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南三所和八哥大眼瞪小眼?胤禟选择去毓庆宫。

两人由小太监抱着行至太子书房门口,听到太子说了句,“三克油。”

三克油什么鬼?胤禩正想问,又听到老四“哈哈......哈哈哈......”魔音般的笑声。

胤禟等不及宫人去禀告,抬手推开门,瞧见老四坐在地上不断地捶地,哥俩相视一眼,“四哥疯了!”

“你们才疯了!”胤禛咳一声,从容地爬起来,扭脸瞧见太子,“哈哈哈——”

太子恼怒,“闭嘴,有本事你来讲。”他和两位洋文师傅初相见,还没来得及相互熟悉,小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出来,张嘴就问人家“你好”、“对不起”、“谢谢”那些日常用语怎么说。

太子按耐不住跟着学两句,胤禛笑得一次比一次大声。只见四阿哥轻咳一声,“这有何难。听着啊,谢谢=thanku啦,对不对?”

洋文师傅不吝竖起大拇指,“四阿哥,棒棒哒!”

“太子哥哥,服了吧。”胤禛冲他挑挑眉,“人啊,太聪明,我也没办法。”说着摊摊手,一见太子变脸,拔腿就跑。

扑通!

太子脚步一顿,拍着门板哈哈哈大笑,“让你跑,哈哈哈哈,小四你继续跑,起来跑!哈哈哈.......”

下雨天路湿地滑,胤禛跑得太快,碰到门槛时直接跳起来,守在外面的宫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摔倒一个人。

“四阿哥,你,快起来,可摔疼么?”魏珠儿忙把他抱起来,瞧着主子鼻子眉毛上净是泥,使劲咬咬下唇,压下笑意,“回南三所么?”

小四双眼通红,一开口就嘴巴痛,只见他微微颔首,怒瞪着太子,无声警告他,“不准再笑!”

太子好不容易见着胤禛失/足,可得抓牢这次机会,“凭什么你能笑孤,孤就不能笑你?”

胤禛朝他吐出一口污泥,“你笨!”

“你——”太子当即扬起巴掌,魏珠儿抱着胤禛就跑,气得太子指着他,咬牙切齿,“有种以后别来毓庆宫!”放完狠话转过身,“咦,你俩怎么还在?”

胤禩气得仰倒,他们一直在好不好,活该被嘲笑,“我们也想跟师傅学洋文。”

太子瞅着胤禩的三头身,眯起眼,“就你?”

胤禟一趔趄,活该前世被废,“四哥说学东西要从小开始,我和八哥这么大最合适。”望着太子,潜意思,你啊,过了学洋文的年龄,老啦!

“滚蛋!”太子瞪眼,老四嘲笑孤,孤没有招,只能任他笑,“你俩——当孤和气就不会揍人。”说着话活动活动手腕。

哥俩听到“嘎嘎”的响,头皮一紧,阿妈呀!忘了太子跟老四一样凶残!跑啊!!!

胤禛回到南三所洗了澡换好衣服走出来,“下大了?”看着门外细雨密如牛毛,“小八和老九回来了?”

“回来啦,奴才出去倒水时听到大阿哥在和八阿哥说话。”小安子道,“八阿哥问大阿哥成亲的日子定了没,大阿哥说什么奴才没听清,主子,大阿哥什么时候成亲?在阿哥所办么?”

“大哥明年才能出宫,只能在阿哥所办了。”小四坐到饭桌前,若有所思道,“也不知道大哥的府邸在哪里,如果离外城近,我以后出去玩也不用急着回来,宫门下钥前赶不回来刚好搁大哥家里住一晚。”

“噗!四阿哥你打算得真好,皇上若是知道大阿哥的府邸还没修好先被你给惦记上了,说不定令大阿哥搁宫里再住几年。”白芨笑吟吟道。

胤禛摇头,“不会的!后年选秀又有新人进宫,大哥年龄在那儿摆着,汗阿玛不可能再让他搁宫里待下去。说起后年选秀,汗阿玛该帮二哥相看福晋了。”

“皇上相看?”白芨睁大眼,“不,不合适吧?”

