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易当时说得情真意切,哭得跟个泪人一样,谁会料到这是在演戏呢?王思远诡笑一声:“这家伙不去好莱坞,真可惜了。”

看汽车往高速路口开去,龙诚开口问:“你是不是走错了?”

“没走错。”王思远开着车,神秘兮兮道:“你复活了,兄弟我怎么说也得给你庆祝一下。”

不过他哪有准备什么庆祝,纯粹是在报复,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半个小时,他把车停在紧急停车带:“现在,给我滚下去。”

他说得波澜不惊,脸上也看不出一点怒气,但龙诚和他这么熟,知道他是真生气了,这人怒到极点反而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笑里藏刀随时准备大开杀戒。

龙诚还是第一次被人扔在高速路上,身无分文,手机几个月前就报废掉,着实有些可怜。瞭望了一阵远处黛绿的山峦田野,确定王思远不会回来接他之后,他开始沿着高速公路徒步走。

其实他可以试试搭顺风车,凭着那张英俊的脸,一定会有女人不介意载他一程。

只是龙诚更想散散步,直到曾良宵的车在他身边停下。

“本来是去警察局接你,不过他们说你已经走了,后来碰到了王思远,又没看到你,才知道他把你扔在高速路上。”车上,曾良宵轻笑出声,“我还以为他知道你没死,会很高兴。”

远处的山峦田野一片黛绿,曾良宵的心情也如郊野的空气,清新明净:“你回来就好了,龙易刚刚成年,处事方面还不太成熟,上周参加市里的行业会议时,他居然一边开会一边打网游;社交活动不去也就罢了,听说公司里还经常找不到他人,做决策也经常意气用事。”

跟了个这样的老板,公司的高管意见很大,连曾良宵都有所耳闻:“同诚的股价跌得很厉害,不过不要紧,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搞好,大众对你也有信心。”

她嘴边噙着淡淡的笑,却听龙诚道:“我不会再接手同诚。”

语气虽然不严肃,但绝不是开玩笑的样子,龙诚靠着座椅,面色略显疲倦,“小易玩游戏的时候,经常故意被人砍,直到别人都认为他快要挂掉时,他才会认真玩。公司的事情,我相信他能搞好。”在警察局呆了一晚,他是真的累了,揉了揉眉心,连声音都没有往日生气:“再说,过两天我要走。”

灌进车内的风忽然变得又冷又硬,曾良宵握住方向盘的手有些僵,“准备去哪里?国外吗?选好了哪个国家?爸爸也希望我多历练一下,不如一起。”

龙诚摇了摇头,她的心思他是明白的,所以拒绝得十分彻底:“我想一个人。”

“其实是因为谢瑾,你才要逃离Y市对不对?甚至不惜去装死。”曾良宵面有薄怒,“为了逃避她,你放弃掉你所有的事业?值得吗?”

龙诚没回答她,汽车开了很远,两三公里之后他才开口,声音瓮瓮的:“我累了。”

第65章

龙诚似乎真的累了,此后路上都不再开口,直到汽车进入市区之后,他才让曾良宵把车停下,跟她借了点钱,就近找了家酒店休息。

龙易倒不至于真不让他归家,下午又到处找人,傍晚过来接他时脸上仍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不是我想来找你,是妈妈叫你回家吃饭。”

回到海边别墅时天已经黑了,那座别墅被龙易改造过,外形愈发怪异,如同一栋外星建筑矗立在海边山崖。

准备摆碗筷的时候,门铃响起,外面站着送外卖的师傅,龙易将人迎进来,朝家人喊:“我叫了外卖加道菜。”

师傅提着东西进屋之后,换上一身白色的厨师服,径直去了厨房,开火放油,再把自己带来的原料入锅,这道椒香芝麻鸡在出锅六分钟后左右味道最好,所以师傅只拿了半成品过来,现场烹制,以保证绝佳的口感。

原料刚入锅后,香气四溢,等肉吃到嘴里,薛彤的味蕾已经被折服:“果然不错。”

