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不知道死者身份?”局长瞪大了眼睛,“遇到这种事情,老百姓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报警吗?难道是在荒山野外被击中的?”

“不,是在一个人的婚礼现场。”我苦笑着说道。

看着局长不解的表情,我心想,哪里是第一时间报警,人家是第一时间埋尸好不好?话说这个埋尸动作实在是让人费解,不查清楚,也让人不得安生。

也算是查清楚了死者的死因和事件的源头,我们心情不错地返回了市局。走进了市局大院,就看见陈诗羽、大宝、林涛和程子砚正下楼到门口,面色焦急。

“怎么了这是?尸源找到了吗?”我问道。

“走,跟着前面孙法医的车,车上说。”陈诗羽一个箭步就跳上了车,指着前面,说道。

原来,之前的调查工作并不顺利。陈诗羽带队的一路,主要是依据死者的面貌和衣着特征,进行了访问调查。虽然依旧不清楚这个人的具体身份,但是仍有几名群众对他的外表有一定的印象。调查的最终结果,只能锁定这个人曾经在附近几个村落的中心点——青林镇多次出现,分析他应该在青林镇里居住。

另一路,孙法医在尸检进行的时候,及时把死者所佩戴的金属手环信息传达给了侦查员,侦查员依据这一线索,在原先框定的镇子的范围内进行了搜索,果真找到一家制作手工饰品的店面。毕竟想比财神爷还要有钱的人不多,所以刻字的老师傅对同行而来的两名年轻人还是有一定的印象的。

掏钱买这个手环的,是一个年龄偏大一些的年轻人,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没有什么体表特征,喜欢穿一件花衬衫,就是在出事那天死者穿着的那种衬衫。陪他一起来的,是一个大约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因为文着一个花臂,所以给老师傅的印象深刻。

老师傅断言,这两个年轻人,肯定不是镇子里的原住民,而是外来人在镇子里租房子住的年轻人。一般人会去市区租房子,在偏僻的、市区附近的镇子里租房子的,要么就是在镇子上做小生意的或者在镇子上的工厂里打工的农村居民,要么肯定就是不干好事的人。

做小生意的人,都要和镇子上的居民交往,不可能人人都不认识。镇子上的工厂也就那么两三家,能租出房子的房东也就那么十几个人。所以,警方立即兵分两路,一路去工厂进行调查,一路去镇子上询问租房的房东。

毕竟文花臂比穿花衬衫的特征性要强很多,而且在这个小镇子上,文花臂的人实在是罕见,所以有了这个信息,警方寻找起来也更加方便。虽然镇子上的几家工厂都明确自己的厂子里并没有这样的打工者,但是对那些离开镇子生活、把镇子里的居所出租出去的人的调查,很快就摸出了线索。

确实有一名居民因为全家移居市区,而将自己的老宅子租给了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年轻人就是花臂。

警方再次兵分两路,一路根据租房时留下的租客身份信息进行外围调查,而另一路则立即前往位于镇子最东边的居所进行调查。

可是没有想到,消防车超越了民警的警车,先行一步赶到了目标居所。这个时候,民警才发现,这个独门独院的平房,此时火光冲天。

在消防队用水枪灭火的同时,侦查员了解了情况。因为这一栋平房院落和其他房屋之间有一些距离,所以平时即便是住在周围的人,也没有注意到租住在这里的租客是做什么的,甚至对文身、花衬衫这些线索都毫无印象。但是今天中午的时候,周围的群众就似乎闻见了有焦煳的气味,当时正好是午饭时间,所以也没有人注意。直到下午大火烧起来了,浓烟滚滚,镇民这才意识到这里失火了。

附近的镇民立即组织起来,企图救火,但是院门紧闭,没有消防器材的镇民根本不可能自行灭火,于是拨打了119报警。然后就是民警们看到的现状了。

水龙和火舌在房顶上交锋,此消彼长了好长一段时间,大火才被压住了火势。但此时平房房顶的房梁都已经有一半烧毁,全部瓦片都已经塌陷,整个平房残垣断壁,已经呈现出完全露天的状态。整个房内都向天空中冒着青烟,还不断有一些房梁上烧煳的炭屑掉落下来。