“太皇太后近来身子越发不好,皇太后不会说汉语,反正不可能让额娘定下未来的太子妃,只能汗阿玛出马咯。”说到这里胤禛一顿,“不行!汗阿玛眼光有问题,我改天得问问太子哥喜欢啥样的姑娘,万一汗阿玛弄个太子哥不喜欢的,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哟。”

白芨嘴角一抽,“主子,快吃吧。”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怎么就没有你不操心的啊。

“替我记下,别明儿晴天我出去玩一圈给忘了。”胤禛往嘴里巴拉着米饭还不忘交代道。

白芨满头黑线,只能连声答应,而这场雨像是下不到尽头。第二天没有停,第三天没有停,到了第五天依旧没有停的意思,胤禛操心的毛病又犯了。

令当值的侍卫送他去毓庆宫,见太子不在又匆匆赶去乾清宫,也没让人通禀,直接推门进去。

康熙看到是他,倏然站起来,“你乱跑什么?没见外面下大雨?”

“儿子担心汗阿玛。”胤禛扔掉蓑衣,即便侍卫还打着伞,他也淋了一脸雨水。

太子掏出手绢,细心地帮他擦脸,“下点雨有什么好担心的,又不是地龙翻身。”

“那你们在这儿干么?”胤禛指着满屋子大臣,抓住太子的手往康熙走去,“汗阿玛,是不是发洪水啦?”

“不是你该关心的。”康熙道,“回南三所去。”

胤禛冲他做个鬼脸,转身走到太子的位置上,“二哥,坐垫分我一半啊。”

“小四,听话!”康熙瞪眼。

“我听话,不说话。”胤禛伸手捂住嘴巴,露出一双大眼眨呀眨,康熙被他眨的眼皮直跳,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胤禛生来不怕他,如今长大了懂规矩了,偏偏是位无欲则刚的主儿,以前能拿废掉皇贵妃吓唬他,现在再说那样的话,胤禛直接给他个白眼。

康熙无力地摆摆手,努力视他不存在,先让工部尚书安排工匠疏通河流,接着令刑部统计受灾人数,最后令户部准备好救灾款。

户部尚书苦着脸站出来,“启禀皇上,户部年初做个预算开支,没料到京城会发大水,求皇上恕罪!”说着话扑通跪在地上开始哭穷。

“咋了?又没钱啦?”

突兀的声音骤然响起,康熙转头瞪他一眼,“梁九功,拿根针把四阿哥的嘴巴给朕缝上。”

“猜中啦?”胤禛陡然瞪大眼,“太子哥,小四聪明好聪明!”不敢置信地说。

太子上去捂他的嘴巴,小四上身后倾躲过去,“汗阿玛,汗阿玛,干么不众筹?”

康熙心想,一场大雨就众筹,朝廷的脸往哪儿搁。预算是死得,人是活得,就不能把后面的钱挪出来?!

户部尚书出了名的精细,康熙用一个铜板他都让属下做账。就见他迅速扭转身体,“微臣谢四阿哥。”接着又扭过来,“皇上,微臣愿捐一万两银钱用于救灾。”

康熙眼皮直跳,“闭嘴!”什么捐?到最后还得他“省吃俭用”一点点还回去,想着大把大把的收税流出去,康熙一阵心疼。

胤禛低声跟太子嘀咕,“国库没钱就用内务府的啊。”

康熙额角青筋突起,他就知道,就知道小四一来准没好事,“胤褆明年出宫建府,内务府要出十万两安置费,没钱!”

“啊?只给十万两?”胤禛不可思议道,“包不包括建府邸的钱?”

内务府大臣噶禄后背一凉,“......包括。”

胤禛立马炸了,“十万两把我大哥打发出去?汗阿玛,你太狠心了,小四没想到你这么狠心!民间物价那么贵,除了造房子装修的钱还够干什么?万一大哥明年有了孩子,这么一点银子都不够请奶娘的!”

噶禄弱弱地说:“启禀四阿哥,皇孙的奶娘由内务府出。”

“老百姓都知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得用钱拿,即便内务府承包我大侄子的一切花费,大哥还没正式办差,俸禄都没你的多,我大哥照样得饿着。”胤禛说着说着站起来,“汗阿玛,十万两不少,内务府另拨款修大哥的府邸。”

瞧他理直气壮的样,康熙气乐了,“朕如果说不呢?”