“不然我为什么专门让他过来?妈妈,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龙易一脸邀功的表情。

“哪家酒店的招牌菜?怎么以前没听过。”薛彤随口问起。

“不是酒店的,他自己开了个小店。说起来也不是我发现的,是谢文鸣发现的。这就是谢文鸣那天晚上去开发区的原因,我想,值得他大晚上冒着雨跑了几十里路去买的东西,味道肯定不错,所以前阵子我就去试了试,没想到小地方居然藏着这等美食……”

啪地一声,龙诚扔了筷子。

餐厅气氛陡然尴尬,薛彤也赧然地放下筷子,沉着脸瞪了龙易两眼,龙易满面委屈:“我是对事不对人,这道菜又没惹谁?”

菜还是被撤了下去,师傅刚把东西收拾好,看着龙易把整盘菜都倒在垃圾桶中,这不只是关乎报酬问题,更是一个厨师的尊严,师傅问起:“今天的菜味道不好?”

“不是味道不好,是有人心情不好。张师傅,你知不知道,你的菜害死过人?有个厨师就是为了专程去买你做的熟食,结果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然后搞得我全家都不得安生。”龙易絮絮地埋怨,“谢文鸣死了,我们全家都不能吃这道菜。”

张师傅眉头紧皱:“谢文鸣?出车祸的是厨师老谢?”

龙易郁郁地点头。

“听说惊蛰那天我那附近出过车祸,没想到是老谢,怪不得他再也没去我那里买东西。”张师傅记得谢文鸣,虽然两个人没多少深交,但同为厨师,对美食的感悟与研究拉进了彼此的距离,“我还一直埋怨那天他借了我的伞,宁愿丢掉也不还给我。”

餐厅中的龙泽抓住重点:“你说那天晚上,谢文鸣借了你的伞?”

“是啊。那天雨下得好大,他没带伞,在我店里坐了好久,但雨一直没停。最后我就把店里的伞借给他,他当时说两天后再来光临我的店,顺便把伞还给我,结果第二天早上我老婆去买菜的时候在路口捡到那把伞。我一直以为他嫌那把伞破,上了出租车就把伞扔了,没想到他出了车祸……”

龙泽眉头微蹙:“他既然有伞,为什么要扔了伞跑到那套破屋子去避雨?”

那套待拆的房屋破砖烂瓦四面漏风,阴暗如同鬼屋,当时谢文鸣又急着回家,他应该撑着伞快步跑到前面的街区等公交车,而不是一个人躲在黑黝黝的鬼屋中。

心有疑问,龙泽多问了几句,张师傅一五一十道来,他是在路口见到那把伞的,当时伞面撑着,落在沟里沾了一伞泥浆。这下连龙易都觉得不对劲了,忙拿出电脑调出整个地区的卫星地图,那沟距离谢文鸣出事地点有一段距离,龙易轻哼一声:“谢文鸣那天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早早地扔掉伞,自己跑到废弃的荒僻小屋避雨,不是脑子进水,能是什么?

张师傅还说,谢文鸣从他店里离开的时候是九点半,因为九点半他要关店门,这点绝不会记错,龙泽转头问龙诚:“你撞他的时候是几点?”

龙诚似乎不愿意再去回想那天的事情,如果没有那天,也许一切都不同,他揉了揉额角:“苏羡妮出现的时候刚过十点,出事的时候大概十点十分左右。”

这就更说不过去了,谢文鸣九点半出发,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他就能走到街区,那边人密店多,无论是乘坐公交,还是打出租车都十分方便。

可他没有,直到十点十分他仍躲在鬼影幢幢的破屋中,连警察都认为这是不可预见的情况,没有追究龙诚的刑事责任。

天知道那天谢文鸣躲在屋中干什么?

