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从周嗯嗯应了,过了会才又开口,“徐陶,我讨厌老头,他这人太古板,又把长原看得太重。要不是我妈和我想得开,恐怕早被他气死了,凡事都以程老头为首,凡事都以长原为重,我们的位置在哪?”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闷,“可是,上次他生病,还有今天他被带走,我又很难过,一想到就很难过。我……宁可像从前一样,每天听他几句唠叨。”

他和她都沉默了。还是赵从周勉强笑道,“瞧我说的。没事,乔军在开车,下午我开了两小时被他轰下来,说把专业的事让给专业的人去做。”

徐陶也笑了,“是的。”

结束电话,赵从周给乔军点了枝烟,替他放到嘴上,自己开了瓶可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抹了抹嘴吐出口长气,“哥们,辛苦你了,放下女朋友陪我一路往北。”

乔军打眼角瞄了他一眼,“得了吧你,别想少付一分车钱,咱们回去结算。程平和给你转了多少钱?”

“十万。”赵从周说,“希望用不到就把事情解决。”

乔军嘿嘿笑了声,“那是一定的,肯定用不到。你小子女人缘不错。”从下午到晚上,妹妹们电话来了不少,都是慰问的。福尔摩斯乔很笃定地说,“我说你还有机会,对吧?要是你徐妹妹这会跟程清和在一起,哪能跟你聊那么久。他看她跟看住贼似的,吃顿火锅都恨不得把你隔离出去。”

“是吗?”赵从周没精打采地说,也没放在心上,“他家都这个性格,乌眼鸡似的盯着。幸亏平和跟我没成,否则我跟谁打电话之前先得跟她汇报。”

乔军笑道,“程老头盯着他那一亩三分地的劲,比他们都强,恐怕连亲生儿子他都不舍得给。他这是有病吧?”

“谁知道。”赵从周喝了口可乐,“程清和的妈死那么早,他没另娶,也没听说有什么爱好,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上班的时候还行,退下来就不舒服吧。”

“他干吗退下来?”

“有个元老带了一大票技术骨干投到竞争对手的厂里,他气不过大病一场,前后躺倒一年多。元老们谁也不服谁,觉得还是让程清和接手的好,后来你也知道了。”

乔军啧啧两声,“他身体好的时候可以再出来,干吗不直说?”赵从周失笑,“谁知道。估计面子上下不了,总不能用完儿子一脚踢开。要我看,元老们也看出这点,捧着他跟程清和作对。”

乔军仍然觉得不可思议,“程清和太没眼色,他老子想要,他还出来不就得了,反正早晚是他的。”赵从周摇头,“话不是这么说,估计他有他的想法,想把长原搞上去,也不是那么甘心退出。”

乔军下了评语,“都是能人!要像咱们,赚得多是好事,赚得少也不在乎,够过日子就行,只求不伤脑筋。哪像他们胸有大志,忧国忧民的折腾来、折腾去。你爹觉得你没志气,现在估计不那么想了,要是你成天跟他对着来,也不是滋味。”

说到赵刚,赵从周没了开口的劲,许久才应道,“是啊。”

赵刚的境遇并没在长原激起太久的风波,转眼员工们又被新的事情吸引走注意力。在车间,在仓库,在办公楼,都有人悄悄地议论。

“有没有人找你谈话,关于撤回申请的?”

“有。说不撤回就先停职。”

“谁?这事不是车间主任打头的么,他先软了?”

“不是,副主任说的。副主任是董事长那边的,一路拿助学金读完中学大学。”声音低了下去,“我听说,董事长打算把收回的股份发给他们那批人。”

“啊?!当初我进长原的时候,这帮人还不知道在哪。有本事开除我,我倒要看看无期限合同他们怎么开人!要是真敢下手,大家劳动局见。”

“你别激动,那么大声干吗。”声音更低,“咱们的头怎么说?他不会拿到好处就扔下咱们吧?”

“不会。当初那个谁想挖走他,他不也没走,后来程老头还奖了他格外一套房子。”

“还有这回事?分房时怎么没看到?”