消防员戴好了安全帽,小心翼翼地进入了火灾现场,一是要确定火点全部扑灭,二是要确认火场内是否有伤亡人员。

很快,消防员在平房卧室内,发现了一具完全炭化的尸体。

不管他是不是花臂,这毕竟是一起亡人火灾。侦查员立即向指挥部汇报,于是指挥部要求刑侦和刑事技术部门能抽调的力量都赶往火灾现场。

他们在准备出发的时候,我和韩亮正好回到了局里。

到了现场,我们的眼前一片焦黑之色。地面有大量的积水,但半空中仍然漂浮着燃烧粉尘的颗粒。

我蹲在院门口的地面上,看着从屋内不断流出的积水,说:“水的上层没有漂浮油污。”

“你是说,没有助燃剂?”大宝问道。

如果有汽油、柴油助燃,那么大火被扑灭之后,因为油比水轻,所以油污会浮在水面之上。那么在因为大火、灭火而破坏了的现场,最直观判断有没有助燃剂的办法,就是观察积水的状态。

而现场有没有助燃剂,对于案件性质的判断也会有一定的帮助。

“只能说,没有汽油、柴油之类的助燃剂吧。”我说道。

我们并不能直接进入现场。因为房屋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消防部门正在进行现场内的清理,不允许我们进入现场。于是,我们只能站在院门之外,看着全身武装的消防官兵进出于现场。

不过,尸体此时已经被从现场里抬了出来,裹在尸体袋里,放在院落的一角。

“死者烧得怎么样?还能辨别出什么不?”我问身旁的消防战士。

小战士摇了摇头,说:“全烧焦了,男女都看不出来。”

“你说,事情怎么就会这么巧?”我问孙法医,“我们查到哪里,哪里就出事?”

“此事定有蹊跷。”孙法医说。

“现场这么多人围观,确实不方便,但我还是很想看看尸体的状态。”我看了看不远处黄色的尸体袋,说道。

“我也想。”大宝摩拳擦掌。

“反正现场也进不去,不如先看看尸体什么情况。”林涛说,“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埋同伴的花臂。”

“一个被雷劈,哦不,是被炮轰,一个被火烧,这俩人究竟是干了多大的坏事啊。”大宝说。

“哦,对,忘了告诉你们。”我说,“那个死者的死因搞清楚了。是气象局人工增雨的火箭弹弹头没有爆炸,直接扎到他脑袋里了。气象局那边已经确认了。”

大宝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说:“我在杂志上看到过相似的案例报道。”

“极端巧合吧。”我耸了耸肩膀,走到消防车旁,和驾驶员沟通了几句,让驾驶员开车挡住尸体的位置,防止被围观群众拍摄。然后我戴上手套,拉开了尸袋。

一具完全烧毁的尸体躺在我的面前,看上去无比脆弱。甚至只要我轻轻施力,都有可能导致那完全烤酥的手指断掉。

我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摆放平整,看了看他的左手。虽然尸体左侧胳膊几乎完全炭化了,但他左手掌却大部分保存完好。这个很是奇怪,因为手掌、手指是肢体的末端,软组织也少,是最容易被烧毁的部位。尸体的右手就已经完全烧毁,看不出形状了,但是他的左手是完好的。既然左手完好,左手腕的一部分皮肤也是完好的。

而正是从这个保存下来的左手腕皮肤上,我们看到了文身的痕迹。

“是了,应该不错,这个人就是那个被火箭弹砸死的人的同行人。”我指了指尸体的手腕,说道,“这事儿就更蹊跷了。他为什么要埋一个意外死亡的人,他又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烧死?我看,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很可能不是意外死亡。”

“殡仪馆的同志来了。”陈诗羽拿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用笔指了指刚刚停在消防车后的运尸车,说道。

“好,赶紧运走尸体,我们要立即开展尸体解剖工作。”我说。

“好的。”陈诗羽点点头,说,“另外,侦查这边,结果也反馈回来了。”

“身份查清楚了?”我问道。

“基本查清楚了,等待死者家属来采血进行DNA验证。”陈诗羽说,“这两个人,花衬衫叫钟强,花臂叫钟大发,是同村的堂兄弟。他们是我们的临省南和省人,一年前,两个人结伴来青乡打工。但具体做什么,他们的亲戚朋友搞不清楚。只知道他们跟了一个挺有本事的‘老大’,跟着老大挣了不少钱。”

我见陈诗羽停了下来,于是问道:“就这么多?”

