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交易 作者:三十三

☆、第一章

尽头没路。

头顶是天,发动机发出绝望的啸叫,心脏抵在喉咙口,扑通、扑通。她微松油门,随即毫不犹豫踩到底。

即使最终陨落,也要飞出漂亮的弧线。

她睁大眼,努力记下最后的美景。

心头有丝奇异的轻松,终于结束了么?

Semper crescis aut descrescis

Vita detestabilis

Nunc obdurat et unc curat ludomentis aciem

……

哦,挺有意思的梦,不知道掉下去会不会坠落海中,像所有传奇一样遭遇奇迹。

按掉手机的闹铃,徐陶没磨蹭。上午八点半要面试,现在已经八点,提前五分钟到,减去五分钟汽车路程,有二十分钟用来洗漱和吃早饭。如果不考虑昨天一千公里自驾,凌晨三点才睡下,这点时间足够。而现在,浑身骨头像勉强扎成捆的柴。

幸好世上还有咖啡。

徐陶倒了两袋速溶咖啡粉,冲出半杯厚重的液体,一饮而尽。

到楼下电话来了,她用下巴和肩膀夹住手机,一边打开车门一边接电话,“对,我知道……是吗?……没事,我知道,见见无所谓。哈哈,不会,不介意,小气的人才能当老板。开车了,挂了?”

车子穿过空旷的马路,两旁景物纷纷后移,未完工的楼房,挂着开业条幅的广场。按GPS指示向右转,路边出现三三两两行人,卖煎饼的早点摊。徐陶用舌头舔了下齿间的口香糖,不过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一个精英,怎么能带上满身油味去面试。

希望-快些,她喜欢痛快。

六月天孩儿脸,从天色转黑到大雨打下来只有半小时。窗上有层水帘,清洁阿姨收拾桌面,用方言低声交谈,站在旁边看她俩打扫的徐陶听懂了大部分-小老板来了没?没。

这个信息,徐陶已经从人事部那里知道了,她被安排在会议室等待小老板接见。

程清和,大老板程忠国的独生儿子,28岁,去年初被公司委任以总裁之职。

很有意思。墙上的铜牌,“拥军先进”、“优秀基层党组织”,想必是大老板的手笔,那么,小老板的风格呢?玻璃柜里的金杯、长方形会议桌、青花瓷茶杯、……似乎没哪样对得上他的年纪。但也难讲,徐陶脑海浮起不少形象,新时代的杰出青年们,不少芯子里可还是旧的一套。

不过不管怎么说,程清和算高富帅。

用过的茶具被收走,桌面也擦过,清洁阿姨退出去,把空荡荡的会议室留给徐陶。

一个听话贴心的下属,应该坐哪个位置?

徐陶笑笑,拉开椅子坐下。手机在包里,但她不需要用它打发时间。

从小学棋,童年无数个夜晚,徐陶把复盘当消遣,尽管后来不下了,但习惯也已养成,遇到事情喜欢在心里琢磨,走一步看三步。这会闲着也是闲着,她把程老板的发家史又拎出来。

退回三十多年前,长原化工是集体制企业,产品不是今日那几样,一度差点因为滞销而倒闭。直到程忠国被工人们推选为厂长,带领下属甩开膀子干,才有现在的风光。十年前长原化工在香港成功上市,水涨船高,元老们拿着员工股,跟着程忠国一起发了财。

大半年前按城市规划需要,长原化工总部整体搬迁到新兴工业园。由于生产基本已转到外地各分厂,本地仅剩两条旧生产线,所以不但没损失,外界估算长原在重建新生产线后还能有盈余。有人因此觉得程忠国财气旺,不做都能赚钱。也有人认为是程清和精明,毕竟拆迁事宜由他负责。

有意思的是,甚至有人形容程清和虽然年纪轻轻,为人处事却好比新媳妇放屁-零揪,就是不能一次来个痛快。

徐陶瞄了眼腕上的手表,九点半,离约定的八点半过去一小时。想必,外头那个煎饼摊该收掉了,她离一份打两个蛋、整根油条、咸菜榨菜末要多的煎饼越来越远。

“嘭”的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徐陶侧首,刚好和推门者打了个照面。那人见房里有人,转身就走,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匆匆忙忙追上去。他们的声音不大不小,够徐陶听个热闹。

“我批准了,让他们走,今天就走。”

“程总,董事长不会批的,他们是元老啊。”

程总?应该就是程清和,倒有把“好”嗓音,徐陶喜欢低哑暗沉的男声。

可惜那把男声吐出的字句很不动听,“元老,又圆又老?可以滚了!”