“怎么可能让你看到。我们等他给个说法。”

厂里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程清和也是之一。然则这时候他不过是个旁观者,不知不觉中他被摒弃在场外,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有安慰情绪低落的程平和。而后者几天来沉默寡言,一点也没有终于被推到财务部第一张位置的觉悟和喜悦。

程清和觉得,是时候和她谈谈了。

☆、第三十二章

程清和知道堂妹怂,但没料到她怂到这个地步。知道她近来工作多,他让她下班后到他办公室,谁知等来等去不见人,打电话才知道她已经溜了。

程平和带着没做完的工作,静悄悄上了公交车。

然而下车时,她一眼看到程清和的车等在路边。

也好,至少拖延了半小时。程平和淡定地想。她甚至想到近墨者黑,和赵从周接触多了,变得也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哪天要能够练到徐陶目前的级别,大概就能无所畏惧。

程清和一言不发,把车往回开。程平和以为他要回办公室,但又没有,他把车停在后门,那里还是工地。长原打算建一个煤场和码头,现在一边在等码头方案的审批,一边在做设计。

场地空空如也,杂草丛生,保安见是他俩,呆在门卫室里没出来干涉。程清和带着她往江边上走,一脚高一脚低,不时有绿色的小虫飞起,弹在他俩的身上衣服上。走到防汛堤上,程清和才停下脚步,程平和随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向厂房。

这里是新厂,从接到拆迁通知到选址、基建、搬迁,绝大部分事情程清和起了主导作用,程平和是配合,其中甘苦彼此都很清楚。

风猎猎吹过,吹得头发乱蓬蓬的,但谁也没顾上整理,他俩只顾看着厂区。那里曾经也只是一块平地,第一次过来的时候程平和怀疑自己将在工作量前倒下,她从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完成。期间磕磕碰碰,和管委会,和附近居民,和相邻工厂,更多的矛盾在内部,可不管怎么样,最终还是完成了。

程清和参观过许多大厂,有的除了厂区还有开阔的生活区,甚至还有自家企业的大学。和它们相比,长原资历浅起点低,土气得不像一个上市公司,可它居然在同行业中跑到前列,他不自夸厉害,可确实做过实事。

他恨过长原,因为它占去父亲的精力和时间,直到他进来,每天为它的运转营营役役,才明白一点父亲的心情,平地而起的成就感非同寻常,足以抹杀日常生活的快乐。

“读书的事,还继续吗?”回到车上程清和才问堂妹。她摇了摇头,“暂时走不开。”赵刚这一被捕,财务总监的人选产生了和当年程忠国病倒时类同的困局,想上的人大把,但各自牵扯,反倒程平和成为最合适的人选,她是程家人。

车子进了市区,街道两边热闹多了。要说多美也谈不上,无非绿荫茂盛,多了跑步和骑车的行人、大型的综合商场。

“不要走,我也不走。”程清和说。

程平和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程清和眼下的处境一点都不好。下面的审批和报销都绕过他,生产和行政凡有事情都直接汇报给董事长,中高层只有她仍然拿他当总裁,但她名义上的下属,财务部也有两个人蠢蠢欲动,试图有所作为。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不如去他自己的生产基地,乐得轻松。

程清和看到她的表情,“你觉得厂里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她避开他的视线,看向后视镜,镜中一个超市正在越来越远,“挺好的。”

“真心话?”他嗤笑道。

好,要听真心话!她又不是真正的股东,去掉程忠国侄女的身份后只不过一个打工的。程平和气鼓鼓地说,“当然不是真的,赵总被抓走了,员工股回购的事还没完,又在闹解除托管,能好到哪!”她咬了咬牙,“可我们管得着吗?”

她承认她怕了,从赵刚被捕的那天起她一直处在怀疑和惊恐中,对人性的失望。

程清和没直接回答,反而又问道,“春天时你报了注册会计师考试,复习了吗?几时考?”

