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还不知我就是宇文墨泽的妹妹,细细一想,似乎宇文墨泽自从云裳上了马车后,就没唤我一声妹妹,平日里,他一日总要叫上个几百回。

我估摸着是宇文墨泽不愿让云裳晓得。

她又道:“我很早就识得阿泽了,在他还不是门主时,我们便已是相识。我为了他而学武,为了能配得上他,我几经艰辛方是坐上了锦门门主之位。”她的眸子里是固执的神色,“顾晚晚,我和他相识十年了。”

我莫名其妙地道:“这和我有什么干系?”

她道:“我只想告诉你,别以为他对你好,你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真是莫名到极点了。

先前还对云裳有几分好感,如今全部消失殆尽了。

我冷笑一声,“我也想告诉你,别以为你当宇文墨泽是宝,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人都当他是宝,在我心里,他什么都不是。”

蓦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么?”

我心中咯噔地跳了下,糟糕,方才为了和云裳斗嘴,一时间都忘记宇文墨泽会回来的。我战战兢兢地扭过身子,宇文墨泽一步一步地向我迈进。

停到我跟前时,他一字一句地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宇文墨泽此时的表情阴森森的,我看得心里禁不住害怕,我张嘴:“…”我说不出来。

他道:“不想去那劳什子山庄了?”

好吧,他狠,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软肋。我不怕死,可我怕他伤害阿娘和飞花山庄,但我知若真如实说出,以宇文墨泽的脾性,他定会大怒的。我放轻了声音,主动拉住了宇文墨泽的手,“哥哥,方才只是妹妹一时的气话,你不要当真。在妹妹心里,哥哥是独一无二的。”

宇文墨泽的脸色果真有所松缓,他反握住我的手。

“当真?”

我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嗯,真的!”独一无二的仇人。

他总算褪去阴沉,露出了笑意来,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嗯,妹妹乖。”

“咣当”一声,桌案上盛饭的碗掉落在地板上,碎了一地,云裳脸色发白地看着我,双唇发抖,似是想说些什么,可却又说不出来。

我睡得很浅,总担心着宇文墨泽会半夜三更摸进我的房间。这事他并非没有做过,先前他还硬要与我同床共枕,我低声下气地哀求了好久,方是得了他的承诺,在我二十二岁前,他不强迫我。

如今算起,离我二十二岁还有半年。

门外守夜的人倏然打了个喷嚏,我被惊醒,揉揉眼后从床榻上坐起。

宇文墨泽派了两人为我守夜,一个唤作阿七,另一个唤作阿十,皆是魔门里的高手。我披了件外衫,趿了鞋履,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阿十道:“小姐要去哪里?”

我睡眼惺忪地打了哈欠,“不要跟着我,我去一趟茅厕。”

“可是门主吩咐…”

我打断了他的话,“茅厕就在附近,不远。你跟着我去茅厕,我反倒不自在。”

“是。”

我又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若不是想去如厕,真想在被窝里睡到天亮。客栈的茅厕在后院里,我出茅厕时,忽见有道黑影闪过。

我睁大了双眼,恰恰好见着那道黑影跳进了窗子里。

我心想:莫非是采花贼?

再定睛一看,我又诧异了,那窗子不偏不倚的正好是云裳所宿的房间。

我记得甚是清楚,今夜与宇文墨泽用完饭后,云裳一声不吭地跟着我们出来,然后唤了小二,说今夜要宿在这里。我是亲眼见到小二把她带进了七号房里的。

我和宇文墨泽的房是第一间和第二间,就在廊道的最尾,这么一算窗子,恰好就是第七间。

转眼一想,我忽然有些可怜那个采花贼了。

云裳武功不低,且今夜又受了气,采花贼遇上她,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未料我经过云裳的房门时,却听得有声音传来。

我正感慨原是云裳的熟人而非采花贼,忽然听得一句,“你考虑得如何?”

我心中一惊。

是顾安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更新来了~~

迟到了十三个小时…

默默,今天凌晨过后还有一更~~

47

竖起耳朵凝神细听,心里头颇是诧异。顾安和云裳怎么会走到一块?

房里一片安静,久久未听得云裳的声音,心知他们武功高强,断断是不能呼吸出声的。屏住呼吸,整张脸都憋得有些通红。

快忍受不住时,云裳终于开口了。

“好。”

接下来并未多做逗留,一是怕被发现,二是心里头不舒服。回房后,躺床榻上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想着顾安到底和云裳说些什么,顾安要云裳考虑的事情又是什么?