胤禛是谁,响彻京城的小四爷,“不给也可以,但儿子待会儿要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事后可不准罚儿子。”

“呵呵,学会威胁朕?小四儿你倒是真长大了。”康熙盯着他,小时候撒泼打滚,现在段数越来越高,厉色道,“朕看你敢!”

胤禩和胤禟哥俩如果瞧见康熙动怒,一准吓得缩脖子,别看他俩重活一辈子。

而四阿哥,“汗阿玛啊,别那么大声,儿子身体棒耳朵好。”当着众臣的面,弯腰从靴筒里掏出一把成人手掌长的鸟铳,“瞧瞧这个。”

康熙脑门生疼,霍然起身,“胤禛!朕揍死你!”

“小四你要干么?”太子轻呼一声。

“汗阿玛少吓唬我啊。”胤禛白他一眼,“太子哥,松开我的衣服,我得跟汗阿玛好好聊聊民生,你别管,坐一旁看着就好。”

“来人,把这孽畜扔出去!”见他手里的鸟铳乱晃悠,康熙气得脸红脖子粗。欠揍的小混蛋,到底作什么妖?

胤禛皱眉,“汗阿玛您可是明君,儿子只是想让你瞧瞧戴梓新发明的鸟铳,您居然说儿子是孽畜,儿子会很伤心哒。”末了不忘抹抹眼角。

“四阿哥,你到底要干么?”佟国维疾步走到他跟前,“微臣送你回去。”

胤禛绕过他,走到御案跟前,冲着康熙咧嘴笑道,“汗阿玛,汗阿玛,你是不是猜到儿子要干啥了?”凑过脑袋,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您早知道儿子身上有鸟铳吧,儿子刚才可瞧得清清楚楚,您见儿子拿出鸟铳一点也不惊讶。”

康熙长臂一伸,胤禛一个鲤鱼打躲过去,三两步跳到大臣中间,绕着众臣转一圈,走到右边第二人跟前,用枪管挑开他的官帽,悠悠道,“想必这位便是新上任的武英殿大学士,余国柱余大人吧?”

众臣瞧见四阿哥冲着余国柱去,同时松了一口气,阿妈呀!四阿哥太凶残啦!再来几次老命就没啦!

偷偷瞄一眼皇上,佟国维见康熙又坐下,也不似刚才那般生气,不禁怀疑,四阿哥受了皇上指使?

联想到胤禛来得突然,还有胤禛那无法无天的性子,估计也不用皇上交代什么。

余国柱没进内阁之前没少听过胤禛的名声,他心想,小小一个小阿哥能成什么事,如今瞧见抵在他额头上的枪管,余国柱双腿发虚,强装镇定,“是,微臣是余国柱。”

“啧啧,本阿哥该叫你余国柱好呢,还是喊你余秦桧?”小四慢悠悠的说。

余国柱轰然瘫坐在地。

小四回头冲康熙挑挑眉,康熙嘴角一抽,抬手捂住脸。

太子担心弟弟,一直盯着小四,看到有几位大臣突然变脸,赶忙捂住嘴巴,汗阿玛啊汗阿玛,您老不容易,又替小四背黑锅啦。

儿臣不是幸灾乐祸,不是幸灾乐祸,不是哈!

小四旋身走到户部尚书跟前,“刚才不是说户部没钱么,余大人家里有,余大人,京城发生洪灾,您不介意为老百姓做点实事吧?”

余国柱被他手里的鸟铳吓呆了,又不见康熙开口,太子也装作没看见一般,也误认为康熙指使胤禛这样干的。

放在平时,他稍微动动脑子也就知道,康熙真要办他干么升他的职,皇帝想办一个人,一句话一个手势,御史台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办得妥妥当当,何必让一个九周岁的小阿哥掺和进来。

不说他,大殿里的官员面对这一幕都没法理智思考,除了佟国维,任谁也不敢想象,小小的四阿哥随手拿出一把鸟铳来。

其实不单单是小四,太子靴筒里也有一把,至于康熙靴子里有没有?小四觉得应该没有,因为他家汗阿玛不像他们哥几个,心血来潮就出宫晃悠一圈。

胤禛:“余大人,你觉得本阿哥的建议怎么样?”

