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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道上官金凤又和此事有什么关系。”我问道,“上官金凤不是栗园镇的人,当初也不可能和这件事情有什么瓜葛。”

林涛、大宝和程子砚满脸迷茫的表情,完全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林涛问道:“你们在对什么暗语吗?韩亮家门口的那个?哪个?”

我打算一会儿再跟他们解释,先问韩亮:“对了,这个女同学,韩亮你想起来是谁了吗?”

韩亮摇了摇头,说:“我回到我家的老房子,找了一张小时候班级春游的照片,现在送给我的班主任去辨别了,如果老人家能想得起来我圈出的那个女孩的名字,我们就有侦查的方向了。”

“侦查部门,我们都通知过了,现在对栗园镇所有的居民都在进行筛查。”陈诗羽说,“只是,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也没有闹大,所以大多数人都是道听途说一些小道消息而已,现在也都记不清了,所以侦查难度很大。”

“我说你也是的,小学同学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我转头问韩亮。

“我本来就不太和女生打交道。”韩亮说,“而且事发的时候,我初一了,那个女生是小学同学。”

“你不太和女生打交道?”大宝惊讶道,“听到现在,我就听懂这一句。”

“他是说都是女生往他身上贴。”林涛取笑道。

“我们回来,就是叫你们一起去市局指挥部的。”陈诗羽说,“目前所有的信息都会汇总到指挥部,包括韩亮班主任回忆的情况。”

市局专案指挥室里,一片忙碌的景象。这明显不像是一个久侦一个多月未破命案的专案指挥室,倒像是刚刚组建起来的现发命案指挥室。

显然,出现这样的景象,肯定是好事。

“董局长?你的办公室搬来这里了?”我见董局长坐在会议桌前,于是问道,“是有什么突破吗?”

“八戒,你来了。”董局长抬头看了看我,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您还记得这个梗呢?”我一脸幽怨地说。

“那个女生的身份查到了。”董局长说,“嗯,现在已经不是女生了,三十岁了嘛。”

“对,他也不是男生了。”我指了指身后的韩亮,笑着说道。

“叫向三妹。”董局长用征询的目光看着韩亮。

韩亮一拍脑门,说道:“是的是的,就是叫这个名字。”

“目前我们对向三妹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是这样的。”董局长说,“她在十七年前那次事件之后不久,就随着父母到市里来打工了,初中辍学。二十岁的时候,嫁给一个龙番市东城区郊区的一个工厂工人,卫成煜,比她大九岁。根据调查,这两人结婚十年,非常和睦,夫妻关系良好。向三妹主要是一个家庭妇女的角色,不工作,在家做家务。对丈夫百依百顺,在邻里间口碑极好。但唯一的缺憾就是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孩子。”

“那当年的事情呢?”我问,“是汤辽辽强奸了向三妹,然后将她推进粪坑吗?这件事情被汤莲花传出去了?”

“这件事情已经无从查证了,汤辽辽全家都死了,涉事的人也都,都不在了。”董局长看了一眼韩亮,说,“所以,没法查。你的推断应该就是事情的真相了,因为经过我们的调查,卫成煜在上官金凤出轨男人的名单之内。”

“啊!”我拍了一下桌子,说,“那还说啥!这么多巧合就不是巧合了!就是必然了!为什么还不去把卫成煜抓来?”

“你别急。”董局长说,“我也知道卫成煜现在的嫌疑非常大。但是我们不能从作案动机上断案。卫成煜和上官金凤有染,并且最近也到医院去治疗过梅毒,所以他确实有杀死上官金凤报复的动机。同时,他也有为自己妻子报十七年之仇的动机。但是,我们没有一项证据指向他啊。”

“谁说的?我们不是有摩托车轮胎印和鞋底花纹吗?”林涛说道。

“是,我知道。”董局长说,“但我们必须要求稳,所以我们先取证,再抓人。不然万一有什么纰漏,打草惊蛇,反而会乱了阵脚。”

“秘密取证吗?”我问道。

董局长点了点头,说:“已经派人去蹲守了,目前卫成煜和他的摩托车都不在家里,我们也不好直接进去搜查鞋子。因为这双鞋子既然两起案件都有痕迹留在现场,说明是他常穿的鞋子,说不定现在也穿着。所以蹲守民警决定等待他回到家后,他们先去比对轮胎印痕再说。”

董局长说得很平淡,但是我的内心却异常澎湃,看起来,这起案件离破案已经不远了。

在市局等消息,我和韩亮一起走到了走廊拐角处。

“这么多年了,你的心结也该解开了。”我劝说道,“你父亲当年是因为误会才说出不该说的话,虽然你母亲的去世,和他有脱不开的干系,但是他比你更加悲痛和悔恨,不是吗?”