陈诗羽点点头,说:“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所有的侦查资源都用上了,并没有这两个人的踪迹。他们老家的人,也什么情况都不掌握。现在两个人的父母都在往青乡赶,是我们要求他们来采血的。不过通过和他们的交流,感觉他们对孩子的死并没有什么痛心疾首的反应,更多的还是关注政府会不会因为这种意外事件,给他们赔钱。”

“肯定是要赔一大笔的,他们如愿以偿了。”我叹了口气,挥手让韩亮发动汽车,赶往青乡市殡仪馆。

3

烧焦的尸体被放在解剖台上,除了左手略显僵直以外,其他三个肢体都已经被烧弯曲了,呈现出近似“斗拳状”(1)的姿势。

我们穿好解剖装备,走到尸体的旁边,从上到下进行了一遍检验,发现尸体全身的衣物都已经消失殆尽。但是从还没有完全炭化的外生殖器可以判断,这是一具男性尸体。

除了尸体的左手,其他部位的皮肤都已经烧毁,露出的肌肉纤维也因为高温的作用,而变得坚硬,一缕一缕规则排列的坚硬肌纤维,就像是被梳紧的发束一样遍布尸体的全身。

我用手术刀试了试肌纤维的硬度,几乎是难以切断,于是改用剪刀,将尸体胸口处的肌肉逐层分离开来。

高温的作用,越往体内,效果越小,所以分离到肋骨的时候,我们发现肋骨似乎保存良好。

“先取一截肋软骨,送DNA实验室。”我说。

因为高温的作用,尸体内部的血液都高度浓缩,甚至成为干渣状,提取起来不容易,还不如提取肋软骨检验,更是能保证DNA的准确性。

“哎呀,最怕闻见这样的味道,又是几个月不用吃烤肉了。”大宝皱了皱眉头,熟练地用手术刀切开尸体的胸锁关节,又用咬骨钳剪开第一肋骨。

“等会等会。”我制止了大宝的动作,用手术刀和止血钳分离开一半烧焦、另一半烧熟的胸锁乳突肌。

“你看,这是不是出血?”我用止血钳指着肌肉上一块暗红色的斑块,说道。

“可惜没有颈部肌肉了,没法印证这是不是损伤。”大宝用手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不过按照经验来看,还真像是损伤出血。”

我点了点头,放轻了动作,用“掏舌头”的方法,整体提取出尸体的喉部组织。

“舌根部没有烟灰炭末,喉头没有烟灰炭末。”我一边说,一边剪开尸体的气管和食管,说,“气管和食管内没有烟灰炭末,没有热呼吸道综合征。好吧,没的说了,这是死后焚尸,极有可能是一起命案。”

大宝凑过来看了看,说:“这事儿,不会是巧合了吧。”

我想了想,继续分离出死者的甲状软骨和舌骨,虽然周围的软组织都已经高温变性,但还是能将两根骨头从容易骨折的地方分离了出来。

“舌骨大角骨折,甲状软骨上角骨折。”我说,“骨折附近软组织可以看出出血痕迹,说明死者应该是被掐扼颈部致机械性窒息而死的。”

“对,颈部肌肉没有索沟(2),所以肯定不会是勒死或者缢死。”大宝补充道。

“扼死不能自己完成,说明这就是一起命案了。”我说。

“我有点听不懂了。”程子砚在一旁负责拍照,问道,“既然确定了死后焚尸,那不就已经可以确定是命案了?”

“万一是死者上吊自杀,有人怕某些事情暴露,烧毁现场呢?”我微笑着看着程子砚,说,“就像是那具被莫名其妙地埋葬的尸体,不也确定了是一起意外事件,而不是他杀吗?”