“我们一直都认为是你前阵子受过伤,才会导致那晚的意外。如果把这点否定掉,你的身体很正常,那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形?”等张师傅离开后,龙泽开口问起。

龙诚似乎已经漠不关心,半垂着眼,脸色沉如秋水,无论是故意还是无意,无论那天谢文鸣的行为有多诡异,他都是被他撞死。

而生死,是这世上最无奈的事,任谁能力超群、权大势大都无法挽回。

“那哥哥一定会知道谢文鸣在里面,他心有不满,故意撞死他,还一直欺骗我和爸爸。”看龙诚脸色阴得要滴出水来,龙易又改口,“当然,这不是你的做事风格,我相信你不知道谢文鸣在里面,呃,除非,里面根本没有人,或者说,屋内的谢文鸣已经失去了生命特征,那天雨大,打雷又响,换了是我也有可能察觉不到谢文鸣的存在……”

龙易一拍桌子,似乎发现了新大陆:“想起来了,那个周志天特别坏,心思缜密城府深,听谢瑾说他一直在算计哥哥,会不会是他故意布的局?”

“他哪能算得那么准?”龙诚颓然道。

胃口全无,似乎不想让人看见他的烦乱与颓废,他拿了一块面包,匆匆上楼,

龙泽看着他低迷消沉的背影,惋惜:“半死不活的,一点都不招人喜欢。”转头朝龙易道:“那个周志天,你去找谢瑾问一下了解他的情况,要是谢文鸣的死跟你哥哥无关就好了。”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龙泽也不想放过,毕竟,他还是喜欢以前那个经常挑衅他的儿子。

龙易立即应下:“好。”

终于有正当理由不用去上班。

第二天,龙易果真没去上班,汽车往谢瑾所住的经济型酒店开去。

因为绑架案的发生,警察近几天还会频繁找谢瑾问讯,所以,她还得在Y市再呆几天。

同时,谢瑾的母亲柳定琼也来了Y市,她和谢文鸣离婚后,去另一座城市安家,因为又生了孩子,对谢瑾照顾得少;谢瑾大概对她心有埋怨,跟她联系得也少。如今,有人通知她女儿自杀的事情,柳定琼大骇,怎么说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柳定琼立即请了假火急火燎赶来Y市,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把女儿带回自己家。

龙易去酒店时,正好在大堂遇到她们。

柳定琼非常喜欢龙易,准确地说,是被龙易那张脸征服了,听说是谢瑾的朋友,她打趣道:“这帅哥长得真俊,小时候肯定经常被人揉两把。”

一语就戳到龙易痛处,他小时候漂亮得不像话,被薛彤带出去的时候,某些阿姨喜欢逗他也就罢了,还经常揉他的脸,龙易心有戚戚:“幸好我跑得快。”

那时候,一看别人准备伸手,他就赶紧躲开。

柳定琼扑哧笑出声,谢瑾只抽了抽嘴角,就算站在面前的是龙易,她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

幸好王思远在旁边,他视龙易如空气,在旁边和谢瑾母女聊天,龙易一直插不上嘴,听了一会,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似乎忘了正事,大半天都跟着他们,到下午的时候,龙易给龙诚打了电话,贼兮兮道:“快过来,出大事了。”

龙诚过来的时候,龙易正坐在车内,车窗大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谢瑾坐在露天咖啡厅,她身边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同桌坐在一起的,还有王思远。

“她妈妈来了。”龙易道。

“与我无关。”龙诚默默地把车窗关上,谢瑾,那是一种不能言说的痛,爱情到了末路,已经无力承担。

“我不是叫你来看她母亲,”龙易示意那张桌子,“我是让你看思远哥哥。”

距离不远,以龙诚的视力,桌上咖啡勺的花纹他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他们的谈话他也能听得明明白白。

薄薄的阳光穿过樱花树叶的间隙,稀疏地落在遮阳伞上,伞下,木制小桌上摆着几件茶点,三人围桌而坐,端着咖啡杯正在享用下午茶,王思远跟柳定琼介绍着Y市的人文风情,他的语速不急不缓,适时找到话题引起柳定琼的兴趣;也会说一些趣事让谢瑾暂时忘掉不快,英俊的脸上带着浅浅笑容,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午后缓缓流淌。

远远望去,三人似入画般和谐。

观察了一会,龙诚眉头微蹙:“王思远这是在干什么?今天不用上班吗?”