这是熟悉的话题,程平和勉勉强强恢复平静,“如果今年顺利通过的话,就只剩综合阶段考试了。”程清和揉揉她的头,“厉害。”

“谈不上。”从大学时开始考,考五六年了,真正厉害的一年搞定第一阶段。程平和每次只报一门,比别人进度慢很多。

“能够坚持去考,而且通过了,哪里比别人差?”程清和反问,“慢有慢的好处。”

程平和笑了笑,“什么时候起,你变得和徐陶姐一样擅长安慰人了?”这下轮到程清和沉默,不过也就是一会,“厂里现在的状况有部分要怪我,是我没想到,……”他说得有点沉重,被吐出来的每个字敲打着,但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我想得太简单。”以为请动程忠国出手回购员工股,能够收回公司控制权,谁知事情变化多端。

他苦笑,“连累赵叔。”

程平和垂眼,睫毛刚好遮住她的眼神,“谈不上连累,赵叔让赵从周带话给我,说做了错事要受罚是难免的。你也不用在意。”

再归为自己的错,程平和未必想听。程清和问道,“他还好吗?”

“不清楚。”程平和摇头,“赵从周没说。你和徐陶姐闹了矛盾?”

这次的沉默更久,他说,“没有。”语声刚落,程平和突然叫道,“徐陶姐!停车。”他靠边停下车,程平和匆匆下车,“我去叫她一起吃晚饭。”

她会来吗?

几分钟后,徐陶在车窗外对他一笑,“晚上好。”

“晚上好。一起晚饭?”

她穿着白T恤牛仔裤跑步,这会汗水浸湿胸口的一小块地方,他不敢多看。

程平和拉开车门,不由分说把徐陶推进副驾驶位,“走吧,陪我们吃点。”她自己坐在后座,“哥,开车。”

程清和探过身,拉开副驾驶位的安全带,替徐陶扣好。后者光顾抹汗,为他的举动小小吃了惊,连声道谢。

他看了她一眼,“不客气。”

她跟程平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赵从周那边的情况,程平和的工作和学习,但谁也没提赵刚入狱的真正原因,以及程清和眼下的处境。

程清和调高空调出风口,免得寒气直接打到徐陶身上,徐陶注意到,对他笑了笑说谢谢。那天闹翻后他俩还没见过面,不知为何程清和觉得她瘦了,下巴尖生生的。他又觉得有些解气,不管她为什么原因烦恼,总算让他看到她也有无能为力的一面了。

徐陶小小猜到他的心理,不由又是一笑。

说到看守所,徐陶近日刚去探访过一位从前的朋友,于是挑挑捡捡的把过程部分讲给程平和听。

程平和听完放心多了,好奇地问道,“你那位朋友因为什么事进去的?”

“□□交易。”徐陶轻描淡写地说,“他情节比较严重,判了八年。”

程平和只从书上接触过证券方面的知识,闻言大吃一惊,“这么重?!”

“转眼也过去两年了。”徐陶解释给她听,“判下来后,前面被拘留的时间也算服刑期。再过两年如果表现好,还能申请减刑和假释。我这朋友头脑很活,跟别人处得不错,应该没问题。”

程平和点点头,这才注意到程清和的表情,他紧紧抿着嘴,盯着前方,表情极其严肃。她心里一动,“你这位朋友,他家人常去看他不?”

“朋友都有去看过。他父母生他气,当初可以判得轻些的。”徐陶想到往事,很有几分感慨,“是他自己觉得一定要受罚,而且得是重罚。”

“为什么?难道他对所作所为后悔,然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程平和难得地开了句玩笑,逗得徐陶笑了起来,“有点那个意思,他认为对不起一个人,不如此不能表示他的悔意。”光看程平和表情就知道她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徐陶继续道来,“他是收消息的,那个人是卖消息的,想不开自杀了。”

程平和大吃一惊,眼睛瞪得滚圆,徐陶对她安抚地一笑,“一条生命。这事给几个朋友的震动都很大,所以,我们都觉得-对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留一条后路给别人。至于对自己,也放过自己。”

程清和插嘴问道,“你和他很熟?”

“很熟,我们同一所大学,他比我高两届,读书时是风头人物,帮过我。他出身很好,有些傲气,但不让人讨厌。”

“他追求你?”