“是啊。”程子砚恍然大悟,说,“看来死亡方式的推断,还真是不能想当然。”

“是啊。”我说,“死亡方式的推断,一定要建立在死亡原因、现场状况等综合情况的基础之上,而不能简简单单地根据一种现象而推断。就比如我们以前说过的,自杀碎尸的事儿。”

“这两个人,是跟着那个什么‘老大’干活的。掐脖子这活儿,可没想象中那么简单。”大宝说,“说不定就是这个‘老大’的武力值爆表,给他杀了。不然,镇子里的人都不认识他,他一个打工仔又没钱又没色的,谁杀他啊。”

“是啊,你说的可能性比较大。”我说,“不过,咱们也不能瞎猜。作案动机这事儿,还是需要侦查外围调查提供更多的线索。”

“死者的头部,有硬膜外热血肿,但是脑组织没有明显的外伤和出血征象。”同时在检验尸体头部的孙法医说,“可以排除颅脑外伤了。”

我点了点头,说:“死因基本是明确的,胃内容物也是空着的,说明今天的中午饭他都没吃就死了。另外,已经有了身份信息等待DNA验证,也不需要提取耻骨联合了。其他也没什么好检验的了。”

“那我缝合?”大宝双手拍了拍,试图把手套上黏附的黑色颗粒给拍掉。但因为高温作用,尸体的脂肪都会溢出,所以很容易黏附在手套上,使得整个手套很滑。大宝试了试手套,最后还是决定换掉手套来缝合。

“等等。”我指了指尸体的左手,说,“你说,一般尸体烧了以后,就会斗拳状,这个尸体的左手为什么没有烧毁?”

尸体的左手没有被烧毁,我们也是通过手腕的文身才大致确定了他的身份。

“是啊!”大宝翻了翻眼睛,说,“难道,是左手被压住了?”

“压住了?”我觉得大宝说的有道理,于是问道,“那会是什么东西压住的?”

“那,那是不是只有自己的屁股能压得住?”大宝比画了几下,说道。

“对啊,尸体背面我们还没有仔细检查呢。”我说完,连忙帮大宝一起简单地将尸体正面缝合起来,然后将尸体翻了个身。

被烧焦的尸体,因为软组织都硬化了,基本是不太指望能像正常尸体那样完美缝合的。我们只能简单用线将切口闭合,防止体腔内容物溢出。

尸体的背后,同样焦黑一片。因为尸体一直是仰卧位,所以背后黏附着大量的烟灰炭末,从而遮盖了其真实的面目。我拿来了一块毛巾,用水浸湿,慢慢地清理着满是烟灰炭末的尸体后背。

清理了许久,终于整个后背的真实面目暴露了出来。后背和前胸一样,都是像发束烧焦了一样的肌纤维成块地排列着。唯独在左侧的腰间,有一块熏黑了但是没有烧焦的皮肤。

“这说明尸体被烧的时候,是仰卧的。”大宝说道,“因为背部朝下,所以烧毁的程度轻一些。”

“可是,大部分后背还是烧毁了呀。”程子砚在一旁插话道。

“对啊。”我说,“烧毁程度,是和周围有没有充足氧气而决定的。如果有物体在左侧后背紧贴,那么这一块皮肤周围氧气就不足了,就不会被完全烧毁了。”

“你是说,他的左手紧贴着这一块腰部皮肤导致其没有烧毁的?”程子砚问道。

“聪明。”我笑了笑,将尸体的左手背过来,压在那一块没有烧毁的皮肤上。

确实有一部分可以吻合,可是,仍有一块方形的皮肤,并不能被左手背覆盖。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大宝问道。

我蹲在尸体的旁边,盯着这一块没有烧毁的皮肤,说:“剩下的这一块皮肤,太规则了,你不觉得吗?”