钱重要?命更重要!

如果此时面对的人是佟国维,余国柱都能反驳一二,而站在他面前的是皇阿哥,别看人不大,皇上宠,太子疼,皇贵妃视为心头肉.......鸟铳是什么?国之重器,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要人命,可皇上允许四阿哥随身携带,这对于皇家来说,多么大的信任!!!

“微臣听四阿哥的。”余国柱颓废道。

胤禛回头冲康熙咧嘴一笑,康熙无力地摆手,示意他想怎样就怎样,朕不管了。而他这一下,倒坐实了几位大臣的猜测。

小四蹲下去,打量着面如土色的人,用鸟铳拍拍他的肩膀,面上带笑,眼神轻蔑,“余大人忧国忧民,无私的捐赠自个所有钱财,百姓会念着你的好,以后绝对不会再偷偷喊你余秦桧啦。对啦,余大人如此善心,汗阿玛,要不要给余大人颁块牌匾,不然,老百姓一定不信余大人有这么善良啦。”

余国柱老泪纵横,羞辱!赤果果的羞辱!光明正大的羞辱!想他风光一辈子,最难堪一刻莫过于此!!!

胤禛才不管他哭成什么样,前世就是位正直的主儿,今生有那么高的身份,不好好利用简直白瞎这一世。

“汗阿玛,您要是不写,儿子写啦?”小四伸手要拿御笔,康熙抬手给他一巴掌,小四的手背瞬间红得吓人。

康熙:“闹够了么?闹够了向后转,滚!”

胤禛摸摸肚子,“有点饿啦。我去找点东西吃哈。”说着冲太子递个眼色。

太子瞧着屋里气氛压抑,站起来,“汗阿玛,儿臣送小四回南三所。”

随着殿门关上,康熙揉揉眼角,这一切到底怎么发生的???尴尬地轻咳一声,“余国柱,起来吧,户部尚书,待会儿陪余大人走一趟。”

余国柱的脸色骤然白成纸,颤颤道,“臣,遵命!”

余国柱贪/污一事,康熙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人,何况他确实有才,朝廷培养出一个栋梁之才也不易,康熙偶尔敲打敲打就揭过去了。

没料到胤禛来这么一出,即便康熙气得肺管子疼,在余国柱和胤禛之间,康熙依旧坚定地站在“胡闹”的儿子这边,

太子牵着小四的手,也劝道,“以后可不能在这样做了,汗阿玛很没面子的。”

“太子哥哥别担心,我知道轻重。”小四道,“听说余国柱和明珠关系可好了,你看明珠,我都没找他的茬吧。”

“还想找明珠麻烦?”太子瞪大眼,“你是不是也想把索额图弄掉?”

“不会,怎么会呢。”胤禛道,“放心啦,经过今天这事,明珠和索额图会安分几年啦。不过,我以后出宫少不了又得多带一把鸟铳了。搞不好,郭罗玛法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

“知道你还想一出是一出?”太子听到弟弟可能有危险,气得眼发直。

胤禛叹气:“我也不想啊,谁让汗阿玛只给大哥十万两银子,要建房要养娃要养奴仆还要给人情来往,这不是让大哥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再看那余国柱,红光满面,据说家里房产良田无数妻妾成群,凭啥大哥过得那么艰难,他那么舒坦!”

“那也不能用鸟铳吓唬他啊。”太子的口气弱了。

胤禛:“余国柱出了名的老奸巨猾,朋党无数,如果不一鼓作气吓傻他,指不定明天怎么蛊惑御史参我呢。”

“他敢!”太子怒道,“敢动你孤灭了他!”