不知为何程平和觉得堂兄的脸色越来越黑,要不是在车上,她都想踢他一脚提醒他,要是成功了,就没他什么事了;既然没成功,何必吃天外飞醋。幸亏徐陶姐没介意,“没有。”

往事何必再提,徐陶也不认为那是追求,与其拿男女之情来定义,还不如说她和他有类似的爱好:学以致用,把积累财富当作游戏。而两年的牢狱生活后,他已经走出阴霾,恢复大半往日的干脆利落,还有雄心壮志,是个可以合作的伙伴。

程清和轻哼一声,骗谁,眉梢的轻松也就程平和看不出来。

“为什么不找我?”好不容易捱到吃过饭送走程平和,他终于有机会问她。

“不敢。”

“钱的事,解决了?”不想问,但还是得问。

“还没有,不过有点眉目。我去看那位朋友,是想说服他跟我合伙做生意,他答应考虑。”徐陶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说,“你放心。”也不知道她让他放心什么,没去赌?还是和朋友仅仅是朋友。

他装作没听出她的弦外之意,“想做什么生意?我也有兴趣。”

她笑笑看着他,不用说,又是“就不告诉你”。

他深深吸了口气,按捺住怒火,“也许在你眼里,我在拿你作为工具。但哪怕嫌疑犯也有替自己辩护的权利,你听听我的。可能我潜意识里有那点想法,但我喜欢你也是真的,从你替我盖好被子的那天起我就喜欢你。不怕你笑,但说的是真的,我的选择范围很小。即使长原在本地有影响,我长得也不算差,可我能找谁?聪明厉害的未必看上我,太过平凡普通的我又不能接受。如果做个数学模型,我遇到的、能够满足我条件的又喜欢我的,在本地能有几个?既然你来了,难道我就不能学会珍惜,我也不是那么年轻了吧?机会错过绝不会再来,我不需要更好的,你正是我喜欢的。既然我想要你,那钱又算什么?别把我想得那么市侩,也许我斤斤计较,抠得让你没面子,但我还不至于把钱看那么重,至少不会比你重。”

在见到她之前,他没想过要说什么,但一旦开口这席话又像在心里积压已久,自动自觉地滔滔而出。

一口气说完他才在她脸上眼里寻找她的心意。

可惜,没有痕迹,她像什么都明了,又什么都不肯说,很久才选择好措辞,“对不起,我不能。”

为什么?!汹涌而起的失望、悲伤、还有愤怒,差点淹没他,可他还是控制住自己,“好的,我明白了。”

☆、第三十三章

面对华盛的拆台,在即将拼弹药的时候突然粮草断供,徐陶恼火在心,面上却没带出丝毫。商场上利益为先,如果她不能证明实力,对方反悔也不是不可以。就算是她也曾经做过半路收兵的挫事,所以没有可怨的。

该做的都做了,徐陶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然而她不去找事,事情找上她,赵从周回来了,有事想和她商量。

徐陶大清早的被赵从周堵在家里,呵欠连天。她连下两包咖啡粉,调成一杯“浓郁香甜”的饮料,喝下去才觉得回神,脑袋开始正常运转,可以认真听他的讲述。

赵从周昨晚刚到家,半夜被人堵在家里,早上连胡子都来不及刮掉就来了,下巴上好大一片青郁郁。

她一手托头,一手无意识地敲击桌面,“他们被人事部威胁,如果不签辙诉通知就‘回家呆着’?以他们的年纪回家很难再找到同等的工作,也不想到外地工作?他们有老有小,靠他们的工资养家糊口,而且人到中年,疾病缠身,用钱的地方很多?”

她翻了个白眼,口出不逊,“那还闹个屁啊!”以经济为基础,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话不是这么说。”赵从周挂着两只大眼袋,嘴唇干裂。他顶着徐陶鄙视的目光,艰难地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能干,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轻金钱,我们……还是要讲法律的,用这种手段威胁员工,也太……无耻了。”

行,受过法律熏陶的执业律师觉悟了,徐陶懒懒散散地问,“法院那边怎么说?”

