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旁边的小台子上开始写明信片,门外秋高气爽,偶尔有一两个学生经过。

想说的话一张明信片根本写不下,我决定用信纸再写几句,可是这一写完发现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我连忙把信纸折起来放进信封里,就在这时,一瓶胶水一张邮票适时地递了过来,我以为是刚刚那个工作人员,连忙说了声:“谢谢。”

等我弄完回头,发现邮局除了那个工作人员,还有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居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

工作人员说:“你写完了可以直接给我,我们这里六点下班,现在已经六点半了。”

我一惊,满怀歉意:“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下班了。”一边说着一边把整理好的信件交给她,并诚恳地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谢我,要谢你就谢霍源吧,是他说这年头难得还有人用纸笔写信写得这么认真忘我,开了金口说服我等你写完再下班。”

我被她说得更加不好意思,而这个叫霍源的人却泰然自若地接过我用完的胶水还给工作人员。等等,霍源。

我突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想了一下,脱口而出: “你是药学系的霍源?”

“你认识我?”

“不……不是,是因为……因为你在学校很有名。”

“你也很有名,南江。”霍源说道。没错,他叫我南江,他居然知道我,难道……是因为前段时间的那次绯闻,想到这里,我的脸不由得一红。

霍源见我发愣,笑着说:“我和你开玩笑,蔬菜是你的朋友吗?我听她提起过你。”

“原来是这样。”他这样一说,我无形中松了口气。

“你不想知道她是怎么说起你的吗?”

“她怎么说的?”

“她说你想加入我们戏剧社,找我来说情。”

我断没想到我随口说想加入电影社那次,常蔬颖当真了,竟然还暗中帮我去找人情。她这样做让向来人际关系淡薄的我有点不知怎么应对。

而霍源微微偏着头,似乎在等着我的反应。他个子高了我很多,我抬头只看到他流畅的肩线和弧线优美精致的下巴,我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说:“我可能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不懂戏剧。”

“我也不懂。”

“可是你是社长。”

“受邀挂名的。”

“……”

“虽然是挂名社长,但招新大权可是掌握在我手上,如果我邀请你加入我们,你愿意吗?”

“我怕给你们添乱。”

“就差添乱的人。”

“那……好吧。”

02

我拿着剩下的明信片跟着霍源到社团活动室,活动室只有一个值班的女生,霍源想了半天没叫出她的名字来,那女生自己说她叫乔夏夏,霍源指着我跟她介绍说这是社里的新进人员南江,要她找一张报名表给我填。

我根据流程填完报名表之后,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我填写的资料,琥珀色的眼睛落在我身上:“你是摩羯座的?”

我点了点头。

他的眼神清明:“一个很冷静也很极端的星座。”

“我不是很懂星座。”我说道。

霍源收回目光,大手一挥,在社长意见栏签上了名字,说:“我们社团每两周有一次例会,这次的例会上,我会把你正式介绍给其他社员。”

“社长。”乔夏夏接过我的报名表去存档的时候,犹豫地喊了他一声。

“怎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这几次会议你都没来,副社长开玩笑说,你再不来她要去登寻人启事了。”

“是吗?看来我这个社长当得很不称职,以后的例会我都会来。”霍源爽朗地承诺道。

那女生惊道:“我没听错吧!”

经过这样一折腾,我的心情明朗了不少,只是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学校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我感觉到肚子也有些饿了,而和我一块走出来的霍源适时地问我:“你吃饭了吗?”

我不好意思地摇头。

霍源说:“我也还没有吃,走,一起去吃饭,庆祝你加入戏剧社。”

我忽然想起什么,说:“要不叫上常蔬颖,就是蔬菜,多亏了她我才能顺利加入社团。”

霍源点头,说:“没问题。”

我给常蔬颖打电话,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我说:“我是想谢谢你帮我找霍源说情,请他让我加入戏剧社。”

“谢什么,他又没答应。”常蔬颖说。

“他答应了。”

“什么?你是说霍源答应你进社了,不可能吧,他那个人可不是一个善主。不对啊,南江,我没和你说我去找过他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学校遇到他,他说你请他帮忙。”我看了看霍源,一边说一边想着,如果现在告诉她,她口中的这个非善主就在我身边,她会作何反应。

“看来他想通了,还是决定卖我这个面子。”电话里常蔬颖立刻缓和了语气说,听得出来她还是挺开心的。

我说:“我们准备去吃饭,你来吗?”