“何必呢,总经理,”跟着的人苦口婆心,他们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走廊那头。

徐陶看过程清和的照片,他属于不上相的。真人很高,一米八二,还是一米八三?面容出乎意料的年轻,凤眼凌厉,头发剃得很短-敢于露出额头的才是真正的帅哥,徐陶想起网络评价的标准,不由一笑,程清和又不靠脸吃饭。而且他“认真”读过大学,虽然是小本,但自己考取的,又是国内名校,在同类富二代中很不错了。

外头热闹不断,不停有人走来走去,但程清和似乎被下属们哄得回心转意,没再传来他的声音。这让徐陶有点失望,她还挺想再听听他说话的。窗外的雨停了,也让她失去另一个乐子。

徐陶喜欢狂风暴雨。

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来的是刚才接待过她的人事部主管。让她填了履历表,他问她明天是否能来上班,还告诉她是程总的意思。

呃,徐陶说,“可以。”她问,“好了?”

人事主管答,“好了。”

好歹应聘的中高层职位,见都不见就定下,徐陶服了。值得庆幸的是,那个煎饼摊子居然仍摆在路边。

“敲两个蛋,整根油条,多放点咸菜榨菜末。”徐陶点了份厚实的煎饼,站在路边大嚼。

也许她的吃相诱人,一辆疾驰而过的出租车在前方减慢车速,调了个头回到摊边。司机跳下车,大大咧咧一指徐陶的煎饼,对摊主说,“像她那样的,来一份。”他颇为自来熟地问她,“味道怎么样?油条有没有太老?”

徐陶咽下嘴里的,“还行。咸菜不错,很香。”

等出租车司机吃上了,很赞成她的意见,“咸菜不错。”他嚼得很来劲,含含糊糊地问,“你的车?”

徐陶点头。

他一竖大拇指,“不错!”

徐陶心里一动,“这……附近有房出租不?”

出租车司机摇头,“好房子得去城里,这里是工业园,哪是你能住的。”

徐陶乐了,“我怎么不能住?”

他笑着摆手,“别逗了,一个月一两百,合用卫生间的你能住?”

徐陶叹口气,“那你觉得我应该住哪呢?”她指指不远处旅馆的招牌,“昨晚我住在那,除了隔壁打牌的闹了通宵,也还行。”

司机被她的样子逗得也是一笑,“等着,我帮你问下。”他掏出手机,叽哩呱啦一通,方言和普通话切换飞快,“一个月二千,一次预付半年?”见她点头,他又是一阵叽哩呱啦,间中换成普通话,“家具齐全,交点押金?”徐陶说行,他茫然地自言自语,“交多少?”大概电话对面的人也没数,他一拍大腿,“押一个月房租吧?”

见徐陶说行,他又一竖大拇指,笑意满满的目光里尽是赞赏,在一阵叽哩呱啦之后结束了电话。他把手机往裤兜里一塞,“你开车怎么样,会跟车不?”

“我试试。”

“那行。”司机想了想,掏出手机,“手机号码报给我,要是跟丢打我电话。”

徐陶从善如流。

其实也还好。这位司机小哥低估了她开车技术,一路车速始终控制在40到60码,拐弯更是早早打转向灯,徐陶轻轻松松,跟着他到了城里的一个住宅小区。

一前一后把车停在外来车辆停放处,两人各自下车。司机小哥对她又是一竖拇指,“帅!长得漂亮,开车也漂亮。”徐陶被他赞得快要上天,想想觉得好笑,“你经常这么夸人?”