“太子哥哥休怒,我经常闯祸,他们想败坏我的名头都不用过脑子,随口能说出一堆。”胤禛出了乾清宫,凉风一吹,骤然回神,莽撞了。

太子安慰道,“别怕,有孤在。索额图最擅长阴人的事,张起麟,去乾清宫等着,索大人出来后让他来毓庆宫,孤找他有大事。”

“二哥真好!”胤禛咧嘴傻乐,他才不在乎名头,只是想到了额娘,不得不多费一番心思。

第54章四阿哥病了

京城的三月,空气中夹着丝丝凉意,冷冷的雨水打在皮肤上使人情不禁轻颤一下,余国柱却感到寒彻刺骨。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车夫“吁”一声,马车里的人疑惑道,“还没到家怎么停了?”

“爷,前面的路堵住了。”大雨瓢泼,水深及膝,富察.马齐一家就在这种天气回到阔别已久的京城。

马齐披上蓑衣,从车里钻出来,眺目远望,“怎么那么多官兵?看看出了什么事,不行绕道走。”

“是!”车夫挽起裤脚,慢慢从车辕上下来,嘶——倒抽一口气,真凉!

一家人半个月前出了太原府,由于尼楚赫年幼,马车行驶不是很快,进了保定府又赶上淅沥沥的小雨,好在可以走青石子铺成的官道,总算在康熙规定的日子之前来到京城。

京城积水成河,一路行来看到百姓拿着竹篓到处捡鱼,马齐不禁担忧,紫禁城里是不是也像这样。

“爷,出大事了!”车夫爬上车便说边往四周看了看。

富察.马齐神情一凛,紧张问,“谁?”

“余国柱余大人。”车夫压低声音调转马头,“今天上午突然来了一队御前侍卫,把余大人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收拢出来,小的刚才去的时候,户部尚书正在记录收缴上来的物件。”

“余大人被抄家了?”唐王不禁发问。

车夫挥动着马鞭道,“不是,余大人依旧是大学士,百姓说余大人见京城闹灾把钱财捐出来救灾,这话也就骗骗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老百姓。爷,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阿玛对这位余大人了解多少?”唐王再次问。

马齐:“四年前的余大人给世人的印象一直是清正廉明,励精图治。为朝廷立下很多功劳,也是我等学习的榜样。自他出任江宁巡抚,被江南的富饶迷花了眼,从此贪/污受/贿成习性,倾轧同僚成常态,坊间戏称‘余秦桧’。

“说个你们都知道的,刚正不阿的汤斌汤老大人。汤大人三年前接替余大人担任江宁巡抚,余大人向其索贿,汤公一生清廉,两袖清风,即便想给上司送礼也拿不出钱。好像后来又因什么事得罪了余大人,余大人就已莫须有的罪名参奏汤大人。皇上是位明君,并不相信余国柱,年初令汤大人赴京担任太子的讲师,可能他现在已经到京城了。”

“皇上只收缴余大人的钱财,是不是念着他以前立的功劳?”唐王问。

马齐:“大概吧。皇上非常体恤下臣,无论满臣汉臣但凡生了重病,皇上都会令御医为其诊治。只要别触及到他的底线,皇上轻易不动刀。”

唐王点点头,“阿玛好了解皇上啊。”

马齐笑眯眯看向小闺女,“不是阿玛了解,是你郭罗玛法他们了解,阿玛多年不在京城,多亏了你外祖和舅舅,不然,”看向紫禁城的方向,“阿玛可要两眼一抹黑了。”

与此同时,督察院中一位年近半百的御史抓起书桌上的纸揉成团,无情地扔进泥水之中,又用脚使劲踩踩,嘴里嘀咕着什么“算你走运”之类的话。

“皇上,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派人来说四阿哥病了。”梁九功火急火燎跑进来。

康熙倏然站起来,“怎么会?上午还活蹦乱跳的?”

梁九功:“御医说四阿哥看着壮实,底子还是弱,淋了雨又受凉,可能从乾清宫回去后就起热了,他身边的人没往那上面想,四阿哥烧得脸发红才发现不对,现在人已迷迷糊糊的了。”

“随朕去南三所。”康熙自个撑着伞疾步往南三所跑。

太子瞧着弟弟嘴巴干裂,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急得乱转圈,“你们不是厉害?不是国手?为什么连个小小高烧都治不了?”