“啥意思?”大宝也蹲了下来。

我用止血钳沿着皮肤的周围画了一圈,说:“除非,他的手上拿着一个东西。”

“这么急急忙忙地赶去现场有用吗?”程子砚坐在车的后排,说,“还不知道消防会不会让我们进去。”

“那是必须的,就是你们市局的勘查车,也太难开了。”我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我说几个方面问题。第一,凶手杀完人为什么要烧房子?这是一个很偏僻、没有人关注的房屋,如果有人死在里面,即便是腐败了、白骨化了,依旧很难有人发现。烧房子无异于自行暴露,那么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觉得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要寻找一个东西却没有找到,只能烧了房子,毁尸灭迹的同时,毁物灭迹。”

“然后呢?”程子砚问道。

“第二,”我说,“死者在临死之前,左手藏在自己的后背。即便是被掐死,都没有改变这个姿势。结合他后背皮肤的保存,证明他的左手拿着一个东西,压在了后背。为什么要这么做?说明这个东西很重要,他不想让凶手得到。即便是死,也不能被对方得到。既然燃烧的时候,东西还在后背,说明这个东西果真没有被凶手拿走。结合以上两点,说明这个东西,无论对死者,还是对凶手,都非常重要。”

“你不是要找这个东西吧?”大宝问道。

我点点头,说:“第三,消防官兵在清理现场的时候,发现有尸体,第一反应是将尸体运出来。因为现场已经大部分坍塌,所以他们不会注意到尸体下方的不起眼的物件。而拉出尸体的时候,也会破坏尸体原始的姿势。因此,我们差一点就没有发现这个蹊跷所在。如果我们现在不立即去寻找这个物件,万一有火点复燃,很有可能就会将没有遮盖的物件烧毁。”

“可是,这个物件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大宝说,“火灾现场进去是有危险的。”

“这个物件,很有可能就是破案的关键。”我说,“所以无论有多危险,我们都必须去找。”

不一会,我们来到了现场的附近。夜幕已经降临,几辆消防车上的探照灯向现场房屋投射强光,仍有几名消防队员在对现场进行清理。

林涛蹲在现场院落的附近,百无聊赖地玩着树枝。

“你,不会还没进去吧?”我走到林涛的旁边,指了指院内。

林涛耸了耸肩膀。

“他俩呢?”我指的是韩亮和陈诗羽。

“说是通话记录有线索,他们去移动公司了。”林涛又一次耸了耸肩膀,说,“他们现在成搭档了?有官方文件吗?”

我笑了笑,说:“走,我们进去看看。”

“不行,消防不让进。”林涛第三次耸了耸肩膀。

我四周看看,走到一辆消防车旁边,打开储物箱,拿出几个消防头盔,伸手递了出去,说:“这次我们一定要进去。”

“好啊!”林涛一下跳了起来,一手小心地按住头发,防止头发变形,一手将头盔戴上,说,“我快无聊死了!再不让我进,我就要疯了。”

“唉唉唉,你们干吗?”一名消防战士看出了我们的企图,伸手拦着我们。

“有这个呢。”我拍了拍头上的消防头盔,说,“我们都是一样的逆行者,你们可以在危险中穿梭,我们也可以。加油!”

消防战士愣了一愣,我们瞅空钻进了警戒带,来到了满目疮痍的室内。

因为没有了房顶,所以探照灯透过房梁将屋内照得雪白。

“尸体在哪里发现的?”我拉过身边的一名小战士问道。

“这里。”战士指了指屋内东北角的一堆焦炭,说道。

“死者的原始位置,就是他死后固定的位置。”我说,“也就是那个物件应该所在的位置。勘查铲带了没?”

林涛从屁股后面摸出一把铲子,说:“必须的。”

“挖吧,找一个方形的东西。”我指了指那一堆焦炭,说道。

“体力活?那大宝干比较合适。”林涛把铲子递给了大宝,说,“我这衣服干洗一次二十块呢。”

“我来就我来。”大宝说,“你干我还嫌慢呢。”

说完,大宝开始挖掘燃烧残骸。

从残骸的形状看,这里有木块的碎屑,甚至偶尔还能看到花色的布片,还有裸露的电线头。看起来,死者躺卧的位置,应该是一张床。只是烧得非常严重,看不出床框的形状了。

“重点是这一块。”我指了指废墟的一片范围,说,“如果是一个人正常躺卧在床上,那么他的腰间,就应该是在这一块。”

先是床和床上用品的燃烧,再是房顶的塌陷,让燃烧废墟很厚。再加上水枪的冲刷,让那些废墟黏合起来,更加难挖。不一会,大宝的额头上,就满是汗珠了。

“大宝,加油。”林涛在一旁鼓着掌喊着。

“别喊了,找到了,是不是这个。”大宝费劲地弯下腰,从一堆瓦片之中,拽出了一个方形的东西。

“方形的?”我眼前一亮,说,“这是什么?”