“你们,你和谁?”

“和霍源。”

我听到那边一声巨响,常蔬颖似乎震惊得踢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她说了一声“等我一下”,电话挂断了。我认识霍源虽然不到一天,却发现他人非常好,阳光,友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常蔬颖眼里的霍源却是个高冷得如洪水猛兽般难搞的人。

等待常蔬颖的过程中,霍源突然问我:“下午看你在写信,写给男朋友?”

“不,不是。”

“家书?”

“也不是,是一个朋友。”

“南江,今天我已经第二次见你脸红了,你是我在这个学校见过的最腼腆的女生。”

……

03

回去之后,我主动联系南陆,跟她要了一个新手机。

景之行开始经常到公寓来看我,陪我一起看电影,我们从《当幸福来敲门》《勇敢的心》看到《燃情岁月》《海上钢琴师》,再看到《爱在黎明破晓前》《情人》《英国病人》《撒旦探戈》《蓝色果冻海》……很多很多的时候,我都想如果时间停下来该多好,或者像喜欢的电影里的某个镜头,不断重温和回放该多好。

赵滢打着景之行的旗号来找我借了几次电影,前两次还很客气,到后来越来越反客为主,坐在电影院那个景之行经常坐的位子指使我帮她端茶倒水找片,又说窗帘和沙发的颜色不好看,建议换得更梦幻一点。

有一回,我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景之行,结果打开门发现是她。

对于她的不请自来,我心中颇有些无奈。

她看到窗台上的罗密欧,捧起来问:“这是什么?”

我跑过去:“这个不能碰。”

说话间我正想把花盆接过来,不知是我没拿稳,还是她松手太快,就在这个过程中花盆忽然“砰”的一声掉了,瓷质的盆身碰在地板上被摔得四分五裂,泥土溅得满地都是。我傻了。

赵滢连忙表示歉意:“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买个新的花盆。”

她不知道这盆多肉对景之行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我不能想象景之行知道它被打碎会怎么样,心里说不郁闷是假的,可是赵滢是学校里的老师,我没有办法指责她,只好客气地说:“不用了,老师,你先回去吧,这边我来收拾一下就好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地将泥土里的多肉捧起来,而她似乎想要来帮忙,但双脚挪了几步,略一迟疑又放弃了。

“赵滢老师,”在她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我喊住她说,“麻烦你不要告诉……Professor景罗密欧摔下来的事情。”

赵滢愣了一下,慢慢地点头说“好”。

收拾好后,我把碎片都用黑色的袋子装好找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可这还不够,我必须尽快找个新花盆才行。我开始在网上寻找花盆,这才发现这花盆虽然普通,但并不常见,我一连找了几个购物网站,总算让我找到了颜色和款式一模一样的瓷花盆,那一刻我感动得想流泪。我迅速拍下,并嘱咐店主用顺丰到付给我发货。

还好第二天快递就到了,我换上新的花盆,那几天景之行又来过一次,我知道他向来心细,心里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被他发现什么端倪,好在,他一直都没有发现。

没过几天,南陆抽空来看我,她穿一件带着金丝刺绣的羊毛绒外套,非常时髦,一见到我就说:“小妹,你是不是胖了?”

我头顶飞过一群乌鸦,有时候真怀疑这个衣架子一般身材高挑的女人,是我亲姐吗!

可要说不是亲姐,她马上就丢给我几个纸袋子:“给你带了几套衣服,你看你,都上大学了,怎么还穿这个样子,不嫌土啊。”

“哦。”

“哦什么哦,拿出来试试。”

我随手把其中一个纸袋里的衣服拿出来一看,是件既像吊带,又不像吊带的裙子:“姐,不要给我带这些衣服了……它们并不适合我。”

“别废话,去试给我看。”她把衣服强行塞给我,将我推进房间。

这裙子很复杂,我在房间里穿了半天才穿好。当我走出来的时候,南陆已经熟悉了一遍整个房子,她自己懒懒地陷进沙发里,跷着脚,说:“小妹,你在景这里日子过得比家里还舒服,吃的用的,娱乐项目可一样不少,相比起来,我念大学那会儿太苦了。”说着,一双美丽的眼睛几乎要挤出眼泪来。

我实在懒得拆穿她,但我太了解她了,其实这个时候,她就等着我回一句:“你别演了,谁不知道你上学那几年有多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