他得意地点头,引着她往前走,“这房是我一个弟兄的,钥匙在我这,一会你手写份租房协议给我,再去物业办张出入证。”

小区环境不错,绿树红花,雨后石榴更盛。房子更不错,简单的两室一厅,全新家具,买床床上用品就能住。司机小哥口述租房协议,过了会忍不住夺过纸笔,龙飞凤舞挥就一张协议,顺手还签了个大名。

徐陶有点呆,这地方的人……未免太痛快了点。

司机小哥翻了个白眼,“怕什么,你还能扛着房子走?”他手一伸,“钱!”

徐陶回过神,赶紧拿包,才想到随身没带那么多钱。她拿起手机转账,“不好意思,你的账号?”司机小哥报了个账号,伸手跟她一握,“赵从周,你是?”

“徐陶,乐陶陶的陶。”

徐陶在房租上加了点车费,“耽搁你做生意,我的一点小心意。”

赵从周看了看到帐金额,“太客气了。那车不是我的,刚才和朋友在玩,有急事就开了他的车。”他挠了挠头,“其实这房子是我家的,刚才没跟你说实话,不好意思。估计你猜到了,能理解的吧?”

“嗯,防人之心不可无。”徐陶再次感觉浑身骨头在造反,根根都在嚷累。她要找家饭店睡一觉,睡到天昏地暗才起来-她记得来的路上离小区不远有家饭店。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睡得很熟,直到第二天早上被闹铃吵醒才想到:今天要上班!

天!没正儿八经上班有多久,半年,一年?其实也没多久。

抓着电吹风大力吹干头发,徐陶对镜中人做个鬼脸,“加油!”

☆、第二章

把父母替自己准备的婚房以白菜价租了出去,赵从周毫无心理负担,轻轻松松去还车。

他和好友乔军合伙在城郊开了家洗车店。做生意讲地段,乡下地方客流小,店门口空有好大一块场地,来的人却不多。不过乔军白天看店,晚上开出租,小日子过得去。

初夏午后,又下过雨,店里一如往日没生意,赵从周远远瞧见场上的躺椅,就知道乔军又在睡大觉。他不但没减速,反而故意退到四档,重重踩下油门绕着躺椅走八字。

发动机灌满了油,受宠若惊,吼得震天响,乔军睁开睡眼,发现是赵从周作怪,抓起盖在脸上的毛巾就往车身上招呼。赵从周一边笑,一头甩开乔军,车子走了个漂亮的弧线,“唰”的急刹停在场边。等乔军追过来,刚好来得及接住赵从周扔来的车钥匙,还有一小叠钱。

“什么意思?”乔军太清楚老朋友的家底,皱着眉头把五张红纸头点了遍收在口袋里,“你家老头怎么样?闹起来没有?”

赵从周往躺椅上一靠,摊开手脚,长舒口气,“没进去,程平和又打电话给我,说没事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几个老头子作起来倒像女人。老乔啊,将来咱们拆伙可别这样,兄弟一场,好聚好散。”

乔军早已习惯此人嘴里掉不出象牙,波澜不兴地继续问,“钱又是怎么回事?”

“路上接了个生意。”赵从周把事情经过简要地讲给乔军听,“小姑娘出手大方,我也不客气了。”乔军关注的重点却在房子上,“房子租给别人,到时你拿什么结婚?”

赵从周提起腿,轻轻踹了乔军一下,“我要冰可乐。”

乔军瞪眼归瞪眼,还是去拿了,另外带回张板凳。在赵从周身边坐下,一人一瓶冰可乐,他忍不住说,“程平和今年二十五,你要是不想和她结婚,早点找个人定下来,免得她等。”

赵从周一气喝光可乐,打了个格外长的饱嗝,才摸着肚皮斜眼看乔军,“关你屁事。”

乔军面不改色,“路见不平。”他也知道这事不能怪赵从周,双方父母两厢情愿想要结亲家,程平和也有那么点意思,但赵从周不愿意。赵从周当面拒绝过两次,可只要一天没固定女朋友,长辈们总觉得他不过年少冲动,早晚有天会从了。

“你那些好妹妹,没人跟你谈谈婚姻大事?”乔军不理解程平和,更不理解跟赵从周嘻嘻哈哈的那些女孩子们,就算赵从周长得不错,然而!女人不是都想要归宿吗?