“母亲去世的景象在我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韩亮说,“我也想走出来,但是总感觉有一股力量束缚着我。妈妈是个很冷静的人,因为一次吵架就乱了心神,横穿那条我们都非常熟悉的马路,这总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然而事实就是那样。”我说,“你没有理由去怀疑你父亲什么。”

“这个,我知道。但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韩亮说,“其实这些事情一直压在我的心头,我却从来没有细细地思忖过、整理过。这次和小羽毛无意中说起,反而让我思考过,释怀了许多。”

“很多事情,自己憋屈自己,就会越憋越迷糊。”我笑着说,“说出来,自然就好了。我相信,咱们组里的每一个人,都愿意当你的垃圾桶。”

我正准备拍一拍韩亮的肩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师父?不会又有案子吧?”我吓了一跳,接通了电话。

“辛苦,马上去青乡。”师父简短地说。

“可是,我们在市局,串并的案子现在有重大突……”

我还没说完,师父就打断道:“抓人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马上去青乡,这边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第十章 如雷轰顶

巧合是上帝默默操控世界的方式。

——爱因斯坦

1

青乡市最北边的郊区地带,有一个不小的镇子,镇子下辖几个小村庄。事发时,正是其中一个村庄的村长儿子结婚办喜宴的日子。

青乡市北郊有个民俗,就是孩子结婚,家长会在自家的院落当中摆上三天三夜酒席,无论是谁来,有礼没礼,都可以吃饱喝足。虽然这种民俗让结婚的家庭倍感疲倦,但是三天三夜院落里人声鼎沸、热热闹闹的,总是好事。

开始的两天,村长儿子的婚礼办得很成功,偌大的院落里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礼物红包收了不少,两班倒的厨师也累得够呛。

事情发生在第三天傍晚的晚席即将开始的时候,十几桌几乎依旧是人满为患,大家都在翘首以盼,盼望着镇里最有名的厨师做出的美味佳肴。

可是偏偏此时天公不作美,在热菜即将上桌的时候,突然几声惊雷,天空乌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起大雨了。

为了吃一顿饭,被淋个透心凉,即便是在初秋,这显然也是不划算的。于是,在豆大的雨点滴落之前,十几桌客人做鸟兽散。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既然下雨,酒席不继续办也是常规,算不得什么不好的兆头。可是,就在天空惊雷声声的时候,村长看见一名客人随着一声巨响,应声倒地。

有人被雷劈了,这一幕出现在婚礼现场,似乎就不那么吉利了。

这名客人是和另一个人一同前来的,人太多了,看不清眉目,村长甚至不知道自己认识不认识他们。在这名客人被雷劈倒之后,村长远远地看见了,很担心因此被“碰瓷儿”。可是很快他就放下心来,因为这名客人立即被同行的人边抬边架地艰难地离开了院落。

很快,豆大的雨点扑打下来,村长忙着张罗收拾摊子,所以也就没太在意。

第二天,村长原以为会传遍全镇的“被雷劈事件”却丝毫没有动静。这就很奇怪了。在一个镇子里,有人被雷劈,一定是最大的新闻了,肯定会很快传遍开来。可是,就连村长主动去找那些平时好事之人询问,他们却都没有听说这个事儿。

难道,这人被雷劈了,没事儿?那,医院总是要去的吧?