大宝扔下勘查铲,说:“一个笔记本。”

“太好了!”我上前两步,抢过笔记本,翻了起来。

这是一个硬皮笔记本,因为高温的作用,笔记本的硬壳封面已经烤焦,但是里面的纸张除了每个页角都有烧焦的痕迹以外,其他部分大多保存完好,只是被烟熏得微微发黄。

笔记本有一半都记满了看不懂的数字,看起来像是电话号码,又不完全是。

“这是什么鬼?密码本?搞间谍的?”我一边翻着笔记本,一边说道,“这,这完全看不懂啊,这是要我们找密码专家吗?密码专家是不是只有军方才有?”

说话间,本子里夹着的两张照片掉落了出来,在落到积水上之前,被手快的林涛一把抓住。林涛说:“这有照片,哎呀我去。”

我凑过头一看,两张照片上,是两个不同的女孩,都十分美丽。相同的是,两人都是全身赤裸,拿着一张身份证。

“搞了半天,这个重要物证,原来就是黄色照片。”大宝鄙夷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估计心里面为这一番忙活感到不平。

“你见过黄色照片的模特,手上还拿个身份证的?”我说。

“啥意思?”大宝瞪了瞪我,说。

“这是套路贷。”我说,“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套路贷的手段,而这两个死者,就是实施套路贷的犯罪分子。”

“你咋知道?”大宝问道。

我说:“现在在大学校园里,有些女生互相攀比,而不考虑家庭的实际状况。于是,有些犯罪分子就有机可乘了。他们先是用低利率或者无息贷款的方式,引诱这些女生上钩,然后诱使或迫使被害人签订‘借贷’等相关协议,通过虚增借贷金额、恶意制造违约、肆意认定违约、毁匿还款证据等方式形成虚假债权债务,并借助诉讼、仲裁、公证或者采用暴力、威胁以及其他手段非法占有被害人的财物。说简单一点,就是先用小恩小惠引诱,然后增加借贷金额,最后使用诸如‘裸照抵押’等方式,威胁女生就范。”

“这实在是太可恶了!”大宝说,“这些女生不报警吗?”

“因为对方手上有被害人的裸照,很多女生不愿意报警,害怕自己的名誉受损。有些被害人,甚至因为绝望,放弃生命。”我说,“这样的犯罪,一般都有严密和固定的犯罪组织,一般都是三人以上共同犯罪。”

“其实遇到这种事情,报警才是最好的选择。”林涛说,“警方不仅可以帮助她们解决这些套路贷的问题,还会严格保守她们的秘密,帮助她们消除所有的隐患。不过,现在‘扫黑除恶’如火如荼,这些套路贷的人,就是黑恶啊!怎么还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所以他们才会选择这么隐蔽的地方,作为他们的窝点。”我想了想,说,“对了,林涛,你曾经说过,有个同学说,反电诈是他们的事业,但却是那些犯罪分子的人生。说这话的人,他所在的部门,不是不仅反电诈,也打击套路贷吗?”

“对啊!”林涛说,“我明白了,我马上把这一本密码给他发过去。我们看不懂的东西,他们说不定就能看得懂呢!”

我们四个人围坐在勘查车旁,凭着勘查车的灯光,把笔记本的每一页都拍成照片,然后由林涛通过微信发送给他的同学李俊翔。

“行了。”林涛收起手机,说,“我们不如就静待结果吧。”

4

第二天一早,刚刚过六点半,我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了。

我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发现门口是陈诗羽和韩亮。

“怎么?案子破了?”我揉着眼睛问道,此时的我,胸有成竹。

“破了,不过,龙番市局希望我们能尽快回去,因为向三妹夫妇已经失踪一天了。”陈诗羽说道。

一听见陈诗羽的声音,和我同屋的林涛一下从床上弹射了起来,抓住被子挡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