“启禀太子,四阿哥两刻钟前喝的药,不能连续用药。”御医小心道。

太子:“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四弟一直烧下去!”

“到底怎么回事?”康熙大步走进来,一脚一个水印。

御医忙说:“微臣斗胆肯请皇上允许臣用烈酒帮四阿哥散热。”

“怎么做?”康熙眼中闪着焦急。

御医赶忙解释何为“烈酒擦浴”。康熙道,“去准备。”说着脱掉外袍和靴子。

太子大惊,“汗阿玛您这是做什么,让儿臣来。”

康熙摆手,“你还小,手上没个轻重,把小四的皮肤擦红擦破皮了,他又得遭一次罪,对了,皇贵妃知道么?”

“这奴才只敢禀告儿臣,没敢告诉皇贵妃。”太子指着跪在地上的白芨。

康熙瞧着跪了一地的奴才,“滚一边去,别挡着御医的路。你们是小四的人,此次失职等小四醒来由他判罚!”说着话御医端来一盆烈,后面跟个小太监手里还拎个红泥小火炉,康熙开始给胤禛擦拭身体。

胤禛看起来睡着了,其实他只是难受的试图让自己睡着,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对屋里发生的一切都清楚,他也想让太子闭嘴别吵他,不过,胤禛还是忍住了。

大概烈酒真对胤禛有用,康熙给他擦两遍身体,累一脑门汗,胤禛身上没先前烫了。

太子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

御医大喜,“皇上,请你再为四阿哥擦一遍,过会儿就可以喂四阿哥喝药了。”

“朕知道。”康熙听着小四呼吸平稳,暗暗松了一口气。

胤禛不知道自个啥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床边依次坐着,“汗阿玛,额娘,太子哥哥,你们怎么都在?”

皇贵妃伸手抱起他,“小混蛋,轻易不生病,生病要人命,你说本宫怎么在?”指着他额头,“是不是又不听奴才的话,乱跑着疯乱脱衣服?”

胤禛讨好的搁她怀里蹭蹭,挤出一丝笑,“让额娘担心了。”敛下眼皮,看向康熙,“汗阿玛,对不起。”

“知道不对还敢乱来?!”康熙瞪眼却对他发不出脾气,“朕看你病得不成人样的份上,这次不跟你计较,下不为例!”

“谢谢汗阿玛。”胤禛脸上的笑容变大,康熙无奈地叹气,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小孩病得厉害,真怀疑胤禛为了躲罚有意把自个搞生病的。

翌日,胤禛睁开眼,吓一跳,“你们怎么没去上课?”

“我们昨天就来了,太子二哥说你要休息,赶我们走。”胤禩挤开胤祺和胤祚,趴在小四床边,“四哥现在还难受么?听说汗阿玛给你擦身体你的高烧才退,是不是?”

胤禛瞧他眼中闪过一丝羡慕,眉头一挑,“我睡着了,不知道,你若是想知道,去外面淋半个时辰的雨,汗阿玛会亲自告诉你。”

“噢,不!”胤禩想到那个情况,打个寒噤,“当我没问,当我没问。”

“三哥带他们回去上课吧,我没事啦。”胤禛慢慢坐起来,胤祉赶忙往他身后塞个枕头,“你摸摸,额头一点也不热。”

胤祉当真试一下,“我们去上课,顺便把当值的御医喊来,不准撵人家走,不然等你病好了我们都不跟你玩!”

“对,四阿哥不听话,我们都不跟你玩。”六和七异口同声。

胤禛忍俊不已,连声说好。而他们一出去,胤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视线扫过白芨等人,一屋子宫人“扑通”跪在地上,“求四阿哥饶命,奴才/奴婢知错!”

胤禛自个发现可能感冒了,然后让魏珠儿去请御医,如果他不是伪小孩,就凭白芨几人的疏忽,病成什么样可不好说。

“额娘昨天留下两个嬷嬷,怎么罚问她们去。”胤禛说完闭上眼,“爷再睡会儿,不准打扰爷。”

白芨和白薇面面相觑,第一次见主子这样,心里都有些不安,更多的是自责。她们不如遗音,遗音前世是医生,打心眼里心疼小太子,所以,太子回到毓庆宫,辗转半夜,翌日醒来就说,“遗音,孤瞧你懂得很多,做事也极稳妥,你愿意去南三所照顾四弟么?”