所以村长又亲自赶赴镇卫生院,问了昨天的值班医生。医生一脸茫然,显然从来没有听说这个事情。

被雷劈了,就凭空消失了?如果是被送去城里的大医院,这种稀罕事也很快会传回小镇的呀,怎么可能杳无音信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村长,毕竟还是有觉悟和警惕性的,他于是选择了报警。

派出所所长亲自来到村委会了解了情况,同样觉得这个事情突然销声匿迹很是反常。可是,村长并不认识那两个结伴而来的年轻人。所长又派了民警询问了那天来参加酒席的人们,问来问去,就是没人注意到这两个人,更是没看见有人被雷劈。

难道是村长老糊涂了吗?这时候就连所长都有些怀疑了。

不过,出于职责所在,所长还是决定抽调派出所非备勤民警,以村长家为中心,向四周进行外围搜索。所长认为,如果被雷劈了,那估计是要一命呜呼了。一具尸体,可是死沉死沉的,即便是个青壮年,也未必能给尸体搬出多远。所以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那么尸体一定就在离村长家不远的地方。

昨晚大雨下了一夜,整个村庄都十分泥泞。十余名民警、辅警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村庄里漫无目的地寻找着。本来这项工作只是派出所尽责的表现,可没想到,这么一找,还真的给找出了事情。

一名辅警在跨越一条小旱沟的时候,被沟边的泥巴划了一下,直接一个嘴啃泥摔倒在沟里。他在稀软的沟内淤泥里挣扎着想爬起来的时候,一只手五指交叉地抓住了另一只手。这个另一只手,不是他自己的另一只手,而且沟里此时只有他一人。

显然,淤泥里,还有一个有人手的家伙。

好在这个辅警也是在派出所工作好几年的老辅警了,这种架势也不是没见过。所以他也没有惊叫跳跃,而是干脆一用力,就把淤泥里的尸体拉出来了一半。

一具青年男性尸体,还没有什么腐败程度,根据衣着情况来看,和老村长描述的被雷劈的人,衣着是一模一样的。

刑警部门很快就接手了此案,法医也在第一时间来到了现场。

因为尸体被淤泥污染,所以法医无法在现场进行尸表检验,只有运回殡仪馆,清洗尸体后再行检验。只是,经过痕检部门的现场勘查,确定尸体并不是自然倒伏在沟内的,而是被人埋在沟内的。只可惜大雨的破坏,已经无法从埋尸的现场提取到有用的物证了。

不过,这个事件就变得很蹊跷了。

一个被雷劈死的年轻人,还有同伴随行,为什么没人报警,而且尸体被草草掩埋?

疑点重重,法医不敢怠慢。他们把尸体第一时间运回解剖室,并清洗干净。尸表检验刚刚开始,就立即结束了。

因为法医在死者的头顶,摸到一个大洞。

头皮没有缺损,但是有一个弧形的裂口。在裂口之下,颅骨明显缺损了一个直径约五厘米的圆形。就像是医院进行的去骨瓣清除颅内血肿的手术一般。但显然,这个缺损不是手术遗留下来的痕迹,因为头皮的损伤是新鲜的,有生活反应的,只是出血不太明显罢了。

被雷劈,如果死亡迅速,即便身上有开放性的创口,也不会有太多的流血,这个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么严重的穿孔性颅骨骨折是不是就有些夸张了?雷能劈出这种效果?

可是不是被雷劈,人力也形成不了这么规则、严重的损伤啊。

法医顿时不知如何是好。雷击死大家也是学过的,但是却从来都没有见过。书本上并没有说过,雷有这么大的威力啊。

为了保险起见,青乡市公安局领导决定暂时停止尸体检验工作,立即电话向省公安厅求援。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蹊跷命案发生,师父当然是很紧张的。所以,他指令我们立即放下对连环案件的跟踪,赶往青乡市指导工作。

大宝是青乡人,以前在青乡市公安局工作,所以他和青乡市刑警部门上上下下都熟稔得很。虽然师父并没有和我们详细介绍案情,但是大宝坐在SUV的后排,一通电话下来,事情的前情起因就基本清清楚楚了。

“雷击死?雷击死对于法医来说并不难好不好?因为雷击损伤太具有特征性了。”大宝说。

“那个叫什么来着?”林涛说,“雷神纹?”

