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又忘存他号码了。”

“给我。”

常蔬颖把手机递给我,见我慌乱地输了一串数字,说:“你居然记得他号码。”

我愣了一下,没有说话。电话响了三下,接通了。

“蔬颖?”是穆文茵的声音,看来她一直陪在他身边。

这个时候,我是不够镇定的,也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份。谎称班上的同学都要去看Professor景,问她要了地址。

02

我们拎着一篮水果,在校门口招了一辆出租车。

赶到医院的时候,穆文茵刚从外面买了早餐回来,朝我们身后看了看,说:“其他人呢?”

“哦,我们俩先来了。”平日里常蔬颖可没少拆我台,这次倒变聪明了。

穆文茵没有多问,领着我们走进病房,我一眼就看到,景之行斜靠在白色的病床上,立在他床头的输液架上悬着大小不一的几瓶盐水,长长的点滴管子垂下来,他修长的手随意地搭在外头,手背上插着用胶带固定的针头。

病床原本就不大,他高大的身躯卧在上面,长腿几乎无法伸直,显得病床更加窄小。

他的脸色比平日都要苍白,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穿在身上,让他看上去又清俊了不少,疏冷的气质这会儿更加突显。

“Professor景,我和南江来看你了。”常蔬颖见我愣着,推着我走过去了一点。

“旷课来的?”这是他对我们说的第一句话。

“请假了。”说话的还是常蔬颖,她顺势扯了扯我的衣袖,“南江你说是吧?”

虽然我觉得,这种事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但也不可能拆常蔬颖的台,于是认真配合地点点头。

“找人帮忙答到的吧。”他的目光锐利。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Professor景。”常蔬颖讪讪地转移话题,“不过他们说,你吐了好大一口血,是不是很严重啊?”

“小病,没事。”他说得风轻云淡。

“小病怎么会吐血?我们好歹是学医的,请Professor景不要试图含糊其词。”

常蔬颖这么一说,某病人竟然吐出一句:“那就用你们的专业判断告诉我,我现在这种症状可能是什么病?”

这人,还真是时刻都不忘记自己的教授身份。

常蔬颖一定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吧。

“南江,这个问题你也要回答。”

从听到他吐血那一刻起,我的心就一直吊在嗓子眼,想到这三年来,生病和被黑的人从来都是我,而照顾我、保护我的人一直是他。在我的世界里,他几乎高不可攀,无所不能。

我忘了,他也是红尘里的人,会有情感,也会生病。

而今猛然看到他倒下,心中难过,本来就肿胀的眼眶瞬间又红了。

“病人还有其他不适的症状吗?”我低着头,不想让他们看到我通红的眼睛,弱弱地说,“呼吸系统和消化系统出血都有可能导致呕血,如果严重的话……”

后面的话,我说不出来,我不愿去做那样严重的假设。

“景,你忘了现在你是个病人,不是景教授。”穆文茵一边去洗了一些水果出来,一边和我们说,“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我开始认识他的时候觉得他洒脱得不行,可一旦为工作操劳起来,饭都顾不上吃,这回好了,患上急性胃炎了。”

她这话说得十分暧昧,像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人,那种感觉,连数落都是自然亲昵的。而且说话时,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温柔,与平日里那个看似慵懒但处事利落的枪炮玫瑰完全不同。

我知道,那种温柔叫爱情,是爱情改变了她。

只是说到操劳的时候,我感受到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从我身上扫过。

在这个病房里,我们谁也没有提起网上的事,但我知道,穆文茵在责怪我。

“还好是胃炎,真的快把我们吓坏了。”常蔬颖心大,并没有感觉出穆文茵的异常来。

“不过,南江你说的消化系统出血是对的。”景之行淡淡地说,“勉强正确,别骄傲。”

……

我、常蔬颖和穆文茵一脸的无语。

03

由于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的努力,孟教授做的那个课题也快到了收尾阶段。

这天,她让我汇总资料,并给我讲了很多专业的指导意见。

我听着听着,思绪忽然飘远了,直到传来笔头敲击桌子的声音,才猛然回过神来。

“南江,你怎么回事?”