“没看出来吗?思远哥哥准备追谢瑾。”龙易很乐意为他解答,“今天上午,思远哥哥还开车去机场接谢瑾的妈妈,他一直大献殷勤,中午的时候,他们还在一起吃饭。”

“他?为什么?”

“因为你装死的事情没有告诉他,前段时间,他真以为你死了,特别伤心。现在,他是特别愤怒,连我都不理。”龙易的声音中透着幸灾乐祸的味道,“他准备报复你,打蛇打七寸,思远哥哥这招太狠了。”

龙诚无语。

心头又升起担忧,以王思远的智商才貌,若是主动对女人发起攻击,基本上对方毫无反抗能力。

他和谢瑾已经隔了千山万里,缘分成灰,若是王思远真喜欢她,至少总有人会幸福;但王思远不是真喜欢,他只是出于一种特殊目的。

他们还在那边喝茶,言笑晏晏,谢瑾捧着咖啡杯,她似乎极喜欢它,手指摩挲着杯上精致的花纹,结账的时候,王思远跟柜台买了一个递给她:“看你很喜欢,带回去好了。”

谢瑾难得绽出笑容:“真的可以吗?”

王思远点了点头。

而坐在车内的龙诚,握成拳头的手背上青筋毕露,这家伙果然狠,这种烂招数都敢用。

第66章

晚上,送过谢瑾母女,王思远去停车场取车时,看到龙诚站在自己的车旁,他似乎等他很久了。

莫名有种报复的快感,王思远知道他会来,龙易那臭小子,最喜欢通风报信煽风点火。王思远佯装自然,笑容满面:“怎么,又能小易闹上了?他这回是不让你回家,还是没收了你的车?”

龙诚没有他的好心情,停车场不甚明亮的灯光衬得他脸色晦暗如烟熏,他微低着头,发丝凌乱:“思远,你要是真喜欢谢瑾,她有你的照顾我也放了心;但你不喜欢,你是在耍她,还是为了气我?”

王思远敛去笑容,无波无澜道:“我没有不喜欢她,也许再培养一下感情,我会更喜欢她。再说,你们已经分了手,谈恋爱是她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我们一起长大,你这样,我们岂不是连兄弟都没得做?”

王思远忽然来了火:“你现在记得我们一起长大,你装死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四个多月,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一声你没死?哪怕是打个电话,发个邮件?但你没有,我真的以为你死了,去墓地看过你好几次,现在,你居然还好意思跟我提兄弟两个字?”

他几乎是怒不可遏:“我现在就当你死了,你爱干嘛干嘛去;而我的事,你也管不着。”

话毕,王思远大力拉开车门,气呼呼地上了车,发动引擎绝尘而去。

龙诚站在原地,眉宇间的无奈如沉沉雾霭。

原本没有想过再去找谢瑾,相对无言的尴尬远远比魂牵梦萦的思念更让人难受,但王思远似乎怒气难消,若不提醒她,以后出了牵扯,那就不再是两个人的困境,而是三个人的难堪。

说起来,他也该向她作最后的道别。

龙诚已经连打电话的勇气都没有,怕谢瑾直接拒绝,也怕听到电话那头轻缓的呼吸声,那是无形的凌迟,每一秒都是千刀万剐的痛。所以,他发了邮件给她。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来,就像他不知道她有多恨他一样。

但他的确在等她,就在距她酒店不远的公园中,公园很大,龙诚却站在偏僻的月桂树下,路灯离他很远,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阴阴的树色中,很好的位置,这样就不用看清彼此的神情。

自欺欺人而已,他其实是可以夜视的。

夜风带着冷月寒星的凉意,穿过树叶见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很低,像是离人的殇歌。

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踩在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莫名的紧张与惴惴不安,回过头时,谢瑾已经站在他身后,她穿了咖啡色的外套,在昏暗的光线中似乎要和树木融为一体。

“等了很久吗?”大概也怕深沉的沉默,谢瑾先开了口。

“没有。”龙诚看着她,她比以前更瘦了,纤细的身影几乎让龙诚的眼睛承受不住,他别过脸,低头去看麦冬的长叶,“我明天走,来跟你道别。”