“雷击纹!还雷神锤呢!”大宝拍了一下林涛的后脑勺,说,“雷电通过人体皮肤,因为局部轻度皮肤烧伤以及皮下血管扩张所致,可伴有血液渗出,就会留下红色或蔷薇色树枝状、燕尾状的斑纹,这些花纹多见于死者或伤者的颈胸部,也可以位于肩膀、腋窝、大腿或腹股沟处。这被称之为雷击纹。这是这种特殊花纹可以是雷击死特有的证据,有非常大的价值。你们没见过雷击纹,有的面积大的,整个胸部都是伞状、树枝状的花纹,炫酷得很。”

“大自然文身。”程子砚低头说。

“但是雷击纹并不是永久存在的,在人体死亡后,这种花纹可以在24小时之内褪色或者消失;在雷击后存活的机体上,也会在短期内消失,最多可以保持数日。”我说,“虽说死者的尸体是在24小时之内发现的,雷击纹完全消失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说就不可能完全消失。”

“那也容易看出来啊,雷击死有那么多特征。”大宝说。

“派出所长可能不知道雷击以后还能存活。”陈诗羽说。

“是啊,他歪打正着。”我说,“他是认定了这个被雷击的人肯定死了,所以才会在现场周围寻找。其实他不知道,如果雷电释放出的电流直接通过人体,因为超高的电流作用,人体必然会发生死亡;如果雷电分散落地后,因为电流急剧降低,其再间接接触人体,致死概率将会大大降低;如果雷电通过金属物产生感应电流作用人体或人体在电弧之内,可能会导致电休克,但大多数可以存活。根据雷电作用于人体位置的不同,结果也不同。如果电流通过心脏或脑干,导致心脏麻痹或者生命中枢麻痹,可以直接导致人体的死亡。如果形成电休克或者雷电严重烧伤之后,也可以引发继发性休克或器官功能障碍而死。甚至有人因为过度惊吓而产生神经性休克死亡。如果被雷击后不死,也有可能导致意识丧失、脑神经功能暂时障碍、传导性耳聋、皮肤烧伤等‘雷击综合征’。雷击后的幸存者,也会有很多人留下皮肤营养不良性改变、神经痛、感觉障碍等雷击后迟发效应。”

“对对对。”大宝说,“有文献报道,妊娠六个月以上的孕妇,即便是遭受了雷击,发生电休克的情况也很少,而且大多数存活。但是,腹内的胎儿可死亡,或者引发流产。可能,这是因为,孩子都是妈妈的保护神吧。”

“听起来好残忍。”陈诗羽皱着眉头说道。

“所以,青乡警方的疑点,确实可疑吗?”林涛问道,“雷击有可能导致那么长的头皮裂口吗?能造成穿孔状的骨折吗?”

“那是大家小看了雷击的力量。”我说,“雷击死最常见的损伤点就是头部了,而且雷击不仅仅可以造成颅骨骨折,甚至可以造成皮肤广泛撕裂、体腔开放。”

“这么狠?”林涛打了个冷战。

“当然狠,不然天打雷劈怎么会出现在毒誓的誓词里?”我说,“还有更神奇的,雷击有的时候可以将死者的衣服撕裂并且抛出一段距离,看起来就像是强奸案件一样。”

“幸亏这是极少见的情况,不然就会被网络喷子利用了。多好的谣言啊。”大宝说。

“既然都符合,那还有什么疑点。”林涛说,“雷劈当然是意外,又没有什么人可以操纵雷电。”

“疑点,倒是也有。”我说,“从尸检的角度看,雷击死经常可以看到雷电烧伤,尤其是死者身上的金属物件,有可能直接被融化、黏附在尸表,即便不融化,也会在皮肤上留下和金属物件形态一致的烧伤。可是,从大宝得来的消息看,并没有类似的情况。从现场勘查的角度看,既然是被雷击死,就应该是当场死亡,被人拉出去两公里埋在沟里,自然是不正常的,我们必须要查清楚是怎么回事,要有合理解释。”

“这人肯定是干了坏事,不然怎么会遭雷劈?”陈诗羽说。

“不要迷信。”我说。

一路聊着雷击死的知识和案例,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青乡市殡仪馆。按照约定,青乡市公安局的法医和技术人员们都已经等候在了解剖室的门口。

我们马不停蹄,立即穿上了解剖装备,和大家一起走进了解剖室。

解剖台上的尸体,是一具青年男性尸体,正常体态,穿着花短袖衬衫,普通的牛仔裤,以及白色的慢跑鞋。尸体虽然经过了清洗,但还是可以看得到到处都有淤泥的残痕。尤其是头发,目前还没有被剃除,也不易清洗。

“衣服果真没有任何雷击烧伤的痕迹。”我走到尸体旁,左右检查着尸体,说,“他还戴了一个金属的手环,手环没有异样,也没有在手腕皮肤上留下痕迹。你们的怀疑,是有依据的。”

我让大宝剃除死者的头发,而自己则将死者的手环取了下来,看着,说:“尸体的尸源没有找到?”