脑子里太过杂乱,以至于一夜未眠。

次日早早就起来,对镜梳妆时,蓦然发现一事。

的眉心间多了一粒玄色的小痣,心中骇然,晓得这是那片玄色小叶长出来的前奏。宇文墨泽曾给看过当年玄飒留下来的书信,里边陈述造的奇特共有六处,如今只剩下两处。

一是眉心间的玄色小叶,二是对宇文墨泽言听计从。

不怕前者,却是相当地恐惧后者。

再次启程时,云裳仍。经过昨夜,原以为云裳不会再与们同行,可一大早的她却是笑容温和地与们打招呼,然后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又上了宇文墨泽的马车。

宇文墨泽颇有微词可却也没有赶云裳下车。

心想着,宇文墨泽平日里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若是寻常怕是早已身首异处。看来云裳于宇文墨泽而言,还是有那么丁点不一样的。

宇文墨泽问:“妹妹昨夜睡得不好?”

道:“…还好。”不经意地瞥了眼云裳,她神色如故,总觉得此刻云裳会,多半与昨晚顾安的出现有关。

可是以云裳对宇文墨泽的痴心,顾安又怎么可能撼动得了。

云裳忽道:“顾姑娘换了个发式,显得眼睛愈发水灵了。”

也是不想让宇文墨泽见到的变化,才会特地把鬓发梳了下来,遮挡住了额头,如今整张脸就只露出一双眼睛。道:“是么?”

宇文墨泽毫不吝啬地夸赞,“本座的妹妹自是最美了。”

轻咳一声。

云裳的目光打量着这辆马车,倏然她眼睛一亮,含笑道:“没想到阿泽的马车里也有这些姑娘家喜欢的糕点。听闻顾姑娘喜欢吃甜的,正巧平日里也爱捣腾些甜食,正巧如今路途无聊,马车里也五脏俱全,不若来露一手,且现暑气重也能解解暑。”

宇文墨泽淡道:“且试试看。”转而又对笑道:“若是妹妹尝了,觉得不错的话,回头让们的厨子给做。”

可不觉得云裳有这样的兴致,只不过倒要看看她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若是甜食上下毒,更是不怕。

本身就是毒物。

约摸有半柱香的时间,云裳浅浅一笑,道:“这是们锦门里的姊妹平日里最爱的花果茶,味道甜而不腻,幸亏阿泽马车里有不少消暑的冰块,加入花果茶里更是透心凉,味道也是更佳。”

她倒了两杯,“阿泽和顾姑娘尝尝,若是顾姑娘喜欢的话,回头便把方子写下来。”

正要拿起杯子,宇文墨泽却是按住了的手,眯着眼看向了云裳。云裳又是一笑,“险些就忘了,还未试试味道如何。”

云裳举杯一饮而尽。

宇文墨泽此时方是收回手,云裳又倒了杯递给,“尝尝。”

一尝,果真如云裳所说的那般,甜而不腻且喝了后浑身冰凉冰凉的,舒服透了。宇文墨泽问:“如何?”

点头,“嗯,很好。”

云裳问:“再来一杯?”

“好。”

喝了有四五杯后,只觉肚子颇撑,对云裳道:“门主手艺极佳。”

云裳笑道:“能让顾姑娘夸赞,也算是对得住这门手艺了。”

却是听得不自,这话这笑容,对比起昨日的剑拔弩张,实是让有些慌呀。不过那花果茶是的的确确没有问题的,喝了这么多杯,都大半个时辰了,也没有哪里不舒服的症状。

只不过…

却是有些想去如厕。

掀开车帘探望了会,恰好有一片林子,对车夫道:“停车。”继而又对宇文墨泽道:“咳咳,需要方便方便…”

宇文墨泽道:“阿七,阿十,护送小姐过去。”

云裳此时也道:“这林子附近有个贼窝,刚好也想去方便方便,安全起见,干脆们一道去吧。”

阿七和阿十远远地跟着。

云裳和肩并肩地走入了林子里,一路上,云裳仍旧是言笑晏晏的,颇是热忱,她道:“刚好那里有片草丛,先去吧。帮守着。”

钻进草丛里。

片刻后,站起来时,却听得有道怪异的声响,扭头一瞧,竟是顾安红着张脸站身后。

他脸红,也脸红了,不过却是气红的,刚要张嘴,嘴唇就被他的五指捂住了。“唔唔”出声,顾安声音也有些尴尬,“…不是故意的。”

“唔唔唔唔唔唔!”

“别出声,会被发现的。”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顾安又道:“松开,冷静些。…真的不是故意的。”

点头。

他一松开手,就狠狠地瞪住他,“到底做什么!”语气虽凶,但也晓得不能太大声,不然会被阿七和阿十发现。

顾呆子什么时候身后都不晓得,可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如厕的过程他铁定全部都瞧见了!以前和他当夫妻,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可是唯独此事却是令羞矣!

他有些无措地说道:“真的不是故意要看如厕的。”

不说还好,一说就更是羞恼。幸好有面纱遮着,不然此刻他眼里,的脸就是猴子屁股。没好气地道:“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他像是此刻才想起正事来,轻呼一声,道:“晚晚,想不想见阿爹?”

一听,惊喜地道:“阿爹被神医救活了?”