“你懂个屁。”对此赵从周表示异议,“我风流但不下流。”都是普通朋友,他体贴关怀女孩子,但不会模棱两可让人产生误会,“只是朋友!”

嗯,乔军的思路转向另一个方向,“你不会不行吧?”

咳咳咳赵从周被好友的奇思妙想给呛了。对于这种恶毒的人生攻击,他唯有报以老拳,揍完再说话,“尊重,懂不懂?我很尊重女性。”

乔军满脸鄙夷,“你那是没作案地点……”赵从周生于此长于此,连大学都读的本地一所二本院校。而作为长原化工二把手财务总监赵刚的独生子,赵从周这个城中小名人如果行差踏错,他那到处都有耳报神的老娘,肯定要他对别人负责。反正在老一辈看来,都上床了还不结婚?那是耍流氓!他思绪一跳,“你说程清和还是童子鸡不?”

赵从周没好气地说,“我又没钻他床底下,怎么知道他是不是。不过以他那点能耐,大概也没精力干别的。”这下轮到乔军失笑,好大一份“公鸡”,从小到大赵从周的父母拿着程清和做参考,逼得赵从周鸡飞狗跳,也难怪两人互相看不惯,“上次我在你家吃饭,你还说他年轻有为,让你爸别跟人闹,早点考虑退休,这会怎么变了?上次你故意找打?”

赵从周双手交叠放在脑后,看着天空幽幽叹口气,过了好一会才说话,“我是不愿意看老头子碰墙,他这把年纪,吃不消了。”程清和进公司后推出系列措施,老臣子如赵刚等看不过眼,表面上程忠国谁有理支持谁,但只要从元老层渐渐势微,明眼人就能知晓他的实际想法。而去年程清和接任总裁之位,更证明如今的长原已不是过去的长原,早晚它会完完全全变成程家的。

“不可能,公司有股份的人有二千多个吧?”乔军一愣。长原总部,以及它的关联企业牵涉到本地几千人的就业,再加上这些人的家属,可以说小半个城跟长原脱不开关系。早年长原艰难的时候,程忠国发动员工集资,赵刚也曾为此负债累累,总不能事过境迁就变天?

赵从周冷笑,“对啊,那时候我家老头是付出了,可他得到回报了啊,房子,车子,差点连他儿子都能沾公司光吃干饷。比学历,他比不过年轻人,比精力,他一累就犯老病,凭什么赖在公司不走?整个集团像他这样的人近半,老的不肯走,年轻的呆不长,再这样下去,长原早晚垮。”

“新人为什么呆不长?”乔军听得稀里糊涂,赶紧抓住最后一句发问。

“抱团太厉害,本地人容不下外地人;本地人里,十年以上的员工又容不下十年以下的。”赵从周简单说明,“工资结构不合理,工龄工资和岗位工资比例太大。干同样的活,新人到手才两三千,老人六七千,相差太大。”

乔军喃喃道,“可老人也是从新人过来的,等新人熬成老人,不就有了吗?”

赵从周恨铁不成钢,狠狠一脚踹在板凳上。

乔军啊哟一声跌倒在地,哼哼唧唧的。看见赵从周伸出的手,他一把握住,猛地使力把赵从周拽倒。两人歪七倒八躺在一起,互相挥了几下王八拳,这才心满意足地爬起来。

“你不肯进长原,是因为怕被人排挤?”乔军意思意思地拍了拍身上的灰。

“不,我只是不想和程清和在一起。”

乔军随手在他身上一拍,“怕被他比下去?赵从周啊,我今天才知道你是孬种。”

赵从周往他身上回了一下,“胡说八道,早晚给你见识我的厉害。”

“我等。不会等到头发胡子白吧?”