“特征不多,正在调查,但是还没有线索。”青乡市公安局的孙法医说道。

“这个手环呢?”我问,“查了吗?这个手环上面刻了字啊。”

“这种刻字的金属手环,在某宝上一找一大堆啊。”孙法医说。

“不,这种刻字,是手刻的,不是机器刻的。”韩亮凑过头来看了一眼,说,“现在这种手艺人不多了,建议你们在附近查一查。”

“这写的是什么字?”我问道。

“隶书,做一个比财神爷更有钱的人。”韩亮说道,“字体很特殊,能找到这家店,就一定能被刻字的人认出来。而且这么二的寄语,也一定会给刻字的人留下印象。”

大宝那边的进度也很快:“头发剃完了,头顶确实有个创口。”

我走到尸体的头侧,触摸了一下他的头皮创口位置,发现下面的颅骨确实缺失了一块。我拿过一只长止血钳,从头皮创口的位置伸了进去,不久,我感觉到钳头碰到了一个硬物,接触起来,发出叮叮的脆声。

“果真不是雷击死!”我直起身来,慌忙地说,“赶紧开颅,他的颅内有异物!”

当然有异物,任何人的颅底,都不应该有金属制品。

分离头皮、分离颞肌、电动开颅,取下颅盖骨的时候,我们全都惊呆了。

死者的颅底已经被完全摧毁,有一个规则的圆柱形的物体正扎在颅底,露出黝黑的尾部。周围的脑组织已经全部被挫碎了,像是碎豆腐渣一样被挤压在金属物体的周围。

“我去,这是什么鬼东西?”大宝比画了一下,设想着他该如何把金属物体给取出来。

还没动手,大宝就被韩亮拦住了。韩亮朝我们大家说:“大家都退出去,赶紧联系特警排爆部门。因为这是一枚没有爆炸的火箭弹弹头。”

机械地退到了解剖室外安全的地方,我的脑子里还是蒙的。不是雷击死,这个我们有心理准备,但是脑袋瓜子里有一枚火箭弹弹头,这是我从来都没见过,而且从来都没敢设想过的事情。

“好悬,要是你拿止血钳戳了那几下,万一触碰到了底火,我们就全完了。”韩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道。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用火箭弹杀人?”大宝说,“老秦说雷击不能人为操控,所以是意外,但现在看起来是被炮打死的,可以人为操控了吧?”

“我们国家连枪都严格禁止,哪来的炮?”我问道。

“不会是用炮杀人。”韩亮说,“炮弹和枪支子弹不一样,它的威力主要来源于弹头爆炸产生的杀伤力。这是一枚没有爆炸的火箭弹弹头,难道是有人要轰炸村长的喜酒酒席,没想到弹头不仅没炸,而且恰好钻进了一个人的头颅?”

“这不是制式火箭弹吗?”我问。

“是的。”韩亮说,“但是具体的型号,还是需要特警排爆部门给取出来再说。但不管怎么说,这种东西一般人是弄不到的。”

我看了看韩亮,他的表情中是有后怕,但是没有多少担忧。我便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可能性了,于是说:“那就不着急,等着吧。”

2

将一枚没有爆炸的弹头从死者的颅骨里取出来,这不仅仅对我们来说是一件稀罕活儿,对于特警来说,也是一件稀罕活儿。

看着死者被扒开的头皮,以及被锯开的脑壳儿,特警排爆队员也是露出了一丝惧色。后来我硬是壮着胆子重新进入解剖室,给特警队员解释了一下人的颅底的大概构造,并且给他鼓气加油之后,才重新离开了解剖室。

估计是比较有把握的原因,特警队员并没有像我们想象中那样,穿着厚重的防爆服,而是拎着工具箱直接走进了尸体解剖室。也没有像我们想象中那样,特警队员并没有多费事,只花了十分钟,就将那一枚沾着血迹的弹头装在一个防爆桶里拿了出来。