他略微黯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急道:“到底是救活了还是没有?”

他道:“跟去看看就明白了。”

是很想去,可是…

顾呆子似是看出了的迟疑,他低声道:“宇文墨泽那边准备好了,他不会怀疑的。这里附近有个贼窝,作恶多端,其恶劣堪比恶谷,贼窝的头子武功颇高,阿七和阿十不是他的对手,且有云裳拖着,一时半会宇文墨泽寻不来,们只要半个时辰就足够了。”

明了,“是要让装作被贼抓走?”

他颔首。

琢磨了会,故意惊叫了声,顾安立马搂起迅速离开,拔下发簪扔了下去,耳边的风声呼呼呼地吹起。心想,顾安的轻功比以前是更上一层了。

蓦地,忽然醒悟了一事。

云裳给做花果茶定不是突然起兴的,是有预谋的。不是想要毒害,而是制造机会让和顾安见面!目光灼灼地盯向顾安。

“云裳为什么会帮?”

他道:“她想要宇文墨泽,而…想要晚晚。”

“就这么简单?”

他道:“嗯。”

不到片刻,顾安方是停了下来。落地后,只见眼前有间简陋的竹屋,门前有不少开得正艳的野花,望向顾安,“爹里面?”

“此为神医魏离的居所。”他轻敲了下门,只听一道颇为年轻的声音响起,“进来罢。”

进去后,首先看到的是一位出乎意料的年轻,原以为神医都是五六旬的老家,未料却是一位年纪轻轻的男子,长相虽是平凡,但身上却有种令舒服安心的气息。

他打起竹帘,对道:“飞花庄主里边。”

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走了几步,不小心踉跄了下,顾安稳稳地扶住。也顾不得什么,急急地走了进去。

果真是阿爹。

阿爹躺榻上,眼睛紧闭,面上毫无血色,可是却知道阿爹是有呼吸的。

“阿爹!”激动地眼眶直泛红。

魏离声音温和地道:“幸亏当时的那一剑并非正中心脉,才得以有的用武之地。只是以的医术只能做到这里了,剩下的就要看飞花庄主的造化了。其实半年前已是救活了庄主,探过他的脉搏,和常无异,但是不知为何就是醒不过来。昏迷的这半年,曾试了不少法子,只不过…”

他叹了声,又道:“也说不准哪一日庄主会昏迷离去,顾姑娘还是莫要抱太大的希望。”

明白魏离的意思,但相比起之前气息奄奄,此刻能救活阿爹就已是庆幸。

摘下面纱,对魏离行礼。

“晚晚多谢神医的救命之恩。”

正要跪下,魏离上前托起,“不必多礼,况且也欠顾安一份情。若真想谢,改日给把把脉吧,一直…”他重咳一声,迅速缩回手。

听得他嘀咕一声,“真是小气。”

问:“把脉?”

顾安轻咳道:“他有个古怪的癖好,遇到就爱把脉。”微微一顿,他又道:“时间不多了,晚晚和阿爹多说一会话吧。”他给魏离使了个眼色,“正好有事要和说。”

他们离开后,跪床榻边。

低声道:“阿爹,已是知道不是您的女儿,不是有句话这样说么?生儿不及养儿恩。不管爹娘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收留了晚晚,晚晚心底,始终是晚晚的爹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迟到了十六个小时…

48

出来时,刚好瞧见魏离给顾安东西,是一个黑色的小瓷瓶。他低声地交待着:“切记,不能多用。”

本是也没意,但顾安收进袖袋里时的慌张模样却是让不得不注意起来,尤其是他看到时,眼神急急地移开,旋即又故作镇定地看着。

“出来了。”

不动声色地轻“嗯”一声,对魏离说道:“神医,以阿爹的情况可以搬动吗?”

若阿娘晓得阿爹还活着,定是喜出望外的。

魏离一抚下巴,沉吟道:“还是不搬为妙,若硬是要搬动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庄主的情况特别,每日都需定时把脉,以防有不测。”

敛衽一福,“那只能继续麻烦神医了。”

魏离只道:“姑娘不必客气。”

伸出手,轻声道:“晚晚无以为谢,唯有任凭神医把脉,”垂下眼,“神医欠顾安情分是顾安的事,神医有所不知,与顾安早已不是夫妻,他的情分晚晚万万不敢受之。”

屋内一片静寂。

抬起眼时,顾安一副神色的黯然模样,迎上的目光,他倏然抿紧唇瓣,抓住的手腕,他低低地道:“还恼么?”

魏离尴尬一笑,“忽然记起外面的药草还没有收进来,们先慢慢谈着…”

道:“神医,不想把的脉了么?这世间的造只得一,错过了此回,兴许就没有下次了。”什么古怪的癖好都是骗的,顾安当真以为听不出来么?

“晚晚!”

魏离轻咳一声,“的药草呼唤了…”