空气中浮动着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气,谢瑾才认得身边这棵是桂花树,手脚无处安放,忍不住拽了一片叶子在手中:“其实你不必离开,你的事业在这里。”她又补充:“反正我也会走。”

如果那天没被高六绑架,她早就离开Y市了。

龙诚轻摇头:“小易长大了,作为兄长,公司就算我送给他的成年礼物。”他力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轻松,“我也乐得逍遥自在,多去看看别的地方。”

“嗯。”谢瑾只能找到这个字回答。

她没有他那样的能力,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挺拔的身形轮廓,那么近又那么远,仿佛隔了彼岸,再也无法企及。

“听说王思远最近帮了你挺多忙,他那个人,本来是挺不错的,不过我好像把他搞毛了。”龙诚自嘲地笑出声,“这么久一直没联系他,要是换成我,也会生气。他有点想追你的意思,你别当真,过几天他就气消了。”

谢瑾哂然:“怪不得这两天这么热情,我还以为是你拜托他……”

觉得不太合适,谢瑾闭了口。

“送你点东西。”旁边的石凳上放着一个小包,龙诚把它拎过来,他往外走了几步,这边光线更好,谢瑾看到他的脸庞如羊脂玉一样润泽。

“本来Y市治安一向不错,但你好像总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他把包打开,里面东西不少,有大有小,“留着防身。”

他把东西一件件给她介绍,有常见的电击棍,自卫手电,还有超炫的手机电击器,精巧的女士口红喷雾,甚至还有录音笔,微型追踪器。

“你把这个也送给我?”包里还有一把手枪,放在皮质的枪托中,谢瑾指着它问。

“这是麻醉枪,有专门的持有证书。万一家里来了盗贼,你的家人可以拿来威慑对方,你看,这外观和普通枪支相似。不过你要去外地,安检肯定不让过,你可以找专业的快递机构。”龙诚把枪拿出来,“最大的优点是,射击精准度高,就算是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人,用起来也很容易。”

他把枪递给她:“里面还没上麻醉弹,你试试用起来顺不顺手。”

谢瑾其实对麻醉枪没多少兴趣,但他递了过来,不接,两个人又会继续尴尬,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故意不看她,两个人今天能说这么多话,已经很难了。

也许再见后,很多年都不会再相见,只能任彼此的容颜在记忆中慢慢模糊。

他跟她说最好双手握枪,却不敢看她;

他跟她说扣扳机的时候一定要稳,却不敢上前指导她;

他只是低着头,刻意避开她的目光。

谢瑾也是如此。

他漫不经心地说:“你演示一下,就当我是坏人好了。”

谢瑾脑子像是钝掉,机械式举起麻醉枪,直到枪口对准他,目光沿着枪管一直向前,终于遇上了他的目光。

说了这么多话,两人第一次正视对方。

在浅淡的光线中,他的脸更加英俊逼人,明亮的眼,薄薄的唇,有多久没有这样看过他,像是隔了经年的旧梦。

他也直直地看着她,眸子里像是落满星光,只要一眼,就可以让人陷进去。

谢瑾全身血液似乎都被凝固,想起,那天在火场,他们也是这样对立,谢瑾握枪指着他,烟尘呛人,他的眼神悲怆,那天之后,他从她的生活中彻底剥离。

时间仿佛静止,他们似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也没有出声,似乎担心声响会破坏这片刻的凝视。

彼此相爱,又彼此怨恨,谢文鸣的死,火灾那天谢瑾残忍的转身,既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也没有办法原谅对方。

这一次之后,又要积蓄多少勇气才能面对对方?

树叶悄无声息落地,直到一个声音打破宁静:“啊——”

来自女人的尖叫声,惊讶的声音饱含恐惧。

曾良宵和她的闺蜜站在不远处,目瞪口呆,似乎撞破了凶杀现场。脚步声急促传来,是她身后的保镖小跑上前,脸上俱是紧张。

曾良宵已经认出了当事人:“谢瑾,你要干什么?”

宁静被打破,时间的指针重新走动,龙诚略略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