“等会,等会。”韩亮走到防爆桶的旁边,侧着脑袋看着里面的弹头。

“你们准备怎么处理这个弹头?”我问道。

“引爆。”特警队员说。

“这种40毫米火箭弹,在越战之后,就已经被报废了。现在军队里不用这个了,民间也不可能有这个。”韩亮说。

我想了想,对特警队员,说:“麻烦你们在附近找个安全的地方,就近引爆。碎片请立即送往市局理化实验室进行检验。”

“我猜啊,这个弹头里面填充的,是碘化银。”韩亮胸有成竹地说,“我陪他们去引爆吧,车你开。”

排爆结束,我们还得继续进行尸体解剖。

“你刚才和韩亮在说什么?”大宝问道。

“这个,等鉴定结果出来,就知道了。”我一边说,一边检查着死者已经被摧毁的颅底,“死者颅底完全崩裂,脑组织完全挫碎,他死于重度颅脑损伤。”

大宝按照解剖术式,打开死者的胸腹部,动作显得小心翼翼,他说:“这家伙肚子里不会还有个炮弹吧?”

“怎么可能?”我笑着帮助大宝打开死者的胸骨,说,“这种事情,属于千万分之一的极端巧合事件,怎么会在一具尸体上出现两次极端巧合?”

“胸腹腔脏器位置正常、未见破裂出血,胸腹腔内未见出血。”大宝说,“不过有淤血的征象,说明他的死亡过程非常快。”

“你把胃打开。”我指了指死者的腹腔。

大宝点点头,麻利地找到死者的胃,说:“嗯,显然是刚刚进食就死亡了,食物没有消化程度。”

这和我们之前了解到的案情是吻合的。

就在此时,我听见不远处发出“轰”的爆炸声,于是停下手中的工作,说:“大宝,你把死者的耻骨联合要取下来,找尸源用。我要去和韩亮汇合,一会我们在市局见面。”

“没问题,去吧。”大宝说,“估计老孙去部署调查手环也该回来了,我们见面的时候,说不定就有查找到尸源的好消息了。”

从市局理化实验室出来的时候,大宝的骨骼提取工作还没进行完成,尸源的调查也一样还没有结束。所以我和韩亮二话不说,直接驱车赶往青乡市气象局。

坐在气象局的会议室里,我们把现场提取到的完整的、沾着血液和脑浆的弹头出示给局长看,说道:“经过理化检验,弹头里确定是碘化银。正是因为确定了这个结论,我们才敢过来冒昧地找您。”

局长皱着眉头,强压着心头的恶心,说道:“你们的判断,应该是没有错的。不过,我要去查一下最近的人工增雨记录。”

我点了点头,看着局长离开会议室,走到会议室门口还干呕了两声。

不一会,局长重新返回,问道:“事情,是什么时候出的?”

“现在准确的时间,没有人能说明白。”我说,“不过,是昨天晚餐之前左右的时间,这个是可以确定的。”

局长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说:“那就不错了,那个时间段,我们确实进行了人工增雨。”

“所以,可以确定这一枚是你们人工增雨发射的火箭弹头,对吧?”我稍感安心,说,“没有爆炸的。”

局长叹了口气,说:“这种弹头不爆炸的情况,已经是非常罕见的情况了。没有爆炸,居然还会砸死一个人,这情况真是百万分之一的极端概率事件啊。”

“按您这么说,没爆炸、砸了人,弹头居然还会隐藏在死者的颅内,那就是小说中才有的事情了。”韩亮耸了耸肩膀说,“结果被我们碰上了。”

“无巧不成书。”我说,“但这个概率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极端,我在《法医学杂志》上看到过类似的报道,那个案例更夸张,同样是被炮弹砸死后,不知道怎么就拿到了火化证明,于是尸体在炉子里火化的时候,体内的弹头爆炸了,把整个殡仪馆的火化炉都炸坏了。那才是真的危险啊。局长,我们回去后,会走正规程序,将弹头弹片的检验情况,以及弹片一起给您送来,经你们的检验认可,完善证据链条。”

“死者的家属,不会来闹吧?”局长问道,“我这边也需要向上级主管部门汇报,这个赔偿和安抚工作,我们一定会积极进行的。”

我点头认可局长的表态,说:“尸源会找到的,但是目前我们警方还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