“你小子!”

到了晚上赵从周才知道白天出的事,他妈把他拉进房,“别去惹你爸,他今天气得饭都吃不下。”

“又为什么?”

“还不是清和要改工资结构,他们几个老的怕下面的工人闹,在会上反对。你知道,清和也是倔脾气,两边互不相让,吵起来了。”赵从周的妈连连摇头,“他什么都不肯说,我打电话问平和的,说起来平和真是好姑娘,性格真是好,从来没有和长辈顶嘴的时候。今天幸亏她从中两头劝,才把事情平息。”

赵从周不以为然,“劝什么,早点闹开早点好,捂着藏着只有更坏。”没说完,他被自己母亲轻轻拍了下,“你啊-不识好人心。别说了。”赵从周只好把后半句话吞回去,程家想改,下面不让改,就看谁扭得过谁,等工人知道了,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呢。

而第一天上班的徐陶,生平头回见识到如此盛况。

上夜班的工人、白班下班的,穿着工作服的工人,已经换掉工作服的,涌进办公楼,堵在人事部办公室的门口,口口声声要求见总经理,请教工龄工资变动的原因。

这天,徐陶临时被安排在一间独立办公室,早上跟着开了一次厂部晨会,另外开了五六个小会,参观了一圈厂房,开通了公司邮箱,领到了工卡。跟各中层各自握手一回,跟无数同事打招呼无数次,唯独没机会和程清和单独谈话。

在下班时分,她被闹意见的工人们堵在楼梯上,听到了他们的喊声震天,“我们要见总经理!”

徐陶饶有兴味地打量他们,这个长原,竟然不是用脚投票?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啦啦,么么哒!

谢谢阿NO,么么哒!

谢谢大家支持!

☆、第三章

长原的办公楼虽然新,却不是时下流行的开放式办公,仍旧各部门各安一室,人事部在二楼第一间。汇聚而来的工人们占据了一楼到三楼的楼梯,嚷嚷着要见程清和。人事部主管探了个头张望片刻,突然缩回去,把门又关上了。

隔着玻璃窗,徐陶发现那位主管回到自己座位,既没请示上司处理方案,也没召集下属商量对策,他只是坐在那对着电脑,面无表情。而其他人,也是如此。

有意思。

外头的人喊得虽然响,却没有一个冲进去,里面的仿佛突然集体患了失聪,完全听不到,也没想过到时间可以下班。

徐陶乐了。她刚才就发现,长原的企业文化可能默认自动加班,除了她没人离开办公室。至于上班,人事部提醒过她,需要提前十分钟到岗,但这十分钟不计入上班时间。

迟迟没人出来处理,工人渐渐交头接耳,徐陶隐约听出“怎么办”、“不能走”、……不安如同风中火苗,东摇西摆,没有一定,直到“干脆闹大点”的呼声越来越大,终于有人去推人事部的门。

门锁上了,在不知道的时候。

冷水溅进热油,炸开一片议论。

再没人出面,就闹太过了-徐陶心想。她扬起嗓子,“该上班的去上班,有事的进培训室坐下说。”人事部对面有间培训室,有讲台有桌椅,徐陶暗自估算了一下,觉得应该能容纳楼梯上的人。

几个一直在偷偷打量她的工人互相看了眼,几乎同时摇了摇头。其中一个大声说,“你算什么,我们要见总经理!”

徐陶举起工卡,“副总。够不够管你?”她向前一步,大声说话的那人露出一丝惊慌,抬手试图遮挡自己的工卡。这举动引发一阵轰笑,一个笑得尤其夸张的粗喉咙冒出整串粗话,嘲笑那人见了美女就软,“黑毛,上啊,送上门还不吃?”

“黑毛”跟吃了壮胆药似的,挺胸把工卡送到徐陶面前,“我在长原做了十年,够不够资格跟你说话?”他口沫横飞,“你新来初到的还没搞清情况,少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