状,也是心有戚戚不忍观望。

三个人相对无言,楞了半晌。

郭守敬突然道:

“你们夜晚前来,可是想让我帮帮那修河的百姓吗?”

林韦二人都点了点头。

老郭眼中突然一亮,道:

“你们身有武功,又如此热心,不如去找济州县令和监工头子,吓他们一吓,说不定有奇效。”当下取了桌上宣纸,将管理运河工程的相关人员一一列出。

韦韦和小林见他愿意帮忙,都很高兴,当下三颗头颅聚在一起,研究起来。郭守敬记忆超好,不仅将这些人的名字职位家中地址一一告知,还将他们的性格、爱好、人品做了详细解释,何人好色何人胆小何人贪财何人惧内。有了这些详细资料,再去进行威胁恐吓的行动便容易的多了。

两人拿着厚厚一摞宣纸,谢过了老郭,便从他府中出来。此刻有了希望,均觉得信心满满。

久不夜探,林一颦甚感疲惫。走出警卫森严的地段,便停了下来,坐在路边石头台阶上歇息。韦一笑笑道:

“石头性寒,你这么坐下,又不怕肚痛了?”

林一颦送上一枚卫生球眼,道:

“你对妇科疾病还挺了解的。”心中却暖暖的很开心。

转念想起今日翻城墙时,他伸手将自己推开的事来,促狭心起,当即眉头一蹙,可怜兮兮的道:

“我头好晕,实在走不动了。”一边眨了眨眼,露出小鹿般温顺可怜的眼神来。

韦一笑明知道她在耍赖,却也毫无办法,只能转身蹲下,准备背她。

他刚转过身,林小仙脸上那可怜可爱的表情顿时一扫而光,露出得意而邪恶的笑容,一个饿虎扑羊扒到韦韦背上,伸手紧紧搂住他颈项。待韦一笑要使出轻功,小林便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轻轻向他耳边吹气:

“今天晚上月亮好亮,我们慢慢走回去好不好?”

其实以韦一笑体力,背着几十斤一个人,便慢慢走上一百里也不会累。只是背上身体温暖柔软,耳畔气息吐气如兰轻轻吹过,扫的他半边身子都麻了,怎能可能心平气静的走路?

林一颦当日受伤生病,他也曾整日整夜搂着赤裸的她取暖输气,但那时她生死未卜,心中焦急如焚,哪有此等暧昧旖旎的景象?绕是蝙蝠平日尖牙利齿,嘴巴恶毒,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来。只能银牙咬碎,全身绷紧,一步一挨向客栈走去。终于明白了“痛,并快乐着”是怎样一种复杂的感觉。

此时月光明亮,晚风习习,两个人静静相依,林一颦瞧着韦韦尖窄的脸颊、消瘦彪悍的身影,觉得异常安心。

两个人这样近,这样近,这样近。

近到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呼吸,听见对方满是依恋的思绪。

他们生于不同的世界,也不在同一个世界,却在一个世界相知相遇,他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饮着同样的水,看着同样的风景,忍受同样的痛苦,也能感受到同样的温暖。

乱世浮萍,逐水飘零。知遇之缘,何等艰难,又何必在乎那些无谓的距离。无谓的差别。

作者有话要说:累死俺了,本章有虐有囧有正经有奸情,写的俺神魂颠倒精神分裂。

本文发生的时间是1321左右,这会通河段的运河乃是1282~1289年修建,距文中差着30年,而老郭虽然指导全国运河修筑,但此时也已仙逝5年。小说果然是为了剧情就可以篡改历史撒,历史达人同学踩俺的时候请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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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声尖叫

肃生梁,男,四十四岁,是济州府总管长官,专管济州财政大权,自上任三年来多次因监理河道修筑有功被上司嘉奖,乃是一位官场亨通前途无量的大官人。前些日一位中书省的同学来信说,肃总管供奉给平章政事的一些东西很得大人欢心,升职有望。但肃生梁却并不怎么想升官,因为这河道工程乃是大大肥差,无论是工钱还是用料,都可大做文章,只是监工人数须得多多增加。

今日那监工头子又送来每月例钱,竟比上月多上三成,肃生梁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只说下任监工的名额是上头所定,把他送出门去,估计三日内就可有回复也。这种事他干的多了,本是熟极而流手到擒来,但今日确不知怎么,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

中午在衙门里用饭时,那只钧窑海棠红的瓷碗居然莫名其妙的裂成了整齐四瓣,没摔没碰,一碗热汤全数撒在了手上,肃生梁气的几乎呕血,把厨子统统打了三十板。他向来迷信,饭碗破裂本是坏事,更何况是裂成四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