遗音大惊,下意识想到太子这么早就往四阿哥身边安插人了,又一想,不对,站着她面前的太子可不是历史上那位被康熙惯得傲娇的太子,“......奴婢听太子的。”

“那收拾一下,跟孤走吧。”太子用过早饭,让宫人去跟汤斌说一声,他要晚点过去。

汤斌是位极重规矩、及其负责的人,于是就问宫人太子在做什么,担心他偷偷玩去了。

太子和胤禛关系好,好到胤禛进太子的书房从不敲门,管他正在和谁议事......小太监没觉着有什么好隐瞒的,就跟他说四阿哥病了,太子前去探望。

胤禛御前刁难余国柱,汤斌全程旁观,心底正直的也有自己的脾气,非但没再追究下去,第二日进宫给太子讲课时,还带了一包豆腐干。

太子哭笑不得,“汤大人这是何意?”

汤斌这辈子,第一次亲自给人家送礼——豆腐干,他也觉得拿不出手,可这个月还没发工资,家里没钱,就自欺欺人的想,四阿哥明白事理,太子爷宅心仁厚,一定不会嫌弃,“臣听说四阿哥病了,没胃口吃饭,这是臣老家送来的豆腐干,软硬适口,五香俱全,鲜美可口——”

“所以送给四阿哥?”太子心底好笑,拒绝老实人再赞美下去。

汤斌连连点头,“是的,是的,请太子爷代臣转送给四阿哥。”

太子:“张起麟,好生收着,令人去毓庆宫说一声,孤中午去南三所用饭。”

汤斌大喜,精神抖擞走到太子的书桌对面,朗声道,“请殿下入座,今天讲《史记》卷四......”

胤禛瞧着太子手里的豆腐干,一阵呆愣,“我又不认识汤斌,他干么送我东西?送就送呗,这豆腐干少说也放半个月了吧?能吃吗?”

“余国柱天天在朝上挤兑汤斌,汤斌初到京城时因余国柱受到汗阿玛责罚大病一场,你前天闹一出,汤斌指不定怎么高兴呢。”太子道,“小四啊小四,孤听说汤斌对谁都不假辞色,连汗阿玛也没得过他一句软话,家里穷得叮当响,自个温饱都成问题,还担心你有没有胃口。啧啧,说,你乃何方妖孽,如此擅长蛊惑人心?”

小四抬腿踢他一脚,“又看《西游记》了吧,中毒太深,赶紧吃药去。”

“汤斌说豆腐干可以直接食用,来,分你一点。”拿出一块巴掌大的豆腐干,分小四指甲盖那么大,“御医说你只能吃流失,可别让御医知道孤偷偷给你东西吃。”

“.......滚,不认识你!”胤禛掀起被子往里面一缩。

太子哈哈大笑。

小四气咻咻抱起被子往他头上一盖,朝他屁股上踹一脚。

太子措手不及,眼前一片黑暗,下意识挣扎,噗通!摔到地上。

“太子——”

“太子!”

宫人们一阵惊呼,七手八脚架起他,太子尴尬地轻咳一声,“孤没事,不用服侍,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看到太子这么丢脸的一幕,鱼贯而出,顺便把门带上。

太子揉着发疼的屁股,“下脚真狠,看来没事了?”

胤禛没料到一脚恁大威力,滚到蚕丝被,不好意思道,“御医让我在歇两天。”鹅蛋脸变成尖下巴,四阿哥好心塞。

“太子哥哥刚才说汤斌家徒四壁是何意?”胤禛问。

太子:“汤斌的俸禄挺多,加上朝廷发的养廉钱,说来日子也能过得轻松。而他四个儿子只会舞文弄墨,少不了他接济,就变成如今这样了。”

“如果官学不收学费提供食宿和统一的笔墨纸砚,学子之间少了攀比,家贫的官员也少了负担,世上会不会多出一些像汤斌一样清廉的官员?”胤禛想到就问。

太子摇头,“孤也不知道,也许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