“对不起,教授,我……”

“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相信Professor景看中的人无论在学识还是人品上都是上乘的人,”她看着我,目光炯炯,“但是有一点,你要时刻记住,你是医学院的学生,有时候,个人荣辱关系到很多层面的东西。你除了要爱惜自己的羽毛之外,工作和个人情感也要完全区分开来,虽然你现在面对的是我,但以后面对的就是病人,是一个信任你也需要你的生命。”

这番话说得颇为语重心长。

刚进学校的时候,班导就和我们说过学医并不是儿戏,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把病人的生命当成自己亲人和朋友的生命,甚至是自己的生命,把救死扶伤当成心中的信念。

我深受鼓舞和感动,低下头说:“谢谢教授的教导,我记住了。”

见我虚心受教,态度良好,她话锋一转:“听说Professor景病了。”

我微愣说:“您也知道了。”

“你替我去看看他吧,今天就暂时先到这里。”

我心里挂心的就是这件事,正愁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请假,没想到能借机去医院,心里开心得不行,连忙恭敬地说了一声:“好的,谢谢教授。”

从孟教授那里离开了之后,我背着装满资料的双肩包出了门,也顾不上叫常蔬颖。

但是,我没有直接去医院,而是寻思着,他得的是胃病,肯定吃不好东西。我还是先找一家馆子,给他炖点开胃而又适合病人食用的汤带过去。

我七拐八拐地走进了一条小街,并没有察觉到危险在靠近。

是在一面墙下,那四个戴口罩的陌生人突然从路口冲出来的,他们以墙为中心,呈一个半圆形将我包围。

“你们是谁?”我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有些惊恐地说。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知道你是谁。你叫南江,在网上有个很红的字母代号叫N是不是?你的朋友C呢?NC组合,有趣。”

另外一个人说:“对啊,NC,脑残。”

“你们想做什么?”我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而且还是在校外,不由得出了一阵冷汗,想要摸出手机打电话求助,才将手机摸出来,就被对方一眼识破,一脚飞来,手机就被踢了出去。

我吃痛地捂着自己的手,站在前面的两个人过来架着我往路边的一辆面包车里拖。

我刚要张口,嘴也被捂住了,喊不出来,只能抵死挣扎,拖延时间,等着有人路过。

眼看着身体就碰到车身了,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放开她。”

那个声音……

其中两个人已经坐进了车里。

“听到没有,放开她。不然我报警了!”那个声音虽然离我们有几步之遥,但是不大不小,架着我的那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放开我,自己坐进了车里。

车子扬长而去。

我跌坐在地上。

“你没事吧。”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走到我面前,鞋子的主人蹲了下来,下一秒,惊讶地说,“南江,怎么是你啊?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滢老师。”我没想到救我的人是她,与此同时,我借着她手的力道站起来,觉得腿脚一阵发软,却忽然反应过来,“我的书包,赵滢老师,我的书包被他们抢了。”

“还是先回学校吧,他们拿你的书包应该没什么用。”

“不行,那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来。”我跌跌撞撞地朝着车子离开的方向追去。

“你怎么那么倔呢。”赵滢叹了口气,“唉,我跟你一起找吧。”

04

“南江快看那边,那个是你的书包吗?”找了大概五分钟左右,赵滢远远地指着路边草丛里的黑色物体冲我喊道。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惊喜地应道:“是,那就是我的书包。”

当我把书包捡起来抱在怀里时,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涌上来。

赵滢说:“你打开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嗯。”我打开,里面只有一个盒子、一本书,其他的都是关于课题的资料,“东西都在。”

“那就好。”

“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事,不过,他们既然没抢你的东西,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也不知道。”

我从来不是那种爱惹是生非的人,可是回想起最近的遭遇,大概真的得罪了一些人而不自知。

“我们赶快离开这里,有什么事先回学校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