“调解为上。”赵从周笑得很干巴巴,“你也知道,长原是利税大户,程忠国又是全国人大代表,地方上不希望闹大。”

“行啊,那就闹闹大,多纠集些人跑去找说法,不给说法就不走,打地铺睡法院门口,直到裁决书下来。”

“有用倒好了,他们去过几次,接待得还算客气,但又把皮球踢回来,要求劳资双方对话解决问题。”赵从周悻悻道,“能对话就好了。我庆幸老头子在里面不知道,否则我家的门又得被踩塌了,也不知道他们抽什么风。好了,现在把他弄进去了,省心了。”

没有,他们找上了你。徐陶在心里帮他补上一句。

“开头我和你想法相同,可来找我的人太多了,一遍又一遍听他们诉说,我真想说,难道就没天理了?股东们当年支持长原,到头来这股份却要被剥夺,不答应就要被开除,算什么事?”

“劳动局不会答应。”徐陶摆手打断他的话,“他们可以去劳动局申请仲裁,以他们的工作年限,拿着赔偿金坚持到找着下一份工作不是难事。”她站起身,摆出送客的姿态,“而且以我看来你最好少插手这事,赵总的案子还没判下来,你是专业人士,这方面应该比我懂。这样一个案子,始终没拿到保外就医,其中的缘故再清楚没有。我劝你别卷进这趟浑水。”

赵从周坐着没动。

“陶陶,我想接这个案子。”他说。

徐陶把手竖到耳侧,示意说大声点,赵从周提高声音,“我想接这个案子。”第二遍他说得流畅了,“最主要的原因,我想一战成名。我已经这个年纪,作为律师从没接过案子,算得上无能。”

几天里第二个人表示年纪到了,行,同龄人徐陶表示你们狠,请问那些碌碌无为的38、48、58、……怎么办呢?闹点中年危机吗?

赵从周有愧色,“他们不是特别想找我,只是除了我之外没有律师肯接这案子,长原的工作很‘到位’。从某种意义来说程清和赢了,这招釜底抽薪玩得很好,普通人经不起一次两次三次的折腾,拖得时间一长齐心协力的人少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他出的主意?”

赵从周点头,“我问过他,是他。”

“换作我,我也会这么干。”徐陶说,“不管黑猫白猫,能解决问题就行。不过看来效果不大,有多少人打算继续维权?”

“五百多个。”

“不少。”徐陶客观地评价,“想接你就接。”

赵从周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手,“可我想赢。”

“赢了又如何?”徐陶反问,“群龙无首?企业无论谁做最高管理者,都不会得到百分百认可,他们没想好,你玩一把就算,太执着输赢只会让你自己苦恼。”

他固执地看着她,“我会赢的。”

那你去啊。徐陶同样看着他,你会碰壁到头破血流,被猪队友连累,被狐队友出卖,年纪轻轻,却尝试到各种挫折的滋味。

“我想认真做点事。”他不想长篇大论跟她解释。这段时间在外面遇到的,既有自己无知造成的,也有别人的因素,而最难受的还是无能为力感。他时常想到,假如自己早早接受磨练,是否就不会有眼下的苦恼。可如果再不抓紧现在,由现在铺就的将来就会继续今天的挫败。

她看着他,“别在这起诉。”

他没明白意思,她说得更明白些,“走出去,长原投资在香港注册,去香港打官司。”

赵从周豁然开朗,对。

他一口喝下自己杯中的咖啡,举了举空杯,“谢谢!”走到门口,他想到什么又回过身走到她面前,“我好像没有以前可爱?”

她哼哼,“有点。”

太执着就不够放松。她用指尖轻轻按按他的胸膛,“别忘记锻炼,煎饼吃多了会胖。”他目光一亮,贪婪地看着她的脸。她任由他注视,“也不用太谢我,我有我的目的,将来别怪我就是。”

他笑着摇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等赵从周走后,徐陶的睡意也早就没了,在玩乐和工作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后者。好在,工作也是玩乐的一种方式,除了过度用脑会让白发来得更快。

对着电脑奋战一上午,中午徐陶才出门吃饭。

长原的内哄已闹得街头巷尾皆知,连餐馆服务员都在闲聊,到底是程忠国背信弃义,试图把公司变为程家的资产,还是高管们贪图私利,不肯放弃已有利益,屡屡调动员工不满情绪跟程忠国作对。谁也说不清,各有各的立场,毕竟程忠国的贡献放在那,谁敢完全否定他的付出。而程清和,自然是丑角,他一个富二代,上蹿下跳,专门针对可怜的员工。

徐陶要了两菜一汤,埋头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